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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愛上一朵雲 作者:雲深

第十章

  開車的是喬治。他們一行三人在距離MAURICE不遠的停車場下了車。六點半開始的營業時間才過了幾分鐘,他們已走到酒吧前。

  何彩雲好奇地張望著。嗯,入口設計得很別緻,通往地下室的階梯,點著一盞盞造型各不相同的蠟燭。顯然這也是唯一的出入口,萬一發生火災……

  哇!今天鄉下土包子頭一回進大觀園,可是冒了生命危險!

  易凡在前頭帶路。因為樓梯狹窄,不容兩人並行,喬治只好跟在後面,接著是何彩雲。仍是她一貫簡單舒適的穿著打扮,談不上型款,圓圓的臉上一雙明亮的眸子四處張望著。他們來得早,酒吧中除了服務生之外沒幾個人。她眼明手快地發現一個極佳的位子--一張寬大的半圓形沙發,就擺在已經開了的大尺寸液晶電視前。看了一眼片頭,她立刻認出是勞倫斯奧立佛主演的老電影「蝴蝶夢」。她很喜歡這本小說,電影拍得也不錯。她覺得自己好歹勝過女主角一點--她的字寫得挺好看的,至少人家不能用字如其人來形容她……

  她今天當然不是特地跑來夜店看一部老電影的。今天的主角是喬治,易凡和喬治上酒吧來慶祝生日,順便也帶她來開開眼界。至於她願意跟著來,主要是衝著這裡的東西好吃。易凡老是故意向她提起,AURICE的乳酪焗烤茄子如何如何,墨西哥卷餅又如何如何,這個壞心腸的傢伙明知道這種同志酒吧不適合她來……

  不適合她來,服務生也沒阻止她進來,只是用奇異又略帶不屑的眼光瞄了她幾眼。

  仔細一想,能讓她感到興趣的似乎總和吃脫離不了關係,就連沈閱明,看起來都很可口……

  她猜想這家酒吧的客人一定也會覺得他可口,是一道超級大餐……

  她坐在沙發的一頭,那對愛侶像連體嬰似地暱在另一頭喁喁低語。何彩雲一邊喝著易凡幫她點的水果酒,名字好像叫做SANGRIA,真的滿好喝的。紅葡萄酒很香醇、梨很甜、蘋果很脆,她很快地把水果帶酒喝個精光。看著空著的杯底意猶未盡,易凡也挺機靈,還能一心二用,又幫她點了杯蘋果馬丁尼,還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她猜想意思大約是沒有人真把水果拿來吃吧!

  她淺嘗了一口馬丁尼,不大喜歡它的味道,立刻把杯子放回桌上。青蘋果看起來很不錯,她咬了一口,有點酸,別有風味。她一口接一口咬著蘋果,雙眼專注地盯著螢幕,劇情正發展到高潮,潛水夫在遇難的小船上發現雷貝嘉的遺體……

  酒吧中忽然起了一陣騷動,除了正忙著看電影的何彩雲和那一對愛侶之外,其他客人紛紛轉頭去看剛走進酒吧的陌生客人。

  他的黑髮理得很短,中規中矩的髮型,炯炯有神的雙眸在人群中搜尋著,挺直的鼻樑下,兩片形狀優美的唇正不悅地緊抿著。上衣沒有敞開三顆扣子,只有第一顆沒有扣上,微微露出一小片麥色的肌膚,讓所有人看得垂涎三尺……

  最好的是,他獨自一個人……

  他敏銳的眼神很快地發現目標,眼中有短暫的喜悅,卻立刻又消失了。他發現同坐在沙發上另一端的親密身影。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沒有誰說得準他的對象是易凡或是喬治,許多人猜測是喬治,這下子易凡可遇到強勁對手了。

  他並沒有馬上去找易凡或喬治搭訕,反而轉身往就近的吧檯高腳椅一坐,點了一杯純威士忌。他啜飲著威士忌,仍不時留意著電視前的沙發,唇邊揚起一抹似乎覺得有趣又有些寵愛的笑容。

