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靈
艾妮雅將細刃劍從食人魔的脖子中抽出來,然後再度揮出一記水準橫斬,銀色的劍刃宛如劃過天際的流星般,瞬間讓食人魔身首分離。
“你……你……”
傑克認出了艾妮雅,但是因為剛從死神的鐮刀前撿回一命的關係,他的聲音與身體不停地顫抖,僅能吐出不成語句的單字。
“雖然不太像樣,不過也算幹得不錯了。就年輕人來說,你們很有膽識,哈哈哈哈。”
一道老邁卻又充滿活力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傑克轉頭一看,發現原來是個子僅有成年人類的一半,但是鬍鬚幾乎長到膝蓋的矮人賽門。
酒館老闆帕尼正站在賽門旁邊,揉著自己的腰,由於激烈運動的關係,他風濕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賽門與帕尼的腳邊躺著另一具食人魔的屍體,那原本是由辛巴所對付的敵人。克拉姆忙著觀看那些被食人魔打傷的人還有沒有得救,翠絲特則是站在克拉姆旁邊。
賽門手持長柄大斧,一邊瞪視著最後一隻食人魔,一邊對帕尼說道:“因為剛才那只已經看不見了,所以砍起來實在不夠痛快,這只就交給我吧!我會好好把它劈成四段,然後送給伊德當晚餐。”
“對於前半段我是沒意見,可是後半段聽起來實在不象樣。”
“我是不知道味道嘗起來怎麼樣,不過這世上沒什麼不能吃的肉,只要撒上鹽之後再烤一烤,味道大概都差不多。”
“……那種東西你自己留著享用吧。”
“呱呀哇哇哇哇!”
食人魔發出意義不明的喊叫,打斷了帕尼與賽門的對話。食人魔無視於數量上的劣勢,它順手撿起了地上的鐵耙,發出吼叫朝眾人沖來,那種充滿魄力的姿態足以把一般人嚇到兩腿發軟。
食人魔的目標是艾妮雅,它打算先將距離自己最近的敵人給幹掉。
這個決定乍見之下很合理,但卻造成了它的敗亡。
艾妮雅在閃過食人魔鐵耙的同時,迅速使出了兩記斬擊,將食人魔的右手臂與小腿劃出了兩道深深的傷口。
當食人魔因為劇痛而腳步不穩之際,艾妮雅旋轉身體,利用離心力揮出了致命的一劍,一口氣將對方的頭顱給斬斷。艾妮雅的劍術就像是舞蹈般,不僅兼具了力量與速度,而且優美又華麗。
(好、好強……!)
傑克張了大嘴,他是頭一次見到能夠如此輕易打倒食人魔的人,而且對方還是一名女性。
帕尼見狀不禁吹了一聲口哨,點頭說道:“看來約翰那傢伙沒有吹牛,搞不好真的可以打贏二十人?”
“我看就算三十個也沒問題,即使把你們那支警備隊給翻過來,也找不出一個可以單挑食人魔的傢伙,而且還贏得這麼漂亮。”
賽門撫摸自己的長鬍子,對艾妮雅的身手給予極高的讚賞。
艾妮雅將劍刃上的血跡擦拭過後,便把武器收回劍鞘之中。接著她轉頭對帕尼等人說道:“我要趕去其它地方,對了,等一下警備隊來的時候,不要說見過我哦!”
“啊?為什麼?”
“呃……因為……會覺得不好意思……嗯,對,會覺得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
“因為搶了他們的工作,或許會讓他們覺得沒有面子,導致心情不愉快,所以……”艾妮雅有些吞吞吐吐地說著。
帕尼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道:“怎麼會呢,他們的心胸才不會那麼狹窄。假如是在首都或許還有可能,可是在羅亞倫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有人幫忙打退怪物,他們感激都來不及了。”
“哎,反正請不要說見過我,拜託了。”
艾妮雅雙手合十的懇求著,於是帕尼等人也只好接受艾妮雅的請求。艾妮雅道謝之後便匆忙離開了。
“她好像很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這裡出現?”
