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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小渝-赤雪情焰

小渝-赤雪情焰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ponponin 您是第3480個瀏覽者
文案:
  只因她的愛太過自私,無法忍受與其他女人[分享]一個男人,而她又怕自己太過瘋狂。所以,即使在他霸道的說「不行、不准、不可以」時,她仍斷然撕碎衣袖,用死來表達他堅決離去的心意。但是,或許是因為她的雙手曾沾滿血腥,老天才不願讓她稱心如意,硬是用一條小生命絆住了她,讓她活下來,獨自縫補破碎的身、撕裂的心。
  她本以為今生今世,她再也不可能見到他這個狠心冷酷的薄情郎君,一心只想守著她那可憐又苦命的夭壽孩子,走完最後的人生,沒想到命運卻愛作弄人,硬是將她帶回到他的身邊,讓她親眼目睹他偉大的王朝、他美麗的妃子、他另一個子嗣,害她那一顆早已破碎的心再次受創,她只能選擇從此不恨他,卻也……不再愛他。
  誰知,這反倒激起了他暗藏在心底的嗜血因子與狂暴性格,為了填補她心口的破洞,撫平她身上的瘢疤,趕走她的無動於衷,他決定喚醒她對他的愛──他不惜自殘,以身上的鮮血遍染她的四肢百骸,企圖"以痛制痛",彌補她曾受的苦,她心中的痛,她身上的每一處傷口!並揚言"妳心中有誰,我就殺誰",即使必須弒子,他也在所不惜!
  逼得她只好任他對她予取予求,可瀕臨高潮的那一刻,他居然吶喊"我愛妳",只是,在她早已失去一切之後,她真的能相信他嗎?他可能……愛她嗎……不!她寧願留下美好的回憶,不再貪求,她回到當初與他恩斷義絕的傷心所在,再一次對他說:"撒喲那拉"時,結局怎麼跟她愈想的差這麼多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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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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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風,猶帶著絲絲寒氣,吹襲著站在虹瀑懸崖上的人。

    赤雪無視身旁武亟與駱心宇的喧鬧打鬥,在闇冥的懷中哭的愴然……。

    這世間是何等的醜惡?未了貪念,她成為兄長手中的棋子;未了紅顏,她是君主之下愚忠的臣民,她雙手沾滿了血腥,造成了莫大的罪孽。

    哭的昏沉中,自小腿竄爬而上的痛麻感告訴她,赤煉火蛇的劇毒已經開始腐蝕她的肉體,揪緊的心口除了劇毒的噬痛,還有情殤的狂痛呵!

    闇冥……為了紅顏,將她一布布送上冥途,將她的愛戀垂置在腳下,逼她自毀,逼她瘋狂。

    此刻,這胸膛的所有溫柔都只是虛偽的假相!

    赤雪低垂眼珠,強吞下苦澀的淚水,咬牙推開他的懷抱。

    「怎麼了?」闇冥皺起眉頭,對她突來的排拒有些不解。

    赤雪沉默不語的垂著頭,頰邊滑下熱淚,她不懂……若他執意將她推向自毀的深淵,狠心的放蛇咬她,就為了替他的闇妃駱心柔試藥,那他現在的溫柔關心……又何必?!

    「赤雪。」闇冥想再度擁緊她的手臂,卻被她虛軟地推開。

    她無聲地低笑,笑中儘是悲愴,直到如今,她仍是他所造就出來的艷紅赤雪,至於駱冰彤……只是眾人漠視的幻影,無人憐惜、無人在意呵!

    大家要的,都是赤雪,卻沒有人知道,赤雪終是一場冬日幻影,在春陽下,終會融化殆盡。

    赤雪緩緩地睜開眸子看著他,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虛軟的身體乏力的靠這他,輕聲低問:「你愛我嗎?」

    即使是虛偽也好,在這一刻,她好想聽到他說他愛她。

    闇冥揚起眉,低笑道:「傻瓜。」深邃的瞳眸裡儘是縱容的溫柔。

    「傻瓜是愛或不愛?」她虛軟的身子無力地抵靠著他,閉上演強忍住一陣猛襲而來的暈眩感,她知道赤煉火蛇的毒性已經漸漸腐蝕她的心智了。

    傻瓜……赤雪咬了咬下唇,笑的澀然,他連騙她一句話都不肯呵!她終究只是一個為愛癡狂的「傻瓜」

    ……無聲的淚滴落在他的胸膛上,濺成朵朵暗色的淚花。

    她這一生中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麼,父母、兄弟、丈夫、孩子……都是不可得的夢想呵!

    連她的癡戀,只求他一點點的真心,一絲絲單純的愛,他也狠心的不願意施捨給她。

    呵!她的情、她的戀、她的癡、終究只是一場傻瓜自導自演的笑話啊!

    笑中帶著淚痕的眸光,突然瞥見正與武亟對打的駱心宇徒地轉向,朝闇冥襲來一掌--「小心!」她用力推開闇冥,纖瘦的身影頓時被駱心宇偷襲的毒掌擊得噴出漫天鮮血,她輕盈的身子同時被推向懸崖。

    「赤雪!」闇冥驚駭的大叫,衝向懸崖,卻只來得及捉住她的一隻手,而他則被赤雪墜落的身勢拉落下了半個身子,兩人懸吊在懸崖的身影岌岌可危。

    「王八蛋!」武亟推出十成的功力,令駱心宇慘叫一聲,當場被強勁的內力衝斷經脈,吐血而亡。

    顧不得駱心宇,武亟奔到懸崖邊,趴身伸手,「師妹,把另一隻手給我。」一向帶笑的眸子有著懊惱的怒氣。

    都怪他,只顧著玩耍死的耍弄的駱心宇,反到讓賊狐狸有了空隙襲擊師妹。

    山風強勁地吹拂,翻起她翩翩的衣袂。

    「赤雪!」闇冥心驚的喚著她。

    「師妹!」武亟也駭然的盯視著她眼中的決絕。

    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看到他們的臉色一反平常的輕佻,佈滿了濃烈的憂心,赤雪笑了,腮邊滑落兩行輕淚。

    「師兄,告訴師父,赤雪……對不起他老人家。」她這一生,對她最好的就是武亟和師父,現在,她卻選擇這條路……縱使她愛的人傷她如此深,她仍不忘記曾答應過要首護他的性命,即使犧牲自己,也不願他有一分一毫的損傷。

    師父,對不起……師兄,對不起……她在心中哀傷的想著。

    隨著重量,纖細的手逐漸脫離離闇冥的大掌。

    「妳說的這是什麼鬼話!要說,妳自己去跟他說。把手給我,快給我!」武亟氣極敗壞地大叫,師妹臉上的決絕神情,讓他的心惶恐不安。

    縱使闇冥努力地往下探身,想要緊捉住她的手,但他卻發現掌中的纖手,卻似已認命般,任指間的空隙一寸寸的加大,完全不肯施力捉緊。

    「赤雪,捉緊!我說過,不准妳離開我,永遠也不准!」闇冥的俊臉繃緊,幽遂的眸子第一回顯現出失錯與慌亂。

    赤雪只是閉上眼,哀哀的低笑,縱使再此時,他仍霸道地命令她,殊不知,這一回他以無力在承受他的狂妄,她……好累……她愛他,愛得自私、愛得貪婪,所以,一布步將自己推向了瘋狂得毀滅道路。

    她不想陷入妒恨糾葛得瘋狂深淵,所以,在她來未癡傻時,也許,這樣的結局是老天爺對她最後的憐憫。

    因為,在仍未知世事的八歲稚齡時,她就曾對闇冥發過誓--此生願為冥皇子效力……直至命盡……直至命盡……慘白的唇邊幽幽的浮出絕美的笑意,「不行的,這次我要離開你,你再也阻止不了了。」

    她再也阻止不了……手指漸漸地完全滑落,只剩下單薄的一袖還握在他的掌中。

    「師妹!」武亟驚駭的大叫,慌張地探手欲重新捉住她。

    沾著淚的唇瓣綻開淒美的笑意,清麗的小臉上突然顯現出絕艷與妖媚的神采。她舉起另一隻手,可卻不是握住他們的手掌,在燦笑中,她一把撕裂了衣袖,撕裂了和他們最後一絲的牽繫……「不,赤雪!」

    「師妹!」

    急墜的身影在長髮翩飛中,慘白的小臉上竟是佈滿了滿足的笑靨。

    她太貪心了,無法自欺地滿足於他偶爾施捨的愛憐;她又太驕傲了,無法匍匐地乞求他的垂憐,看著闇冥不可置信的俊顏,她知道,她選擇了一個能讓他永遠記住她的方式……她是如此地滿足,即使身軀猛撞到突出的巖壁,痛苦的吐出漫天紅霧,她的唇邊仍維持著那抹絕艷的笑。

    她選擇了離去,在她最美麗的時刻,讓他永遠記得。

    透過飛舞的長髮,她最後一次將他俊美邪肆的面容刻在心頭,在淒然的笑容中,落入湍急的河流中,任冰冷的浪花捲去她的心魂,從此,她對這世間再無眷戀……再無怨恨……
安靜,從此做個沉默者,直到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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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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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殘紅青信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總被無情腦……清幽淡雅的歌聲,伴著錚錚的古琴音,飄揚在猶帶花香的五月江南天,幽幽地沁入心脾……雕飾艷麗精緻的遊舫上,流蘇垂慢中,坐著一抹優雅清麗的身影,翠玉釵挽起烏雲髮髻,露出雪白的皓頸,氣質婉約動人。

    撫在五彩琴弦上的纖白蔥指,緩緩地收回,掠過腮邊微散的髮絲,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良久,她才微側過身,黑眸望在坐在船緣,單手拖腮的含笑男子。

    微福了福身子,她聲音清脆的道:「冥公子,切身獻醜了。」

    閻冥揚起一到濃眉,薄唇抿出一抹似非笑的弧度,「妳……可是有感而發,才選了這曲『蝶戀花』?」

    低斂的黑眸失神了片刻,青綾起身接過侍女手上的茶杯,緩步踱到闇冥面前,帶笑的說:「妾身並非因為單單自身的遭遇,也是為了公子您。」說著,她又低聲地唱著,「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她眸裡帶著深黝的聰慧光芒,若有所思地直視著眼前的他。

    這神秘又散著尊貴霸氣的偉岸男子,像是世間獨傲天下的君主,雍容偉岸的氣度、渾然天成的奪人風采、俊秀無儔的面容,在他那幽遂的瞳眸中,總帶著一抹邪肆與細謔,以及漫不經心的的瀟灑,這世間,恐怕在難有男子能與他匹敵了吧?

    縱使她的心裡早一盤距的另一個偉岸身影,但仍不為闇冥的邪美心驚。

    他再煙雨濛濛的三月時分,神秘地出現在江南,在眾人議論他的來歷之時,他卻將青綾字雷霆堡主由羅的手中帶走,納入他的羽翼之下,給她華屋美服,不願旁人的誹言流語,極盡所能地寵溺著她,連這艘畫舫也是他送給她的一件「小禮物」。

    她不明白,如果價值不菲的遊船是件小禮物,那麼,他的財勢和眼光是否已達到凡人不可及之處?

    只是,如此一個偉和男子,為何眼眸中總是在著令人猜不透的深邃,幽幽地凝望的遠方?

    這世間,還有他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或……人嗎?

    船身搖晃,震醒了她的征楞,抬起眼,卻見闇冥出神地望著她的瞳眸,修長的指撫上她的嫩頰。

    「真像……這眉、這眼……」他輕聲謂歎,略帶薄繭的溫熱指腹不捨地拂略過她的眉眼。

    這五年來,他蒐集著似「她」的面容、聲音,甚至是舉止,以撫慰他心中的虛空感覺。

    青綾那帶著輕愁的眉頭,和時而出神沉思的幽瑟神態,視這些年來最似「她」的一人。

    望著青綾,彷彿讓他回到曾擁有「她」的過去。

    「像誰?」青綾忍不住好奇地輕問。

    她有時會看見闇冥出神望著自己的眉眼,但他的目光卻常常幽幽地掠過她,而落在她身後的某個影子上。

    闇冥的手指一顫,垂下不語。

    青綾的眸光一閃,「像……赤雪?」她曾在他某次出神地注視的自己時,恍然聽見他囈語著這個名字--赤雪。

    闇冥邪似的眸子一凜,「是誰告訴你『赤雪』的名?」半倚在軟墊上的慵懶身形未變,卻隱隱散發出攝人的怒氣。

    未曾見過他怒顏的青綾不禁渾身一顫,只覺得全身的毛細孔都被他的寒怒震的微微刺痛,心臟也惶然失措地緊縮……「妾身……有一回……聽到你著麼喊我……」青綾怯懦地顫聲回答,羅裙下的雙膝因害怕而不斷顫抖。

    闇冥幽遂的瞳眸一斂,唇邊又抿出一貫的輕笑,「嗯!原來如此。」

    青綾偷偷地抬眼,見他似乎不再生氣了,才放心的撫撫胸,緩緩吐出胸口的害怕。

    闇冥沉默不語地凝望的她,看得青綾惶然不安地垂下頭。

    初秋的微風低緩地吹來猶帶水氣的涼爽,他深遂的黑眸轉向湖面,「以後別貿然提起這個名字。」輕朗的聲音又回復了他以往的輕鬆逾悅。

    也許是他評核的嗓音騙過了青綾忐忑不安的心,她撫著胸口,大膽地問:「公子……是否一直將青綾當成了替代品?」

    她知道自己不該問,也不能問,但,她的的好奇啊!因為她一直不明白,闇冥為何會對她這麼寵溺?

    若是為了她的人,可他卻從未碰過她一絲一毫,只是刻意地在旁人面前極盡所能的寵著她,她的矛盾舉止,在在令她感到惶然不解。

    而這個迷惑一直到「赤雪」的名字出現時,才有了答案--闇冥寵愛的是赤雪,而不是青綾。

    對於她的大膽,闇冥揚揚眉,笑了,「不!妳不是替代品,因為……沒有人能代替得了我的赤雪。」

    他唇邊的笑容極為嘲諷,嘲諷著青綾得不自量力,也嘲諷著自己內心的惆悵。

    赤雪,他獨一無二的赤雪呵……是他親手造就了赤雪,卻也是他一手毀滅了她。五年了,他不斷搜尋著似她肖她的容顏,其實,他心裡清楚的很,這眾多的紅顏都只是一時的安慰。

    幽眸掠過她的身影,轉向湖面,一腳跨上軟墊時,語氣中懶洋洋的帶著冷漠,「而且,聽過妳方才得那些話語,更顯示出她和妳的不同。」

    他的赤雪不會怯畏、也不會退縮,她總是冷冷的看著世間,淡然地笑著,可卻能如狂潮般引起他激烈彭湃的情潮,並讓這情潮殘忍地吞噬糾纏住他們。「沒人能代替我的赤雪。」

   思緒奔騰間,船身突然猛烈地搖晃,一道灰影撞上遊舫的小舟,如光似般竄身而上,落在青綾的身前,及時穩住她差點撲倒的身子。

    闇冥的眸光掠過來著,手掌輕揮,命侍衛斷玉留在原處,其他傭僕則撤到船艙內。

    呵!「他」終於還是沉不住氣地來了。闇冥得意的暗忖。

    「多謝……」青綾抬眼欲道謝,「你……」喉間霎時梗塞,眼眶中湧上酸楚的熱意。

    「放開我……」她掙扎著,溫熱的淚水濺落在他的胸前,形成了一朵暗色的淚花。「放開我,當初是你不要我的,現在你又來做什麼?」

    然而,她卻始終掙脫不了他的懷抱,流個不停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飛舞的小手成拳頭,憤恨地捶打他堅實的胸膛。

    「是你不要我,是你不要我……」每一拳都帶著她的怨、她的悲、她的痛,「是你不要我……」被拋棄的哀慟,撕扯著她的心魂。

    她哭到全身顫抖不已,可縱使已經虛軟的攤倒在他的懷裡,嘶啞的嗓音仍舊不甘心的哭喊道:「為什麼你不要我?為什麼……」她是如此地愛他,除了他,她誰也不要,但他為什麼不要她?!為什麼……由羅的身軀僵直不動,任憑她哭喊捶打,手臂仍絲毫不放鬆地圍繞著她,神色挹鬱。

    他要她,他一直都要她的,只是……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否仍然要得起她?

    「我不該來的。」他淡淡的說。

    「什麼?」青綾因哭泣而抽噎著,卻將他的低語一字一句拳聽進耳裡。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由羅只是緊閉著唇不再多說,炙熱的眼神灼燙地像是想將她的每一寸都刻在記憶中。

    「你說啊!為什麼不該來?既然你當初放我走,就不該來找我;可你來了,卻又不帶我走……你說!你到底要不要我?到底要不要?」青綾急切地攀住他的衣襟,小臉熱切地逼視著他,她想要一個確實的答案。

    由羅的臉色有些許的疲累和憔悴,眼神複雜的看著她,「就算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妳……還要我嗎?這樣的我,妳真的還要?」

    什麼都沒有了?!青綾刷白了小臉,皺起眉問:「你說什麼?」

    「雷霆堡毀了,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是,我不再是雷霆堡堡主,也沒有權力才勢,這樣的我,妳還要嗎?」由羅的聲音中有的壓抑不住的渴求。

    青綾纖弱的身子晃了晃,側身望向闇冥,不敢置信地低語,「你真的做了?」她以為……那只是一個玩笑。

    闇冥揚起眉,不置可否,「我承諾過,要為妳實現一個願望。」

    青綾的小臉更加慘白了。

    「怎麼回事?」由羅擔憂地抱住青綾的細肩,她蒼白的臉色讓他很擔心。

    晶瑩的淚珠串串地落在兩人之間,青綾無力地閤上眼眸,「對不起。」她的聲音隱含著痛苦且虛弱,「我以為……只要沒有雷霆堡,你就不會那麼忙,也就會多些時間陪我、多關注我些,但我沒想到……他真的做了……」她真的是無心讓他變成一無所有啊!

    由羅聞言,不禁感到一陣驚訝,雷霆堡近來遭受的一切莫名打擊和損失,難道都是來自眼前的男人?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抿出嚴厲的線條,凜冽的目光移到懷裡蒼白的小臉,好半晌,又輕輕地放柔了。

    「一個雷霆堡遠不及妳對我的重要。」她堅定地說道,但諷刺的是,他竟是在失去所有之後,才瞭解到她對他的意義。

    「青綾,妳告訴我,妳還要和這樣的我在一起嗎?」他憂心的問。

    青綾的眼中泛出光彩,「你這個傻瓜,我當然要!只是以後,再也、再也不准你不要我了。天知道,你若再依次人別人帶走我,我會死的!以後,無論如何,我都跟定你了,哪怕你不要我,我也不走,我就是要定你了。」青綾熱切地抓住他。又哭又笑地叫道。

    聽到她不顧一切的誓言,由羅激動的用盡所有力氣,幾欲將她嵌進體內,熱切緊擁住她。他發誓,這一生,他再也不放開她了。

    他那澎湃激動的情緒,再瞥視到那抹一直笑得淡然的身影時,慕地僵直了。

    「我要帶她走。」由羅堅定地說。

    他沒敢小覷闇冥,他竟然能在短短數周之內,就蠶食鯨吞掉真個雷霆堡,而且讓人絲毫查不出他的底細,他的勢力,必是令人想像不到的強大。

    闇冥輕啜了一口微冷的茶,「你說呢?」他飄浮得心思令人捉摸不定。

    「冥公子……」青綾怯懦地喚著他,希望他能網開一面放她走。

    「不管你怎麼說,今天我都要帶她走。」由羅跨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燃著不顧一切的熊熊烈焰。

    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都不要再失去她了。

    闇冥身形依舊慵懶,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下巴,像是在思考,突然,他開口道:「好啊!你帶她走吧!」

    看著他倆不敢置信的訝異表情,闇冥挑起眉峰,「你以為我會想再繼續留一個沒有心魂的女人在身旁嗎?

    我厭倦她了,她連個替代品都稱不上,帶走吧!」他抬起手揮著,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冥公子……」青綾話未出,由羅便虎目一瞪,暴怒道:「哼!青綾在你眼裡竟然只是個替代品?!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再讓她留在你身邊,後會無期。」

    摟著懷中纖細的身影,飛縱進湖中,濺起漫天的水花,然後迅速往岸上游去,自此將青綾永遠帶離闇冥的身邊,只因闇冥不要的替代品,確是他今生再也不願放手的珍寶。

    來不及說話的青綾,任由羅緊緊的摟抱著她,透過濕漉漉的髮絲,她自由羅的肩後戀戀地往遊舫的方向望去,無聲地道謝。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冥公子的計策。

    也許,冥公子會為她這麼做,只因自己有的神似「她」的眉眼吧!

    「闇皇合不明說,雷霆堡現今的產業已規魚青綾姑娘名下」遊舫上,斷玉挑著眉詢問闇冥。

    闇冥不語,望的岸上渾身溼透,像是一無所有,確滿足地相擁著彼此的兩人,他突然問:「我們出來多久了?」

    「半年有餘。」

    「那…是該回去了。」闇冥淡淡的說。

    在這半年漂泊的日子中,沒有人能填補他心中那股噬心的空虛,他空蕩的心魂,只能懷抱著幾欲消逝的微弱希望……等待著。

    等待的那飄逝的人兒……出現。

    遙望著已然漸遠的青綾和由羅,悠悠盪開的遊舫,隱隱離去。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總被無情腦……多情總被……無情腦……出秋風裡,楓葉仍帶著翠綠的顏色,滿園的輕蔥綠意,未見一絲霜冷痕跡。

    「霽兒,別貪玩,待會兒就要用晚贍了。」駱心柔輕聲喊著。

    「知道了,娘。」細細的童音惹人愛憐,活潑的身影未停地踢著皮鍵穿梭在林中。

    駱心柔含笑的目光邊跟著小小的身影移動,邊細聲吩咐的奶娘,「喜兒,跟這霽兒去,別讓他又玩野了,不曉得回來。」

    陪她嫁來的侍女喜兒,馬上恭敬的屈膝退出亭外,跟著皇子的身後追去。

    駱心柔的目光一直追著闇霽,不知一旁有一道更加灼熱的視線直注視的她。

    「妳的身子可好了些?」闇讋溫柔的問道。

    似乎感受到他的不捨,駱心柔地垂著臻首,如白玉般的粉頰輕輕撲上嬌羞的嫣紅。

    「嗯!其實,我的身子沒你想的那麼嬌弱,只是被霽兒感染到些許風寒罷了。」拂過頰邊的鬢髮,她抬眼朝他輕笑,「倒是霽兒,這些天被困在房裡悶的慌,一出來就玩瘋了。」

    「小孩愛玩是天性,活潑些反倒比較好。」他的話語紡似漫不經心,視線仍焦灼在眼前的佳人身上,忍不住再次謂歎她的嬌美。

    這些年來,她生了一個孩子,可容貌仍是嬌媚得足以傾國傾城,娉婷的身段依舊婀娜多姿。

    每見他一回,他的心就會更加深陷一些,多年未變。

    「別……」彷彿無法承受住他狂熱的目光,駱心柔臉頰暈紅地側身閃避,「別那樣看著我,被人看到了不好。」水靈靈的瞳眸掠過一絲羞窘、一絲祈求。

    他那和闇冥相似的俊臉微黯,半晌,他才轉開視線,望向湛藍得天際,輕歎一聲。

    「我錯了,當年……」他想說,但一雙雪白的柔夷卻輕輕的覆上他的唇,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雲鬢上的玉翠釵、金步搖,也隨著她的動作在腮邊輕晃,美目籠罩上一層霧氣,「我們不是說好不再提這些……」當年,一步錯,步步錯啊!