  只有他的寶貝小何,會到了酒吧這種時髦地方,還拿著蘋果咬得喀吱喀吱響。

  幾句低語傳到他耳邊。

  「……不會吧?他看的好像是那個女的……」

  「……怎麼可能!太沒品味了吧,MAURICE出現這種恐龍妹實在破壞它的格調……」

  「這……說的也是,不過要拆開易凡和喬治這一對可不容易,我看今晚這位帥哥也未必能夠如願……」

  「……我賭他可以,瞧他那長相那身材,說不定還能一箭雙鵰……」

  易凡?喬治?沈閱明皺著眉。和易凡摟摟抱抱的那個男人便是喬治嗎?他一進門便發現這是家同志酒吧,易凡為什麼要帶小何到這種地方?還把她扔在一旁孤孤單單地看電視、啃蘋果,自己卻當著她的面和一個男人卿卿我我!小何會和他同居,當然是愛慘了他,可是她怎麼可以讓自己這麼委屈?

  他愈想愈是不捨,愈想愈是生氣,怒火一發不可收拾,他緊握著拳頭,不讓自己立刻衝過去痛打他一頓,眾目睽睽之下,小何會多麼難堪

  終於他們結完帳打算離開了。易凡挽著喬治的手走在前面,讓小何像小媳婦似地在後頭跟著。沈閱明也很快地結帳向出口移動。

  走完那一道燭光階梯,夜風迎面而來,時間還不算晚,易凡回頭道:「克羅蒂亞,我和喬治還想到別的地方續攤,晚上說不定就不回去了,妳自己先回家好嗎?」

  何彩雲正想點頭表示同意,她身後迅雷不及掩耳的竄出一個人,迎面就對易凡揮出一拳,連站在他旁邊的喬治都來不及阻止。傻在當場的喬治回過神才扶住易凡,兩人一同抬頭怒視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暴力客。

  易凡一看清對方長相,立時驚喊一聲:「沈總……」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第二拳緊接而至,狠狠擊中他的下巴。就算是上司也不可以隨便打人啊!喬治見愛人接連挨打,也加入戰局,三名大漢頓時打得難分難解,任憑何彩雲在旁大聲喊著要他們住手,卻沒一個人有空去理會……

  最後三個大男人終於打累了,都無力再出拳,且全都鼻青臉腫。

  「打夠了?」何彩雲冷冷地問道,恨不得上前再補他們一腳。這些男人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就在街頭上演一場拳擊秀?!

  三個人同時心虛地看著她,易凡和喬治的表情還有些無辜,沈閱明則有些懊悔。見她寒著臉,雙手抱胸,站立的架式像是逮著犯規學生的女教官。

  沈閱明先開口:「小何……」接下來卻無話可說。自己是怎麼搞的?他從來都知道暴力解決不了任何事,打這場架對小何有什麼好處?

  易凡尤其冤枉。他和喬治合力對付沈閱明一人,算是略勝一籌。可是兩人圍攻一人,贏了也不光采。就算是上司,也管不著他下班時到夜店消磨時光吧。「沈總,你怎麼胡亂打人?!」

  沈閱明怒哼了一聲,什麼胡亂打人,他打得有憑有據!這個易凡不開口也就罷了,一開口他就又想到他對小何的種種不是。他還有臉說話?姦夫就在旁邊!

  「你不該欺負小何!」

  這說的又是誰?

  「沈總,你別認錯人了吧,我又不認得什麼大河小河的!」

  沈閱明一聽怒意更盛。「小何就在眼前,你還敢狡辯?!」

  就在眼前?這指的不會是克羅蒂亞吧?她在租屋契約書上簽的名字是姓何沒錯……「你指的是克羅蒂亞?我哪裡欺負她了?是她嫌房租太貴了嗎?這可以商量的嘛,怎麼就直接跟你告狀!」

  什麼房租?沈閱明一頭霧水。難道他和小何同居,竟然還跟她收租金?該不會連家用都要小何負擔吧?!他愈想愈火,恨不得再揍他一拳!「你還要她付房租?!你是吃軟飯的嗎?!」

  何彩雲已經看得不耐煩。「學長,我是易凡的房客,付他房租天經地義。我又不是地痞流氓,哪有租房子不付錢的?」

  房客?「妳不是和他同居?」

  「我從沒說過他是我的同居人。」她只是懶得否認罷了。

  「妳……唉,小何,妳……是存、心氣死我的嗎?」

  「學長,這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他的事!她沒有男朋友,沒有同居人,沒有快要結婚!他的小何還沒被人搶走!