翠絲特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感想,帕尼與賽門聞言也點頭表示同意。
“所以說,這就是處世圓融的證明。”
克拉姆像是深受感動似的,遙望著遠方的天空說道:“想想看,我們是為了什麼而幫助有難之人呢?為了貪求日後的回報?為了區區的自我滿足?諸位,並不是這樣的啊!我們伸手,只因為我們想伸手,這就夠了。
“吹噓自己的功勞、誇耀自己的勇武,這只是讓自己的行為顯得庸俗不堪罷了。渴求回報的施予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貪婪,這是歐加丁的教誨。艾妮雅小姐有一顆高尚的心,所以才會這麼做。”
“是這樣嗎?”
面對帕尼的質疑,克拉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充滿了感性的口吻說道。
“帕尼,帕尼啊!雖然你是一個日夜都在思考怎麼賺錢的無良商人,但是身為好友的我,還是必須給你一個忠告,那就是不要讓自己的心也墮落了。將每件事情都往負面的方向去思考,是精神不健全的證明。”
“你說誰是無良商人啊!我問你,那些人還有得救嗎?”
帕尼重重敲了克拉姆的頭,完全沒有顧及對方的聖職者身分。
克拉姆聞言搖了搖頭,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那些冒險者只是受傷而已,我已經治好了,可是村人不行了。”
“是嗎……那兩個人我都認識,他們都是好傢伙。”
帕尼只是皺眉歎了一口氣,賽門則是聳了聳肩。
即使哀傷,也沒有時間哭泣。
即使痛苦,也沒有時間撫平。
人們一生僅有少數的機會可以面對死亡,但是這裡的人卻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羅亞倫。
向晚時分,“劍與斧的故事”極為難得的出現了大客滿的場面。
在帕尼的極力宣傳下,幾乎大半個羅亞倫都知道了“吟游詩人”的存在。眾人爭相走告,來到了“劍與斧的故事”。由於觀眾實在太多,有人找不到座位,最後只好靠牆站著,就連酒館外也擠滿了人。帕尼與賽門很高興的端著啤酒滿場跑。
待在後臺的翠絲特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瞪大了眼睛。
“怎麼會這麼多人……?”
在一旁洗盤子的伊德聽見了翠絲特的喃喃自語,便一邊摸著下巴,一邊點頭回答道:“唔,我也嚇了一跳。這家店還是第一次客滿,看來大家都很期待。總覺得帕尼的腳步比平常輕盈了百分之五十以上,我還是頭一次看見賽門在端酒時沒有咬煙斗。”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早上不是才發生了那些事嗎?怎麼還有那麼多人會跑來這裡呢?而且這個氣氛……”
翠絲特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酒館裡的客人不只男性,連女人、老人和小孩也有。明明早上才發生了怪物襲擊的事件,但是在這些人的臉上卻看不見陰暗的表情。
“我也去過不少地方,一般來說,要是發生了這種事,當天晚上就算有慶典之類的活動,通通都會取消才對。”
翠絲特偏著頭,似乎想不透為什麼情況會變成這樣子。
伊德一邊把盤子的水瀝幹,一邊說道:“人類要是沒有辦法改變環境,就只能改變自己。”
“咦?”
“想要整天愁眉苦臉的過日子也行,因為那是個人的自由。不過,那樣子的生活太沉重了吧?大家選擇了最能夠活下去的方式,就只是這樣而已。如果要用言語來形容的話,或許可以說他們都擁有‘活命的覺悟’吧?”
