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棋心裡很不痛快,他想秦炎這小子在班上人緣那麼好,跟誰都合得來,怎麼偏要跟他犯沖呢?
哼!叫你怕了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惹我!
然而心裡面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他不惹你了,卻也不理你了。
謝棋想我操!明明是秦炎的錯,怎麼到頭來不爽的卻是自己?
他一怒之下順手就把桌子上的鬧鐘砸了,然後他媽媽進來看到了,對他一頓痛罵:「你又砸鬧鐘?你都砸多少個了?家裡的鬧鐘跟你有仇啊?買一個你砸一個!你再砸一個試試看?以後連一星期一次的零用錢都沒得給了!」
***
糊里糊塗的,秦炎和謝棋又升到了同一所高中,總算不同班了。
他們擁有著各自的朋友,交際圈也不重疊。關係好了一點,碰面也不再互相兇惡的瞪著對方了,畢竟又長了幾歲,懂事了些,加上同住一個樓裡,雙方父母關係又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表面功夫總要做做的。
不過兩個人的交情也沒好到哪裡去,照樣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念到高二,學校開始規定在校晚自習。那天秦炎下了晚自習,去單車棚取自己的自行車時,一路找到車棚的盡頭,總算看到了自己那輛半新不舊的腳踏車。正摸鑰匙出來開鎖,忽然聽到黑暗中某個地方有動靜,一時好奇的看過去,這一看可不得了,竟然是謝棋和他們班長的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兒摟在一起,坐在單車後坐上接吻!
「跨啦」一聲,秦炎已經條件反射的打開了自行車的鎖,謝棋立刻看到了他,眼神一寒,秦炎慌忙跨上自行車,一陣猛蹬,竄出了校園。
謝棋丟下那女孩,騎車就追。
幾分鐘後,謝棋追上了秦炎,車子一拐,把秦炎逼進了一條暗巷。
兩個人互相對視,「撲哧噗嗤」的喘著氣。謝棋跨前一步,盯著秦炎,開口道:「你——」
秦炎立刻說:「你別瞎操心,我不會說出去!」
謝棋冷笑起來:「那麼說你全看到了?」
秦炎想這不是廢話嗎,你不也看到我看見了?
謝棋又跨前一步,秦炎後退一步,防備的看著他。他可別又拳頭過來了,這次秦炎可要還手了!
謝棋笑起來:「瞧你那德行,怕我打你?」
「怕個球!你當我不會還手啊?」秦炎想真他媽的背,不小心看到也犯法?他這次可真沒招謝棋啊!
謝棋說:「這事兒就你知道,要是傳出去了,你給我走著瞧!」
秦炎說:「我操!你那些破事我沒興趣到處去說!真要傳出去也是你自己不小心,別賴我頭上!」
謝棋說:「傳出去倒是小事,你丫不會又去告狀吧?」
秦炎氣得一陣哆嗦,什麼叫又去告狀?他長這麼大也就犯過兩次抽,有次還是一片好心,結果還挨揍……我靠!吃多了他也不會再幹那種蠢事了!
「我再說一遍,你的事我不會管!告狀?你當老子閒得發撐?」
「那可難說,你丫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謝棋大聲冷笑,「你不就喜歡背後告我的狀麼?我怎麼信你?」
秦炎差點亂罵起來,最後還是忍住了:「老子管你信不信,讓開,別擋道!」
謝棋伸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力氣很大,痛得秦炎正要一巴掌揮過去,謝棋突然鬆開手了。
「你給我記著,我的事你少管,不該看的別亂看,不該說的少他媽亂說!」
謝棋丟下這句話,跨上了自行車,揚長而去。
秦炎當天晚上回到家,「砰!」的一聲摔上房門,坐到書桌前,看到自己貼在檯燈架子上的座右銘——人生就應觀棋不語。
操!這話太他媽正確了!秦炎抓起筆,刷刷的在那句話下面畫上兩條粗線,然後又在下面加了一句,管他去死!
他想謝棋的閒事,他不但以後再不會管,就連看到也要裝作沒看到,不然又是一場無妄之災。謝棋擺明了是瞧他不順眼,自己以後要牢記「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八字方針,堅決的把無視謝棋的政策貫徹下去!