  沈閱明樂得想開懷大笑,揚起唇角,牽動瘀腫的上唇,他仍不顧疼痛地笑出聲來。

  他那個變了形的笑容看起來真是滑稽,何彩雲忍不住也想笑。傻傻的學長,也不弄清楚對象,人家可是兩個對一個!

  易凡和喬治相對苦笑,無奈地看著那旁若無人的一對。公司交由這樣一個癡傻的人領導,還外帶一個癡傻的女秘書,能有什麼前途?明明兩情相悅,克羅蒂亞幹嘛讓沈閱明以為她另有愛人?沈總也奇怪,喜歡就想辦法去搶啊,就這樣拱手讓人?

  不過他還有一個未婚妻,是個絕世大美人,克羅蒂亞不大像有能耐爭得過人家……

  今天這場禍事真是好沒來由。

  「喂,克羅蒂亞,妳可要好好把事情說清楚,別再讓人家以為我們是一對。」真是!以前還認為讓人誤會沒什麼,反正克羅蒂亞不在乎。現在才明白大有關係,他眼角的瘀腫和下巴的劇痛可是真實得很。

  何彩雲歉疚地看他一眼。「易凡,對不起。喬治,對不起。你們要不要先去看醫生,醫藥費由我來付。」

  誰會在乎醫藥費這種小事!易凡忍不住又瞪了沈閱明一眼,別再害他挨揍才是正經。「當然要妳付,還有妳這房客我不敢再留,妳另覓寶地搬家吧。」

  何彩雲頓時傻眼!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易凡會氣成這樣。瞧瞧他和喬治掛綵的臉孔,這也怪不得人家哪!

  「知道了,我一找到地方就搬。」她還能說什麼?

  「好,那我們走了。真是,無端端禍從天降!」臨走時猶叨念了兩句。

  何彩雲回過身面對那個罪魁禍首。「學長,你怎麼搞的?真是!像個小孩子似的!」

  沈閱明也是滿懷歉意地看著易凡和喬治走開。「妳啊,妳還敢說!還不都是妳誤導我的?妳怎麼可以讓我以為易凡是妳男朋友,害我……」又傷心又難受?「他有了別的情人,我哪受得了他這麼欺負妳。」

  「你還有話說!你隨便打人就是不對,現在害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啦!」

  「別擔心,我再去幫妳找。要不,妳知道,我那邊還有空房間。」

  「別開玩笑了,我租你房子?那像什麼話!」

  「妳可以租易凡的房子,為什麼不能租我的房子?」

  「不怕學姐跟你鬧翻天?」

  沈閱明聳聳肩。「反正她常常不在家。」

  「那我更不可能租你的房子。」楚落雁再好的度量、再不把她放在眼裡,也不會容許未婚夫和別的女人同居一室。

  沈閱明沒有堅持。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提議是不切實際的希望。「那好吧,我先送妳回家,改天再陪妳找房子。」