翠絲特不發一語地看著伊德,而伊德只是攏了攏他那過長的瀏海。
“總之,用‘因為這裡是羅亞倫’的理由就夠了。”伊德笑著說道。
就在這時,帕尼把頭探了進來,低聲催促道:“請上臺吧,客人都等不及了。”
於是翠絲特便提著魯特琴,踏上了舞臺。
酒館裡的客人們停止了笑鬧與喧嘩,帶著期待的眼神注視翠絲特。翠絲特是個高挑的美人,她的出場一開始就得到了極高的印象分數。
翠絲特輕輕撥動琴弦,音符劃破了酒館的空氣。
“為了奮戰的勇士、為了值得尊敬的人民、為了堅強剛勇的志節、為了高傲不屈的心,我在此獻上這首詩歌。”
翠絲特一邊朗聲說道,一邊彈奏著樂曲。
然後,她開口歌唱。
〖吹起了風 在耳畔呢喃著無法遺忘的細語
曾經在風中彼此相遇 如今在風中回憶往昔
春季的風裡 訴說那一夜的約定
地圖沒有刻劃的風景 被時間遺忘的足跡
燭火明滅 相同的景致 不同的往昔
夏季的風裡 訴說那一夜的約定
月亮隱沒於天際 在雲隙間見證誓言的流星
萬籟俱寂 閃爍的繁星 朦朧的光暈
秋季的風裡 訴說那一夜的約定
露水沾染衣襟 駐留在劍刃的透明笛音
枝葉搖曳 黑色的劍鞘 無聲的言語
冬季的風裡 訴說那一夜的約定
佇立于無人的高嶺 締結連系靈魂之情誼
草木睡去 絕對的誓言 不滅的勇氣
風中的約定 刻劃於靈魂上的約定
風中的約定 即使逝去仍銘記於心
託付性命 因為與你相遇
心無所懼 因為與你相遇〗
翠絲特所唱的正是“劄沃克建國敘事詩”的其中一章,這個章節主要是描寫劄沃克的初代國王與麾下最忠誠勇猛的第一騎士之間的故事。
當年劄沃克初代國王——雷堤斯•多摩•克琉布利安,以及第一騎士——薩巴•布蘭多曾經在年輕時期見過面,兩人一見如故,並且彼此約定要一同為了開創新王國而奮戰,然而在命運的捉弄下,這兩人分屬不同的陣營,最後竟然必須在戰場上互相對峙。
薩巴在自己的承諾與騎士道信條間苦惱許久,最後他選擇了信守約定這條路,帶領自己的部隊投向雷堤斯,協助雷堤斯成就霸業。
這段詩歌就是在描寫薩巴回憶昔日約定的心路歷程。
酒館響起了如雷的掌聲,接下來翠絲特彈了一首輕快的曲子,將氣氛變得更為熱絡。人們暢飲啤酒、彼此呼喝,“劍與斧的故事”充滿了笑聲與喧鬧。
自稱“鋼之鷹”的冒險者隊伍,也混雜在這群客人之中,由於他們幫忙擊退怪物的關係,村人們都對他們另眼相看。傑克不斷吹噓白天他是如何以一柄長槍力退食人魔,辛巴以豐富的肢體動作敘述自己過去的冒險事蹟。
古拉休則是帶著苦笑站在牆角,當他看見待在櫃檯後方切下酒菜的伊德時,便奮力遊過人潮,來到了伊德面前。
“怎麼了,酒不夠嗎?要再來一杯嗎?”
“不,不用了。聽說我的夥伴被你耍得團團轉?”古拉休笑著說道。
他所指的,便是昨天傑克問路的那件事。
伊德以無奈地回答道:“那是基於雙方同意之下所給付的合理價格,而且我並沒有騙他,是他自己不相信的。”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吧?直線穿越食人魔平原,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
“我都是這麼走的。就算你們不相信,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古拉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頭說道:“哈哈,‘朝日東升乃天律’嗎?”
“嗯,‘夜月西落為定規’。”
伊德隨口回答,古拉休立刻愣了一下,然後以試探性的語氣說道:“……識曉王紋真理歸?”
“隨心所欲定是非。”
“你是紋術師嗎?”古拉休訝異地問道。
伊德搖了搖頭。
“請在後面加上‘弟子兼僕役’的頭銜。”
“你是學徒?我沒聽說過羅亞倫有紋術師啊……你的老師是誰?”
“安潔•米洛雷亞。”
當伊德報出自己老師的名字後,古拉休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古拉休的表情就像是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怪物似的,整個人如同石像般僵在原地。
這名年輕的紋術師臉色鐵青,以顫抖的聲音說道:“安、安潔•米洛雷亞……?是那個王紋禦主……驅龍者……席洛菲的米洛雷亞?她……不,那位大人怎麼會在羅亞倫?”
