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總管真的很憂鬱。 非常非常地憂鬱。 蒲葵看李總管悶悶地蹲坐在帳房外的階梯上,不停地歎著氣,眉頭結在一起,一副很憂心的樣子。
自從表小姐突然搬進司徒府後,李總管的表情總是這麼憂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表小姐搬進來後,司徒府上上下下臉色都很沉重,好像每天都作惡夢被嚇醒的感覺。
到底這表小姐做了什麼?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怕她,視她如蛇蠍?
府裡的人這樣如臨大敵,害她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終於,李總管再也受不了蒲葵觀察的眼光,示意蒲葵也坐下來。
「蒲葵,你喜歡司徒府嗎?」
「喜歡啊!」蒲葵回答得很直接也很快。
有飯吃、有事做、還有錢領,為何不喜歡呢?
她可愛死了司徒府呢!
「那司徒府待你好不好?」李總管繼續問下去。
「很好啊!」蒲葵回答得既天真又率直,心裡卻想著:一個月讓她賺那麼多錢,怎麼會待她不好呢?好到不行了咧!
「那接下來有段時間會不太好過,你可得忍耐一下喔!」李總管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為什麼表小姐突然又搬進司徒府呢?原本大家以為可以脫離她的魔掌,從此天下太平,想不到天有不測風雲啊……
現在可怕的表小姐又回來了,他可以想像司徒府即將陷入怎樣的水深火熱。
特別是老爺夫人都過世了,壓得住表小姐氣勢的人不在了,日子真的會很難過……
唉……
「為什麼?」蒲葵不明白。不好過是不是就表示她沒外快賺了?
一想到這點,她馬上緊張起來。
「這是因為……」李總管再轉頭看向蒲葵時,突然頓住了。
老天,怎麼這麼像?!李總管吃驚地看著蒲葵姣好的臉孔,因著蒲葵和表小姐如此相似而嚇壞了。
難怪他頭一次看見蒲葵就有很熟悉的感覺……原來是像表小姐!
唉,怎麼外表如此相像的兩人,性格居然差這麼多呢?
蒲葵貼心多了,也懂事多了…… 看到李總管奇怪的表情,蒲葵只能傻傻地問,「總管,是葵兒吃完早餐忘了擦臉,臉上有殘渣嗎?」
「不是!」李總管搖搖頭,再次告訴蒲葵,「總之,這段時間你要好好忍耐……去做事吧!」
「喔。」蒲葵聽得一知半解。雖然心裡很想再繼續追問不好過的原因,不過看李總管的樣子,似乎是不太可能告訴她答案了。她只好站起來準備走人。
才走沒幾步,蒲葵又被李總管喊住了。
啊!他要告訴她原因了嗎?蒲葵驚喜地轉身看向李總管。
「對了,少爺給你的那塊玉珮,不要隨便讓人知道。」結果李總管是提醒她這件事。
李總管這麼一講,反讓蒲葵愣住了。「總管!」
「總之別說出去就是了。」李總管擺擺手,繼續憂鬱下去,不再搭理蒲葵。
蒲葵也只能摸摸鼻子走開,趕緊去做事。
「少爺,李總管說您需要補一補,叫奴婢拿這盅人參雞湯來給您養身。」蒲葵恭恭敬敬地說。
說完,抬頭看到司徒仲天的臉,蒲葵馬上笑得很是無辜,「人家只是照李總管吩咐的話說而已嘛!」
所以不是她的錯,少爺不可以因為她沒有叫他「仲天」就主她氣喔!