    當年的他們,對既定的一切無力改變,只能任命運一步步地將他們擺佈至今,最後成了無可奈何的懊悔與惆悵。

    闇讋輕覆住唇邊的柔夷,發覺掌中的小手一顫,似乎想抽手,但闇讋堅持不放,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她,並在她軟馥的掌心上印上綿長的吻,那陣溫熱直竄入她漲痛的心扉。

    兩人幽幽地相視無言,直到--「闇帝回莊了。」奴僕的通報聲,硬生生的打斷兩人糾纏的視線。

    駱心柔一驚,猛地抽回手,驚白了俏臉。

    失去了掌中溫軟的觸感,闇讋斂下瞳眸,只覺心中悵然所失。他暗暗收斂心緒,半晌後,再睜開眼時,只剩下漠然不動的平靜。

    沒多久,闇冥昂挺的身影就出現在青石步道上,修長的身形帶著幾許閒適慵懶,卻又隱隱散發著邪肆傲氣。

    悠閒的動作在瞥見亭中對坐的兩人時,轉而步向他們,並揮手制止他們欲屈膝行禮的動作。

    闇冥逕自再駱心柔的另一邊石椅上落坐。

    「讋弟南得到訪楓院,今日好大的雅興。」墨黑的眸子帶笑,讓人分不清他的語意究竟是喜是怒。

    未等闇讋開口,駱心柔便急忙解釋,「闇帝,是妾身和霽兒前些日子不慎染上風寒,讋王爺好意前來探視,還帶了華大夫來,只是華大夫的藥堂裡還有病患候著,所以先行離去了。」她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慌張,就怕闇冥誤會了什麼。

    「有勞讋弟費心了。」黑眸輪流審視眼前的兩人,他淡淡的說:「你們叔嫂的感情可真好,本王不在的這段期間,還多賴讋弟照顧我的愛妃和皇子了。」

    駱心柔輕柔地笑了,「是阿!多謝讋王爺了。」清靈的笑聲裡隱含著些許不自然的僵硬。

    闇讋臉色未變,但放在膝上的雙拳,卻早以因緊握而泛青。

    此時,喜兒牽著闇霽回來,見到闇冥,闇霽原本帶笑,紅撲撲的小臉,頓時出現一抹怯意,他急忙躲到喜兒的身後,小手怯怯地捉著她的衣腳不放。

    喜兒暗暗施力推著闇霽,示意他上前拜見行禮。

    闇霽的小臉怯怯地瞧著地上,聲音細懦的說:「參見父王。」

    闇冥微微頷首,沒多朝跟前的小小身軀望上一眼,便起身準備離開。

    走了數步,他倏地轉身,命闇霽抬起頭來,仔細端詳著闇霽那圓圓的小臉上已然呈現俊美雛形的五官。

    想是發現了什麼似的,闇冥以懶洋洋的語氣道:「斷玉,你說--霽兒是不是長的愈來愈像讋弟了?」

    斷玉並未回答,但闇冥的話卻較亭中的兩人凜直了身子。

    闇冥挑起眉,徐緩地再道:「不過,朕和折地的長相本就神似,所以,霽兒貌似讋弟倒也沒啥奇怪的。」

    他面帶微笑地為自己的問題下了註解,而後便未再朝闇寄望上一眼,就轉身離去。

    亭內眾人神情各異,已不復先前的輕鬆氣氛。

    斷玉隨侍在闇冥之後,直至進入主屋,他才突然出聲,「是。」

    「是什麼?」闇冥饒富興味的問。

    「霽皇子貌似讋王爺。」至此他才回答了闇冥先前的問題。

    闇冥停下腳步,轉身望的他,薄唇勾起一抹邪似的輕笑,「說吧!有話想說就直說,別悶在心裡。」

    斷玉無畏地直視著主子,斷然的說:「你真陰險!」

    闇冥挑起濃眉,不怒反笑,笑聲朗朗的回盪在空中,久久不散……

[ 本帖最後由 ponponin 於 2009-6-26 03:1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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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ponponin
不關恨字暗夜深沉,黑絨般的天幕中,只有幾顆星子閃爍著微弱的星光。

    偌大的城鎮裡悄然無聲,只有打更報時的敲鑼聲響偶爾傳來。

    客棧的後廂房內,駱冰彤傾身安撫熟睡的稚兒,連日來的趕路,使得湜兒才了解毒不久,仍未健壯的瘦弱身子易感疲倦,每每一進客棧就昏睡了。

    看著躺在被褥中安睡的童顏,自幼便孱弱蒼白的臉頰,此刻因沉睡而浮現健康的紅暈,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似安慰卻又隱約帶著沉重的情緒。

    這孩兒在她萬念俱灰時出現,雖繼承了她的血脈,卻地分擔了她體內致命的劇毒。

    因為他,她才能在這世間苟活了下來;也因為他,她帶著滿懷的歉意和母愛,照料著他脆弱的小生命。

    五年來,他們母子倆在人跡罕至的密林裡相依為命,抱著多活一天是一天的希望過著。

    本以為,此生她將不會見到他如常人般健壯蹦跳的情景,只是懷著滿心的歉意與憐惜,緊緊牽握住他的小手,就怕死神不知曾在何時猛然切斷他倆微弱的牽繫,所以,她用全副的心神與精力守著他,惶然地數著有限的時日,在相依的日子裡,充滿了無數的惶然與擔憂。

    若是老天爺為了懲罰她因造殺孽而降此罪,卻為何不直接降在她身上,反倒讓她的提兒為她承受了一切的罪孽?她時常怨天、怨地,卻更怨自己啊!

    在灰暗無望的日子中,她早已作了母子共赴黃泉的決定。

    也許是天見可憐,憫她的提兒畢竟無辜,願赦去他一身的病痛,所以,一場無預警的傾盆大雨,讓如天仙般的昊辰兒出現在他們頹坦的小屋前,設法解了湜兒身上的劇毒,還她一個全新健壯的湜兒。

    只要湜兒安好,即使她自己身上的蛇毒無法解除,她也滿足了;就算必須一輩子拖著一身積毒的病體,她也不願意再昊辰兒半點恩情了。

    但已欠了人的,她該怎麼還清?唉!她也不知道……素手撫著湜兒嫩頰上的紅潤,感覺到手中的他活生生的溫熱,她竟覺得眼眶一陣酸熱。

    深吸了一口氣,她努力地眨眨眼,想忍住淚意,卻還是不小心在青藍大被上滴落了兩朵淚花。

    為他擔憂害怕了這麼些年,突然可以卸下重擔,令她在快慰之餘,竟感到一種莫名的無措和茫然。

    將湜兒伸到被外的心手臂輕放回密實暖厚的被子下,她決定到庭院去散散心,好好為將來做一番打算若他們真的隨昊辰兒回到天山,為她解完毒後,她又該何去何從?

    她邊走邊想,寂靜的夜裡只有她踏在杉木迴廊上的腳步聲。黑雲逐漸散去,天空中淡淡展現月白的光華,撒落了她一身潔白,也照出她清冷而略顯憔悴的臉龐。

    突然,高處屋簷上傳來一聲驚喘,「冰彤?!」

    她眼前一花,身前霎時佇立了一道昂偉的身軀,他帶著驚訝的眼神,不可置信地大睜著,神情中是喜悅與不信交錯出現。

    看著眼前熟識的臉龐,駱冰彤的心頭竄過一陣揪心的疼痛,只覺多年來驚擾她的夢魘又再度出現了。

    甜蜜、痛楚、無助、憤怒……交雜的情緒如浪潮般吞沒了她。她閉上眼眸,平復那陣朝她猛襲而來的暈眩黑潮,再睜開眼時,武亟仍帶著驚愕歡喜的神情佇立在她的眼前。

    她蒼白的唇畔浮現無奈的笑意,「武亟,好久不見。」聲音瘖啞而虛弱。

    避了這些年,到頭來,她終究躲不過呵!

    此刻,武亟的心中也是波濤洶湧,他心裡總抱持著微弱的希望,既然沒尋到師妹的屍首,就能奢望她仍活在這個世間。

    但,他又不禁懷疑,當年身中劇毒的羸弱身子,在落下萬丈懸崖後,真的能存活嗎?五年來,他就這樣懷抱著一絲希望,在茫茫的人海中不斷的搜尋。

    現在,當他真的找到日思夜想的人兒時,他卻只能吶吶地呆立著,久久無法說出一個字、一句話。

    「妳….…混蛋:」暴吼出一句「混蛋」後,熊臂猛地抱住了她纖細的身子,武亟顯得又惱又喜。

    「這些年來,妳到底躲到哪裡去了?妳知不知道大夥兒找妳找得都快瘋掉了!妳就這麼死硬脾氣,寧願在外飄蕩,也不肯讓我們知道妳的下落,妳到底把妳師兄和師父當作什麼了?我們就這麼靠不住嗎?妳真是死沒良心:」抱怨像連珠炮似的直拉著她。

    她真是人沒良心了,就讓他這個蓋世奇葩老懸著一顆心,少發光了許多。

    駱冰彤任他緊抱著,好半晌才伸手輕輕推開他炙人的擁抱,澄澈的眸中浮現出淡淡的一層水光。

    「夠了,幾年未見,你仍是聒噪不休。」她平靜的表情下,其實有著隱忍的激動。

    武亟聞言,不禁語塞。嗚……小師妹離開了這些年,仍然不懂得尊敬他這朵武林曠世奇葩,哀怨呀!

    「妳……」他因氣煞而想敲她的大掌,在看到她略帶憔悴的小臉時,終究下不了手。「妳這個小沒良心的。」大手揉亂了她的一頭青絲。

    「這些年來妳究竟藏到哪裡去了?過得好不好?蛇毒是怎麼解的?身體沒事吧?」他句句疑問中都是關心。

    駱冰彤的思緒一下子飄得老遠,這些年……苦!但她卻不願讓他知道。

    「師父……好嗎?」當年她任性而為,一定讓他老人家擔憂了吧?

    武亟撇了撇嘴,沒啥好氣地回道:「老頭子有什麼不好的?除了釣魚,沒事一想到妳,就拿著長菸斗追打我,怪我沒好好照顧妳,頭都被他敲傻了不少,存心是要害我這個絕世神勇無敵霹靂超奇葩減少發光的力量,真是有夠壞心眼的老頭。」未了,他還不忘噁心地自誇一番。

    駱冰彤瞧他摸頭咧嘴的模樣,腦海中不禁浮現武亟被身穿斑斕綵衣的師父拿著長菸斗追打的景象。她搖搖頭,淡淡她笑了。

    「這些年妳躲到哪兒去了?闇冥找妳找得都快把地給掀過來了。」

    聽到闇冥的名字,紅唇邊的笑意悄悄的凝結住了。

    「不知道妳是生是死,大家都很不好受。瞧瞧妳,蒼白得像個鬼,晚上出去怕不嚇死過路人?依妳這性子,在外頭一定沒好好的照顧自己。不怕,有師兄在這兒,回去後,一定會負責把妳養得自白胖胖、肥嫩多汁。」他拍著胸脯,豪氣干雲地保證。女孩子就是要多點肉才標緻嘛!

    澄澈的眸子幽幽地落向兀自喋喋不休的武亟,「我不回去。」

    「啥?」武亟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下。掏掏耳朵,他是不是聽錯啦?「妳說什麼?」

    他搞笑的撇撇嘴,一定是因為見到師妹太激動了,以致產生了幻聽。

    「來,師兄這兒正巧帶了些老頭子精煉的大補丸,先給妳活絡活絡筋骨,舒通氣血,等回去後,我再去拿老頭子私藏的好料給妳。」他獻寶似的掏出一堆瓶瓶罐罐。

    「妳不知道,老頭子近來又煉了很多很好用的丹藥,我沒幫他消化一些庫存,他放得都快壞了。嘖!又不是酒,還愈沉愈香呢!我幫他試試成效,也算是我的一番孝心。可老頭子不但不瞭解我的苦心,還老是用長菸斗追打我,也不想想他都多大年紀了,要是一個不小心跌跤了,骨頭斷了、筋骨碎了,看誰要照顧他?虧他活了那麼大把歲數,還一點兒都不會想……」

    駱冰彤任他說得口沫橫飛,只是定定地看著他,沉默不語。

    當年既然撕碎衣袖,就表示她已絕心斷情,對闇冥,也對她自己。

    縱使苟活在世間,赤雪卻早已隨著墜毀的漫天血雨而死去。

    她,只是平凡的駱冰彤,不再是孤傲卓然的赤雪,回到闇冥身旁……又有何用?

    恍惚間,她聽到湜兒醒來正慌張地喚著她的聲音。

    她斂下幽眸,淡然地道:「若真要回去,我當初又何必絕然撕袖。」說完,她便不再理會愕然的武亟,旋身回到廂房。

    師妹果真如此決絕?武亟皺起眉,或許是當年她愛得狂熱,也導致她離棄得絕然。

    唉!這種悶葫蘆個性的人,性格最偏激了,怎麼就不學學他這個師兄,開朗活潑、大方可愛、老少咸宜。

    啐!算他衰,誰教當事者一個是他的好友,一個是他的師妹,教他不管也不行啦!

    還有還有,方才是誰讓師妹臉色一變?她向來漠然的臉上竟然出現憐愛慌張的神情?嗯!有問題喔!武亟忍不住好奇心,跟著駱冰彤身後去一探究竟了。

    ※※※

    「娘。」湜兒怯儒地喚著,瘦小的身子撲進駱冰彤的懷中,臉上有著怕被遺棄的慌亂與害怕,細瘦的小手臂緊擁著她,長年來的病痛及互相依恃,讓他比一般的孩童多了一份依賴性。

    「噓!湜兒不怕,娘在這兒。」她溫柔地撫慰著他微顫的背脊,輕聲問:「怎麼了?又作噩夢了嗎?」這孩子因心性纖細,日間的見聞常化作夜裡的夢魘。

    埋在她懷裡的小臉搖了搖,只是醒來沒見到娘,他一個人會怕。

    他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自他娘的肩膀瞥見門口有一個張大嘴,眼睛都快瞪得凸出來的男人。極少見到陌生人的他顯得有些羞赧,又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瞄著來人。

    「娘,他是誰呀?」他小小聲地在駱冰彤耳邊間著。

    駱冰彤還未來得及回答,武亟便已一個箭步跨過來,人臉湊到她的肩膀上,驚訝地打量著突然冒出來的小鬼。

    「哇哇哇!師妹,我有沒有聽錯?這小鬼叫妳娘耶!真的還假的?哇塞!妳哪時候冒出個這麼大的孩子啦?真是有夠芭樂的!」武亟哇啦哇啦的叫著,這消息真是太霹靂了。

    武亟嘖嘖有聲地打量著湜兒,「喲!仔細瞧瞧,這小子長得還挺清秀的咧!

    就是個子小了些。幾歲啦?這五官輪廓倒挺俊俏的,長大了……」他突然梗住了聲音。這小子長大了……長大了……他大手一伸,拎著湜兒到眼前仔細地端詳,然而,看得愈仔細,他的嘴巴就張得愈大。「他……他……」「他」了老半天,就是說不出口。

    「哈揪!」一聲,湜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武亟愣住了,還未來得及閤上的大嘴,就這樣被「天降甘霖」,他手上拎著的那個小個子,無辜地拭著紅通通的鼻頭。

    武亟拎著湜兒的動作停格了良久良久呆征的武亟終於有了動作,只見他的臉頰開始抽搐,太陽穴的青筋隱隱暴跳起來……「師妹,我現在十分、萬分地確定、肯定兼篤定,這個混小子是妳生的!」

    他皮笑肉不笑的聲音,自齒縫間恨恨的吐出。哼!這種目中無人,老讓他吃虌的行為和他娘真個是如出一轍呀!

    「好……很好,非常好。」他瞇起眼瞪視著湜兒的兇狠神情,可一點兒也不好。「真是個好孩子。」他用大手檸著他小小的臉頰,用力地給他「疼愛」了一下。

    死孩子、笨小孩,給他記住!以後……哼哼!就別落到他手裡,不然……他一定會好好努力、用力、大力地「照顧」他!

    「好了,你別嚇壞小孩子。」駱冰彤無奈地從他手中救回湜兒,瞧他這副猙獰的嘴臉,只怕湜兒今晚又要作噩夢了。

    「我嚇壞小孩子?!」武亟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聲嘶力竭地喊冤,「拜託!

    師妹,妳師兄我長得英俊瀟灑、可愛動人、衣冠楚楚、人面獸心……啊!不是、不是,是人面桃花,雖然不敢自比宋玉之姿、潘安之貌,不過,上至八十歲老人家,下至八個月的小嬰兒,哪個見了我不是笑臉可掬,愛我愛得要死?妳竟然說我會嚇壞小孩子?這真是對我這個奇葩最大的污辱啊!」他委屈得牛眼浮現水霧,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駱冰彤抱著湜兒回到床鋪上,安撫著他重新睡下,壓根兒就當武亟是在耍寶。

    嗚……真是好沒有成就感喔!師妹根本不理他。

    武亟委屈地扁扁嘴,努力吸回他清純的少男淚,硬是擠到駱冰彤旁邊,小小聲地指著湜兒問:「師妹,這小鬼是……闇冥的吧?」瞧這歲數和長相,瞞不了人的。

    駱冰彤愣征了一會兒,不答,也不否認,只是淡淡地祈求道:「武亟,別逼我。」

    嘿!瞧她說的是人話嗎?他哪裡逼她啦?

    武亟鼓起雙頰,忿忿不平的說:「妳就一個人帶著小孩在外面流浪,不讓我們知道?這孩子好歹也是皇子,妳不讓闇冥曉得嗎?」這小鬼可是闇冥的骨肉,要是讓闇冥知道了,怕不氣翻天了?

    駱冰彤幽幽的輕歎,「闇宴會在意嗎?」話雖是問著武亟,卻也是間著自己。

    這些年來,他除了駱心柔,應該又迎娶了其他嬪妃才是,他那被眾紅顏養刁的脾性,她又怎會不明白?小小的一個赤雪,只怕他早已不復記憶了。

    駱冰彤的唇畔浮現一抹笑意,隱含著淡淡的悲愁,「這孩子是他的又如何?

    我只知道,這孩子是我的,他姓駱,不姓闇,不關闇冥任何事。」湜兒,是她一個人的,而這些年來的痛苦,都是她帶著湜兒承受的,不是闇冥。

    武亟沒轍地搔搔頭,師妹的脾氣總是該死地拗,沒人說得動,而闇冥娶了駱心柔的真相和他近年來的風流事蹟,也不好由他來解釋,否則反倒成為狡辯了。

    可是,教他當作沒見過師妹,他又會心頭鬱悶,全身不對勁……哎呀!煩死人了!

    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到床上那個正好奇的睜著眼猛瞧他的小鬼身上,牛眼愣愣地盯著小鬼發呆……突然,靈光一閃,有了!

    式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一把擒攫起小肉票,迅速竄出窗外,只撂下一句,「要小鬼,就跟我回楓苑。」話語未散,人已消逝了蹤影。

    反正先把師妹誘回去再說,有事,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他這個超級奇葩做這種強擄小肉票的事,可真是大材小用,他對他們的用心,可真是仁至義盡啦!

    駱冰彤來不及反應,轉眼間便讓武亟帶走了湜兒。

    她驚慌的起身欲追,但卻又遲疑了,就算正面衝突,以武亟的功力,她也奪不回湜兒啊!想到此,半起的身子只好緩緩坐下,放棄了追奪。

    她長長的數口氣,側向仍微溫的被褥,嗅著湜兒余留的味道,目光透過窗欞,望向未圓的月,眉間的愁意……更深了……***

    簡短的留了一封信給昊辰兒,她只提說遇到故人,所以不辭而別,因為她怕面對昊辰兒純真的面容後,便不知該如何託辭離去。

    她相信,宣昴會善待昊辰兒,而她為昊辰兒高興,這世間,畢竟還是有人可以得到幸福……而且,以宣昴的強烈獨佔慾,必定不會讓她再為他們母子掛念太久。

    這樣也好,她這種破敗之身,究竟還能再活多久?她不願揣測,只覺身體已由內部一點一滴地崩毀損壞,生命也被積毒一點一滴地殘蝕殆盡,她剩下的時日……不多了。

    也許是武亟恐怕她想得大多,不願回去面對舊時人,所以,他帶著湜兒,身形極快,使得駱冰彤遠遠落在他們身後數日的路程。

    在多日的跋涉奔波後,駱冰彤終於回到了擎天鎮外的楓林中。

    孤身站在微紅的楓葉下,腳步卻是猶疑的。

    這些年來,她只想著如何延續湜兒的生命,苦苦地將闇冥摒除在心門之外,縱使暗夜夢中,總見他墨黑的眸子如夢魘般糾纏著她,驚醒後,也每每捂著揪顫的胸口,征征地不知在恐慌些什麼。

    也許,只有當痛楚到了極限,傷口不再汨泊流出鮮血,她受傷的心才能結痂,忘卻一切。

    現在,她佇立在楓林外,只覺胸口又湧起一陣茫然與頭痛。

    她顫巍巍地深吸了一口氣,自蓊鬱的林樹間尋到密道,進入楓苑的書齋內。

    這原是年少時往來楓苑的密經,現在再走過,心境卻已不如當年清明。

    懷著紛亂的心緒走過幽暗密道,推開隱藏密道的書櫃,出口甫開,她瘦弱的身軀馬上被一道強大的力量拉扯住,在景物翻眩中,她已被一具偉岸的胸膛牢牢的鎖在臥舖上,唇瓣猛然被吞噬在紛亂而狂熱的吻中。

    似要證實她的存在般,闇冥帶著洩憤的怒氣噬咬著她的紅唇,毫不溫柔的吮出她腥熱的血,吞噬著她的一切。

    駱冰彤乖順地任他擺佈,不作任何無謂的掙扎。

    望著身下似抽離了心魂的她,闇冥的瞳眸中掠過一絲難解的幽光,而後轉為邪肆。

    銀牙狠狠地咬著她柔嫩的下唇,右掌箍緊了她纖細的脖子,毫不留情地焰緊,他倒要看看她能漠視他到什麼時候?

    欲折斷她頸項的大掌喚回了她的神志,駱冰彤緩緩收回迷茫的焦距,在黑暗的漩渦包圍她之前,深深地望進闇冥的眸子,倘著血的唇悄悄地浮現幾不可見的笑花,然後,眼睫如蝴蝶般輕巧地遮住了瞳眸。

    這麼多年了,他仍是不瞭解呵!駱冰彤在心中輕輕地喟歎,任胸肺間的痛苦幾欲爆裂,她毫不掙扎,只是默默的承受。

    在她幾欲失去神志的剎那,頸間的壓力突然消失了,陡地湧進的新鮮空氣,讓她忍不住劇烈地嗆咳了起來,耳畔儘是血脈奔流的轟隆聲響,麻痺的全身竄起一陣陣麻癢。

    看著她撫胸嗆咳,瘦弱的身子不斷地顫抖,闇冥陰鷙的笑了。

    醇厚的嗓音似情人間的低語,「我告訴自己,若妳躲開了、掙扎了,那妳就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也不是他這些年來心中揮之不去的那個不凡赤雪了。

    嗆咳得欲嘔的她,在髮絲遮掩下的臉笑得有些苦澀,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眶中的淚水,究竟是因為身體的不適,還是心魂的痛楚。

    她顫抖地深吸了一口氣,強抑下胸口的疼痛,她抬起眼,撩開頰畔的髮絲,聲音低喃的問:「孩子呢?」

    闇冥並未回答,眸子自她憔悴的臉龐,往下移至粗簡的衣物,直到她瘦弱身子。

    「妳當真這麼恨我?」低沉的聲音中有著苦澀與氣悶。

    駱冰彤輕皺起眉頭,恨他?她不懂。

    他的大掌擒住她小小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怒氣陰沉了闇冥的俊臉,「妳就這麼恨我,恨到不讓我知道他的存在,寧願帶著他在外面受苦?他是我的孩子,我黑暗王朝的正謫皇子,妳怎麼忍心?」

    初見武亟帶回的孩子,他除了狂喜之外,更深切的情緒是狂怒,他氣駱冰彤不願讓他知道他們有了一個孩子,更氣她獨自在外面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對她,他總是在憤怒之餘,還有著更多的心疼。

    駱冰彤輕輕格開他的手,澄澈的眸子直視著他,眼中沒有絲毫的怨懟,「我不恨你。」這些年,在病痛中一路走來,她從沒恨過他。

    不讓他知道湜兒的存在,的確有她的理由和私心,卻從不關乎一個恨字。

    她緩緩抹去唇色的血漬,腫痛的唇笑得淒然,「我只是不愛你了。」真的……不再愛他了。

    闇冥幽眸一斂,緩緩勾起了一抹蠱惑的邪笑,「騙子。」鮮紅的舌舔祇著她唇角殘留的血漬,薄唇輕抵著她,近幾無聲的低語,「妳不懂這只會更撩起我的征服慾望嗎?我的火紅赤雪。」

    赤雪?!駱冰彤陡地渾身一震,猛力推開了他,轉身背對他。

    「怎麼了?」闇冥挑起眉問道。

    駱冰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掩在長袖下的拳頭握得死緊,聲音卻是異常地清冷,「赤雪死了!她死在萬丈懸崖下、死在怒江浪濤裡,死在赤煉火蛇的蛇毒裡。她死了!」

    他想要捕獵征服的對象總是赤雪,五年前如此,五年後還是如此。

    垂眼看著光可鑑人的檜木地板,焦距卻是渙散的,她聲音低微的說:「我不會帶提兒走了,你說的對,他跟著我只會受苦……我只希望你能念在舊日臣民的情分上,不要拆散我們,讓我陪著他……」在這僅剩無多的時日裡。

    看著她瘦弱卻倔強的背影,闇冥揚眉笑了,就是這份即使屈從,也仍是頑強的惱人性子,讓他又氣又憐地無法割捨。

    大手放在她纖細單薄的右肩上,欲轉過她的身子,「本王答應。」一個是他的妻,一個是他的謫親皇子,他又怎麼會苛待?