  「不用了,你還是先回家療傷吧。我記得有幫你們準備了一個急救箱,優碘紗布什麼的應該都有。請學姐幫你處理一下。」

  「唉,她今天不在家,過兩天才會回來。」他故意苦兮兮地說道:「我可以自己上藥的,只是裹紗布時有點不方便……」

  何彩雲有點心軟,雖然他太莽撞,畢竟是因她而起。「那我跟你回去吧,你的嘴角腫成這樣,明天怎麼見人?」

  沈閱明一點也不擔心明天見不見得了人,仍是不怕疼痛地對著她傻傻笑著。

  何彩雲不大明白他樂個什麼。也許是因為她和男人同居真的讓他很不以為然。他的觀念和她爸媽一樣保守。虧他還是喝過洋墨水的呢。「那走吧,你還能開車嗎?」

  沈閱明急切地點頭,不懷好意地偷偷瞄她一眼。小何沒有他在身邊還真是不行的,這麼容易上當。待會兒他要……

  他要做什麼?別忘了還有一個楚落雁!他真的必須為了楚落雁放棄他唾手可得的幸福嗎?犧牲他並不能讓她得到什麼,頂多是她從別的許多男人那裡也能得到的自尊。他一定要消極地等著別的合她心意的護花使者出現嗎?等待是有風險的,萬一哪天小何身邊出現的男人,並不像易凡只是誤會一場……

  不,他再也不要冒這種險了。

  楚落雁早就是成年人了,她必須為自己的生命負責。他希望不會發生,但若是舊事重演,他也不會再把責任攬上身。等她這次回來,他要立刻和她解除婚約。

  何彩雲見他突然靜默下來,似乎正在思考什麼重大的問題,臉上時而喜時而憂,然後是豁然開朗。她好奇地追問著:「學長,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想妳啊!」他笑咪咪地回答:心裡想著待會兒怎麼引誘她……

  她?她就在眼前,有什麼好想的?這人莫不是腦袋被打壞了。

  「學長,你是不是覺得頭暈暈的?會不會腦震盪?」她緊張地問,「我們先去醫院照個X光好了。」

  「親愛的小何學妹,妳別窮緊張了。我活了三十年來,從沒像今天這麼健康過。」健康得可以徹底欺負她,「妳放心好了。」

  「真的沒事?那我們還是盡快去處理你的傷口吧,免得災情擴大。」

  沈閱明似笑非笑地把她從頭到腳瞧了一遍,似乎正在評估等一下要從哪兒下手……好像都很可口。雖然不能確定小何是不是愛他,可是她肯定是喜歡他的。他只需要說服她,把喜歡變成愛就好了。

  他奇怪的注視讓何彩雲心驚膽顫,不敢再說什麼:心裡想著待會兒一定要速戰速決,把他傷口料理好,就馬上走人。

  沒過半個鐘頭,他們就抵達了何彩雲幫他精心佈置的家。屋中的擺設以舒適實用為主。雖然當初不是為他量身打造,卻意外地合他心意。楚落雁覺得太樸素,不過因為她外務繁忙,也懶得花心思去做任何改變。

  急救箱仍擺在原位。只是一些皮肉傷,沒十分鐘就全都上好藥,連紗布都沒用上。其實他自己就可以處理得很好,她覺得自己有點多此一舉。

  「好了,我要回家了。」她把急救箱收拾好,迫不及待地宣佈道。她老覺得沈閱明的眼光像餓狼似的,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何必急著走?與其回去打擾易凡他們,不如留在這裡陪我。」他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因為幫他上藥,兩人本來就坐得近,他的頭略一偏,幾乎就要碰到她的臉頰了。

  這下子,她真的肯定他沒安好心了,立刻想要起身逃回家,趁著自己的理智還一息尚存的時候。

  沈閱明沒讓她如願。一隻手敏捷地環著她的肩膀,將她帶進懷中。「別走,妳不是一直想要聽我那個版本的浮士德嗎?今晚正是大好機會。」他貼得更近,兩片靈活的唇不時碰觸她白皙柔嫩的面頰,呼出的熱氣讓她的臉孔漸漸紅了。她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好、好吧,那你去放CD,聽完了我才回家。」這是緩兵之計,她當然不會真的和他一擔待三侗鐘頭。要放CD他總要起身的吧?那她就可以趁機衝出大門……

  彷彿猜到她的用心,沈閱明微微一笑,空出一隻手去摸索遙控器。低沉的慢板響了起來,像是在沉思似的旋律緩緩流瀉,可是他一點也沒給她沉思的機會,手立刻回到原位,把她抱得更緊。貼在她頰邊的唇,毫不費力地挪到她唇上熱烈的吸吮……小提琴、長笛和單簧管的樂音全都融進他的心跳聲中,所有美妙的旋律彷彿全都是由他靠得太近的胸膛中發出,她分不清楚……

  魔鬼梅菲斯特問著:你想要的是金錢,還是名譽?