蒲葵以為這下少爺不能扣她錢或處罰她,心裡正得意得不得了,不料男人卻手伸過來扯住她,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堵主她的小嘴親吻起來。
「啊……」她來不及有所反應,唇已經被男人霸佔。
他的親吻非常細膩,親柔地舔舐著佳人如花般嬌艷的唇掰,深深地擁吻著她。
司徒仲天的舌強悍地掠奪,深深探人她的檀口,與她的丁香小舌反覆糾纏,一次又一次地加深親吻的熱度……
濃烈的吻佔去蒲葵的所有心思,點燃她體內的慾望、奪去她的心智氣息,讓她無暇思及其他,只能感受到他的熾熱,只能憑本能回應他的熱切渴望……
這樣的親暱,是她未曾經歷的狂野熱情。
「哦……」宛若撒嬌的鼻音悄悄逸出,蒲葵難為情地閉上眼。
兩人擁吻了良久良久才緩緩分開……
「該叫我什麼?」司徒仲天因為方纔的激情而嗓音沙啞。天知道他有多享受她的吻!他真想馬上佔有她,但是不行。
現在的他只能忍耐,直到他把事情處理完畢——
蒲葵也因為剛才的那一吻意亂情迷。 「仲天……」她呢噥的嗓音聽來格外迷人。
兩人都深深陶醉在先前那一吻所帶來的熱情中,甜蜜地凝望著彼此,恨不得此時此刻永留存……
但很殺風景的高八度聲調自房外傳了進來。「表哥——」
蒲葵跟司徒仲天嚇得立刻分開!
這聲音的威力實在可怕咽——
「表哥,你睡了嗎?」只見關琪琪興高采烈地衝了進來。
司徒仲天搖搖頭,心裡卻想,就算他真的睡了,被這種高八度的可怕嗓音叫喚,想不醒來都很難。
「太好了!我也睡不著耶!」關琪琪仍是高高興興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蒲葵。
「表妹,男女授受不親,夜深了,恐怕不方便你留在我房內。」司徒仲天輕皺眉頭,委婉地拒絕。
「可是我睡不著啊!」關琪琪老大不高興。她向來不容人拒絕。這就是司徒府上上下下都不欣賞她的原因。
關琪琪一向刁蠻任性,完全不顧別人的想法,只憑自己的好惡行事。
而且她還由不得人拒絕,一被拒絕就哭天喊地,弄到人人惶恐臣服才肯停止。 連向來最疼愛她的司徒夫人,常常也被她折騰得受不了。 這就是為什麼當關琪琪離開司徒府,宣佈她愛上知府兒子時,司徒一家歡天喜地到顧不得家裡剛有人過世,用盡各種方法歡賀脫離關琪琪的魔掌。 畢竟擺脫了糾纏近十年的惡夢,沒有人還顧得了其他悲傷的事……
「表妹,但夜深了啊!」司徒仲天語氣極輕,但有著不容商量的堅決。「而且我也累了。」 他才不會再那麼笨了呢!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保證會變成表妹日後逼婚的鬼理由……幸好他心愛的葵兒還在這裡。
「可是……」說著說著,關琪琪的眼淚就要掉下來。
她又要開始施展她最擅長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了!
「表妹,我真的累了。」司徒仲天有點不耐煩地說。
「但是我不累啊!而且人家才回來沒幾天,難免會認生……表哥,你怎麼這麼無情?」關琪琪的纏功開始了。
「不行,我真的非常累了。」司徒仲天再一次拒絕。
「嗚……」雙眼泛紅,小嘴緊閉,關琪琪準備哭了。
這時蒲葵開口了,「少爺,天涼了,需要奴婢幫您加件外衣嗎?」
厚!她實在不喜歡這個表小姐假惺惺的模樣!
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來歪纏少爺陪她聊天?
堂堂的大家閨秀,居然比她這個奴婢還不懂得避嫌,有夠令人受不了的!
蒲葵滿肚子不痛快地想著,但表面上還是十分恭敬。
「表哥,她是誰?哪來的奴婢這麼沒禮貌?」關琪琪這時才注意到蒲葵的存在,氣呼呼地指著她。
「夜深了,表妹,聲音放低點。」司徒仲天不正面回答關琪琪無禮的問話,只是輕淡地提醒她把聲量放小。
他不願意告訴關琪琪蒲葵的身份,以免關琪琪又要仗勢欺人。
更何況,蒲葵之於他,並不是一般的丫環……
「表哥,你陪人家聊天啦!人家睡不著呢!」關琪琪見司徒仲天不肯跟她說明蒲葵的身份,改而繼續硬纏著司徒仲天聊天。「咱們可以去外頭走走……今晚月亮很美,我們花前月下,正好可以促膝談心呢!」
關琪琪自己講得一派高興,蒲葵卻是聽得滿心不爽。
哼,花前月下?促膝談心?