    「謝謝。」低聲謝過後,她拂落放在肩上的大掌,彷彿也拂落了他的牽絆,舉步推門離去。身心俱疲的她,再地無力去爭奪什麼了。

    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去,闇冥只是淡淡的含笑,直到她轉過迴廊不復見,他也只是揮掌閤上房門,閉上眼靜坐在帶有她餘香的軟舖上,舌尖舔過齒間她余留的血腥味,瞳眸幽邃地教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 本帖最後由 ponponin 於 2009-6-26 03:1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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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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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纏走出迴廊的駱冰彤,茫茫然地愣征住了,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往何處去?

    腳步只能順著以往熟悉的路線,緩步來到她從前居住的房間。

    素手輕輕推開房門,卻不禁愕然,這間房……房內所有的擺設一如以往,未曾改變,半蓋的水粉,像等著主人著妝;床邊小几上反蓋的藥書,猶停在她當初折起的那一頁……走進屋內,素手撫過明淨的丹藥櫃沿,停步凝視著披掛在架上的豔紅外袍,那奪人心魂的豔紅未曾褪色,也仍淡淡地薰染著她慣聞的藥草香。

    刺眼的紅灼燙了她的眸子,酸澀間,她彷彿有些明白了。

    駱冰彤垂下眸子,笑得有些苦澀,闇冥終究還是以他的方式擁有著她,他總是如此狂妄、如此霸道啊!

    歡悅的喧鬧聲自遠處直朝她的方向而來。

    「砰!」一聲,武亟用大腳踹開門,肩上坐著湜兒,一大一小如旋風般闖了進來。

    「喲!師妹,武功退步啦!真慢。」他搖搖垂在胸前的湜兒的小腳丫子,算是向她打招呼。

    「真慢。」湜兒有樣學樣地咋舌重複,小臉上有著運動過後的紅暈,一定是和武亟玩開了好一陣子。

    「欸!小鬼,別學我說話。」武亟翻了翻白眼。「你武叔我英明神武、風流倜儻,翩翩的風采是先天的優秀,加上後天數十寒暑的培養,才有今日發於心、形於外約瀟灑。你這個小子,乳臭未乾,學不出那種奇葩的味道。很失敗耶你。」

   「很失敗耶!你。」湜兒只當他是在耍寶,快樂地重複著他的句尾,小手故意揉亂了武亟的頭髮。

    「欸!欸!別動,別亂來……」武亟大叫著閃躲。臭小孩,老愛破壞他英挺的形象。

    武亟的叫囂令他肩上的心惡棍更樂,搓揉的動作更大,甚至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害得武亟哇哇慘叫,兩人鬧成一團。

    這年紀的孩子最是好奇愛玩,看來,湜兒在這兒適應得極佳。駱冰彤淡笑地看著他們笑鬧,心裡卻隱隱起了些許的失落感。

    湜兒的天地寬廣了,更多的新鮮事物將會漸漸分割走她對他的重要性。

    駱冰彤掏出手絹,為玩得出了滿身汗的湜兒擦拭。「別欺負你武叔了,有沒有乖乖吃飯?」她柔聲問道。

    湜兒皺著鼻子讓駱冰彤在他臉上抹著,咿唔地回答,「有,很乖,每餐都吃兩碗飯。」小手還強調地比出兩根手指頭,見他娘伸長柔荑,乾脆接過手絹胡亂抹過小臉便算交差了。

    別欺負你武叔……嗚……師妹終於懂得體貼他這個苦命的師兄了。

    武亟的牛眼感動得泛出晶瑩的淚光,他湊到她面前,嘟起嘴撒嬌,「師妹,人家也要。」

    駱冰彤斜睨著他,淡笑道:「湜兒,替你武叔擦汗。」手絹在湜兒的手上,幹嘛找她?

    「好。」湜兒馬上開心地把手絹抹上瞪大了牛眼的武亟臉上,上下左右努力地替他擦汗。

    「哇哇……好痛、好髒……小鬼住手……」慘烈的叫聲馬上響徹楓苑。他大手一伸,把肩上的小混蛋甩下了地,卻利用巧勁沒傷到他的筋骨,只跌疼了他的小屁股。

    湜兒無辜地揪著手絹,瞪大了眼瞧著他娘,「娘……」他做錯什麼啦?

    駱冰彤清冷的目光似無意地瞥過武亟,最後移到湜兒身上,含笑地摸摸他的頭,「湜兒好棒,跌下來都沒哭。」

    在她身後齜牙咧嘴、掄起拳頭的武亟,接收到駱冰彤的目光,又聽到她讚美小鬼,先是愣了兩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猙獰的面孔,抽搐的嘴角硬是扯出「和藹可親」的笑容,「乖,真棒。」他拍著湜兒的動作卻十分地僵硬。

    嗚……師妹偏心,只顧她兒子,不念他這個師兄勞苦功高,老是欺壓他這個善良老百姓,嗚……真是沒有天理啊!

    聽到他娘和武叔都說自己棒,湜兒高興得小臉上散發出光彩,興奮的歡呼,「耶」」湜兒好棒。」小嘴又突地一扁,「武叔笨蛋,摔疼了湜兒。」

    武亟的牛眼瞪得都快掉下來了。咦!這小鬼還敢嫌棄他咧!

    就見他太陽穴旁的青筋爆跳著,可相反地,他的臉上卻笑得極為「燦爛」。

    「我說,可愛的湜兒皇子,你不是一直纏著我,要我教你武功嗎?武叔考慮再三的結果,決定放下我絕世超偉人的身段,收你為「奇葩門」的第一大弟子,委屈的盡心盡力『教導、愛護』你,以期他日你能在江湖上大放異彩,光耀我「奇葩門」的招牌,嘿嘿嘿……」他獰笑著拾起湜兒的衣領,桀桀怪笑地快步離去。

    死小鬼,從此師父我會背著你爹娘,好好地「照顧、調教」你的,雖然你不是個奇葩,不過,在師父我的琢磨之下,好歹也會是個「琵琶」,咱們走著瞧吧!嘿嘿嘿嘿……身後的駱冰彤卻不擔憂,仍是淡笑著看湜兒不知死活地高聲歡呼,笑意不由得更深了。

    武亟好惡分明,只要認定了是他的人,他就會一古腦兒的傾出所有的熱情對待。

    湜兒交給他,她……放心。

    反身打開衣櫃,取出舊日的一襲衣裳,卻刻意的避開了紅豔之色。

    紅豔是屬於已逝的赤雪,不是今日的駱冰彤。

    換下風塵僕僕的粗布衣裳,掬水洗了把臉,以木簪在腦後清素地綰了一個髻。

    這樣的她,素淨典雅,纖細的身段一如少女,只有清冷的氣質流露著淡漠之色。

    緩步走出門外,已有個黑影靜候著她,「闇后。」來人屈身行禮。

   駱冰彤的唇角浮起淡淡的嘲諷,「你是負責保護我,還是監視我的?」闇冥真的以為入籠的鳥,還能再振翅飛翔嗎?

    「闇帝命斷玉以性命保護闇后。」斷玉恭謹的回答。

    「闇后……」駱冰彤輕聲喃唸著,唇邊的微笑雖沒有改變,卻漸漸的轉為哀戚。

    「告訴闇帝,今日既要保護我,當年又何必傷我?」他又怎知,向來能傷她的就只有他啊!

   「你去吧!「她揮退斷玉,逕自轉身往楓苑外走去。她不在乎斷玉是否會跟上,只是專心地走向林外。

    夏日午後的豔陽毒辣,亮晃晃地照花了她的眼,循著小徑來到楓林之外的溪畔。清澈可見底的溪水,成群的魚兒悠遊著,涼涼的水聲為酷夏驅走了些許惱人的黏熱。

    溪畔的大石上,坐著一個頭戴斗笠,身著斑斕綵衣的老人身影,他手握著水菸斗屈腿垂釣。

    駱冰彤緩步走到老人身旁坐下,望著粼粼的水面,輕喚一聲,「師父。」

    薩喀爾德長老吐出了一個菸圈,「妳回來了。」語氣乎淡得像是她只是出外旅行了數日。

    蒼勁的手一使勁,甩起一條仍掙扎不已的溪魚,見魚一離水,他手指一彈,魚馬上隨著斷線掉回溪裡,奮游逃去。

    她的喉嚨突然像梗了石塊般,沙啞地道:「我……我回來了。」她悄悄斂下眸子,忍住眼中的酸澀。

    薩喀爾德長老收回釣竿,重新綁上魚餌,兩人默然無語,天地間只有枝頭啁叫的夏蟬和著涼涼的流水聲。

    「日頭毒辣,別曬傷了。」大草帽陡地蓋上了她未遮飾的頭頂。

    瘦弱的身子輕輕一顫,認出了這是她以前每次陪師父垂釣時慣戴的草帽,那是師父親手為她紮的。自八歲那年拜了師,他每年總會親手為她紮上一頂,其間從沒有間斷過。

    師父對她的情,從未間斷過;而她對師父,卻自私地中斷了五年的聯繫。

    她顫抖著從草帽的陰影下悄悄淌下了兩行淚痕,滴落人如鏡的水面,漾出圈圈漣漪,扭曲了倒映的身影。

    薩喀爾德長老不語,只是伸出滿是皺紋的大掌,輕輕拍了拍她膝上顫抖交握的小手。

    這孩子,冷淡的外表只是一種保護色,心裡其實比誰都空虛得教人心疼。

    掌心拍到她手上大大小小的瘢疤,雪白長眉下的利眼掃過一眼,搖了搖頭,「妳蛇毒積得太多,長年來一層堆一層,直到如今,難解了。」她現在只剩下一身的傲骨在硬撐了。

    湜兒一回來,就被武亟捉著四處獻寶,也帶來見過他,從湜兒口中,他多少也知道之前他娘是怎麼靠著自身餵蛇,以毒血攻毒的壓下他先天帶出娘胎的赤煉火蛇蛇毒,以致他才能撐到有「龍鯉魚」的內丹解毒。

    湜兒那孩子苦,可他娘更苦啊!

    駱冰彤低斂了眸子,任淚水撲簌簌滴落,她自幼習毒、練毒,豈會不知?

    垂淚的唇邊卻掛著一抹笑,「師父不覺得我將湜兒照顧得極好嗎?」當年,她沒有別的選擇,這是唯一能救他性命的方法。

    薩喀爾德長老哼了一聲,「別交給那個小混蛋帶,對他會更好。」武亟那個混小子,只會把他帶野了。說完,他又嗒啦、嗒啦地抽起水菸鬥。

    垂眼看著水中悠遊的魚群,「除了師父和師兄,我無人可託了。」積毒深沉入骨,她的時日……下多了……「闇冥呢?」

    駱冰彤微微僵直了身影,不答反問:「他真能託?」

    薩喀爾德長老不語,只是又伸出大掌拍拍她的手,手背卻承接了兩滴綻開的淚花……

  *****

   師徒重逢,縱是無語,心中也是起伏難安的。

    駱冰彤伴著薩喀爾德長老,整個下午就與他並坐在溪畔垂釣,兩人皆少言,慢慢地拾回舊日相伴的記憶。

    夕陽西下時,一老一少提著魚蝦走在紅霞中,回到薩喀爾德長老獨居的紅瓦屋內。她為師父煎魚,炒了小溪蝦下酒,共嚐了一起釣得的晚餐,又收拾了碗盤後,她才走進星子滿空的暗夜裡。

    數著樹影,任涼涼的夜風撩動她單薄的身影,留下淡淡的沁涼夜露。恍恍惚惚地走著,不覺已露濕了衣襟。

    她回到楓苑,就見門前大路上,兩排宮燈已然通明,她悄然的穿過重重閣廊,守衛奴僕似乎已被交代過,只是垂首行禮,不敢出聲驚擾她。

    問過奴僕,才知湜兒正在觀風樓上用膳。

    上了觀風樓,隱隱傳來笑鬧聲,人眼的竟是湜兒坐在闇冥的膝上,闇冥舉箸餵著湜兒,而湜兒仍不時偷空和武亟玩鬧的天倫和樂圖。

    縱使知道湜兒承繼了闇冥的血脈,現在真實的看到同樣俊美的父子坐在一起,五年的隔閡似乎並未影響兩人的父子天性,這畫面令駱冰彤微微地征住了,心裡一時百感交集。

    從來不敢奢想湜兒和闇冥會有相認的一天,自然也不會奢望闇冥會善待她的孩子。

    武亟眼尖的瞧見了她,「喲!師妹,妳是不是快當神仙,不食人間煙火啦?我們等妳吃飯等得都快餓昏了。」嘴裡這麼說,手卻快她隼鷹似的搶下湜兒夾到的春卷,拋空準確地丟到自己的大嘴裡,奸笑地睨著哇哇大叫的湜兒,神情好不得意。

   「娘。」看到她,湜兒高興的大叫,跳下他爹的膝,撲進駱冰彤的懷裡,迫不及待地告狀,「娘,笨武叔欺負人家。」

    「嘖!什麼笨武叔?要叫「玉樹臨風、文才武韜師父大人」,小鬼!」武亟挑起眉,不爽地用雞骨頭丟他。啐!笨小鬼,教了一下午還記不起來。

    「哇……娘……」湜兒可憐地捂著頭,整個人埋進了他娘的裙擺裡,可見他一整個下午被武亟整得挺淒慘的。

    「娘個頭啦!男孩子還這麼愛撒嬌,丟臉!」說著,雞爪子又去了過去。

    「快點過來吃飯,你不是吵著要釣青蛙嗎?吃飯活像小雞啄米似的,吃了老半天還沒吃完,青蛙都跑去睡大覺了,還釣個屁啊!

    青蛙?!湜兒委屈的小臉馬上亮了起來,可是……他捉住駱冰彤的小手捨不得放開,在武亟和駱冰彤間猶豫不決。

    駱冰彤知道湜兒是因為好些日子沒見到她,想要撒嬌,卻又被新奇的事物勾去了興致。她牽著他走回桌邊,「湜兒自個兒吃飯,娘陪你。」

    「娘呢?」

    她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娘陪師公吃飽了,你快吃吧!」

    「好。」湜兒乖巧地應了一聲,又爬回闇冥的膝上,張嘴等著他爹餵。

    駱冰彤輕輕地皺起細緻的眉心,「湜兒,娘沒教過你要自己吃飯嗎?」

    可能是察覺到他娘的不悅,湜兒垂下小臉,小小聲地應道:「有。」可是……「爹。」和闇冥如出一轍,同樣俊美的眼,偷偷地看著闇冥,無言的哀求著。

    闇冥縱容地揉了揉他的頭頂,替他回答,「他手痛。」所以握不住筷箸,才會讓人餵。

    看著他們父子倆無言的默契,駱冰彤愣住了,胸口悄悄地竄過一抹揪痛,怎麼了?她竟然覺得嫉妒!

   她嫉妒著湜兒和闇冥的好,也嫉妒著闇冥的……溫柔。

    好傻的自己呵!她搖搖頭將注意力放到湜兒身上,果然看見他小小的右掌上一片紅腫。

    「怎麼受傷的?」她輕聲問。

    武亟卻搶先回答,「還不是這小鬼耍白癡,下午表演了一招『赤手劈石』給他瞧瞧,他還以為是劈豆腐咧!我來不及阻止,他就『啊砸!』一聲劈下去了,也不想想本少爺我是集有深厚的功力、凌厲的招式、敏銳的判斷,才能有今日的成就,他呀,唉!孺子不可教也。」他頻頻搖頭,不勝唏吁,他開始覺得收這個徒弟是項錯誤的決定了。

    湜兒才不管武亟的取笑,逕自朝駱冰彤舉起手掌,「娘吹吹。」每次他受了傷,娘部會很溫柔地親親他、抱抱他,吹吹他受傷的地方,然後痛痛就真的被吹走了。

    駱冰彤溫柔地笑斥,「撒嬌鬼。」不過,說歸說,她還是蹲下身子,極輕、極經地捧起他的小掌,吹了吹紅腫的地方,又輕輕地親親他,「不痛,不痛,痛痛被娘吹走了。」眼中卸下了慣常的冷漠,儘是如秋水般的溫柔。

    闇冥的視線正好對上她鬆動的領口處所露出的一片白嫩肌膚,女性化的線條讓他心頭一動。

    曾經,他總愛戀的撫著她嫩若嬰兒的肌膚,暗暗懊悔著自己的殘忍,讓她無瑕的雪背盤踞了一道醜陋的疤痕;而她,則披著柔似綢緞的發,靜靜地蜷臥在他的胸前,輕淺的呼息拂過他的心口,沒有不滿,只是靜默。

    一時的衝動讓他伸手撫上她細緻的臉龐,卻厭惡地發覺她緩緩的僵直了身軀,撇開了臉,目光刻意的閃避著他。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阻止她欲躲避的意圖,瞳眸卻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掠過一抹幽光。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掌中應該是滑膩無骨的小手,如今卻是瘢疤處處、粗糙紅腫。

    駱冰彤試著掙扎,即仍淨下開他的箝制,只能難堪地握緊了拳,不想看到他嫌惡的目光。

    以前,她就比不上他那些絕世紅顏,她只是被眾紅顏寵刁了胃口的他的獵物罷了,而現在的她,付出了心、傷殘了身,更沒有什麼可以留住他的了……「妳……」他張嘴想說什麼,卻在她輕顫的背影中收回了話語,無言地放開手。

    湜兒不知道大人間的暗潮洶湧,大眼在他爹娘間游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娘,湜兒晚上要和妳睡,妳要等我喔!我會捉很多很多青蛙回來給妳,不可以先睡了喔!」他鄭重地交代著。

    「喂!小鬼,你沒房間呀?「武亟懶洋洋地摸著肚皮打了一個飽嗝。「你是半夜會尿床,還是會哭著找娘親啊?還要和你娘擠,很丟臉的耶!」哪像他,是個自立自強的好男兒,一斷奶就自個兒睡了,連找人蓋棉被都不用呢!

    湜兒朝地做了一個大鬼臉。討厭的武叔,老愛笑他:「人家一向都是和娘睡的,我不管!」湜兒的倔脾氣也冒起來了。

    武亟慎重地伸出食指在他面前左右搖晃著,「錯!你一定要管。如果你堅持要和你娘睡的後果呢!講得太深奧,高估了你的智慧;解釋得太統籠,又降低了我的品味;簡單一句話,後果就是你會沒有弟弟或妹妹可以玩,瞭解了吧?」

    笨小鬼,死到臨頭還不知道,要巴著師妹睡,那得先看他老爹肯不肯呢!

    聞言,湜兒得意的翹高了下巴,尖聲問:「為什麼?我有弟弟呀!」臭武叔,只會拐小孩。「奶娘說,我有一個弟弟叫闇霽,只小我半歲。」

    話才說完,就見他武叔拚命的打手勢叫他閉嘴,五官扭曲變形得可怕,一副想掐死他的模樣。

    啊……啊……笨小孩!不可愛!不受教!殺千刀的混蛋、王八蛋、雞蛋加鴨蛋!哪壺不開提哪壺……武亟現在真的是手癢得想掐死這個王八小混蛋,這件事可不能提啊!

    廳裡頓時陷入一片寂靜,沒人想先出聲。

    武亟惡根恨地瞪著湜兒,湜兒則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爹娘,闇冥深沉地看著駱冰彤,駱冰彤的視線卻茫然地落向了遠方。

    闇霽……只小半歲的弟弟……她下意識地摩挲著手腕,卻只摸到一片空盪盪的,娘留給她唯一的緋玉手鐵,早已因生活而變賣了。

    娘,這是妳下的詛咒嗎?當年的妾生女,此刻成了正室;而正室女,卻反倒成了侍妃。

    她想尖叫、想大哭、想殺了駱心柔……但她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任由胸口的痛一波波地無止盡的蔓延。

    當年的大娘,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所以,她只好選擇逃避,漠視她的存在,維持著虛假的自尊。大娘和娘,到底誰帶給誰痛苦?誰又折磨了誰?

    眾人皆屏息注意著她的反應,可她卻沒有落淚、沒有不甘,只是輕輕的笑了,笑聲輕幽地似樹梢的微風吹過。

    她俯身正視著湜兒,輕聲交代,「湜兒,要好好愛護弟弟,知道嗎?」她不是在做戲,也不是為博取寬厚的虛名,她只是不想再為這宿命糾葛癡纏了。

    她直起身,自進觀風樓後,第一次正視闇冥,不帶喜怒情緒,只是深深地望著他,望著他俊美的面容,仍是具侵略性的邪肆瞳眸。

    然後,似無力再承受他懾人的目光,她緩緩地開上眼眸,輕聲喟歎,「我累了」她的身、她的心,都疲累了。

    轉過身不再留戀的想離去,卻忍不住撲襲而來的昏眩感,在被黑暗吞噬之前,她告訴自己,她真的只是……累了……

  *****

   斜倚在軟墊上,傭懶的嬌軀有著沐浴過後的清香,眼眸半閤著陷入昏沉的睡夢中。

    與武亟重逢後一直緊繃的心緒,在突然鬆懈後,疲累便一波波地湧上,倦極的身體需要休息,但是,她還在等著一個人。

    門外的守衛被斥退,她聽見門房打開又閤上,直到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臉頰,她才睜開眼。

    沒有訝異、沒有驚慌,如預料中的,她見到了闇冥。

    「湜兒呢?」她下意識的偏頭避開他的撫觸。

    「被奶娘抱去歇息了。」闇冥高大的身軀坐上床邊,將她困進了角落裡。

    得到了答案,她又閤上眼,輕緩的呼息像是睡著了。

    闇冥灼熱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她的小臉。「妳很疼他。」事實上,湜兒幾乎是她現在唯一關心的事物。

    駱冰彤沒有睜開眼,只是語氣淡然的說:「他是我的孩子。」也是她唯一真正擁有的人。

    幽眸一斂,空氣中飄出了淡淡的在意,「那我呢?」從前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現在……他似乎已失去了她用心魂來對待的重要性。

    她沒有回答,好似他問得荒唐,朱唇輕輕勾起了一抹笑,卻令人看不出她的想法。

    闇冥蹙起濃眉,不太高興她的恍惚。再回來的駱冰彤,比以往更加沉靜難懂,讓他幾乎捉不住她的思緒。

    這樣的她,好似隨時都會蒸發消逝,讓他心裡興起了惶然不安的感覺。

    也許,他需要用最直接的方法來證明她的存在……溫熱的唇貼上了她冰涼的唇瓣,收斂起狂猛,刻意地揉進了難得的溫柔,執意要引誘她沉溺。

    略帶薄繭的厚實大掌,輕情地探進她的領口,撫過她柔膩細緻的頸項,滑向肩頭,卻陡地摸到不平的瘢疤。

    駱冰彤睜開了眼,卻只看進他的幽眸裡,溫熱的氣息呼在她的臉上,有些麻癢,還有些曖昧的親暱。

    她輕輕推開他的身子,拉出在她罩衣中探尋的大手,坐起身半跪在他面前,掩在暗處的小臉上只有澄澈的眸子閃動著微微的幽光。

    「你不該尋我的,你答應過的。」她的聲音輕忽得好似不真切。

    闇冥挑起濃眉,「唔?」

    她的目光越過他,幽幽地落在他的身後,「你曾答應過,當我要離去時,不會阻止我。」這樣,在他心中,她將永遠是美麗的赤雪。

    闇冥的薄唇勾起一抹邪笑,「可妳忘了,我還沒厭倦妳,所以妳不能離去,是妳先違反了約定。」

    小臉微微地蒼白了,聲音虛弱低微,「我沒忘。」是她傻,以為可以置身事外地只要他能施捨給她一絲愛憐,卻終究不滿足地想要保有他永遠的記憶,甚至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我太愛你,愛得自私、愛得狂熱,愛到自己幾欲瘋狂。癡傻的我,寧願你永遠記住我,記得你生命中曾經有個愛你的傻瓜!所以最後,我只好選擇離去,在你仍是愛我,而我也仍是美麗的時候。」

    女人的私心,縱使得不到他全心的愛戀,也癡望他能記得最美麗的自己,可現在……透明的淚無聲地滑下臉頰,顫抖的小手像是決定了什麼,毅然決然地拉開罩衣,同時情情的撇開了視線,不敢看他的表情。

    月光下,纖細的身軀映照出瑩白色的光芒,也清楚地映照出蜿蜒在她身上的瘢疤。

    細瘦的左肩一條縫補的鮮紅瘢疤延伸到隆起的左胸上;乾癟的腹部有著一大塊慘白緊繃的光滑痕跡;四肢則佈滿大小不一的傷疤……這樣瘦弱的身子,如拼補過的娃娃般,太過可怖,也太過醜陋。

    耳畔清楚地聽見他震驚的急喘氣,掩在長髮下的眸子,無聲的墜下更多的淚珠。

    當年墜崖後,為了腹中的孩子,她是如何一塊一塊地修補起殘破的身軀,欲嘔地聞著自己的肉被燒焦的味道,忍受烙燙的焚燒痛苦……「你要的是當年無瑕的赤雪,能為你生、為你死的赤雪。誰知道。不滿足的後果竟是找回了一個殘破的駱冰彤。」她輕輕的笑了,笑得嘲諷、笑得苦澀。

    「為了一池青蓮,赤雪以命相抵,自此,駱冰彤不再欠你什麼了。」

    她真的累了,累得不再去想他是不是真的愛她、累得無法承受他狂鷙的攫掠,所以她選擇了放棄,她什麼都不要了,反正她什麼都得不到……被紅顏養刁了胃口的黑暗王朝帝君,後宮嬪妃、絕世紅顏何其多,他從來不可能看上她平凡的容貌,若再失去無瑕的身軀,他應該就不會再對她興起捕獵的興趣了吧!