  她答道:我想要的是愛情……昏昏沉沉地抬手環住他的頸項,她聽不見浮士德回答了什麼……


  天一亮就是破滅的時刻。

  她隱約記得,沈閱明將她抱進臥室時,梅菲斯特正唱出這句歌詞。

  夜光鬧鐘寫著三點二十分,離天亮不遠了。她把頭埋回他溫暖的懷中,如果正好是冬至,天可以亮得比較晚……

  天亮得再晚,還是要天亮的。

  他說的沒錯,楚落雁沒有回來。沒有回來打擾他的,和她的好事。

  楚落雁顯然是常常不在家,常常讓他獨守空閨。他又為什麼找上她?

  因為認定她很容易得手?因為她很方便?或者是因為認定她寂寞難耐?易凡不是她的愛人,沒有人看得上她,他順便做做好事,一舉兩得?

  沈閱明仍沉沉睡著,睡得安詳寧靜,沒有一點罪惡感。他憑什麼毫不愧疚?因為楚落雁不會在意他出軌的對象是毫無威脅性的何彩雲?

  腦袋中亂糟糟的,雖然身軀疲倦,她卻再也無法入睡。她嫉妒他能睡得安穩,幾乎想踹他一腳。可是她忍住了,吵醒他的後果難料。昨晚他顯然認為她是個很好的床伴,抱著也很舒服……

  他一度汗濕的黑髮已經乾了,現在凌亂地貼著前額。她曾經不可自拔地沉溺其中,如今還是有把它弄得更亂的衝動……

  天快亮了……

  她輕手輕腳地從他懷中起身,一路找著遺落的衣衫,直到客廳沙發旁,才找齊了最後一件。然後她穿好鞋子,走出大門。

  一回到家中,她立刻整理行裝,寫好辭呈,打算天一亮就把它送出去。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負責任,可是她一點也不知道要如何再去面對他……



第十一章

  「喂,妳怎麼搞的?莫名其妙就離開,還讓我幫妳轉交辭呈,妳怎麼可以說辭職就辭職,什麼都沒交代!妳知道老總那張臉有多難看?!老實說,妳是不是得到什麼風聲,故意避風頭去了?太沒義氣了吧!也不順便通知我一聲,害我差點踩到火藥庫,妳還是趕緊回來吧,要辭職也得等這件事過了之後。」

  易凡一聽見她的聲音,劈頭就是一陣罵,讓她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何彩雲聽得糊里糊塗。這件事?到底指的是什麼事?

  好不容易等到他叨念完一大串,口也乾了,她才把手機拿近些,趕緊問道:「出什麼事了?」

  「什麼事?妳沒看到報紙上的娛樂新聞嗎?妳不是到什麼無人島去渡假吧?連報紙都沒得看?」

  報紙是有的。她住的飯店,每天早上服務生都會很體貼地擺上當天的日報,只是她沒有心情去看。她操心自己的事都沒空了,哪還會去關心什麼國家大事或娛樂新聞!