還罵她沒禮貌……到底是誰沒禮貌啊?!
蒲葵冷眼看著關琪琪興高采烈的模樣,心裡氣得直冒煙。
就在關琪琪將身子更挪向桌子,欲往司徒仲天更靠近時,只聽她驚叫一聲,「我的衣服!」
關琪琪身上那件昂貴的絲綢裙子,被不知為何突然翻倒的茶水潑濕了。
「天哪!這件裙子很貴耶!」關琪琪臉都快綠了,心疼得不得了。
「糟糕!表妹,你快回房去換掉裙子,這茶潰要是不盡快處理,恐怕裙子就要毀了。」見關琪琪那麼心疼身上的裙子,司徒仲天馬上加油添醋把這污漬講得十分難處理,弄得關琪琪緊張兮兮。
「真的嗎?那我先走了。」關琪琪一聽到心愛的絲裙很有可能報廢,連忙告辭,不敢逗留。
「表妹走路小心點喔!」司徒仲天表面上看起來很著急,心裡卻十分愉悅。 等關琪琪走後,司徒仲天便轉過來看了蒲葵一眼。 「少爺,您可別罵我喔。」原來是蒲葵故意去動桌腳,那杯茶水才會翻倒。 她只是氣不過嘛! 那表小姐態度那麼差,難怪大家都不喜歡她……她活該啦!
司徒仲天只是搖搖頭,寵愛地看著蒲葵,強忍著滿肚子的笑意,假裝沒事地說:「晚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是。」由於剛剛做錯了事,蒲葵也不敢再問少爺今晚是否要伺候他,急急忙忙地告退。
「你就是蒲葵?」
幾天後,關琪琪在小艷的陪同下,攔住了正在做事的蒲葵,睥睨而盛氣凌人地問。
「是。」蒲葵雖然很討厭表小姐問話的態度跟口氣,但還是忍著回話。
關琪琪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過蒲葵後,才說道:「你倒跟我有幾分神似。」
當然啦,她自然是美一點,氣質也好一些……跟這個粗鄙的丫環比起來,她這個大家閨秀總是細緻多了。
「表小姐有事嗎?」
蒲葵心裡偷偷訝異兩人的相似,也暗自叫苦。
她才不要跟這個講話沒禮貌、又愛大小聲的表小姐相像呢!這個表小姐把大家的心情都弄得好糟喔……
像昨天繡房的小君就被表小姐罵到哭出來,只是因為小君將表小姐一仵裙子改得鬆了一點。前天,另一名丫環銀兒只是因為茶水不小心溢出來,濺濕了一小塊桌巾,表小姐就賞了她一個耳刮子。
諸如此類的事,把司徒府的下人弄得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很害怕被表小姐欺負。
再說,他們在司徒府做了這麼久,主子從來未曾打罵他們,結果今天一個來作客的表小姐,居然比正主兒還凶?!
這叫他們做下人的怎麼氣得過呢?
更何況這表小姐也不是真的大戶人家的小姐,不過就是過世的司徒夫人兄長的女兒,家裡只是開間小小的油店,請得起一兩個夥計就算不錯了。
現在居然在司徒府吆喝他們這些下人,甚至還打他們?!