    這樣,她是不是就能平靜的走完剩下的日子?

    闇冥望著她傷痕斑斑的身軀,乍見時心頭如被電殛,向來深沉的心思陡地呈現一片空白,只有她慘白與鮮紅的瘢疤在也的眼前交錯掠過。

    輕顫的長指撫上她纖弱肩頭上的鮮紅色肉疤,似要確定他所見的……他……不是沒想過她墜崖後的處境,可他卻總是自欺地將她可能承受的苦難忽略,因為他無法忍受一想到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可能遭到的不堪時,他椎心的揪痛。

    所以,他寧可自欺的相信,他是世間至尊,只要他所希望的,一切皆可盡如他意,是的!他就是這麼狂妄地相信著,並等待著她的歸來。

    可是現在,她所呈現的一切,卻徹底的擊潰了他的自信!

    撫著她肌膚的大掌一震,狂亂地將她擁進懷裡,俯身吞噬她蒼白的唇瓣,長久積忍的躁鬱逐漸化成迷亂的情慾,狂野的有如出柙猛虎般席捲了他的理智。

    他不要去想她究竟經歷過怎樣血肉模糊的殘破畫面,他也不要看到她身上所有可怖的醜陋痕跡,因為,一道傷疤就是一頭昂首嘶吼的血獸,一頭由他親手孕育出的獸,啃噬著她雪白的骨肉……纖薄的身子被撲倒在軟褥上,胸口被他高大的身軀壓得險些岔了氣,他……竟對這副殘破的身軀還有情慾?

    驚愣過後,她開始猛烈地掙扎,不顧一切絕望地掙扎著。

    「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不要來惹我!你難道想比較修補過的殘缺身軀,玩起來是否別有快感嗎?」她啞著聲貶辱自己,透過矇矓的淚眼,只見他的眼中瘋狂的晶亮光彩。

    卸下所有衣衫的精壯身軀,蓄意輾壓著她未著寸縷的嬌軀,巨大炙熱的慾望緊抵著她腿間的密林,隨著她每次的掙扎,輕觸、撞擊著她的花心。

    大掌捉住她揮舞的手交握在她的頭側,他幽邃的瞳眸氤氳著慾望,粗啞的嗓音中有著壓抑不住的狂亂。

    「我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可笑的是,我卻只想要最不屑讓我擁有的妳!告訴我,妳也想要我,妳不是對我無動於衷,告訴我!」

    她那被吻得濕腫的唇抿起淡淡的嘲諷,「我不要你。」瞅視著他的眸子冰冷晶瑩。「你說對了,即使殘破,我的身子仍有選擇的權利,而我,最不屑讓你擁有。」

    他的一時縱慾,一直是她揮斬不去的苦痛,明知道邪佞的他,不可能放棄折辱她身心的機會,但她仍以冰冷的言語、無溫的身軀抗拒著他,只為了維持她最後的一抹傲氣。

    因為她明白,失去了傲然骨氣,她將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冷然的拒絕讓他迸出狂烈的躁慾,心裡的惶然加上怒氣,沸騰成回不了頭的狂暴。

    他揪起她半濕的長髮,笑得陰鷙瘋狂,「若妳真不屑我,那就試著阻止我吧!」

    若真能漠視她,他就不會一直蒐尋似她、肖她的面容,卻在眾多紅顏之中,加重了沉淪的瘋狂,只因為……沒有一個是她呀!

    闇冥的心中陡地燃起火爆的怒氣,他強硬地板過牠的下巴,長指陷入她柔嫩的臉頰,陷在情慾翻騰中的喘息粗嘎沙啞。

    「記住,妳這一世都是屬於我的人,妳的身心、妳的靈魂,都將被我囚禁,再也無法逃離了。」隨著每一個吐出的字句,下腹的昂挺更深切地抵進她窄窒的花徑,逼迫她對地做出反應。

    在痛楚中,她緊咬的唇間逸出一連串無意義的低泣,這反應令闇冥笑得邪長而滿足。他知道,她將無法再漠視他……皎白的月光下,他狂亂如猛獸般,不知憐惜地貫穿擺佈著身下羸弱的嬌軀,似要發洩出他幾欲瘋狂的情慾,又似要給她所有的自己,他只是強硬地壓制著她,無視她的哭喊掙扎,強迫她接受自己,

    他抱著她翻身,讓她枕在他的胸膛上,不想壓壞了她,熱辣的汗濕潤地交融,仍止不住喘息的薄唇上有著心滿意足的笑容。

    「我不會道歉,是妳將我逼到這般瘋狂的境地,弄傷了妳,我雖不願,卻是無可奈何且必須的。」他的手撩撫著她雪背上汗濕的長髮,她雖仍固執地不肯放開身心,但仍滿足了他心裡噬血的那份殘酷。

    駱冰彤將他唇邊的那抹笑意看進眼裡,她斂下眸子,推開了他的懷抱,掩在長髮下的小臉虛弱地低語,「你走吧!」

    她早該知道,再多的掙扎都只是加深了他捕獵的興致,她卻仍癡傻地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抗拒他。

    腿間染血的劇痛,全身痠軟的疼痛,只是讓她覺得自己更像個傻瓜。

    他揚起一道濃眉,幽眸充滿興地笑了,「只有妳會往這種時候要我走。」

    哪個女人不想依偎在他的身邊,只有她,老是這麼與眾不同。

    可也就是因為她這些惹人憐惜的不同,如絲網般密密地纏繞著他,成了他心頭割捨不去的牽掛。

    欲攬回她的臂膀被她虛軟地推開,「走!你走……」聲音裡有著幾欲崩潰的壓抑。

    他不會懂的!當她暴露出身上的蜿蜒瘢疤時,她是懷著怎樣不堪的心情,若他真的轉身不回頭地離去,那她還能懷抱著對他的一份憧憬活下去,可他……她用手臂緊緊地環著自己,不想看他瞳眸裡任何的情緒,哪怕是幾不可聞的輕視或同情,都將焚燒成燎原野火,吞噬毀滅了她的心魂。

    闇冥瞅視著她蜷在角落的顫抖身軀,放在身側的大掌悄悄地握緊。

    他大可一意孤行地佔領折毀她的身軀,可是,青色大被上的暗紅血漬刺眼地橫在他們之間,他的粗暴總是傷害了她的身軀,也一併刺傷了她的心靈。

    五年的隔閡不只是時間,她還將自己封閉在無人可及的地方,像是隨時會跟著朝露蒸融逝去。

    他無言的起身穿戴好散落的衣衫,幽眸深深地望著她一直低垂的臉龐,無奈的轉身離去。

    聽著他離去的足音,漸行漸遠,終至消失,令她顫抖得更加劇烈。

    她緩緩地倒向床鋪,閤上了眼,陷入未明的昏沉中。

    窗外夏風拂過樹梢,樹葉沙沙地作響,輕啞如同低語的歎息,一波波撲襲而來的歎息如海浪般整夜洶湧不止,一如她腮邊紛紛墜落的淚珠……

[ 本帖最後由 ponponin 於 2009-6-26 03: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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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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歎息擎天鎮全鎮掛起紅綵球,震耳的鑼鼓喧鬧聲已有數日未歇,歡騰的氣氛籠罩著黑暗王朝的所有子民,並以擎天鎮為中央,往外呈螺旋狀的方式擴散,整個神秘而所有龐大的黑暗王朝的人民都在熱切慶祝、忘情的歡騰。

    他們慶祝的是,原本以為身亡的闇后竟奇跡似的死而復生;他們歡騰的是,久違的闇后居然帶回了皇子,自此,黑暗王朝正統的謫皇子誕生了。

    以闇帝為中心的黑暗王朝有了新生代的延續,新的黑暗王朝已然悄悄成形。

    ※※※

    「闇后,您不想去看看嗎?聽說花王坊用了萬朵粉白色的鮮花彫塑了一尊觀觀音娘娘,以酬謝觀音娘娘保佑闇后和湜兒皇子安然歸來。還有,四方祈福朝貢的賣品堆滿了皇陵,等著闇后去挑選,其中還有遠從西藏來的琉璃天珠、波斯來的知嬰兒頭般大的紅寶石。還有,巧織莊送來了錦繡如意織錦,那可是由九九八十一個童女在朝陽初起時迎向晨光跪縫而成的呢!

    「還有很多很多稀奇的東西,淨兒一時也說不完,聽說,今晚的獵月宴上還準備了數十筒的巨烽彩蝶炮要施放,到時候天空會出現萬紫千紅的色彩,多漂亮呀……闇後,您真的不想去看看嗎?」侍女淨兒為駱冰彤斟上黃菊香片,小嘴喋喋不休地述說著各種新奇的事物,試圖引起主子的興趣,去瞧瞧大家為她獻上的祝福。

    「是呀!闇后,您就去瞧瞧嘛!昨日只有湜兒皇子出現在烽台上,不見您的蹤影,大夥兒好生失望呢!當時台下所有的人一直鼓噪著要求您現身,他們全都聚在台下,久久不肯離開呢!」另一個年紀較大的侍女婉兒也幫著勸進。

    除了希望闇后能體恤子民們的殷殷盼望,她們也私心地認為,此時正是闇後鞏固地位、凝聚人心的好時機。

    只是她們都有些洩氣,自個兒的主子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不論楓苑外多麼的熱鬧喧囂,闇后仍然只是靜默地浸淫在自己的世界裡。

    還好,她已經穩坐闇后之位,再加上生了正謫長皇子,她的地位已經是屹立不搖了,否則,依她這種不爭不奪的脾性,怎麼能與那個貌如天仙的柔妃爭寵呢?

    不過,闇后一出現,馬上把柔妃給比了下去,霽皇子也成了第二繼承人,加上當年艷紅赤雪的形象還讓百姓津津樂道,如今她又傳奇地出現在民眾眼前,民心一下子就偏向闇后了。

    婉兒雖然身為下人,可是她忠心為主,和淨兒兩人無時無刻地想著要怎麼替闇后爭取到最好的待遇。

    然而,不論侍女的心思如何,駱冰彤依然心平氣和,不動如山。

    「知道了,你們都退下。」駱冰彤淡淡地命她們退下,沉靜中自有威嚴,她不會讓人輕易改變心意。

    「可是,闇后……」淨兒和婉兒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在她清冷的目光下吶吶的住口,退了下去。

    駱冰彤不會高傲的擺架子,她是個很好服侍的主子,但是,當她靜靜地瞅視一個人時,眼中的冰冷可會讓人發顫。

    除了闇后回來的第一夜,闇帝進過闇后的房,卻不到半刻就離開了,而後他關在書房獨自喝酒,徹夜未歸,自此,他們兩人便沒再見過面,但誰也不敢提及這件事。

    駱冰彤斜倚在青枝欄杆上,夏日午後的艷陽照得人昏沉沉地,地面的水氣蒸融而上,景物都成了模糊的影像。

    生過孩子的身子,不若以往,雖是初夏,已讓她汗濕了衣裡,直到進入架在蓮池中的涼亭時,總算稍稍避開些許的薄暑。

    六角屋簷上搭著寶藍色的琉璃瓦,四周的彎曲欄仟,綠竹拱橋映在水面,相連成圓,清幽雅致。

    素手撩開額上汗濕的髮絲,手中圓扇懶懶的搖動,這樣的天氣,讓她原本淡漠的個性更加沉默了。

    「娘。」湜兒蹦跳地跑過竹曲橋,手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有蓋的瓷碗。

    「娘、娘……有冰,給你喝。」湜兒獻寶似的將藍釉瓷碗捧到駱冰彤面前,碗裡透明的酒紅液體中浮著幾塊半融的冰塊。

    瞧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就知道他為了這碗酸梅湯跑得有多急了。

    「乖,湜兒怎麼不喝呢?」素手替他拭去額上的汗珠,紅撲撲的小臉褪去了蒼白,本來瘦弱的身子也在良好的食物和充足的運動調養下,漸漸變得壯碩起來。

    「湜兒……湜兒想給娘喝呀!」他吞了一口唾沫,看著在碗裡滾動的晶瑩冰塊。

    起初,在大熱天裡看到冬天的冰塊時,他驚訝極了,且滾著水珠的瓷碗冰冰涼源地,好像好好喝的樣子,所以他想讓娘喝。

    駱冰彤看著湜兒癡望的眼神,知道他是多努力地忍著想喝的慾望,又怕冰融了,所以在大熱天裡跑著替她送來。以前日子苦,熱天裡怎麼買得起冰塊?她都是躲在屋裡,用沾濕的布巾替他抹身子解熱,這會兒見到了冰塊,也難怪他會既驚訝又興奮了。

    她感動地將湜兒摟進懷裡,這樣的一個孩子,教她怎麼放得下?

    「娘……」小小的身子不知所以地輕叫著,小手伸得長長的,怕手裡的酸梅湯打翻了。

    眨了眨有些酸溜的瞳眸,駱冰彤放開懷中的小小身子,「湜兒真乖,我們一起吃,好不好?」看他迫不及待地點頭,她笑得更溫柔了。

    就著他的手,她舀起一匙酒紅液體送進他等待的小嘴,讓他笑瞇了眼,然後反手舀起另一匙含進唇間。

    才一入唇,她便直覺不對地輕蹙起眉頭,那股酸甜帶澀的味道是酸梅無異,只是……澀味卻太重了些,帶著幾不察覺的苦味。

    像是梗住喉間地轉身嗆咳,駱冰彤在絲帕的撫掩下,將口中的冰涼悄悄吐到池裡。果不其然,她以眼角餘光看見本來悠遊穿梭在莖葉之間的斑斕錦鯉,在沾到擴散開的微紅液體後,立刻無聲地翻白了肚身。

    鶴頂紅!

    無色無味,只要一滴便可在喘息間奪去十餘人的性命,自小習毒、識毒的她,不禁感到心驚不已。

    「娘、娘……你還好吧?」小手努力的拍撫著她纖弱的背,湜兒擔心地皺起了小臉。

    「沒事……不要緊了……」駱冰彤抬手欲阻止他,卻在轉身間狀似無意地撞倒了他手上的碗,灑了一地的紅漬。

    「啊……」湜兒難掩失望地叫了一聲,他好想讓娘喝的……「沒關係,娘再換人替你準備一碗,好不好?」駱冰彤安撫著他,望著地上紅漬的目光卻是冰冷的。有些事,是不需要讓孩子知道的。

    喚過在不遠處等待的淨兒收拾好一片狼藉,又端來另一碗冰鎮酸梅湯後,才讓失望的湜兒稍稍安下心。

    吃過甜湯的湜兒有些累了,酷熱的天氣讓他提不起勁來,終於趴在駱冰彤的膝上沉沉地睡了。

    將他挪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駱冰彤輕輕為他煽風,澄澈的眸中凝結出冰冷的光芒。

    有人想毒殺湜兒!

    除了師父、武亟、闇冥和她,沒人知道湜兒曾吞了「龍鯉魚」內丹,不但解了蛇毒,也因禍得福地自此百毒不侵。

    一次不成,必有下一次。

    朱唇輕輕送出了歎息,這世間,何等醜惡啊……

  *****

   灼熱的夏風吹得人恍恍惚惚的,駱冰彤也不禁跟著趴在她膝上熟睡的湜兒陷入昏沉的半夢半醒中。

    背靠在彎曲約欄杆上,人了,扭曲的肌肉漸漸地感到酸痛,她不舒服地蹙起眉頭,可又記得膝上的重量無法移動……突地,膝上的重量消失了,她低嚀了一聲,被摟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這懷抱是如此地熟悉,她輕歎了一聲,沉浮在半醒之間的神志混沌地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好累……長久支撐的堅強其實都只是假相,身心都已俱疲的她快要倒下去了,但有誰願意讓她依靠?沒有人!從來沒有人可以讓她依靠!她只能咬牙苦撐……可是……她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她……好累……看著懷中縱使在酣睡,卻仍不肯舒展眉頭的小臉,闇冥的心悄悄地揪痛起來,他……果真傷她極深,連在睡夢中都不肯安眠。

    空氣中刮起一陣微帶水澤的風,懷中的人兒無意識地甩頭,陷入夢魘中。

    「不要……不要離開我……冰彤會乖……娘,不要拋下我一個人……」她吟哦著、掙扎著,不想一個人留下……她要娘……有人握住她的手,喃喃的安慰著她,低啞的嗓音如清流般撫慰她灼熱不安的心。「噓……我不會離開你……我保證。」小臉被按入一具溫暖的胸膛中。

    嗅到他略帶汗味的氣息,她感到安全了,像是要發洩她的委屈、不安,她開始像個孩子似的哭泣起來,「我好累、好累……」沒有人可以幫她,她好想休息……「我知道。」她全然不設防的脆弱只是更加擰痛了他的心。

    連日來的漠視,並不代表他放棄了,他只是不願看見她眼裡的愁苦,像烙印般地須臾不離。她以為他是為了她身軀上的瘢疤而離去,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是她顫抖的身子阻止了自己,因為彷彿只要他的一個觸碰,她羸弱的身軀便會如初秋殘蝶般隨時都可能消逝……所以,他無言地轉身離去,他知道必須給她時間,也給自己……一點空間。

    「不要怕,我在你身邊。」一直都在!他的手勁不自覺地用力握痛了她。

    「痛……」她不安地掙扎,是誰弄痛了她?

    闇冥卻不願她在此刻清醒,他不要再看見她無形瞳眸裡的那片冰冷。

    揮袖捲過石桌上的一小罈女兒紅,他以嘴反哺進她猶帶淚意的朱唇中。

    地想承擔它的委屈、難過,再也不願看她躲著獨自哭泣。

    不管她要或不要,令世她將永遠只有他能依靠,只有他!

    溫柔地怕驚嚇到她,他一口口地哺餵著,像是要哺進他所有的關心。漸漸地,酒精開始在它的體內酸酵,她吟哦著埋進他的項窩,不想再喝了……粉嫩的臉頰飄上兩朵嫣紅,使得細緻的小臉看起來更加脆弱。

    輕吻著她猶掛著淚珠的粉腮,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輕問:「帶著湜兒很苦?」

    他知道她苦,卻想聽她親口說出一切。

    她蹙著眉,在看不清顏色的天地中昏沉的飄浮。是誰?呼在她頰上的氣息好熟悉……她為什麼頭好昏……是誰抱著她?不要!不要對她溫柔……她會忍不住脆弱的……心裡有一抹小小的聲音尖銳地在警告她,她不想脆弱,也不能脆弱……可是,是誰撫著她的發?告訴她一切都有他……是誰摟著她?憐惜的動作令她落淚……他說他不會離開……他會照顧她……因為他的溫柔,她難過她哭了,從來沒有人……沒有人會照顧她,她只有一個人……除了湜兒,再也沒有任何人。

    為什麼不回來?低啞的聲音在縹渺的天際間著她。

    回來?她能回哪裡?哪裡才是她可以回去的地方?

    那時,她撐著殘破的身子,過著貧病交迫的日子,沒有人會照顧她……為了生活,娘的手鐲也賣了……娘唯一留給她的手鐲……她好愛好愛的那個鐲子,可是,為了生活……沒有錢,請不到產婆,她難產了……她綁著手腳,一個人在床上痛了兩天兩夜才生下湜兒,卻差點死在血崩……她自己扎針止血,自己剪斷臍帶,自己埋血胎……一切都是她自己咬牙撐過來的啊!

    小小地、黑藍色的孩子,帶毒的孩子……細微的啼哭……乖!娘希望你堅強的長大……湜兒,我的小湜兒……不要哭、不要哭……娘會愛你、娘會疼你……你是娘唯一擁有的,娘會保護你……可你為什麼一直哭個不停?娘好累……娘可不可以抱著你一起哭?怎麼辦?她沒有錢買肉、沒有奶水……小小的湜兒總是在發燒……不要咬、不要咬……咬到舌頭娘會心痛,娘寧願你咬娘的手……娘知道你毒發很難過,可是,娘比你更難過……對不起,是娘害了你……真的、真的,好對不起……娘救不了你,娘帶你回去擎天鎮好不好?那裡有師父會救你、那裡有武亟會教你、那裡……那裡還有你爹,他會給你世上所有你要的一切……你是黑暗王朝的皇子,你是秦皇陵的擁有者,你是娘苦命的孩子呵!

    熱鬧的擎天鎮,歡騰的擎天鎮……他們說閻帝的柔妃生下了重子……她抱著小小的湜兒,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歡騰景象,大家都在慶祝,可是,為什麼她難過得哭了?

    湜兒,為什麼你也哭了?是被鞭炮嚇到了嗎?不怕、不怕,娘幫你摀住耳朵就不怕了,我們離開這裡,快點離開這裡,這裡太喧鬧,這裡太多人,會嚇到我的湜兒……離開這裡就不哭了……湜兒不哭,娘也不哭了……真的,離開這裡我們就不哭了……回不去了,怎麼辦?他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站在懸崖邊,這是當初她掉下去的地方,小小的湜兒,你跟著娘再回到原點好不好?在陰間,娘會疼你、娘會愛你,娘會求閻羅王讓你投胎到好人家去……不要哭、不要哭,小小的湜兒又哭了……你不要嗎?你想活著嗎?好!不管你要什麼,娘都會陪著你……我們找個山野林間,有一條小小的溪河,娘會蓋一座小木屋給你,娘會捉蛇為你解毒……不!不要再回去,我們沒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小小的湜兒,苦命的湜兒,姓駱不姓闇的湜兒……娘會一直陪著你,當你離去的時候,不要走得太快……等我,娘會陪你……熱熱的、豆大的淚珠滴在她的臉上,和著她的淚一滴接一滴串流成河……聽著她破碎的吟哦,黑暗王朝中最偉大的闇帝抱著她,悄悄地哭了……他沒想到,他掌控世間最龐大的勢力,他擁有無數的財富,人間眾生於他腳下如螻蟻,它是人間之王,可他……卻救不了他心愛的女人!