“老師不住在羅亞倫,她住在黑龍沉眠之地附近。”
“咦?咦!”
“啊,不要誤會,老師對黑龍的財寶沒興趣,她只是懶得搬家而已。不過她說,她也沒有把握可以得到黑龍的財寶。”
“是、是這樣的嗎……”
古拉休的表情先是從訝異轉為放心,然後又從放心變成苦惱,再從苦惱化為沮喪。
最後,古拉休無力地說道:“那麼,還是算了。如果連安潔•米洛雷亞都拿不到,那我們更不用說了。”
“我也這麼認為。”
伊德並沒有說“幹嘛這麼快就放棄”或“先試試看再說”之類的句子,因為他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事。
雖然米洛雷亞是個脾氣怪異的老太婆,但是她的實力之強無庸置疑,找遍整個劄沃克王國,能夠跟她並駕齊驅的紋術師屈指可數。如果米洛雷亞說不可能,那麼就算“鋼之鷹”有天大的好運,也無法碰到黑龍的財寶。
“是啊……我們就連幾隻食人魔也對付不了,竟然還想去找黑龍的財寶,實在太自不量力了啊……”
古拉休深深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真是的,大老遠跑來,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對了,我可以去拜見一下那位大人嗎?”
“老師出門去了,要兩個月之後才會回來。”
“是嗎?真是可惜。如果能夠親眼見到傳說中的驅龍者,那這一趟也算值得了說……可惡,運氣真不好!”
古拉休一臉遺憾,伊德實在很想跟他說“見不到才真是運氣好”,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
伊德•米洛雷亞——外號“羅亞倫最快的男人”。
伊德並非安潔•米洛雷亞的兒子,而是她在路上撿到的孤兒。根據那位元高齡老巫婆的說法,她是基於崇高的理由才會幹出這種宛如慈善家的行為。
“我是秉持著悲天憫人之胸懷,將被丟棄在路邊哇哇大哭的你撿回去,並且用充滿愛心與耐心的方式把你撫養長大。在我的指導下,你現在才能站在這裡呼吸人間的空氣,所以跪下來叩拜我吧!”
以上,是米洛雷亞一邊蹺著美腿,一邊發出哄笑的說詞。看在伊德眼中,那副模樣實在跟魔女差不了多少。
“姑且不論她的動機是不是崇高,我確定那個老太婆在養育責任的分數上絕對不及格!”
伊德握著掃把,口氣激動地對艾妮雅說道。
如果真的是用愛心與耐心來養育的話,絕對不會幹出只用十茲尼就要人活六十天的蠢事。
艾妮雅以憐憫的眼光注視伊德,她在不久前也曾經見過米洛雷亞一面,當時她為了解決吸血魔法師事件,特地前往石塔拜訪米洛雷亞,然後也親眼見識到米洛雷亞那種,簡直可以說是完全超脫常理的作風,因此伊德的說法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嗯哼,所以你才會在這裡打工賺生活費?”艾妮雅帶著同情的笑容詢問。
伊德無奈地聳肩默認。
帕尼答應以提供食宿的方式,讓伊德在酒館裡擔任廉價勞工。帕尼早已預見昨晚酒館會出現大客滿的場面,因此才會提出讓伊德短期打零工的建議,基於人情與經濟因素,伊德也就不客氣的接受了。果然,昨晚的情況讓三人忙翻了天。
“說話回來,昨晚你沒來真是太可惜了,這裡可是盛況空前哦!”
帕尼帶著和藹的笑容說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業績紅字的關係,艾妮雅總覺得帕尼的微笑比平常還要燦爛。
“昨晚的營業額可是平常的好幾倍,我還是頭一次端盤子端這麼久,呵哈哈哈!”
賽門在一旁發出矮人式的豪邁笑聲。
“這麼說來,翠絲特怎麼不在?”