難怪司徒府的每個下人都因為這個表小姐而深深憂鬱著。
蒲葵實在是越想越生氣,但表面上還是恭敬地低著頭。
「沒事的話幹嘛叫你?笨!」關琪琪沒好氣地罵著,越看蒲葵越生氣。
「那表小姐有什麼吩咐?」
「你知道我跟少爺的關係嗎!」關琪琪盡可能讓自己看來很平靜,像個大家閨秀。
就是表兄妹嘛!這誰都知道。蒲葵點點頭。
「很好!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狐媚主子呢?」關琪琪也不迂迴,馬上就切入她今天的重點——趕走蒲葵。
「蒲葵沒有狐媚主子啊!」表小姐怎麼會這樣說呢?從來沒有人說她狐媚主子啊!
「還說沒有?那你為何死纏著表哥不放?」這小騷蹄子還狡辯?!關琪琪聲音開始拉高。
「蒲葵沒有啊!而且說到狐媚主子,表小姐應該是說您旁邊的小艷吧!」蒲葵指了指小艷。
「小艷?」這下換關琪琪摸不著頭緒了。
「對啊!大家都是這麼說的。而且小艷白天也陪主子玩,兩個人還玩到外面去了呢!」而且玩得吵死人……蒲葵想到自己進府第一天聽到的鬼叫聲,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關琪琪一下子沒話說,只能惱火地看著蒲葵。
一旁的小艷臉色卻突地刷白。
「這就是表小姐的吩咐了嗎?還有沒有其他的吩咐?沒有的話,奴婢要趕緊做事去了。」蒲葵又丟出一句氣死人的話。
「總之,你不准接近少爺!」關琪琪無話可「交代」,只好氣急敗壞地如此表示。
「表小姐的吩咐我聽到了,奴婢會將您的吩咐轉告給李總管,請他跟少爺調度。沒事的話,奴婢先告退了。」蒲葵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反正這表小姐也不是真的有事找她,只是吃飽撐著而已。
關琪琪陰狠怨毒地瞪視著蒲葵離去的背影。
就是這該死的小賤婢破壞了她的計劃!
她當初花了錢把小艷從窯洞買來,訓練了好一陣子後,才使計讓小艷進入司徒府。
為的就是要小艷誘惑司徒仲天,讓司徒仲天更加昏庸無能,好把司徒家搞垮。
自從司徒府的老爺夫人相繼過世後,在她們精心設計的流言下,司徒府應該會逐漸走下坡,接著關家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接收司徒府。
想不到半路殺出蒲葵這個程咬金,壞了她們的計劃!
真是該死!
她努力了這些年,居然就因為一個貌似她的小丫環而幾乎前功盡棄?
不!她絕對不允許這事發生!
這些年來,她委屈自己接近司徒仲天,在這個束手束腳的司徒府待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計劃就要成功了,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丫環竟然取代了她在司徒仲天心中的地位……
不行,她絕對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她和雙親策畫丁多年的完美計劃!
關琪琪陰沉地思索了好一會兒,心頭當下就有了個主意這丫環必須消失。
任何阻礙她的人都必須被剷除!
她粗暴地拽過小艷,附在小艷的耳畔低聲交代。
只見小艷臉色不只變得慘白,甚至還面露惶恐驚慌……
蒲葵睡到半夜,突然感到一陣尿意,遂走出去小解。
呼,外頭還真冷啊……
自從表小姐來了之後,少爺都沒有叫她留下來服侍他。
雖然她是不懂為什麼啦,不過她是樂得輕鬆,至少這樣她就可以利用晚上的時候兼差了。
呵呵,賺錢的感覺是如此充實,她根本就是樂不思蜀了。
反正表小姐那麼凶,能夠盡量遠離表小姐,她都覺得很快樂。
特別是那天表小姐找她談過話後,她都覺得表小姐讓她感覺毛毛的,有種說不上來的害怕感受。
尤其是表小姐看著她的眼神,好像很恨她似的……
解手完,蒲葵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準備再回到舒服溫軟的被窩,重溫剛才的美夢。
她剛剛可是夢到一大堆黃澄澄的黃金擺在她面前,讓她數呢!
「蒲葵!」
突然,黑暗中有人喊她的名字。
蒲葵正打算轉身過去一探究竟,突然感到有塊布蒙在她臉上。
「嗚……」
不一會兒,她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