    遠處的天際響起悶聲的雷鳴,晴朗的天空突地下起滂沱的西北雨,咚咚地打在蓮葉上,將他倆圍困在小小的天地裡。

    濡濕的淚水渦過腮頰,滴進了她的胸前。駱冰彤更蜷入他溫暖的懷裡,悄悄逸出一聲一聲歎息,緩緩地睡去……許久來,這是她第一回無夢地沉沉睡去……

    ※※※

    「小鬼,蹲低一點,別偷懶。」

    薩喀爾德長老獨居的紅瓦屋裡,武亟懶洋洋地從桌上的一堆丹藥裡撿出一顆白色丸子,拋高形成一道優美的弧形,直直落入他的血盆大口,眼角則睨著牆邊正在蹲馬步的湜兒,有一句沒一句地糾正他。

    討厭!好端端地下什麼雨?害他一個大好的青春歲月就去了一下午,武亟無聊地摳摳指甲縫。

    還好讓他堵到正被奶娘抱回房準備睡覺的小鬼,順手捨他來老頭子這兒練功,順便瞧瞧老頭子又練了什麼好康的,幫他試試成效,好作為下次改進的建議。嘿嘿……他這個徒弟說正格地,還挺有孝心地咧!老頭子該痛哭流涕了啦!

    想著想著,他又拋了一顆丹藥下肚。惡……苦的!

    眼角瞄到牆邊嘴巴嘟得可以吊三斤豬肉的臭小鬼,嘿嘿……「小鬼,嘴巴張開。」長指一彈,武亟把拇指大的碧綠丹藥彈進了湜兒的小嘴裡。

    哇……好苦、好苦!苦得湜兒皺成了苦瓜臉。

    武亟伸出食指,正經八百地在他面前左右搖晃,嘖嘖有聲的說:「良藥苦口,這句話永遠是對的,為了你好,你就算臥薪嘗膽、懸樑刺股、忠孝仁愛、兄友弟恭,也要把你師公的精華、心血、愛心,努力地吞下去。

    「而且,你要心懷感謝的心,感謝上天給你這麼好的機會,感謝師公煉丹藥如此地辛苦,最、最要感謝的是,你面前這個『舉世超級無敵神勇霹靂偉男人』你的師父我,心胸開闊地將好東西恩賜給你。

    「你要知道,你師父我是天生奇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傲視古今,我敢說我如果排第二,絕沒人敢搶第一。當然啦!有我這種優秀的師父,絕對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你也不必太感動啦!你一定很想報答我的恩情對不對?哎呀!我是不會接受的啦!不過,不讓你做點事又表達不出你的誠心。

    「嗯!也不多啦!你只要沒事替我斟茶倒水、鋪床疊被,寫字時替我磨墨壓紙,休息時替我捶背捏腿,睡覺時替我煽風打蚊子就成啦!

    「還有,平時看到人要大力宣揚師父我偉大的情操、廉節的操守、蓋世的武功、絕頂的聰明,當了闇帝之後咧!再幫我立個黃金碑文,簡單地介紹我一些不凡的事跡就好啦!不必太多,黃金貴嘛!大概有個二萬字就夠了,最好在我百年之後,再是個節日,讓後世永懷追緬。

    「嗯……這樣就差不多啦!哎呀!一顆小小的丹藥不要要求太多,這樣真的就夠啦!哈哈哈……」武亟愈想愈得意,眼前彷彿看到一片美景,他囂張地雙手釵腰仰頭大笑。「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突然銀光一閃,一個爆粟又在他的頭頂上「現身」,「哎喲!死老頭子,你幹嘛偷襲找?」武亟跟搶地止步,氣沖沖地轉頭瞪向罪魁禍首。

    死老頭、臭老頭,差點就害他跌了一個狗吃屎,毀了他完美無敵的形象。

    薩喀爾德長老啪嗒、啪嗒的抽著水煙斗,無動於衷地繞過哇哇大叫的武亟。

    武亟摸著頭上發疼的大包,撇著嘴,沒好氣地嘟嚷道:「死變態老頭,一腳都踏進棺材裡了,風中殘燭,正面鬥不過我賣春壯年漢,只好使出下三流手段偷襲我。等你死後,我就真個草蓆把你捆一捆丟到山裡去餵狼,讓你在十八層地獄裡悔不當初,未來若沒有人替你燒香念佛,你只好飄飄蕩蕩的做個路邊餓死鬼……」

    薩喀爾德長老用雪白長眉下的細眼瞄了瞄他,「去蹲馬步。」

    「為什麼?」武亟瞪大了牛眼,不服地大叫。

    馬步!他早八百年前就蹲過啦!他這個奇葩都快成為江湖中的一代宗師了,還蹲什麼馬步?!有沒有搞錯呀!老頭子。

    「咚、咚!」兩聲悶響,沒有人看得出他什麼時候出手的,武亟就已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哀嚎,頭上又多了兩個大燒包。

    「下盤虛浮,一碰就倒,還不蹲?!」長長的水煙斗順勢在他頭上又敲了敲,敲出煙燼後,又重填進新煙草。

    懾於師父的淫威,武亟只好委委屈屈又嘟嘟哎哎地頂著三顆包子去蹲馬步了。

    臭老頭,就別讓他逮到機會,否則一定要敲得他滿頭包,肉包、菜色、豆沙包……薩喀爾德長老蹺起二郎腿,喚過一旁正在竊笑的湜兒。

    「師公。」湜兒乖巧地喚人。

    老人家立刻心花怒放,從袖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這個拿給冰彤。」這是他特別替她煉的解毒丹,他心知她已中毒太深,得一層層解,急不得。

    他再用牛皮紙包起桌上散落的丹藥,遞給湜兒,「這些叫冰彤教你怎麼吃。」

    「欸、欸、欸……那是我的,不要亂給好不好?」武亟馬上站起身大叫抗議,死老頭,是他先來的咧!

    銀光一閃,「咚!」一聲,武亟頭上的「三陽開泰」變成了「四四如意」。

    「蹲好。」長煙斗在他面前閃著陰冷的綠光,薩喀爾德長老暗忖,什麼是他的?是他「自動自發」拿的吧?干扁的嘴角不禁冷哼一聲。

    武亟火速地蹦回原來的地方,跨出最標準的姿勢,只是,含著淚光的牛眼粉不甘心地看著「它的」大補丹落人湜兒的手裡。嗚……他的零食……吐出個煙圈,薩喀爾德吩咐道:「馬步蹲兩個時辰,蹲完馬步後教他背淨空心法,順便渡個一成功力給他。」話是對武亟說的,可臉卻是含笑看著湜兒。

    這些丹藥有些還得配合內功運氣到全身,否則吃了也是浪費。

    哇咧……什麼叫做順便呀?!武亟悲哀的暗忖,一成功力?師父也太匪類了吧!

    想抗議的聲音在看到他師父晃著手上的水煙斗時,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是。」他答應得咬牙切齒。

    「嗯!」了一聲,薩喀爾德長老起身走進煉丹房。

    「師父,你要蹲兩個時辰呀?那晚膳你就吃不到囉!」湜兒伸出兩根白嫩的心手指,同情地看著武亟。

    武亟沒有回答,在看到煉丹房的銅門關上,「喀!」地一聲落了鎖後,「去!誰真的要蹲兩個時辰呀?沒大腦的小孩。」他直起身扭了扭腰,舒展舒展筋骨,他心想,若真要蹲馬步,那才是嚴重地污辱到他生為曠世奇葩的尊嚴呢!

    不過,那老頭子老婦老,手勁還是一點兒都不減,痛哪!武亟撫著頭上仍腫痛的大燒包,暗自叫痛。

    「師公叫你要蹲兩個時辰的。」湜兒很有正義感地提醒他。

    「欸!搞清楚,我才是你師父,你別胳膊盡向外彎,和老頭子蛇鼠一窩,同一個鼻孔出氣好不好?」武亟沒好氣地曲指彈了他光潔的額頭一下,心中暗罵,小叛徒!

    「小鬼,我問你。」武亟拖過椅子反坐,胳膊靠在椅背上,「你娘有沒有同你講過你爹什麼事?」

    師妹和闇冥兩人都沒有動靜,真是闇冥這個皇帝不急,卻急死他這愛管閒事的太監了。好歹師妹也是他找回來的,他當然得關心關心一下,偏偏師妹從小到大就是個倔脾氣,闇冥又他媽的陰沉得過了頭,誰都不肯先透露一點風聲給他,害他只好旁敲側擊,從最直接的地方下手囉!

    嘿嘿!小鬼,為了你爹娘的幸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快點招了吧!他在心中暗忖。

    湜兒歪著頭,好不疑惑的說:「我爹?沒有呀!」

    「小鬼,認真一點好不好?」武亟的大掌用力地往他的頭「巴」下去。「你仔細地想、用力地想,你娘一定有提過你爹吧?」死小鬼,別以為你只有五歲,就可以裝可愛、裝白癡,我看你根本就是欠扁!

    哎呀!武亟愣愣地看著手掌,好……好爽喔!剛剛「巴」了那一下,他突然覺得心胸開闊、神清氣爽,悒鬱的悶氣豁然開朗,難怪老頭子老愛用水煙斗「巴」他,原來真的很爽!

    他不可置信地又「巴」了湜兒一下,沒……沒錯,真的好爽!

    不行、不行!想他一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怎麼會有這種……變態的快樂?

    這是不對的、不對的。

    武亟死命的搖著頭說服自己這種行為是不對的,但當眼角瞄到捂頭嘟嘴的委屈小鬼時,他快樂的心跳不小心又加快了兩拍。

    真……真的很爽耶!

    該……該不會是因為他這個耿直忠厚的好青年,長久以來被闇冥和師妹欺壓,一股怨氣才會因為欺負這個小鬼而得到扭曲的快感吧?

    狐疑的眼神在湜兒的身上轉了兩圈,慢慢變成了詭譎的獰笑。

    終於,邪惡的快樂戰勝了脆弱的善良,他快樂地又「巴」了湜兒一下,「小鬼,快想。」噢!沒錯,這種全身竄起雞皮疙瘩的快感簡直會讓人上癮。

    「你再打我,我就要告訴我娘。」湜兒不悅地警告道。

    臭師父,老是在爹娘背後欺負他。

    「什麼叫打?!這是疼愛。你有點志氣好不好?不要老是動不動就去找你娘,還在吃奶呀?」說著又「巴」了湜兒一下。

    「想到了沒?你娘有沒有提過你爹?」

    湜兒很認真地想,但就是想不起來。「沒有,娘從來沒有提過爹。」

    「你沒問呀?」小孩子不是都會和別人比較嗎?別人有爹,他沒有,他不會問呀?

    「沒有!我沒有爹不要緊,我長大後要娶娘。」湜兒發出充滿雄心壯志的豪語。

    武亟摸出一盤花生,懶懶地蹺腳撥著花生米,「喲!你的志願挺偉大的。」

    當他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時,他不懷好意地再問一遍。「再說一遍,你長大要幹嘛呀?」

    「長大後要娶娘。」湜兒很堅定地重複道。

    「很好、很好,大聲一點,你長大後要……」

    「娶娘。」

    話語一落,就見闇冥走進門檻。

    武亟對著闇冥擠眉弄眼地挑撥離間,「欸!聽到沒?你們家這個小鬼要跟你搶老婆,沒想到師妹還挺有身價……」

    可他話還沒說完,軌見闇冥向來總是帶著輕忽笑意的眸子竟難得地沉重下來,提起湜兒壓在膝上就打。

    湜兒愣征住了,直到臀上傳來灼熱的痛楚,才開始放聲大哭,他扭著身子想逃,無奈人小力微,還是被捉著痛打。

    「欸欸欸!你在幹嘛呀?小孩子說笑罷了,又不是真的要搶你老婆,你真打呀?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是不是?」武亟趕忙過來勸解。

    開啥玩笑!他才剛發現欺負小鬼的快樂,怎麼他爹也跑來湊一腳?那可不行,欺負小鬼可是他的專利,就算是他爹也不准和他搶這個難得練手勁的機會。

    闇冥默然無語,面色深沉,手起掌落十數下後才放下湜兒。

    湜兒因小屁股疼痛而站不穩,砰地跌坐在地上,通紅的小臉哭到梗聲時還不斷地咳嗽,差點咳岔了氣。

    望著痛哭的小小人兒,闇冥的大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臉色陰沉地轉身離「明晚獵月宴後,我會帶冰彤出遠門,湜兒就交給你了。」他頭也不回地丟下話語。

    若不是湜兒,冰彤不會得救;但若不是湜兒,冰彤也不會受盡苦難,捱餓受凍!

    這個……可恨的小人兒,他還想要獨佔她多久?!她是屬於他闇冥一個人的,她的身心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分享──即使是他們的骨肉也一樣!

    駱冰彤永遠都是屬於他闇冥的!

    聽到主子交代的話,武亟一時傻眼了,什麼?他什麼時候又成了奶娘啦?

    算了算了,瞧闇冥剛才那張臉,八成是不爽他兒子老是霸著他老婆,如今抓狂啦!他就說嘛!闇冥本來就不目二個大方的人,能忍這麼久,算他厲害。

    「小鬼,喲!鼻涕眼淚流得……口水也噴出來啦!嘖嘖,髒哪!」捨起湜兒的衣領,武亟嘖嘖有聲的道:「走啦!師父帶你去洗瀑布澡,很好玩的喔!想當年我和你娘都洗過,那滋味說有多難忘就有多難忘。好啦!擦擦臉,一路哭出去多丟臉哪!你好歹也是個皇子,維持點尊嚴好吧……」他拾著兀自哭得莫名其妙的小鬼,一路往虹瀑的方向走去。

    嘿嘿……既然主子有交代,他當然會義不容辭,好好的「照顧」小皇子囉!

[ 本帖最後由 ponponin 於 2009-6-26 03: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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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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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覺頭痛欲裂!

    這是駱冰形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

    她難過地攬眉靜待一陣昏眩稍稍乎息後,她抬眼想看清楚她在什麼地方?卻被腰腹間不熟悉的重量箝制住行動。

    她愣征了一下,難道……低頭一看,果然是闇冥樓抱住她,黑長的睫毛覆在他俊美無儔的容貌上,安靜無害的熟睡著。

    只有她知道,撕去偽裝的乎靜外表後,他其實是一頭噬血的猛獸,隨時準備伸出利爪將獵物撕裂且吞食殆盡。

    揉著脹痛的太陽穴,她想不起她在涼亭裡睡著後的事情,只知道渾身彷彿痛哭過一場似的,身上儘是被掏空的空虛感。

    窗外的天色暗沉,還帶著雨聲,此時應是夜半時分吧!

    推開纏在腰腹上的鐵臂,她試著越過闇冥下床,可一移動,便引來更多的疼痛,她只能咬牙忍住呻吟,坐在床邊喘息。

    該死的!她沒喝酒,為什麼她會感覺像宿醉一般?

    小手捉住帷慢,一雙古銅色的大掌覆上她,將她樓進他赤裸的胸膛裡。

    「妳想去哪?」剛清醒而略顯厝痛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彷如情人間的愛語。

    她總是這樣倔強,不肯依靠別人的脾性,真的讓他氣惱不已。

    懷中人兒卻感受不到他的氣惱,逕自用小手梧住耳朵,虛弱地顫抖。

    「走開。」地無力地推開他靠在她肩上的俊臉,卻被他的森森白牙咬住了纖指不放。

    「可憐的小東西,頭痛嗎?」他濕潤的紅舌蓄意舔著她輕顫的指腹。

    「別那樣喚我,噁心!我可不是你的那些鶯鶯燕燕、紅粉知己。」低微的聲音仍是冰冷得一如乎常。

    「我可否將妳的話解讀成--妳在吃醋?」沿著纖指琢吻到掌心,他滿意地看到原本紅腫粗糙的心手又漸漸回復細緻。

    她悄悄地歎了一口氣,「我無心也無力去做這種無謂之事。」

    他挑起英眉,「妳總是教人忍不住生氣。」他重重的咬了口中的纖指一下,感覺到她痛得縮了一下,他才滿意地鬆口。

    喚進侍女準備菊花茶還有菜餚,不一會兒,侍女便動作極快地準備好了。

    揮退侍女,闊冥勾起帷帳,將駱冰形抱到側廳的桌前。

    渾身乏力的駱冰彤,只妊任他擺佈,完全無力抵抗。

    「先喝杯菊花茶解酒。」他斟了一杯茶給她。

    她輕蹙眉頭,「你灌我酒?」難怪她會有宿醉的感覺。

    闇冥但笑不語,單手支著下巴斜脫著她,未束的發披散在肩背上,幾絡不馴的髮絲垂落在額際,讓他俊美的面容恍若添了一點稚氣和溫柔,赤裸的古銅色胸膛顯示出這是一具成熟男人的昂藏身軀,融合了強烈的感官刺激。

    喝下半杯茶,翻滾的胃才漸漸乎靜,喉嚨的乾啞苦澀也被清雅的花香沖淡了,連脹痛的太陽穴似乎也舒緩許多。

    「吃些東西,妳自晌午到現在粒米未進,一定餓了。」闇冥在她手裡放進一雙銀筷。

    回過神,清面、素點、小菜,皆是小小的一碟,碟碟堆滿桌面,彷彿是為了配合她的清淡,也因為,閤冥總是非精緻佳餚不入口。

    他這樣的用心,又是為了什麼?

    她低垂著小臉,「我不餓。」捧著猶冒熱氣的菊花茶,她淡淡地拒絕。「湜兒呢?」

    又是湜兒!在她的心裡,彷彿就只有一個湜兒,再無其他。

    闇冥狹長的瞳眸一凜,迸裂出漫天的怒氣,他伸手搜掠住她瘦小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記住!在妳心中,永遠永遠只有我是第一位,明白嗎?」嘶啞的嗓音包藏著最陰沉的威脅與在意。

    看著他反映出自己容顏的撞眸,駱冰彤卻飄忽了心緒。

    她不想知道,這是否又是牠的另一場捕獵遊戲?

    曾經,她只想要他看著自己,單單純純地只看著她自己,縱使只是短暫的一時半刻,她也心甘情願。

    可現在,她已明白明月總有眾星圍伴,不可能只執著於一顆星子,所以,她連這個小小的夢想都已放棄,只想求得平靜。

    她悄悄的瞥開眼,「縱使明白,卻不一定要遵守。」

    心總是最難控制的呵!若真能隨心所欲,當年,她會選擇不要愛上他,真的不要愛上他啊!

    闇冥挑起一道英眉,不怒反笑,「妳這張小嘴,總教人又愛又恨。」他重重地親了她粉嫩的紅唇一下才放開她。

    「不餓也要吃,我可不想抱著骨頭睡覺。」硬接下她手捧著的茶杯,他逼著她吃東西。

    撿起一粒白肉鰻頭,她小口小口地送進嘴裡,在心中盤算,他若等得煩了,就會去睡了。

    只是出乎她意料地,闇冥也舉署和她一起吃,在吃過一陣子停箸後,就只是望著她吃,沒有一絲不耐的神色。

    下過雨後,濕氣從地面蒸騰而上,雖是夏夜,卻讓未著鞋襪的蓮足寒得縮到羅裙下。

    她不安的舉動被未曾移開視線的闇冥注意到了。

    他猿臂一伸,就將她樓進懷裡,接下來的舉動更今她訝異地瞪大了眼眸。

    他……他竟然用溫熱的大掌包住她冰涼的小腳,還開始搓揉著她……纖白的蓮足在他古銅色的大掌控顯得突兀且煽情,含她羞得渾身薰染上醉人的粉紅,羞怯地連小趾頭都縮了起來。

    「別……我不冷。」小手推拒著他,卻反被他擒握在他的大掌中,且貼上他赤裸的胸口。

    「妳總是不要、不要地拒絕我,冰彤,妳有沒有想過,是否因為妳不敢有任何的期盼與願望,怕最後受傷的是自己,所以妳才寧願什麼都不要?」黑如曜石般的烏眸直直地揪視進她驚慌的眸中,他字字如刺地鞭苔著她,逼她正視自己的心意。

    駱冰形的唇色綻出苦澀的笑意,「你又何必呢?傷害我是你的快樂,看著我沉淪,在愛恨嫉妒中翻滾,跟你滿足了捕獵的心,卻留下遍體鱗傷的我。我曾經愛過你,用盡心魂真真切切地愛你,可你卻讓我愛你的心成了一場笑話。」

    視線焦距幽幽地透過他,落向遠方,「你說的對,我真的怕了,也累了,我不再著想你對我是否真有感情,也不再想要和誰爭奪你的愛憐。爭到最後又如何?純粹想要愛妳的心只會添加許多醜陋,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骯髒。」

    「我不想爭,也爭不來,所以,我寧願什麼都不要。愛你、恨你的感情都太強烈,我承受不起,所以,我不限你,也不再愛你了,這樣的我,過得比較平靜,真的……很乎靜。」

    這是自私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感情沒有誰對誰錯,只有捨棄與掠奪。

    闇冥卻不喜歡懷中人兒超然的乎靜,在這場感情中,彷彿只有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幽胖掠過一抹光芒,溫熱的氣息呼在牠的耳畔,「我愛妳。」

    看著牠的俊容,她笑得有些輕忽,「我不在乎了。」他愛不受她,她早已不在乎了。

    「錯了!早在妳八歲,為了一池青蓮而與我有所牽連時,妳就再也無法不在乎了……我傭強的小冰彤。」

    她無力地閤起眼眸,悄悄地溢出一聲歎息,她知道,她的乎靜在此時已悄然地終止……

    翌日清晨,細雨已停,只殘留在綠葉上滾動的朝露,太陽和煦地普照大地,馬兒跳躍在林間,歌聲婉鴨,蝴蝶輕飛在百花叢間。

    駱冰彤醒來後,發覺閣冥已離去,她坐在床榻上愣愣地發著呆,只因她所有的東西都已被搬至她的寢居裡。

    原本陽剛的偌大寢房裡悄悄進駐了陰柔,清雅的花廳中有她的梳妝台和光可鑑人的大銅鏡,側廳的小書房裡多了她放置草藥的桐木大櫃,室內瀰漫著淡淡的草薰香,他和她的東西奇異地融合在一起,彷彿本來就是一體。

    當他確定了目標後,他總是毫不遲疑地快速掠奪。

    婉兒手巧地為她紮起綑辮挽成髻,淨兒則勤快地端上早點,小嘴還喋喋不休地道:「闇帝交代,請您參加晚上的獵月宴,與他並肩接受臣民的朝拜。」

    婉兒也笑容滿面地接話,「女紅房方才送來鳳儀朝服,層層一共十二件,真是美麗得緊呢!歷代的閣後都有,可當年闇帝以為闇後已不在人間,所以繡的是素白朝服,前些日子才又趕快染上金線紅衫,還好來得及。」

    「啊!淨兒,妳等會兒去催催王嫂嫂,先前繡鞋掉了一朵珠花,她縫上了沒?得快些拿回來才是。」

    「知道了,剛才去催過了,王嫂嫂說待會兒就差人送過來。」

    「那就好。對了,蔻丹的顏色調得太濃,似乎過於俗麗,妳有請青渺姊再調過沒?」

    「也都好了,別擔心,青渺姊一聽是闇後要用的,就立刻把壓箱寶全都拿出來了,那顏色包妳看了會讚不絕口。」

    駱冰彤任她們忙碌地穿梭著,自己則安靜地飲著清粥。

    婉兒捧出兩套首飾在金銀交織的外服上比著,卻一直拿不定主意。「淨兒,妳瞧瞧,是要搭這套翡翠綠玉的首飾,還是紫晶的這套好?」翡翠富貴,紫晶高雅,真教人拿不定主意啊!