  「到底出什麼事了?」何彩雲著急地問。這個易凡比女人還囉嗦,真不知喬治怎麼受得了他。

  「報上登了老大一篇,老總那位未過門的老婆跟人跑了。楚大小姐和一個什麼蔡氏集團的小開,三更半夜從五星級飯店的房間出來,被狗仔隊逮個正著,還拍了張清清楚楚的照片。楚落雁長那個樣子,有誰認不出來?我說老總這也是自找的,」他話鋒一轉,有點幸災樂禍,那天白挨了一頓打的仇,他還沒忘呢。「老婆長得漂亮,自己留著看就好了,幹嘛老愛帶她四處炫耀,什麼宴會都要去招搖。他就這麼有自信?不怕她被拐定?這下可好了吧,果然就被拐走了,對手可是出身全台灣三大首富的貴公子。老總長得再帥又有什麼用?楚落雁還很得意地向記者展示蔡氏小開送她的鑽石項鏈,聽說是在香港的拍賣會買的,只此一件,拍賣價不多不少,正好兩千萬港元……未婚妻當眾這麼給他難堪,他怎麼不發飆?這幾天誰都怕去跟他說話,偏偏他老愛追著我問妳的下落,害我躲都沒得躲。妳還是趕快回來吧,你們不是感情挺好嗎?回來勸勸他,要不火山真的爆發了,誰都沒好日子過!」

  終於又說到一個段落了,何彩雲的耳朵已經被震得嗡嗡作響,她明快地立即答道:「好!」然後立刻合上手機,免得再受那滔滔不絕的音波荼毒。

  另一頭的易凡還沒反應過來,通話竟然就已經結束了。

  好?何彩雲算是個女人嗎?一點好奇心都沒有。這種精采的新聞,她居然不再追問下去!可惜,他還有很多內幕消息沒來得及告訴她……


  何彩雲回到台北時已經是萬家燈火。她猜想沈閱明應該早就下班回家

  大樓管理員熟稔地和她打招呼。當初找這間房子,都是她一手打理,已經來過很多次了。

  「張伯伯,沈總回來了嗎?」

  「回來了,早就回來了,妳直接上樓去找他好了。」

  「謝謝。」她不免有些尷尬,那一夜她偷偷溜走時,也是同一個管理員當班。

  她進了電梯:心中十分忐忑。待會兒該和他說什麼?楚落雁的背叛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他們都已經愛情長跑了十來年。相較之下,那一夜的意外就變得無關緊要了。

  門鈴響了兩聲,大門很快打開了。何彩雲略微鬆了口氣,至少他沒有藉酒澆愁,把自己醉死在浴缸裡。

  事實上,他的狀況比她預料的好很多,連鬍子都刮得乾乾淨淨,而且沒留下一點血痕。眼睛有些紅絲,還有嚴重的黑眼圈,顯然已經失眠了好幾天。

  「學……學長……」她吞吞吐吐地喊道,仍有些羞窘。畢竟最後一次見面時,兩人是裸裎相見。

  沈閱明沒有回答,只一把將她拉進門,大力碰的一聲將門摜上,然後將她拖進懷中抱得緊緊的。

  何彩雲任憑他抱著沒有反抗,他現在一定很需要人家安慰。她抬手放到他背上安撫地拍著。「別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

  這……好像不大適合。誰都知道楚落雁可不是隨隨便便一株小草,她是一朵傾國名花。

  「妳以為……」沈閱明沒有把話說完,就一頭埋進她頸問,肩膀不斷地顫動著。

  「別哭啊!別哭!你是男生,我會笑你的……」又說錯了。這幾天他一定看過許多嘲笑的臉孔了。

  沈閱明愈發顫抖得厲害,然後他抬起頭把她推開了些,讓兩人面對面。

  何彩雲驚愕地瞪著他。這是怎麼回事?她看到的不是滿臉淚水,反而是一張燦爛的笑顏。

  「你……」

  「妳以為我會因為楚落雁離開我而哭泣?妳放心好了,她還沒這本事。」有這本事的,只有妳一個。他們在德國見面的那一夜,他曾經痛哭了一場,哀悼自己失去了自由,以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

  這話聽起來有點意氣用事。「你不用在我面前強顏歡笑,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你的。」

  「妳先決定一下要不要笑,我再決定要不要哭給妳看。」他開玩笑地說。

  小何半夜離開,他當然很著急,不知這代表什麼意思。反正她現在回來了,楚落雁又找到了一位鑽石級的黃金單身漢,他和小何的前途萬里無雲,一片光明,現下要他表演哭功,其實有一點難度。廚房裡不知有沒有洋蔥可以借用一下?