艾妮雅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尋找翠絲特的身影。
帕尼詑異地回答道:“呃?你不知道嗎?領主今晚邀請翠絲特小姐去城堡裡演奏。”
“這個我知道。”
“所以翠絲特小姐提早回到旅館準備了。你也知道,城堡可不像我們這間破酒館,要在裡面演奏,總要打扮得正式一點才行。這次觀眾可是公主,如果穿得太寒酸,怎麼說都很失禮吧?”
“原來如此。不過我……呃,我想公主不會介意這種事。”
這時酒館的門被打了開來,眾人轉頭一看,原來是鋼之鷹三人組中的古拉休。古拉休一見到艾妮雅,便立刻走了過來,對艾妮雅欠身行禮。
“昨天承蒙你的搭救,遲至今日才向你道謝,真是過意不去。”
“咦?啊,不用客氣,那只是小事一件。”
“不,你救了我們一命,這份恩情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說來慚愧,我們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成為被救助的一方,而且還因此被領主召見,這實在是讓人汗顏啊!”
“哦,你們也被領主召見了?”
面對帕尼的詢問,古拉休點頭說道:“嗯。今天早上有使者到旅館來,說為了感謝我們幫忙打退怪物,領主晚上要設宴款待我們。”
“原來如此,我還在奇怪城堡那邊為什麼突然跑來訂酒,原來是這樣子啊。”
帕尼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古拉休則是露出了苦笑。
“其實我們本來是打算今天就要走的,不過既然被邀請了,也只好去了。傑克他們還煩惱究竟要穿什麼去見領主才好。”
賽門挑了挑眉毛說道:“喲呵?你們不是打算直搗歐姆貝利克的老巢,把它的收藏全部裝進自己口袋裡,順便再踹它屁股兩下?我本來還很期待的說!”
“黑龍醒來的話大家都別想活了,你這個瘋矮人!”
“什麼話!振作點,帕尼,不要因為風濕痛就失去了骨氣!”
“這跟風濕痛沒有關係!”
面對帕尼與賽門的爭論,身為爭論源頭的古拉休只好以一句“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作為休止符,最後還補上一句:“也不用太失望,或許下一批人辦得到。”
賽門聞言無趣地搖了搖手。
“嘖,下一批?那不是要等到夏天了?真沒意思。”
羅亞倫雖然是個偏僻的地方,但是卻常常有冒險者出沒。有些人是為了黑龍的財寶,有些人是為了測試自己的實力,有些人是為了捕獵怪物身上值錢的部位。這些冒險者基於不同的理由來到羅亞倫,同時也成為羅亞倫大部分商家的主要客源。
“劍與斧的故事”之所以能夠在羅亞倫上聳立這麼久,有大半要歸功於這些遠道而來的冒險者。
“也不用那麼久,旅館那邊也有一群人,看起來應該也跟我們一樣,很像是冒險家之流的人物。”
“哦哦,這麼快就有人來送死了嗎?真是讓人期待!”
對於賽門的不祥發言,帕尼皺眉說道:“不要把別人的不幸當作自己的快樂。”
“待在這個會讓人胳肢窩結蜘蛛網的地方,這可是我唯一的樂趣。”
“你也可以回去紅石山脈那邊,找尋屬於自己的全新娛樂。”
“我才不要,那裡比羅亞倫更無聊。”
身為矮人一族的賽門,他所居住的地方其實位於羅亞倫北邊的紅石山脈深處。每年賽門總會大老遠跑來羅亞倫探望帕尼,順便待上數月至半年不等的時間,據他個人的說法,這是“為了視察自己投資的酒館有沒有面臨危機”。
“你們也知道,把店交給這個四肢發達的傢伙,實在令人無法安心。所以我只好特地跑一趟了,哈哈哈哈。”
面對賽門的指責,帕尼一邊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一邊作出反駁。
“就算你特地跑來,生意也沒好多少嘛。”
“可是也沒有變差,所以完全沒問題啦!”
“不,伙食費增加了。明明個子只有人類的一半,食量卻是人類的一倍,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赤字。”
“胡說什麼,你這個呼喚赤字的男人!”