    淨兒歪頭瞧著,「翡翠的不錯,可是,好像太過繁複,感覺很沉。闇後,您說呢?」

    駱冰形未抬頭,只是冷聲道:「別比了,去和闇帝說,我不參加,而且,待會兒就把我的東西都搬回我原來的寢房去。」

    婉兒和淨兒一愣,突然雙雙跪下,「闇後大人大量,請別為難奴婢。」

    駱冰彬不解的問:「我何時為難過你們了?」

    「闇帝有令,闇後不參加獵月宴,定是奴婢們服侍得不好,會斬了奴婢們。

    而要搬回原來的寢房,也必定是奴婢們惹得闇後心煩,一樣要斬。請闇後仁慈大量,救救奴婢,別為難奴婢。」她倆顫抖的身子,表明了君無戲言。

    闇帝的凶殘無私,是眾所皆知的。

    駱冰形聞言,不禁征愣住了,闇冥竟然又以無辜的旁人來威脅她……地無奈地數了一口氣,揮退她們,「你們都下去吧!」

   胸口仿似堵住了一塊大石,煩悶得連剛入口的清粥也頓覺索然無味。

    站起身,眼前卻突地一陣暈眩,她跟搶地閉目靜待暈眩過去。她的身體,似乎愈來愈虛弱了……取出另一襲素淨的衣裡,她決定重拾靜坐練功的時光,目的是為了心中那一點微弱的追念,也自私地為了湜兒。

    武亟曾提過,虹瀑水脈源自雪山冰原,水溫冰冷而質清,可法毒清骨,為了湜兒,她不能倒下……至少目前還不能。

    踏出門扉,斷玉如影隨行地隨侍在旁。

    駱冰彤未朝他望上一眼,輕點蓮足便往虹瀑而去。

    冰冷的銀瀑直洩碧綠湖面,飛濺的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映出美麗的虹橋。

    駱冰彤神情靜肅地靜坐在其中,任水瀑擊身,纖弱的身軀末曾動移,只有緊抿的唇瓣稍稍洩漏了如千斤壓頂般的痛楚。

    她的身體,比她預料的還要虛弱呵!

    原以為撐得過,卻沒料到她連維持靜肅不動都很艱難,更別提要運功行氣蒼白的下唇隱隱沁出血絲,卻馬上又被冰冷的瀑布沖逝,旁人完全看不出她正隱忍的痛楚,其實,她早已承受不了了。

    冰冷的湖水冷例刺骨,烈烈的照陽帶不進一絲暖意,在她一口真氣忍不住洩出,贏弱的身軀被強大的水柱衝落湖面時,一抹青影似浮光掠過,只是灰色身影更快速地撈起她,不踏湖面地落向湖畔烤得微暖的大石上。

    武亟身手極快地點住她的週身大穴,倒出碧綠丹丸讓地含在舌下,盤腿拍掌在她背上助她運功療傷。

    一刻鐘過後,駱冰形的週身冒出熱汗,他才收掌調氣。

    「哎!師妹,妳的身體實在有夠差咧!才洗個小小的瀑布澡就得內傷了?還好老頭子不知從哪弄來的藥方,練了少林寺的大還丹備用,不然,妳就很難看囉!我給妳拜託一下好不好?下回妳再想不開,麻煩請先通知一聲,師兄我好離遠一點,省得不小心看到還得費事救妳,這很傷我一代奇葩的元氣耶!」武亟沒好氣地叨唸著。

    還好他目光利、身手好,否則師妹這下又不知會被衝到哪裡去餵魚了。

    「好啦!別浪費力氣了,嘴巴閉上。」他又塞了一顆丹丸在她嘴裡,強迫她閉嘴。「我知道妳一定又想開口罵我很吵,但我也很不願意啊!我又不是吃飽沒事幹!誰教我交友不慎、遇人不淑,歹命認識妳,只好委屈一點,有事沒事就當當老媽子,這可是妳的榮幸。」

    別人還巴不得有此榮幸例!只有她老是擺個晚娘臉給他瞧,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轉身看向剛才慢了一步的青影,「你的反應也挺快的嘛!」當然,還是慢他半步,不過不怪他,這是正常的,因為他是奇葩嘛!

    斷玉不語,轉身叉億到樹蔭下盡職地守衛著。

    武亟聳聳肩,貼身護衛沉默寡言是正常的,這種變態的工作會活潑才奇怪。

    當然,他是例外,因為他是宇宙無敵史上第一奇葩嘛!

    脫下外袍披在駱冰形身上,抱起她時又是一陣哀嚎,「哇嘩!妳是真的要當神仙啊?瘦得有夠離譜,我看妳兒子都快比妳重了。拜託妳,咱們年年豐收好過冬,又不是饑荒災年,妳就盡力吃、努力吃、用力吃,吃得肥死總比餓死好吧!」他施展輕功,幾個起落,同楓苑而去。

    武亟不顧侍女訝異的神情,直接將駱冰形抱進房裡。「好啦!妳好好休息,我再去找一些老頭子的丹藥給妳。哎!不要皺眉,我可是為妳好,妳兒子那裡還有一句老頭子要給妳的東西,不過,他昨天被我捉丟洗瀑布澡,到現在還起不了身,待會兒一併拿過來給妳。」

    嗯!他還是別跟師妹提及她兒子昨天莫名其妙被他爹揍了一頓,到現在還害怕得不敢靠近主屋的事。

    眼角瞄到屋外的青影,武亟突地搓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湊到她耳邊低「還有,跟妳相公講一聲,咱們地下皇陵是沒人了嗎?找個和藹可親點的護衛好不好啊?!不然也要找個像我一樣聰明活潑又大方識大體的人才,幹嘛找個棺材臉跟在身邊嚇人?這嚇人也就算了,還帶殺氣哪!很恐怖的。」他注意到剛才斷玉要救師妹時,動作俐落快速,可……竟帶著殺氣耶!

    駱冰彤的瞪睜隨著他的視線轉到屋外跟隨的青影,聽著武亟的碎碎唸,殺氣……她渾沌地微微出神了……

[ 本帖最後由 ponponin 於 2009-6-26 03:4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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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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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醒日落大地,夜幕漸漸低垂,婉兒與淨兒臉色遲疑地佇立在大床旁邊,月白帷帳裡的身影輕緩的呼吸著,一點也沒有要起身的打算。

    兩人皺著眉頭一籌莫展,獵月宴的高台已經架起,悠悠樂聲隱隱可聞,宴會已經開始,但駱冰彤卻好像打定主意不予理會以的。

    她倆自午後就頻頻提醒過她好些次,可駱冰彤不是未加理睬,就是淡然的推說她人不舒服,不肯參加獵月宴。

    她們兩個只是小小的侍女,哪敢真的去大廳回報說闇後不肯參加盛宴,可她們又不能限制主子的行動,只能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隨著天色愈來愈沉,她們的心也跟著愈來愈重,甚至開始不由自主地直冒冷婉兒一咬牙,咚的一聲拉著淨兒跪在床榻前,「獵月宴的時辰已到,請闇後梳洗打扮。」她顫著聲直喚道。

    伏跪在床下的兩道身子均微微的發顫,大熱天裡,她們的冷汗卻已濕透了衣襟,她們在賭駱冰彤的善心,而賭注則是她們的性命。

    帷帳裡的身影一直末動,久久,才送出一聲歎息,那聲音中有著無奈的屈服。

    婉兒和淨兒大喜,知道駱冰形終於肯起身了,她倆急著抹淨落淚的小臉,扶她下床,端水讓她梳洗。

    淨兒換來門外等候的女官們,每個人手上皆捧著各式珠寶配飾及胭脂水粉。

    駱冰彬木然地任她們擺佈,可當婉兒手上的艷紅胭脂映入她的眼睜時,她皺眉地躲過了。

    婉兒一愣,「闇後,您不喜歡這胭脂的顏色嗎?」其他梳發、穿衣的女官也都停止動作看著她。

    駱冰形定神望去,眼前儘是一片奪人心魂的盛紅。

    她淡淡的吐了一口氣,從前的紅妝盛容是為了掩飾她的脆弱,而現在的裝扮又是為了什麼?

    「夠了,你們全都退下吧!」她斷然揮退一群女官。

    「可是,闇後……」連欲言又止的侍女也被她揮退,獨留她一人。

    她本就不是習慣讓人服侍的人,怎麼受得了這番折騰……卸下層層繁重的衣裡珠飾,她纖瘦的身軀輕晃了一下,闇冥此番的用意是想讓她認清自己的地位,還是他以為她真的喜愛富貴名利?

    難道他不知道重重的富貴利祿只是綑綁了她的心魂,讓她難以展翅高飛嗎?

    捨棄了金銀華麗的沉重朝服,她只挑了最外層那件月牙罩袍穿上,使她全身在清雅中透出淡淡的月白暗繡,移動蓮步間可見到隱隱的光彩,而衣擺上鑲滾著的紫綠葉瓣,則顯得典雅精緻。

    不願妝點上虛偽的胭脂色彩,她另在唇瓣上添了一抹淡淡的紅,瑩白的素肌看上去似乎完美無瑕。

    拿下發上所有的綴飾,只留下一根紫晶釵挽髻,其飾的髮絲則任由它們披散在肩背上,銅鏡中反映出一道纖弱而素雅的身影,駱冰彤輕輕的笑了。

    有誰知道在這具用絲衣綢緞包裹下的軀體,其實是傷痕纍纍呢?

    人哪!永遠只看到外表的完美……她旋身走出房,不理會侍女的訝異眼神,逕自往皇陵的獵月宴而去。

    地下皇陵裡埋藏了大秦帝國的許多財富與權勢,那個叱陀風雲的始皇帝由於妄想千秋萬世盡擁天下,縱使滅亡也妄圖壟斷世間的權勢,卻沒想到這種想法及做法反倒讓他帶進皇陵殉葬的臣子們逃出生天,並以闇帝為首,成就了強大而神祕的黑暗王朝。

    用一個滅亡的皇朝財勢成就了另一個王國的興盛,唉!世間自有輪迴,在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論呵!

    獵月宴設在皇陵之上,歌台舞榭,將秦皇陵踩在腳下,這應該也是闇冥想出來的點子,只有他才會如此霸氣地瀟灑行事,不管世人的看法。

    盛紅的宮燈,將黑夜燃燒得有如白畫。

    「闇後!」愣征間,駱冰彤的身旁多了一個偉岸的身影。

    「讋王爺。」駱冰形領首回禮。

    當年,她身為闇冥皇子的貼身護衛,對於讋皇子的生母郁妃處心積慮想將他推上帝位一事自是心知肚明,後來,郁妃在某次暗殺闇冥失敗後,假藉得了失心瘋逃過問刑,卻從此被送入冷宮,而讋皇子也因此不再過問政事。

    沒想到闇冥登上帝位後,竟然大力重用闇讋為攝政親王,足以讓所有的人跌破眼鏡。以闇冥那深不可測的心機,此舉究竟是為了收服天下的人心,抑或是真的重用其才?駱冰形其實相當疑惑。

    「恭喜闇後重登後位,闇帝為闇後擺下獵戶宴,大宴臣民,可謂一大盛事,由此可見闇帝對闇後的厚愛,天地可鑑。」手搖墨骨玉扇,闇讋含笑望向不遠處的喧鬧場面。「只是,闇後對於此宴好像不太重視耶!」否則,她不會打扮的如此素淨,且在此時才姍姍來到。

    駱冰彤淡笑,「讋王爺若是指冰彤乃一乎凡女子,而暗貶闇帝此舉過於奢華,小女子也深感贊同。」他的話語是褒是貶,她不會不懂。

    闇讋揚起眉梢,露出一抹酷似闇冥的笑容,他雖不及闇冥俊美,卻自有一股豪邁之氣。

    他拍著扁骨,朗朗大笑,望著她一貫素淨的打扮,若有深意的道:「闇帝對妳的執著,本王到現在終於有些明瞭了。」

    駱冰彤向來聰慧,但不迫人,她姿態清冷卻暗藏其泱泱大度的風采,無怪乎閤冥對她念念不忘。

    「的確,比起柔妃的嬌美,妳確實另有一種風韻,沒想到同父異母的姊妹竟然會有如此大不相同的氣質,教人不禁盛羨起闇帝的齊人之福了。」他帶著一絲惡意的數道。

    駱冰彤冷然的臉龐並沒有因他的話語而失色,她仍帶笑的淡淡地說:「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因為得不到,所以不甘心地執著,可一旦得到了,棄之如蔽展者大有可能。讋王爺若想期待一場後宮爭寵戲碼,只怕要讓王爺失望了。

    「郁妃的前車之鑑猶歷歷在目,小女子不敢稍忘。」素手撩開頸問的長髮,她雖喜沉默,卻不會任人欺壓。

    不再多看闇讋一眼,駱冰形斂首告退,向獵月宴而去。

    獵月宴的高台水榭共為三層,下層排列食宴,為臣民吃食喧鬧,身著絲衣的錢壤穿梭其間,不斷傾注美酒佳釀;中層為一平台,兩旁的樂師不停的奏樂,其中方有身段窈窕,輕靈曼舞的錢攘及表演雜耍的藝師;最上層則為高官厚爵者的席位,居中者正是黑暗王朝的最高統治者--闇帝,他身著一龔黑衫,邪肆而充滿魅力。

    駱冰形安靜地望著他俊美的身影,還有俯臥在他膝上的嬌媚美人。

    駱心柔--她同父異母的姊姊,那個被駱家捧在手掌上的千金小姐,闇帝親訂的妃子……她絕美得彷若天仙,完全不因生育了一個孩子而稍有遜色,珠寶綴飾在她身上垃沒有顯出俗麗的感覺,只是更增添她的盛麗色彩……對照著自身的蒼白素淨,她彷彿比較適合擔任姬妾的角色……闡冥看見了她,傭懶的身形末變,只是伸出手掌,以探幽的撞睜無聲地喚著駱冰彤靜立不動,小臉隱藏在陰暗處,只是以澄澈的胖子幽幽的揪著他。

    閣冥的薄唇勾起一絲笑意,他伸出的手掌久久未動,似乎敬待著她的到來。

    兩人就這麼無言地僵持著,闇冥完全不動,彷彿有那種傾他一生的時間想和她就這麼僵持著的堅定。

    望著他寬大厚實的掌心,她輕抿了抿唇,知道他是蓄意要引起她的回憶。過去,她曾貪戀著他掌心的溫柔,沉睡在他溫柔的撫慰之中,偷取一絲短暫幸福的時光,她曾假裝他是屬於她的幸福……可現在想來,卻只是悲槍的淒涼……他們無言的舉動,開始引起旁人的注意,駱冰彤輕皺起眉頭,緩步向前,她不想為這無謂的堅持引起眾人的注目。

    她只想獲得乎靜,不想惹來他人的注意,卻沒想到在她將柔美放入闇冥伸出的大掌之際,卻被瞬間爆出的震天歡呼聲給嚇了一大跳。

    捂著顫動的胸口,她驚魂末定地望向台下成千上萬的臣民,不管男女老少,每個人皆高聲的歡呼著,熱情地舉起酒杯或揮舞著雙臂放聲高呼著闇帝與闇後的名……還未回過神,她的眼前已買下一片黑影,紅唇條地被一片溫熱的唇瓣擒掠。

    他的吻不似記憶中的猛烈,反倒是今人愣征的溫柔,他輕琢著她冰涼的唇瓣,不再激烈的噬咬,他身上也帶著淡淡的特香氣息讓她昏眩……恍惚中,她聽見臣民的歡呼聲更響了……揮手今臣民們乎靜下激動的情緒,闇冥開口了,「上天有靈,天祐吾朝,保我妻兒,以獵月宴敬謝天地,佑我臣民,黑暗王朝永盛不衰!」他醇厚的嗓音不怒自威。

    「天祐吾朝,永盛不衰……」

    「天祐吾朝,永盛不衰……」

    激昂的群眾們群起附和著……台下一張張紅亮的臉龐,是對黑暗王朝的赤膽忠心。

    摟著神色迷亂的駱冰形,閻冥笑得十分得意,他心知,自此以後,臣民盡在他的掌握之中,而闇後之位也已不可撼搖。

    慶宴接續開始,精壯舞者赤裸著上身,激撞著大鼓,讓興奮氣氛達到最高潮;舞孃勾繪細緻的臉上,露出如豔日般的燦爛笑容,舞動的身軀更加妖燒;紅紅的餓火映著明月,使人如著魔般地瘋狂……閤冥攏過她肩上的秀髮,滿意地感覺到她似黑緞般的髮絲柔軟冰涼地穿梭在他的掌心,「妳不高興?」

    駱冰彤學他揚起了細細的眉梢,「高興你藉我之名,而行勞民傷財、荒逸享樂之實嗎?」方纔,已有他的臣民對她明褒暗貶了。

  他挑起濃眉,敲了敲她的鼻頭,「攏絡民心乃必要之事,奢華乃表示此為太平盛世。」呵!他在心中暗忖,她就是該死地懂得惹火他,今晚他可是為了她才如此驕奢的。

    偏頭閃躲過他的大掌,駱冰彤瞥見一直注視著牠的美人。

    姊妹再見,兩人均不自在地尷尬起來。

    駱心柔率先綻開一朵猶帶哀愁的笑容,「闇後。」但美人就是美人,雖有哀愁,卻仍是絕美動人。

    駱冰形微領首,無言地沉默了。

    她一直都不想與駱心柔爭,可到最後,她卻莫名地佔了上風……這五年來,駱心柔一直伴在闇冥身邊,她只是佔了一個空名,她們姊妹倆的這場情債,終是難分輸贏……闇冥似乎不喜歡她飄忽的心神,於是問:「在想什麼?」順手餵了她一口梅肉凍糕。

    抬眼望著他幽遂的腫胖,駱冰彤笑了,「她很美。」她的語氣淡淡地沒有一絲嫉妒。在闇冥身邊來去的紅顏何其多,只有她是最乎凡、不堪……狹長的眸瞥了身旁的駱心柔一眼,「她是很美。」只是,她美得沒有靈韻。

    但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口,看著懷中駱冰彤的素肌長髮,「我早知道那些凡物俗氣,入不了妳的眼,妳絕不會乖乖地任人擺佈。」若她真的妝點上金翠玉步搖,盛裝而來,那他可真會失望了。

    駱冰彤斂下胖子,「別把我當成你玩弄的傀儡娃娃。」難道他送來一箱又一箱的綢緞縷羅、珠寶首飾,都只是為了想看看她的反應嗎?

    「娃娃?」

    闊冥揮袖捲過兩側半人高青玉磁花瓶中怒放的紫薦花,揉碎在掌心,指腹沾染上紫色花汁,伸指在她潔白的額上三兩筆點勾出紫色花瓣的形狀,映著瑩白的肌理,為她增添了一抹清攝的神采。

    「我不是你的娃娃。」駱冰形微超薄怒,舉起衣袖就要抹去,柔美卻被攔截在他古銅色的大掌中。

    他一時興起的親暱動作,讓她覺得恨不能適應,起身就要告退。

    他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別急,妳還沒吃東西。」他的笑聲中有一絲戲謹。

    換過奴僕端來飄著花瓣果香的清水,他厚實的大掌細細地搓揉著她的掌心,為她洗去花的汁液。下巴則抵在她的頸窩間,熱熱的氣息呼在她敏感的耳廓上,讓她渾身泛起了細細的痘痞。

    「如果我不來,你真的會遷怒我的侍女?」她好想掙脫這曖昧的姿勢,所以趕忙找其他的話題說。

    「服侍不周的僕人,留她們何用?」輕緩的語氣中有著嗜血的殘酷。

    「惡劣!」她抽回手,不想理會狂妄的他。

    闇冥咬著她潔白的耳廓,「不!只要能讓妳屈服,縱使手段惡劣,我也樂意為之。」濕膩的紅舌添吭著她腴白的耳背,滑向修長的頸項。

    在他低啞的笑聲中,她清楚地察覺到有一道含怨的眼神一直在瞰著她,徹夜未移……獵月宴持續至寅夜,百姓歡欣喧騰的氣氛絲毫末減,反而有傾向狂歡徹夜的趨勢。

    闇冥沒讓駱冰彤留下,抬手喚過侍女帶她回楓苑歇息。

    緩步圭在映著月色的路上,灼亮的月光,照得牠的心中一片惆悵。如果是白晝與夜晚讓她選擇,她獨愛靜譏的深夜。

    當大地沉靜地安眠,只有暈黃的月光與她為伴,獨醒在世上。

    她輕輕閉上眼睜,張臂擁抱住一身的月光,這樣的月夜,讓人熏熏然地沉醉在盈盈的月光下,她揮退侍女,走到湜兒住的觀風樓。

    湜兒早已睡得香甜,她擁著他小小的身子,雪白的柔夷如同以往母子同眠時一般,側身輕輕放在他起伏的心胸膛上。

    身旁的氣息驚擾了沉睡的湜兒,他未張眼,卻聞到屬於他娘熟悉的淡淡薰草香,含糊地低叫:「娘?」含著拇指,挪動身子更俱近他娘的身畔。

    「噓……快睡吧!」她輕輕拍撫著他,澄澈的撞胖變得幽黯。

    掌下小小的心臟活躍地跳動,她的孩子正要跨步走向他人生的開端。

    而她……也許無法再陪伴他繼績走下去了……許久未和她一起睡的湜兒卻捨不得再睡,掙扎著想和她說話,「娘……我們沒去天山,辰兒姊姊曾不會生氣?」他孺攝地低問。在湜兒小小的心中,一直記得去天山是為了拿藥為娘解毒。

    「不會的,辰兒姊姊很疼湜兒,怎麼會生你的氣?」駱冰彤低緩的聲音如淡淡的花香飄浮在暗夜裡。

    但湜兒還是好擔心,「那娘的身體怎麼辦?」他問過師公,可師公也是不說話,只是一直吐出自自的煙,把整個人都藏在自白的煙裡面。

    「別擔心,快睡吧!娘答應你,會一直……守在你身邊。」低啞的聲音卻不自覺地悄悄硬咽起來,娘……會一直守在你身邊……而她,真的想呵!

    「娘,等我……」小小的手捉住牠的柔夷,摸著他咬出的斑斑傷疤,小嘴含糊地低吟,「湜兒……會快快長大,長大後要娶娘……等我……」他會好好地保護她。

    無聲的淚花悄悄的墜落,但她的唇角卻擒著一抹感動的笑,「嗯!娘等你。」

    一直都會等你呵!她在心中泣訴。

    「等我……」吟哦著放鬆了小手,像是得到了保證似的,湜兒終於肯安詳地沉沉睡去。

    駱冰形輕拍著他,也輕輕的閤上了眼……盈盈的月光下,她擁著她的孩子,睡得好安詳。

    飄浮在柔軟的睡夢中,是兩道灼灼的目光讓她不安地醒轉過來。

    她緩緩的睜開眼胖,床前一道偉岸的身影隱在陰影中,那炙熱的眸子刺得她生疼。

    他那雙幽胖瞪視著緊俱在她懷裡的孩子,看到孩子的心手與她交撞得親密,忍不住瞇了瞇瞳眸,揮掌拍掉湜兒依偎著牠的心手,讓纖瘦的嬌軀落人他的懷中。

    湜兒被突來的動作驚醒,「娘?」看到他娘又被泡在闇冥的手中,提兒不高興地扁扁嘴,小手捉住駱冰湜不放,「娘、娘……」酷似闇冥的小臉將紅唇眠起,與他爹有幾分神似。

    他好討厭爹!為什麼爹總要和他搶娘?湜兒的心手更固執地攀上駱冰彤的纖腰,腦袋埋在牠的胸前不肯離開。

    閻冥陰沉地隧了碰眼,不高興的發現懷裡的妻子竟伸手推拒著他,「你嚇到提兒了。」可當她轉向她胸前的孩子時,卻用愛憐的語氣輕語,「乖,不怕不怕,娘在這裡……」

    是天性吧!湜兒雖年幼,但骨子裡的霸道卻是與闇冥如出一轍,只是,她反而成了他們父於倆相爭的目標罷了。

    瞬間,他的幽胖邪肆的一凜,黑髮翻飛,房裡淡雅的輕風條地揚起一抹狂亂的冰冷,狂肆地襲向床上的小人兒。

    駱冰彤雙起眉,俯身為他擋住無形的風刃,沒有刻意的防備,軌見她身形一凜,嘴角便悄悄溢出一絲腥紅。

    她難過的心忖,他果真殘忍,縱使是他的骨肉,他也毫不留情地下手。

    「娘?」直覺不對勁的湜兒也來不及仰頭,便被彈指點住了睡穴,扔回床上。

    抱著駱冰彤,闇冥幾個起落便回到寢房,他扯開她單薄的衣袍,發現她的雪背上除了自肩蜿蜒到背腰的舊傷疤外,胸背還橫跨著一道今人怵目篇心的淤紅。

    他蹙著濃眉,突生不悅。他只是打昏孩子,她幹嘛以身相擋?她纖弱的身軀此刻一定受了內傷,這讓他對湜兒又多了一份怒氣,先前,湜兒說要娶她已今他恨不得沒有這個「不肖子」了。

    「不必了。」地無力地拂開他伸出的手,只是捂著胸口低喘。

    她不想讓他發覺自己的氣息紊亂,蛇毒早已蝕壤了她的身軀。

    只是……他若真的知道了,又曾在意嗎?唉!閤起了眸子,她暗暗嘲諷自己的不自量力。

    闇冥眠起唇角,陰側側地道:「我說過,在妳心中永遠只能有我一人。」

    「否則呢?殺了我嗎?」人命之於他有如鏤蟻般輕賤,她早已不在乎了。

    他修長略帶薄繭的指腹劃過她冰涼的臉頰,燃起炙人的灼燙,「不!我只會殺了在妳心中的人。」任何人!他在心中下定決心。

    她驚喘地倒抽一口氣,揪緊頭痛的胸口,駱冰形不可置信的瞪視著他,「他是你兒子啊!」他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擒住她瘦小的下巴,溫熱的唇緩緩映上她的冰冷,亮如黑曜石的撞睜邪魅地揪著她,「妳大可以一試,那樣妳就會知我是否真的會為了妳……弒子!」輕賤的語氣說的彷彿不是他的子嗣般。

   魔鬼!她忍不住憤恨地揮掌,卻落在他的手中。

    「你若真這麼做……我發誓,我會恨你一輩子。」縱使手腕幾欲被他折斷,她仍抿緊唇不肯示弱。

    他伸手想觸碰她的手掌,卻被她偏臉避過。他謎細狹長的眼胖,淡淡她笑了,「無妨,得不到妳的愛,我情願妳恨我!」至少……恨他就代表她會永遠掛念著他呵!