  還有心情挑她的語病、耍嘴皮?看來他的心情還真是不壞。會不會是楚落雁回來向他懺悔過了?

  「你沒事?很好,那我要走了。」

  「妳哪兒都不許去!」他霸道地命令,又把她拉回懷裡。「先好好跟我解釋一遍。」

  「解釋什麼?」又不是她指使那個什麼小開去勾引楚落雁。

  「那天夜裡啊。」他的聽音變得又低又柔,「為什麼偷偷跑走了?」他曖昧地又加上一句:「我表現得不好嗎?」

  這……好不好她怎麼比較?他又不是不知道……

  何彩雲氣惱地瞪他一眼,使力掙扎想要脫出他的懷抱。離他這麼近,他想聽什麼話,她恐怕都說得出。

  他想聽的是什麼?她很快樂?在清醒之前,她是很快樂。回想起來,他好像也不是很熟練,有時候不是很確定該做什麼……他和楚落雁都老夫老妻那麼多年了……

  這是什麼表情?懷疑他的能力?沒有關係,他的學習能力很強的。「妳真的覺得我的表現不夠好嗎?太生澀?那我們再試一次好了,一定試到妳滿意。」

  說到哪兒去了!真是!等等!他該不會是說……

  「你和楚落雁從來沒有……那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她以為他就這麼濫情?明明心裡愛的是別人,不到最後關頭,他當然不願輕易犧牲。

  「我和她在一起是義務,我們雖然一起住,卻一直都有自己的房間。」

  「她不會抗議嗎?」

  就算抗議,她也不會說出口。楚落雁一向都有超強的自尊心。「她是女生,這種事她當然不能勉強我。」

  「你怎麼可能不愛她?」

  「我也以為我應該愛她,她很美麗。可是愛情是不講道理的,它會自己認出真正的對象。妳還記得她出車禍破了相、因此自殺未遂嗎?那時候她極度沒有安全感,覺得沒有一個男人會再喜歡她,所以她緊抓著眼前的犧牲者。以她的個性,摧毀她的自尊心,是會逼她走上絕路的。所以我被牢牢綁住了。後來她的生活範圍擴大了,眼界寬了,意識到憑她的美貌可以飛上更高的枝頭,只是需要時間去找合意的,這一找就找了這麼多年。雖然我已經盡力而為了。」有時候他還真覺得自己像個皮條客。

  何彩雲一點也不在乎楚落雁飛上哪處高枝。他愛情的對象是誰?是不是……

  期盼又怕落空的心情讓她什麼也不敢說,生怕太快問到底,美夢轉眼成空。

  「還要我說得更明白嗎?小傻瓜!」明白她的疑問,他愛憐地看著她,「我愛的一直就是妳,那天夜裡我不是表示得很清楚了嗎?」

  何彩雲呆呆地盯著他,似乎聽不懂他說了什麼。「你愛我……」她重複著,彷彿這句話是外星語言,讓她無法理解。

  這不像是個驚喜的反應?「呃,妳一時不愛我也沒關係,可是妳總會給我機會的吧?」

  「你不需要任何機會!」在那個倒楣或幸運的黃昏,她從籃球場邊走過,他就已經得到所有的機會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戰戰兢兢地問。會不會還是太遲了?

  「你是大傻瓜!」她快樂地緊抱著他的頸項,把他的頭拉下來,生澀而急切地吻著他的唇。

  這下子他可明白了,小何已經回答得很清楚了。他更熱切地回應著她的吻……

  良久,他抬起頭,迫切地吸了一口氣,她仍喘息地倚在他懷中,又突然開口問道:「楚落雁那麼美麗,我這麼平凡,你為什麼愛我不愛她?」這話純粹是和所有人一樣的好奇。

  「妳別叫我說出個道理來,愛情若是說得出道理,就不叫愛情了。我只知道泰戈爾說錯了,我愛上了一朵雲,永遠不希望她是一隻鳥……」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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