就在矮人與酒館老闆的爭執聲中,時光靜靜地流逝了……
昏暗的旅館房間裡,聚集著數個身穿黑衣的男子。
窗戶拉上了簾子,而且還特地罩上一層黑布,從外面絕對看不見房間內部的情形。男子們散發出陰暗的氣息,使得房間飄浮著一股沉鬱的氛圍。
房間的桌上擺放著一張又一張的圖畫,繪畫的內容主題相當統一,上面所畫的全都是某座城堡的外部與內部構造。桌上燃燒著明亮的燭火,男子們專注地研究著這些圖畫,他們的目光中沒有熱情,只有陰慘。
房門傳來了“叩叩”的聲音,男子們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將視線從桌子移到了房門上。
房門先是沉默了三秒,接著又傳來輕敲聲。這次敲的方式變得極有節奏,聽起來就像是某種暗號似的。
“是誰?”
其中一名男子走近房門問道。
“我們不需要名字。”
從門外傳來了這樣的回答。
男子對著身後的夥伴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打開了門。一名女子隨即閃身進入,男子也同時合上了門。
燭火照亮了女子的褐色短髮,同時照亮了她那堪稱美人的容貌。相較于房內男子的眼神,女子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且充滿精神。
女子走到了房內的一角,逕自朝一張空椅子坐了下去,這段過程中,女子沒有發出腳步聲,她的行動就像是貓一般,毫無聲息。
女子的名字是翠絲特。
“關於今晚的行動,我來進行最後的確認。”
翠絲特對著男子們說道。
其中一名看起來像是首領的黑衣男子點頭“嗯”了一聲,他的眼神跟其它人比起來,顯得更為銳利與陰沉,宛如一把淬毒的匕首般讓人望而生畏。
“在宴會開始前,我們會綁走公主,你在裡面負責接應。”
男子一邊說著計畫內容,一邊低頭看著桌上的城堡結構圖。
“城堡的內部已經全部調查清楚了,領主的房間在二樓,將她帶出來之後,直接送出羅亞倫。”
“不會搞錯房間吧?”
“少瞧不起人。”
首領的聲音摻雜了些許不悅。翠絲特笑著擺擺手表示歉意。
早在翠絲特之前,這些人就已經先一步進入羅亞倫從事查探工作了。城堡的結構、僕人的作息、士兵的輪班時間、警備的巡邏路線、逃亡的途徑,這些情報他們已經弄得一清二楚。
“這種鄉下地方的警戒水準,跟首都比起來,簡直跟垃圾沒兩樣。”
首領用鼻子發出一聲冷哼。其它黑衣男子聽了,也露出無聲的輕蔑笑容。
“戰鬥能力呢?”
翠絲特隨口問了一句。
翠絲特的問題就像是碰觸到某個開關似的,黑衣男子們突然沉默了下來。翠絲特見狀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她原本只是隨便問問而已,沒想到竟然得到了意外的反應。
“跟首都一樣……不,或許更好。”
首領的聲音多了幾分慎重。
翠絲特聞言挑了挑眉毛。
“……真的這麼厲害?”
“你沒看到昨天他們是怎麼打退入襲怪物的?”
“抱歉呐,我沒看到。”
“行動有秩序,默契很好,個人作戰能力也高。今晚的行動如果出現被迫交戰的情形,會很棘手。”首領簡單地描述了他的感想。
在怪物長年累月的逼迫下,羅亞倫的士兵們鍛煉出極為優秀的戰鬥能力,他們擁有豐富的臨敵經驗,不論是體能、膽識或判斷力都比其它地方的士兵還要來得高。
不僅是士兵而已,只要是羅亞倫的男人,幾乎都具備了一定程度的強悍。每當農作物收割之後,羅亞倫的男人就會聚在一起進行戰鬥訓練,利用隨手可得的農具充當武器。面對嚴苛的現實,羅亞倫的小孩子簡直可說是握著劍長大的。
翠絲特聽得目瞪口呆,過了不久之後,她才搖頭說道:“真是個怪異的領地。我本來想提醒你們要特別注意某個人的,現在看來,每個人都要特別注意了。”
“誰?”