    這場感情,不是只有她為愛瘋狂而已,她的淡然冷漠,早已引起他澎濟的洶湧情潮,狂猛地將要淹沒了他呀!可她卻只是在岸邊淡然她笑……不……不可以!他絕不允許這種情況持續下去!縱使會滅頂,他也要拉著她與他一起沉溺……他拆下腰間軟綢腰帶,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揮舞的雙手牢牢地綑綁在床頭。

    「放開我……」無助的姿勢讓她驚駭,「放開我,闇冥,放開我……」卻閃躲不開他撕裂的動作。

    單薄的衣衫如花瓣般片片墜落,當溫熱的大掌摸到她不乎的癩疤時條地一顫,而後放輕了動作。

    若不是她太過害怕,她應該會感受到他的動作有著不容置疑的愛憐與溫柔,可她卻只是睜著驚慌的睜,低喊著要他放手。

    抵著她光潔的額頭,闇冥幽幽的歎息,「若可以,我也想放妳走啊!可是,冰彤,我的小冰彤,太遲了,我對妳早已放不了手。何時妳才會明白,妳是屬於我的?妳永遠都是我的。」今生今世,他已經放不了手了呀!

    她是他創造、訓練出來的影子,世間紅顏何其多,而他卻愛上了自己的影子。是上天給他的懲戒嗎?懲罰他的絕情冷酷,所以派她來讓自己受苦?

    水綠色的肚兜是最後一片遮蔽物,纖弱的身軀在瑩白的月光下,讓他清楚地看到她身上所有的癩疤。

    修長的指尖沿著她肩膀的傷疤蜿蜒劃下,指下的肌膚泛起陣陣戰慄,他濕膩的紅舌隨著指尖葫過她不乎的癩疤……卻在她胸前嚐到滴落的鹹澀淚水……「夠了,求求你,折磨我真的能讓你這麼快樂嗎?放我走吧!我真的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求你……」她偏過頭,再也受不了地拚命落淚,「如果你只是想讓我知道我到底有多醜陋,恭喜你,你辦到了。」

    「妳到底還想要我怎麼樣?你大可以去抱著你的那些侍妾紅顏,去恥笑我的不堪,去恥笑我的醜陋,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了……」他為什麼老是要招惹她?為什麼就是不肯讓她得到乎靜呢?

    她的心早已碎裂,只能用她最後僅存的一絲傲骨強撐縫補,可每縫一次,都是一次劇烈的狂痛。為了不讓自己瘋狂,她只能選擇冰封起她泊泊滴血的心口。

    不冉在乎誰,就再也不會有人傷得了她。自殘過的心,經歷不了從深暗谷底攀爬出後,再次受到折磨……所以,不要敲開她冰封的心,因為,傷痕纍纍的心會消流出所有的傷痛呵!

    森森的月夜裡,她蟋縮著身子哭得狼狽……「妳曾問過我,可否讓妳在我身上留一道疤痕,這樣,每當我看到疤痕一次,就會想起妳一回。」他幽幽的低語回盪在月夜裡。

    「我那時只是笑著,叫妳傻瓜。」拂過她頰盼淚濕的發,他憶起當時她溫馴得惹人愛憐。「妳沒留下疤痕,可我卻忘不了妳。妳該死地什麼都不要,又該死地奉獻出妳的所有。」

    「每當我閉上眼,總會浮現出妳墜崖時的笑容,那笑容是那麼的燦爛、那麼的美麗,和我在一起這麼久,我從來沒有看妳這麼笑過,因為,妳總是在哭,只有那一次,妳笑得好滿足……」

    「可就是這該死的不同,所以在這裡,這裡留下了一個洞,一個別的女人怎麼都填不滿的洞。」他用手指著古銅色的胸口告訴她,就在他的心裡,從此有了駱冰彤呵!

    「別說妳不在乎,如果妳真的不在乎,妳就不會哭得如此狼狽了。」在她愕然的膛視下,他割破了左掌,腥紅的血液泊泊地滴落在她雪白的身體上。

    「你在做什麼?」她失聲驚叫。

    闇冥只是無語,瞳胖中卻閃著狂亂的神采。

    他左掌平伸,撫過她的肩膀,直下腹部,不斷冒出的溫熱紅液很快她便覆遍她的身軀,腥紅液體沾染了雪白的床褥,濺成一朵朵的紅花,詭譎且駭人。

    「闇冥,你瘋了!住手,你快住手!」腥膩的血液好像永遠都不曾停止,不斷自他的身體流下,令駱冰彤忍不住驚懼地尖叫。

    闇冥的額頭已冒出薄薄地冷汗,卻仍執拗地不肯住手,「不夠,還不夠!我要洗掉妳身上所有醜陋的疤痕,這是我欠妳的。」不顧她的驚叫與掙扎,他執意將腥紅染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駱冰彤慘白了小臉,全身巍巍地頭抖著,頸下黏覆著半干的血紅,身上無一處白皙,「你瘋了!」

    他不欠她啊!她從來沒有怨過他,他怎麼會欠她呢?

    他似乎絲毫不覺得痛楚,看著掌心腥紅的熱液涸流,他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反倒掠過一絲快慰。

    彷彿根本沒聽見她的指控,溫熱的指腹撫上她腮頰上一處濺染的血花,為她輕輕抹去,並輕聲謂歎,「我就知道,妳最適合紅色。除了妳,沒有人能將紅色用得這麼……殘酷而美麗。」他輕輕的覆上牠的唇瓣,再退開,卻猶豫地打量著她蒼白的面容。

    彈彈手指,他恍然她笑得邪魅,「我忘了,妳還少了一處沒有抹到--妳的唇。」他俯身,蓄意啃噬著她粉嫩的唇瓣,雙掌抵住牠的臉頰,修長的十指穿梭在牠的發間,壯碩的身體壓制住她的掙扎。

    悄悄地,身下扭動的掙扎讓他幽遂的眸中氤氳出慾望的躁熱。

    多久了?他渴望著身下的她,渴望得他的心都隱隱揪痛……察覺到他的身軀起了慾念,駱冰彤駭得凜直了嬌軀,他……地無力地閤上眸子,「別逼我恨你。」

    他究竟想將她凌辱到什麼地步才肯放手?難道他真的要掏空她的所有,比較她和他其他的紅顏有什麼不同,他才甘心嗎?

    疲憊的聲音制止了他欲拉開她雙腿的大手,他緩緩的吐了一口大氣,沉重地將頭埋在她的頭窩裡苦笑。

    他並不是在乎她真的會恨他,只是,她僵直的身軀透露出太多的驚嚇與害怕。記憶猶新的粗暴,對她而言不只是身體的傷害,更一舉擊潰了她的心魂。

    看著她輕顫卻儷強的身影,闇冥殘冷的心中悄悄地湧起一股不忍的隱痛。

    若他真的在此時再度不顧她的意願而要了她,她一定會悲倒地將自己冰封起來,永遠地推開他……他無奈地埋進她軟酸的頸窩,抱著她靜待慾望乎息,許久,等他乎復了氣息後,才動手解開她手腕上的束縛。

    過分掙扎的後果是她綑瘦的腕間已有胃紫的淤紅和擦傷,闇冥舉起她的皓腕在唇邊輕舔,鹹鹹的腥紅在他嘴裡泛起苦澀的味道。

    「我不舒服。」她的小臉呈現一片蒼白,她和他身上儘是糾纏的血瀆,腥紅濕黏,今她欲嘔。

    闇冥邪魅地勾起笑意,大掌將她樓得更緊,「那就靠著我,我會照顧妳。」

    他不在乎他們身上未著片縷,也不在乎那駭人的血腥,只是佔有性地將她抱得更緊。

    「你真的瘋了。」駱冰彤搖頭輕歎,埋進他厚實的胸膛裡,尋找最乾淨且沒有沾染上血漬的地方。

    背著月光看現他又滲出血漬的左掌,他笑得既邪魅又瘋狂。

    他瘋了嗎?也許……

[ 本帖最後由 ponponin 於 2009-6-26 03:47 編輯 ]
安靜,從此做個沉默者,直到我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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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ponponin
想愛你燦爛的朝陽透過濃密的綠蔭,飛舞著晨光,細碎地灑落在石板路上。

    一雙黑亮的駿馬,拉著黑檀沉木雕制的馬車疾馳而過,馬車上繪有金漆古文圖像,兩側窗僚洞開,特殊織工的輕軟薄紗,使旁人無法一窺車內全貌。

    寬敞華麗的車廂內,闇冥背靠著金織綢墊,一手握著書卷,纏著紗布的另一隻手似隨意卻佔有性地擱在胸前伏睡的人兒的雪背上,黑亮的長髮隨意披散在矯健的赤裸胸膛,與她之間,纏綿成黑瀑飛洩的畫面。

    微風拂起窗紗,一束耀眼的陽光掠過安眠的佳人的臉上。

    駱冰彤櫻嚀一聲,小臉更偎進闇冥的胸膛裡。

    瀏覽在書卷上的幽睜瞥了她一眼,雪背上的大掌無意識地把玩著她披散的責絲,唇色勾起了一抹笑意。

    菩蘿花的效力未退,她仍有近兩個時辰的好眠……戴著寬沿斗笠的車伕,盡忠地趨策著馬兒,響亮的馬蹄聲在綿長的官道上起落。

    太陽由東邊漸漸移至頭頂之上,溫和的陽光也變得毒辣,馬車離開官道進入一幢富麗堂皇的宅第。似早有預料般,僕役們恭迎在兩側,各個臉上都是既驚喜又慌張的表情。

    「冰彤、冰彤,醒醒……」大掌輕拍她柔嫩的臉頰叫喚道。

    眨了眨眼,她的焦距緩緩凝聚,視線自華麗寬敞的車廂、輕風飄揚的窗紗,挪移到闇冥勾著邪笑的俊容。

    唇齒間猶留有甜膩微苦的滋味,她蹙著眉,黑白分明的胖子正無言地揪視著他。

    「我可沒料到妳竟有起床氣呀!」他當然明瞭,趁她熟睡之際對她下藥,讓她未交代隻字片語便離開,她的反應絕不曾是欣喜。

    她的朱唇掀起,「湜……」

    修長的手指立刻制止她欲言又止的唇瓣,邊搖頭邊像在教訓不乖的孩童似的說:「別一再考驗我的容忍力,妳不會喜歡結果的。」

    她輕抿朱唇,不再問多,對他昨夜的恫嚇與猝檸,她仍心有餘悸。

    低頭見自己只裹著昨夜的月白色外袍,末著片縷的軀體上仍留有乾涸的斑斑血跡。

    縱使血漬已乾,黑紅的血塊卻顯得更加駭人,在在提醒著昨夜她的瘋狂。

    隨手取過他隨意散落的黑綢長袍,被在她月白的衣抱上,過長的腰帶在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上纏繞了兩圈才結上。

    闇冥揚起眉,「妳不好奇?」不好奇自己身在何處?將去何方?

    她淡然的睜子輕睨過他,「不!」她問了又如何?她不信自己有能力改變他的決定。

    闇冥的眉梢揚得更高,拊掌大笑,俯身吞噬了她的紅唇。

    修長的手指縷繞住她頰邊的長髮,不讓她躲開,冰涼的唇瓣親暱地輕琢她的唇,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頰上,「該怎麼辦哪?妳愈來愈合我的脾胃,我會忍不住地愛妳,卻又想狠狠地摧折妳。

    「望著妳痛哭翻騰,燒紅妳總是冰冷的眸,看著妳雪白的身軀澗流著盞紅的鮮血,那該有多美麗呀……我的冰彤……」靈滑的舌輛過她細緻的唇邊,竄進她柔嫩的唇間。

    木然的烏眸掠過一抹難言的睜光,雪白如玉的皓臂悄悄纏繞上她的頸項,柔軟的唇瓣主動地迎上,濕軟的心舌靈活地勾纏住他探進的舌尖,糾纏成難捨的纏綿……揪視著她,他揚起眉,充滿興味她笑了。呵!她的冰彤,在她冰冷的外表下,竟燃著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烈燄光芒啊!

    密閉的車廂揚起漸粗的喘息嚶嚀,親暱的吭吻中有著孤注一擲的絕望……纖白的柔夷撫過他健碩的赤裸胸膛,直下他瘦削的腰身,隔著軟綢布料,細薄的指甲輕刮他脖問的激昂輪廓,嫣紅的小臉泛起細薄的汗珠,任兩人的身軀糾纏得欲碎,她澄澈晶瑩的瞳眸卻只是定定地與他灼亮的瞳眸對望。

    在誰也不肯先認輸的對視中,駱冰彤先斂下了眸子,被吭咬得潤紅的唇瓣笑得絕盛……她不是認輸,反倒以濕滑的心舌勾繪著他揚笑的唇,輕忱著他結實的頸項,綑細啃咬到他厚實的肩膀,留下吋吋濕潤的粉紅印記。

    抵著他結實的古銅色頸項,她發現在紅唇下陡地加速躍動的脈搏,證明他在這場無言的角力之中,並非無動於衷。

    「你愛我……」她嬌軟的輕吟幽幽的蕩進她的心田,「可你怎知因為你的愛,我已經實身在地獄之中?」話畢,銀牙狠狠的咬下,在嚐到他腥澀血液之際,她也嚐到了自己鹹澀的淚珠。

    她的命運向來都是由狂妄的他決定的,可不可以,就這麼一次,讓她主宰自己的命運?因為,她地想要有被愛的權利。

    不想讓他看到落淚的自己,纖手悄悄梧住他陰鸞的眸……和著血液的淚水是如此苦澀難嚥,她只是無聲的落淚,想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水難磨滅的印記。

    「這個傷痕,就算是償了五年前那個傻瓜對你的要求。妳的心……不必再空洞地覺得欠了我什麼,如果你說愛我,只是因為你心中的愧疚,我不知道……在你的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也許,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你心中的一份愧疚。所以,你才能在說愛我的同時,邊傷害我、屈辱我,因為,你心裡深刻地明瞭--你不愛我。如同五年前,你只是不甘心,你想藉由妳的傷害與折磨,來確認我有多麼不堪地愛著你罷了。」

    淚珠在她的胸膛濺落成透明的水花……她早已恨深柢固地認定,她的愛,向來只是自欺性地愧疚罷了。

    她無言地旋身,「放了我吧!」

    但但欲離去的身影,卻被一雙猿臂圈住,並摟回他寬厚的懷抱。

    他沒有轉過她背向她的身軀,只是將頭埋進她的頸窩間,摟她的力道之大,似乎想將她揉入她的身軀裡。

    「我愛妳,我絕不放妳走,縱使他日要墜入地獄,我也要帶著妳一起。」

    她淚眼迷濛的望向前方,「你這又是何苦?」何苦這段感情讓他倆走得傷痕纍纍?

    他末抬頭,只是重複著,「我愛妳。」

    她閤上淚眸,送出幽幽的歎息……不問闇冥,駱冰彤也認出此刻所身處的大宅第。

    這是他的行館,築於碧落山腰,後院有連接自數里之外的地熱谷的溫泉池,只因他愛享受溫泉之樂,卻不喜硫磺之味。

    用過午膳,僕役領著她至後院,好享受一下洗溫泉的樂趣,並放鬆心情。

    入池俯靠在白杉大池邊上,仰頭只見古松蔭天,日陽細碎的灑落一她的金黃,映著鄰鄰池水,百花爭妍,粉蝶撲香。她不得不承認,闇冥的生活自有其風雅的一面。

    一雙黃蝶翩翩飛舞,落在她跟前的薔薇花上,粉白黃翅映著陽光,顯得晶瑩剔透,她伸出纖纖食指欲碰,卻在方寸之間驚擾了蝶兒,蝶兒雙雙迎風飛離了蹤影,她不禁征忡了……修長的大掌陡地驚擾了她,「妳又出神了。」闇冥含笑地將花兒插在她頸畔的雲鬢上。

    即使獨處,她靜默的性子,也總能讓她悠然地自得其樂。

    他本來十分欣賞,甚至喜愛她的沉靜獨立,但現在看到她獨處時的快樂,他卻莫名的心生不悅。

    她不應該如此乎靜淡泊,她應該像他一樣,時時牽掛、惦念著她,看不見她時會因驚惶而生怒,只想無時無刻有她陪伴在身側。

    「想我嗎?」

    她誠實地搖搖頭,「不想。」

    他將她抱坐到身上,戲謔地咬了一下她冒汗的鼻尖,「妳應該想的。」

    她順從地趴趴在她的胸前,只為了遮掩胸前赤裸的豐盈,可在聽見他的話後,她極輕地嗤笑了一聲。

    「妳笑什麼?」他擁起她小小的下巴,與他對視。

    她抬眸笑得恍憾,「我笑……我想起你曾經在這裡與青樓艷妓濃情蜜意、池畔戲水,共盡享魚水之歡。怎麼?還要我再想下去嗎?」

    在她成為闇冥的貼身侍衛期間,她曾看遍了他風流、荒誕的行徑,這座宅第也曾是他的尋歡之所。

    他抿出一絲邪魅的笑意,「那倒不必。那時若知妳會成為我的妻,我就不會讓妳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了。」他一時忘了,所有他的風流韻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臉重新棲回他的頸窩,笑容卻漸漸轉為哀戚……她眨眼止住酸澀的感覺,起身道:「夠了,我要走了。」但她的皓腕卻陡地一痛,重新跌入他的懷中。

    「陪陪我。」俊容在煙霧的蒸融下,仍顯得俊美而邪肆。

    「我頭暈了。」溫泉池不能浸泡過久,否則有害而無益,他不會不知道。

    闇冥只是笑,將她舉抱起來,披上罩衣坐在池邊,拿了一壺清水給她,執意要她陪伴。

    他將頭躺靠在她的大腿上,閉睜休憩,在半乳白色溫泉下傭懶伸展的結實體魄,優雅如豹。

    看著他放鬆的面容,她似受到搔惑似的伸出手,冰涼的纖指劃過他直挺微勾的鼻樑,順著他輕抿的唇線輕劃。

    上天總是眷顧著他,五年的歲月只讓他脫去浮躁之氣,已屆而立之年的他,此刻正處壯年,男人的氣度完全展現。

    而自己呢?在不曾有過歡笑的年少歲月裡,在生了孩子之後,只是更增憔悴呵!

    她因一時衝動,摀住了他的眼眸,不想讓他睜眼見到自身的醜陋。

    她稚氣的舉動,讓闇冥揚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薄唇上的那一抹笑,那寵溺的溫柔,悄悄的揪緊了她的胸口。

    就是為了他偶爾的溫柔,她才會不可自拔地陷入他纖起的情網中,她俯身,將唇瓣輕輕地印上他的,似怕驚嚇到易受驚的蝶兒般,她不含任何情慾地輕輕貼吻著他。

    他的幽睜裡有著一抹興味,「這是妳第一回主動吻我,為什麼?」

    「只是……想吻你。」她只是傻氣地想留住他的溫柔--那份只對她而起的溫柔……碧落山雖有地熱溫泉可享,卻不適耕種,還好其位居官道之旁,南北往來的商旅匯聚,自成繁華的景象。

    在行館裡窩居了數日,閤冥突然不想待在行館裡等待僕役的伺候,反而帶著駱冰彤來到鎮上與乎民同遊。

    沿著官道兩側橫生出數條大街,街道兩旁南北商行林立,吆喝叫價的聲音喧鬧不已。

    闇冥昂揚的氣勢在芸芸眾生中自是十分醒目,他背著手輕搖折扇,邪美的面容不因自己受到注目而有絲毫的不自在。

    一身清雅的駱冰彤走在他身後兩步之遠,她乎靜地看著他悠然地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其中不乏許多紅顏愛慕的眼神,而他只是含笑地掠過。

    她是刻意放緩腳步落在他的身後,除了不想接受旁人臆測的眼光,甚至是嫉妒的目光之外,與他相識的這些年來,她從未與他並肩而行。

    腳步閒適地晃過南北店舖,閨冥偶爾曾放緩腳步,停佇觀察新奇的事物,而她也只是默默地跟隨在後。

    五年前握不到他的手,現在的她,也毫不奢求要與他並肩攜手。

    晃過一家又一家的商舖,闇冥廷步走到鳥店前,小小的店面掛滿了罩上黑市的大小鳥籠,清脆的啾啾聲此起彼落,他的腳步停在一對交頸的馬兒前。

    勢利的老闆馬上察覺到闇冥出身富貴,扯開了笑臉迎向前,「公子好眼光,這封珍珠赩翠鳥可是小店的鎖店之寶,幸運的被您一眼就相中了。」有錢的人家才曾有閒情逸致附庸風雅、養花時草。

    「珍珠赩翠鳥?」他以折扇逗弄似的輕敵鳥籠,驚醒了馬兒,馬兒睜開的瞳眸竟是金銀兩色。

    「是呀!這封珍珠赩翠鳥是塞外的商旅無意間得到的寶貝,據說希罕得很呢!她一身紅羽亮得驚人,只有眼睛四周有一圈翠綠,看起來媚極了。雌雄一生不離,雌鳥的眼睛是銀色的,而雄鳥的眼睛則是金色的。塞外民族把它們當成了神鳥,認為她們是替神傳遞旨意的使者,捕到了可得恭恭敬散地再放生,否則,聽說會降禍的?」老闆口沫橫飛,得意的介紹道。

    「這種珍珠赩翠鳥不只希罕,在咱們中原,我敢保證,絕對找不出三對,而且她們嬌貴難養,要餵以嫩葉鮮花,不新鮮的枝葉她們可不屑吃喔!最珍奇的是,她們乎常不語,可每逢圓月夜裡,她們便會對著滿月啾啾婉啼。人們說聲如黃鶯出谷,可見黃鶯的聲音多美妙,可這珍珠赩翠鳥的啼聲,那可不是說得出的美妙。我就曾經聽過那麼兩回,喝!可真會讓人失了神,即使在風寒露重的夜裡也不知冷呢!」說起他的寶貝鳥兒,老闆可是說個三天三夜都賺不夠。

    「頁有如此妙趣?」闇冥頗感興趣。

    是這對鳥兒豔麗的赤紅羽毛讓他投注了視線,這種孤冷不語,只愛月夜的性子,讓他想起了一個人……轉身欲換過駱冰彬,卻有些愕然地發現沒見到她的身影。他瞇起眼掃過來往的人群,最後在稍遠的角落發現到她清冷的身影。

    是什麼東西引起她的興趣?闇冥揚起眉,隨手丟出一錠黃金,「這對鳥兒我訂了,稍晚會吩咐奴僕來取。」沒講價錢,也沒再和店主望上一眼,他腳步悠閒地往駱冰彤的方向走去。

    在她身後站走了步伐,雙眼望去是一個賣胭脂水粉的小販,粗略地以布巾攤在地上,販賣的商品中,胭脂調色不勻,水粉粗糙無光,全是些市井村婦所用的粗劣品,這樣的攤子怎麼曾引起她的注意?