謝棋以後就是當著他的面殺人放火,偷摸剽竊,他也當是看電影!
***
主觀上來說,秦炎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經過那麼多次血淋淋的經驗教訓,再不吸取他就是白癡了。他總結一點,謝棋這人,仇家是做不得的,朋友也不要做,自己在他心目中已經成了陰險小人的代名詞,以後關於他的閒話廢話,多說半句都是錯,只能當作不認識這人,看過個十年八年後,兩人能不能一笑泯恩仇。
於是秦炎對謝棋,從此後退避三舍,繞道而行。謝棋在學校後門和人打架,他騎了車從前門走;謝棋和他的女朋友教學樓天台上約會,秦炎至此再不踏上天台半步;謝棋加入籃球社,秦炎就入了排球社,後來看謝棋有些也想加入排球社的意思,秦炎慌忙退社,乾脆啥社團都不入了。
可是客觀上,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事物是不以人的意識為轉移的。所以,某些情況下,兩人不情不願的,也還是要摻合到一起。
一個方面,他們兩家父母的關係實在是好,樓上樓下的住,經常的要互相串門子。兩個小崽子當著自己爹娘的面,再大的仇恨也只能藏起來,嘻嘻哈哈的擺出哥倆好的姿態,勾肩搭背的進房間去寫作業。可惜門一關,兩人立刻各佔山頭,分坐書桌兩端,你寫你的作業,我寫我的作業,誰也不搭理誰。
有次秦炎趁謝棋上廁所,偷偷看了看他的作文,這一看,幾乎吐血——那慘不忍睹的字跡,那些不可置信的錯別字,那前言不搭後語的情節,那能把古人氣得從地底下爬出來的成語亂用——秦炎想虧得我不是他語文老師,看到自己的學生寫出這種東西,活著那叫一個堅強啊!
不過,我為什麼要告訴他呢?秦炎幸災樂禍的想,就讓他螞蟻搖大樹,天蜇變通途去唄,我還樂的看笑話呢!
謝棋當然不知道秦炎腦子裡轉著這種念頭,上完廁所回房繼續寫作文,啊,那個飲啥止渴咋寫來著?好像是個跟鳩看起來差不多的字……他瞥了秦炎一眼,那小子正專心致志的寫自己的作業,頭都不抬一下。算了,問他多掉價,回家自己查字典去!
撇開兩家關係來說,這兩個人都是死要面子的主,自小一起長大,總有些共同的朋友。要是彼此仇視的態度太明顯,難免會被人問為什麼。秦炎不想讓人家說他是告狀精,謝棋怕別人說他小氣,所以都心照不宣的維持著表面化的友誼,見面扯出三分笑,背過身去,一個翻白眼,一個皺眉頭。
翻白眼的是秦炎,皺眉頭的是謝棋。
謝棋不是那種特計較的男生,他當然看得出秦炎有意無意間在躲著他,一開始他心裡是有氣,看了秦炎就恨,覺得自己拿他當哥們,竟然被他背後捅刀子,這不是被背叛麼?可秦炎除了告過他那麼兩次狀,再沒有別的事惹到他。時間長了,他覺得那事就算了,可總不能他先開口去對秦炎說:「那些事我都不跟你計較了,咱們以前怎樣現在還是怎樣吧?」
呸!這種事他怎麼可能做得出?
於是越想越煩躁,一肚子怒氣就撒在秦炎身上。他想丫過來開口道個歉會死啊?偏要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了就恨!
秦炎呢,就更不可能去主動示好了,他想橫豎你看我不順眼,我何苦自己送上去找沒趣。反正再忍個一年就高中畢業了,大學總不可能又跟你同校吧?
一個是等著對方先低頭,一個是連要去低頭的意思都沒有,於是惡性循環,繼續相看兩厭。
懵懵懂懂的,混到了高三。
高三文理分科,秦炎和謝棋都選了理科,不幸的又成了同班。功課日益緊張,謝棋和他那女朋友卻是囂張得緊,因為那女孩子成績也不錯,長得也漂亮,在學校屬於大眾焦點型人物,兩個人上課下課的出雙入對,整個高三幾乎人人都知道他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