    闇冥伸手欲喚回她的注意力,卻發現她愣征的視線投注在小販身邊,紮著頭巾的婦人腕上……那肥膩的腕間掛著一隻緋玉鐲……緋玉觸質劣色濁,是粗劣的玉品,可是……卻像極了她曾掛在腕間,不時摩擎的那隻玉鐲。

    小販見她一直站在她的攤子面前,又沒有要買東西的樣子,不想叫她走開,但眼睛一溜,發現她一直盯著他老婆的玉鐲瞧,生意人的頭腦馬上溜溜地轉了起來。

    「姑娘,妳是看上了這隻玉鐲吧?來來:妳瞧瞧,這玉真是不錯,妳若喜歡,咱們可以商量。」他拉著他老婆的肥手放在她眼前。

    這鐲子是某次小販經過一個偏僻的村莊,一名村姑拿來換水粉的東西。嘖!窮歸窮,女人愛美可是天性。

    如果眼前這位姑娘中意這隻手鐲,他還能議個好價錢呢!

    「死人!這是我的,你敢打我的主意?」肥婦人可不依了,她惡狠狠地抽回手握在胸前,看起來寶貝極了。

    小販沒好氣地吼道:「死婆娘,什麼妳的,還不是我掙的。」見老婆握得死緊不肯放手的樣子,他碎了一口痰,「好吧!等賣了好價錢,再替妳帶條鍊子就是了。」女人家,真是短視近利。

    聽到小販說要再補償她一條鍊子,肥婦人立刻眼睛一亮,雖然仍有些不甘願,卻終究沒好氣地脫下玉觸,遞給了他。

    小販接過,馬上換了一副嘴臉,慇勤地捧到駱冰彤面前,「來來!姑娘,妳好好看看。」

    當玉鐲拿到她眼前,她就發現這並不是她的緋玉鐲,她有些失望地搖搖頭,「不了,謝謝。」她真傻,天下之大,她怎麼可能找得到她那只鐲子?

    「咬呀!等等,妳再看看嘛……」小販見她突然沒了興趣,一時心急,想也沒想的就伸手想捉住她細瘦的腕,可他明明捉到了她的衣角,手卻落空地失去重心,撲跌到地上,壓碎了一她的胭脂水粉,馬上換來肥婦人尖銳的驚聲尖叫,霎時間好不熱鬧……被帶開的駱冰彤,自闇冥懷中轉頭看到身後吵鬧的景象,輕輕吐了一口氣,造成這樣的後果,她難辭其咎。

    她悄悄取下腰間飾以流蘇的琉璃寶石,以內力彈向那團紊亂之中。

    這樣的補償,應該可以讓那對市井夫妻有一段長時間的好光景可過。

    闇冥帶著她轉進酒樓,包下了可遠眺全鎮的頂樓,他深知財富可以買到清靜與享樂。

    雖未至晚膳時分,他仍點了數盤點心,趁著點心未上桌,茶博士先湖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茶送上來。

    倚著欄杆,駱冰彤靜靜地望著底下漸漸乎息的嚐雜狀況,撈撈叨叨、碎碎唸的肥婦人在收拾殘局時,發現了琉璃寶石,她尖叫著扯過小販,夫妻倆瞪大了眼看著從天上掉下來的財富,心虛地瞄了瞄四周,顧不得未收完的攤子,忙將寶石揣進懷裡,竊笑著牽手快步離開。

    駱冰彤淡淡她笑了,突然想起一句話,「貧賤夫妻百事哀。」她忍不住輕聲喂歎。

    闇冥以扇骨轉過她的下巴,調侃的笑道:「妳是在抱怨我不夠富有嗎?」

    「不,我抱怨……我不夠富有。」她的心太貧瘠了,承受不了太多的悲喜。

    他的幽眸掠過她空無一物的腰際,扯開惡意的笑容,「妳給了他們那麼貴重的禮物,就以為他們真的從此會幸福美滿嗎?上好的琉璃,市井小民怎麼脫手?怕不被歸於竊盜或匪類之徒?」

    「即使他們真的脫了手,有了錢,夫妻可乎均分配嗎?還是老公飽暖思淫慾,嫖賭荒逸,甚至想休妻或納妾,這些都有可能的。好好的一對小夫妻,就因為這個意外之財而傷了和氣,妳扮演的仙子,到頭來帶給他們的竟不知是福還是禍」他從來不相信人性本善,爭權奪利的醜陋行徑他看得大多了。

    駱冰彤悄悄地慘白了小臉,她給的竟不知是福……還是禍……他輕輕的帽歎一聲,「冰彩,我的小冰彤……」溫熱的指腹撫上她冰涼的臉頰,「妳總是固執地只看妳想看的那一面,這世界這麼遼闊,妳卻只肯窩在妳的殼中。探出頭來吧!捨棄妳那小小的頑強堅持,我會保護妳的,不論外面的風雨有多大,我都不會讓妳淋濕半滴,只要你躲在我的懷裡。放棄妳無謂的抵抗吧!我的小冰彤……」

    寬闊的天際有無限的邊界,而他只想擁著她四處探尋,這份心意她可明瞭?

    她謎起胖子,悄悄地送出一聲歎息,「你的懷抱太過寬闊,樓不滿一個小小的駱冰彤,所以,我只要你偶爾給我一點溫柔,那就夠了。」真的,那就夠了。

    她不是蓄意要與眾不同,只是,她有自知之明,明瞭自己能夠要求到多少的眷寵。

    噙著一抹輕靈的笑容,她將小臉在她的掌心理得更沉。

    在兩人的角力賽之中,她不時揪痛的胸口在在告訴她,他倆已經快走到最後的盡頭了……

[ 本帖最後由 ponponin 於 2009-6-26 03:5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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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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挹鬱「咳咳……咳……」孱弱的身子捂著嘴,咳得難受。

    闇冥纜過駱冰彤幾乎沒多少重量的身子,人掌輕輕拍撫她的背,替她順氣。

  「那些庸醫。」他的語氣不悅且陰沉。

   夏日染上風寒的駱冰彤,雖然連日來與病魔對抗,在大夫的治療下,她不但沒有恢復健康,反而病情有加重的頃向,使得他們的行程也受到了阻撓。

    臥在床褥上的駱冰彤,小臉因高燒而顯得異常駝紅,她昏沉地道:「我想回楓苑。」

    因為她的細聲婉請求,闇冥縱然十分不悅,但仍允准了她,像她這樣瘦弱的身子,需要好長一段時間靜養。

    馬車如龜步般慢行著,深怕顛簸了病人,他們一行人以去程的兩倍速度,拖行了近月餘才回到楓苑。

    薩喀爾德長老久久燕語,只是專心地把著脈。

    「妳又瘦了。」闇冥瑾起眉,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將她養得豐腴些,又教這次的風寒纏身折磨得瘦了下來。

    撫著咳痛的胸口,她淡然她笑了。

    積毒已深的身軀,加上小小的風寒侵制,更加遽了五臟六肺被腐蝕的速度。

    薩喀爾德長老放下把脈的手,走到稍遠的椅子,又抽起他的水菸鬥。

    「怎麼樣?」闇冥著急的問。

    雖說夏日的風寒不容易痊癒,可她卻病了近月餘,實在太今人匪夷所思了。

    薩喀爾德長老緩緩吐了一團白煙,白霧裊裊地蒙攏了老人的表情。

    「妳怎麼說?」薩喀爾德長老沒有回答閣冥,反而問偎在他胸前的病弱徒兒。

    「風寒。」無血色的唇輕吐出病因,這是她的堅持。

    他又吐了一團白煙,蒼老的聲音無所謂的說:「那就是風寒吧!」但薩喀爾德長老的心頭卻忍不住歎息,這麼倔傲的一個孩子……她顫巍巍地綻開一抹笑,卻是慘白地憐人心疼,「謝謝師父。」

    師父,對不起……她又再次任性了……「嗯!」了一聲,薩喀爾德長老負手離去。

    愣征地看著師父離去的矮小身影,駱冰彤的心頭立刻湧現槍然的酸楚,師父好像老了……他向來挺直的背,她竟覺得有些駝了……闇冥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怎麼哭了?」生了病的她,連帶地使原有的冰冷防備也變得脆弱了,本就沉默的性子更加無語了。

    她輕輕搖頭,透明的淚珠撲籟籟地掉落,「我好任性,師父……很疼我,我卻總讓他老人家掛心。」由於她的任性,她也連帶傷了愛她的人的心。

    師父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任她自己走著,但他替她煉的丹藥卻從來沒少過、停過。

    「師父傷心了,替我傷心了……」她將臉埋進闇冥的胸膛裡,熱熱的淚悄悄地濡濕了他胸前的衣衫。

    他的大掌將她抱得更緊,無言地安慰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她走過風霜雪雨,逃離著他,可是到最後,她竟只能俱在這具胸膛裡企圖找尋乎靜與安慰?駱冰彤墜下了更多的淚……地無聲她哭著,心碎的、顫抖的,長久累積下來的傷痛,全隨著淚沾濕了她的臉頰和她的胸口……突然,小小的重量撲跌到她的膝上,提兒以軟軟的童音游慌的道:「娘、娘……不要哭,提兒保護你,娘……」

    低頭看到湜兒酷似闇冥的臉龐,似乎凝聚了無盡的擔憂望著她,小小的手則抱緊她的腰間,想要捍衛他娘的意固明顯得教他爹忍不住陰沉了俊臉。

    摟過小小的人兒,她沉甸甸的胸口只感到更痛。「湜兒……」擁著他,她將臉埋在他細軟的發間哭著。

    這個小小的孩子,是最愛她的人呵!她是來自她最愛卻也最不敢愛的男人。

    哭著哭著,她咳得幾欲嘔出心肺。

    湜兒慌張地拍著她的背,小臉上擔憂不已,「不咳、不咳,湜兒替娘拍拍……娘生病了,湜兒去請辰兒姊姊來,好不好?」娘咳得好難過,他看得也好難受喔!

    駱冰彤揮手叫湜兒走開,「咳……不用,咳咳…………」她用袖子緊掩著口鼻,不想讓他也染上了風寒。

    湜兒的小手卻緊抱著她,不肯稍放,「娘不痛、不痛……湜兒拍拍……湜兒陪著娘,不離開。」他堅決地宣誓著。

    娘離開了好久,他好想娘,這一次,說什麼他也不要放開娘了。

    都是這個討厭的爹,故意不讓他見娘,討厭的爹!

    提兒扁著嘴,惡狠狠地瞪向他爹,甚至伸出一隻小手用力地想推開他爹,「討厭的爹,都是你,娘生病了,你走開,不要碰我娘,走開啦!走開……」他把他娘的難過都歸咎到他爹的身上。

    只要是想要跟他搶娘的人,他全都討厭!

    闇冥的目光一凜,正想一掌劈向和他搶女人的小鬼,可一旁咳得幾欲嘔吐的聲音喚回她的注意力,他條地收回了掌。

    他如閃電般地彈指點住她的睡穴,輕柔地放乎她,為她蓋上軟被。他寧願她沉睡,也不願見她如此難過。

    「娘、娘、娘、娘……」不甘心的心手搖著突然沒了聲音的娘。突地,湜兒的身子一輕,他被捨住後領,像一隻小烏龜似的四肢亂爬。「娘……」

    拾著愈來愈有重量的小鬼,闇冥將他舉到眼前對視,聲音極輕,卻陰冷地威脅道:「你再吵一句,我就把你去出去,讓妳永遠見不到你娘。」

    想再叫囂的小嘴愣愣地閤上,他可是很清楚地看到他爹臉上浮現出的邪惡殘酷,小嘴一抿,眼眶馬上蓄滿了委屈的淚水。「娘……」爹欺負湜兒。

    闇冥濃眉再揚,「嗯?」揪著湜兒的幽眸則是邪冷無比。

    小手委屈地蓋上嘴巴,湜兒點點頭,嗚……他不吵了。

    大掌一揮,闇冥以巧勁地把提兒丟到花廳的酸枝太師椅上。

    他的眼眸轉向昏睡的人兒,面上掠過一絲陰沉,掀起她方才摀住口鼻的袖口,只見一片腥膩的紅盛駭人的呈現在他眼前。

    扯開她胸前的衣襟,貼著她胸前的心脈大穴,他試著灌入真氣……但只一瞬間,他使愣征地垂下了手,她……五臟六俯的血脈微弱欲斷,她的身體……漸漸地腐敗了……為什麼?她究竟有什麼事情瞞著他?

    大掌握了又放、放了又握,闇冥將想搖醒她的衝動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她究竟在堅持著什麼?闇冥實在不懂?

    她愛他,卻不肯放開心胸;他愛她,卻不懂她究竟要的是什麼?

    感情這條路,他和她都走得崎嶇辛苦呵!

    在他倆之間,究竟少了什麼?又究竟多了什麼?

    不懂心頭的惶然來自何方,他咬咬牙,轉身離開。經過花廳時,他拾起仍覺莫名委屈的湜兒,有些事,他必須弄明白……再醒來,是一陣劇咳痛得喚醒了她的神志。

    「咳……咳咳……咳咳……」她痛苦地捲縮著身子,像是要咳出五幟六俯似的,在喘息間,她掙扎著想吸進新鮮的空氣,卻惹得胸口的咳痛更劇。

    「咳咳……咳……」

    一雙雪白的柔夷輕柔地扶起她,餵她喝下一杯溫水。

    溫燙的液體滑過喉嚨,梢稍乎患了欲咳的癢痛感。

    她抬起頭,「是妳?!」竟是駱心柔。

    駱心柔輕拍著她的背,「還要嗎?」她又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聽喜兒說,妳染上了風寒,我……就過來看看了。」駱心柔絕美的面容上有著擔憂。

    見到駱冰彤的眼搜尋著寢居裡的其他人,駱心柔解釋道:「是我自己來的,沒有帶婢女過來。」

    輟飲著微燙的水,駱冰彤安靜無語。

    面對她的默然,駱心柔有些侷促地笑了笑,「好……好奇怪,好像來看妳都是在妳生病的時候。」話落,她垂下眼,尷尬地沉默了。

    「妳想說什麼?」駱冰彤開口了,她倆向來不是熱絡的姊妹,如今還不帶侍女地獨自前來,一定是對她有所求。

    「我……」駱心柔抬起睜子,看見她冷然的面容後,又吶吶地低下頭。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闇冥待會兒就回來了,有話妳就直說吧!」挑在她們的丈夫不在時而來,絕非是湊巧。

    「我……」駱心柔咬著唇,小手扭結在膝上,神情是一副我見猶憐的嬌柔。

    她的眼神移到腹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毅然地抬起頭,「我懷孕了。」

    她……懷孕了?!

    愣征地揪視著她同父異母的姊姊,駱冰彤猛地驚喘了一口氣,撇過臉,「恭喜。」聲音卻是乾啞而緊繃的。

    她……在此時,只能說「恭喜」啊!

    恭喜駱心柔又懷了她們丈夫的子嗣,恭喜黑暗王朝又多了一個皇子,恭喜闇……恭喜闇冥……她茫然地不知道要恭喜閤冥什麼……猶泛著香氣的柔美緊張地握上了她的手,「不!不是的,我懷孕了,可是闇冥會殺了我,妳要救我……」

    擱在一起約兩雙手,一雙是柔嫩而無瑕,而她的手……卻是粗糙而醜陋的……對照著她們兩個的人生,真是諷刺呵!

    駱冰彤無聲地抽回手掩在綢被下,幾近無聲的低問:「為什麼?」

    駱心柔絕美的小臉上有著無措的恐懼,「闇冥不會讓我生的,他不會讓我生的。」她也知道來求駱冰彤是她的臉皮夠厚,可是,她真的沒人可以求救了。

    「闇冥娶我只是因為先帝的允諾,還有……為了折磨我們。他不愛我的,妳知道嗎?他總是抱著我明著妳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好像在喚著妳的魂。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求求妳,妳一定要救救我。」因為,時間可以算得一清二楚,駱冰彤回來後,他從來沒有進過她的房。

    若他知道她又懷了孩子,這一次,他一定會殺了她的,他們不會再有生闇霽時的幸運了。

   駱冰彤撇開臉,心頭酸楚地翻湧著。

    他在別人的懷裡時,嘴裡喊的還是她的名字,翻騰在她心中的情緒是狂怒、是狂喜……卻也是心痛……「孩子多大了?」

    「兩個月了。如果妳不在的話,他不會介意讓我生的,可是,現在妳回來了,闇冥一定不會讓我生下這個孩子的。冰彤,雖然我們沒有姊妹情分,但是,至少請你看在我們同是姓駱的份上,妳幫我求求闇冥,求他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只要你開口,他一定會肯的,求求妳……」駱心柔的聲音中儘是慌張與乞求。

    兩個月……是她重返楓苑之後……唇角淡淡她笑了,是她太傻,他曾說過,她的心頭有她……可沒說過她的身邊也只有她……這不是她早預料到的事嗎?這種修補過且殘破的身軀,又怎能留住她的愛憐?可是,她明明知道……胸口的痛楚又怎麼會無止毒的蔓延?

    淡淡地,她的笑容沒有改變,卻漸漸地轉為哀戚,是他隨睜裡的專注,還是他指問的溫柔,纏裹住她的身心,讓她自欺地以為她真的就是位永遠的唯一。

    如果她沒有回來……駱心柔一樣曾懷孕;如果她沒有回來……駱心柔的孩子他不會介意……這究竟是她的溫柔,還是殘酷?因為,他對她的介意,欲左右了一個生靈的命運。

    這樣的介意,到底代表了什麼?她不懂,真的不懂啊!

    她輕啞地低語,「我的話,他未必曾聽。」她不想因為她的存在再去左右他人的性命,所以,即使她會對闇冥說起這件事,卻不奢望狂妄的他曾聽得進去。

    駱心柔的小臉陡地發亮,高興得連呼吸都有些急促,「會的、會的,妳的話他一定會聽的。因為他愛妳,她是這麼這麼地愛妳,他一定會聽妳的話的。」為了留下孩子,她一定要說實話。

    他……愛她?!

    為什麼闇冥總是這麼說?如今,她的侍妃也這麼對她說,可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闇冥真的愛她。

    他只是霸道且狂妄地宣佈他愛她,要她忘卻他身邊所有的紅顏,只要愛他就好,可他不知,她的在意究竟在哪裡。

    她的在意……就是她最深切的不在意呀……恍憾間,闇冥走進了房間,駱心柔慌張地告辭了,只是,離去前仍對她投注深切的眼神,似乎有著切切的叮嚀。

    「她來做什麼?」闇冥揚起眉,一股威迫的氣息逼近她。

    駱冰彤淡淡她笑了,「探望我。」探望這個和她共享男人的異母姊妹。

    當駱心柔開口請求她時,她是什麼樣的心情?一個千金之軀竟要開口請求她母親向來鄙視的妾生女?!若是大娘有知,怕不從黃土裡跳起了?

    縱使闇冥心裡已有所準備,他也沒有說出口,只是坐在床沿,瞳眸幽幽地燦亮,「妳是不是有事該告訴我?」他平穩的聲音下,隱隱匯聚了狂濤巨浪。

    將散落的髮絲撥到耳後,她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有著疲憊的神態。「她懷孕了。」孩子……是妳的。

    「所以呢?」闇冥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殘酷的笑意。

    他早該想到的,駱家人總是無止盡地利用她,駱心柔絕不可能老實說出孩子不是她的種,她沒有這種勇氣。

    「所以……」望著她的眼神恍憾地落到她的身後,一下子便失去了焦距,「所以,恭喜你。」她只能說出這句話。

    他幽眸一斂,「若真要恭喜,妳怎麼不敢看著我說呢?」長指揮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

    他想逼她到絕境,好哭喊出她對他的在意,而且,他心中對她的怒氣,教他無法誠實地對她溫柔,只能邪佞地、蓄意地傷害並折磨她的身心。

    這……正是他愛她的方式啊!

    失去焦距的睜子緩緩凝聚,望著他邪美的俊容,她微掀朱唇,「恭喜。」卻無聲地滑下了珠淚。

    她的淚讓闇冥的幽睜一斂,他勾起了笑,俯身輛過她柔嫩的腮頰,「倔強。」

  呼在她頰邊的氣息含有一絲愛憐。

    「除了妳,我不會讓任何一個女人生我的子嗣。」她的輕語彷如誓言,只有她,才有資格成為他孩子的母親。

    她悄悄的慘白了小臉,揪著他的袖口,「你不會……」他真的不打算留下駱心柔的孩子?

    闇冥輕琢了一下她微張的唇,「不!我會。」只是駱心柔的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他不會有任何舉動。

    「如果妳不願再有子嗣,就不該碰她。」抬起盈盈的淚眼望向他,「我是那孩子的阿姨,若妳不留住他,就不必留我了。」她任性地下注,賭的是他口口聲聲的在乎。

    她的威脅並沒讓闊冥變臉,只是挑眉輕笑了,「好。」

    駱冰彤斂下眼睫,笑得恍憾而淒楚。是呀!她是答應她了,可是,她……為他曾答應得……更在乎她一點呵!

    心頭又竄過一陣頭痛,她蹙著細眉,難過地摀住胸口,輕聲低喃。

    閤冥忍住想伸手安撫她的動作,只是冷眼等地的痛楚過去。

    「妳該有事要告訴我的。」他已從薩喀爾德長老和提兒身上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昊辰兒的龍鯉魚內丹。

    他已經命武亟領著精衛隊去尋昊辰兒的下落,但他仍在等……等著她將她所有的喜樂全都告訴他,包括她積毒已深的身體,和內臟逐漸腐蝕的性命,他希望她讓他為她承擔一切,而不是任由她一人獨自躲在角落裡哭泣。

   唉!這樣驕傲的她,讓他無力地只想大吼。

    她是她的夫,為什麼她總是不信任他?為什麼她要獨自承受著痛楚,讓他為地無力地心痛?

    她抬眸,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在此刻,駱冰彤立刻知道……他已經明瞭了一她輕輕地綻出一抹幽出的笑,「為我好好照顧……湜兒。」這是她最後的遺願。

    「該死!」闇冥迸出暴怒,握住她的細肩猛力的搖晃,「別笑了,妳不要笑了。」她總是……總是這樣飄忽的笑,笑中帶著淡愁,她總是企圖以笑容掩飾她的哀傷。

    而他每每看到她的笑,便會惶惶地生怒。可是,他又不知,若真有那一天,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他會不會更加瘋狂?

    她被他晃得昏眩不已,只得緩緩斂住笑,纖手搬上她的俊容,專注地,用著心魂專注地看著他,「吻我……」

    輕輕的迎上了他征愣的唇,然後,深深地吸進他帶著麝香的氣息,地想將唇舌相觸的感覺烙印在心版裡。

    她絕望地、用力地與他的唇舌糾纏,更深、更纏綿,似乎想將她所有的愛憐全都傾注在這親密的交纏中。

    放開她的吻,兩人都輕喘不已,無言地對視著彼此。

    是她先挪開了視線,躺下身,洩住他的衣襟不放。

    她將他溫厚的大掌貼在她冰涼的臉頰摩掌,「你愛我嗎?」她似唾語般地輕問。

    「我愛妳。」他如願地給了她答案。

    她笑了,無怨無悔她笑了,「摸我。」悄悄卸下了不在乎的防禦,她的小臉在他的掌心理得更深、笑得更甜了。

    掌心揉進了更多的溫柔,他看著她的小臉上儘是滿足的笑容。

    她曾說過……她愛他的手……當時他為她的無慾、淡然而檸痛了胸口,並自心房涸泊地流出了一種叫做心痛,還有不知名的溫熱感受。

    事隔多年,他到現在才明白,那種不知名的感覺就叫做溫柔,只因為愛她,他才會只對她生出的溫柔。

    現在,她依舊淡然,也為了他給的溫柔而笑得十分滿足。

    可他的心痛,卻依舊如當初一般,痛徹心扉。

    只有她,單純地變著他,只是單純地變著闇冥這個人,不是因為他所代表的權力、財勢,只是因為他這個人而已。

    「告訴我,妳想要什麼?」不論是什麼,他都會為地做到,只要她繼績在他的輕撫下笑得滿足,無論如何他都會為她做到!

    「我想要……你的溫柔。」如貓咪般輕輕蹈著他的掌,她甜甜的笑了,笑得無慾無求。

    她只想要他的溫柔……她只要他對她的溫柔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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