“一個名叫艾妮雅的女孩子,她是羅亞倫的劍術指導顧問,金髮,很年輕,也很漂亮。我懷疑她是公主身邊的密探,她出現的時間跟公主來到羅亞倫的時間剛好重合。”
憑藉著數日來的觀察,翠絲特對艾妮雅的身分作出了大膽的判斷,而且她也確信這個判斷極為接近事實。
在這個時代,貴族與王族派遣密探混入一般民眾之中,本來就不是多特別的事情。尤其是剛來到羅亞倫接任領主一職的公主,利用密探收集、散播消息是很合理的事情,或許該說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反而會讓人覺得可疑吧?
“我查過羅亞倫所有的旅館了,裡面沒有一個客人叫做艾妮雅。她的冒險者身分根本是假的,而且就一個冒險者來說,她的武藝太好了。”
“哦?”
“她可以單挑一隻食人魔哦,我親眼見到的。”
黑衣男子們聞言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而且你們要綁的人可是‘晨曦之劍姬’,光是要制伏她,不死上一、兩個人是不可能的吧?”
“這種事不用你操心。”
首領以不甚愉快的口氣說道,翠絲特的話語似乎撩動了他心中的不安。
“是是,那我先走了。”
翠絲特帶著笑容起身,然後就像當初進來一樣,以毫無聲息的走路方式離開了房間。
夕陽西墜,絢爛的紅金色晚霞也逐漸被夜幕所取代。
光之神歐加丁的身影暫時離開了這個世界,取而代之的,是統禦黑夜的奈帝洛斯之出現。銀月女神露米絲也隨著繁星一同現身,今晚的月亮飽滿得不可思議,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潔淨無暇的亮銀色寶玉。
城堡的側門異常熱鬧,為了今晚的宴會,許多物資不斷地進出著。
羅亞倫的執事官海爾•巴羅斯忙進忙出,雖然只是一個小型的晚宴而已,但這卻是公主來到羅亞倫之後,所舉辦的第一個宴會,如果出現了任何閃失,他的能力勢必會受到質疑吧?
想到這裡,海爾便一面擦拭著禿額頭上的汗水,一面確定晚宴的每件東西都已準備妥當。
“唉呀呀,真是辛苦啊……”
翠絲特看著海爾揮汗如雨的模樣,不禁為他等一下將會面臨的不幸遭遇而哀禱。因為等一下宴會的主角兼主人將會消失,到時這位原來頭髮就所剩不多的執事官,其掉發情形一定會更加嚴重才是。
有兩名高大的男子突然出現在翠絲特身後,以陰沉的眼神注視著眼前的女子。
“換好了嗎?那麼走吧!”翠絲特帶著微笑說道。
這兩人便是黑衣集團的成員,他們弄到了傭人的服裝,假扮商人趁亂混進城堡後,便打扮成傭人的模樣。至於翠絲特則是盛裝打扮,開叉到大腿的長裙看起來誘惑力十足。
翠絲特與兩名男子開始行動。
憑藉記憶在腦海裡的構造圖,危險的綁架集團迅速地在城堡內穿梭著。即使是碰上了走道交叉口,他們也毫不遲疑地選擇了正確的方向,彷佛早已在這裡居住許久似的。
就在一個樓梯口前方,有一名老女僕見到了翠絲特,於是以嚴厲的口氣詢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是今晚受邀前來演奏的樂師,因為不小心迷路了,所以請這兩位帶我回去大廳。”
翠絲特隨口編出了這個藉口,她手中的魯特琴成為身分的最佳證明。
雖然聽起來有點牽強,但老女僕聽了卻只是諒解地點了點頭,僅丟下了一句要翠絲特“今晚好好加油哦”的鼓勵臺詞之後,就逕自離開了。
翠絲特見狀不禁吐了吐舌頭,她原本已經有將老女僕打暈的打算了。
“還真是沒有警戒心啊……不愧是鄉下地方……這就是純樸的證明嗎?”
“只是過得太安逸了而已。”
“鄉下人就是鄉下人。”
其餘兩名男子丟下了苛刻的評語,然後便催促翠絲特趕快走。
在他們眼中,位於王國邊境的羅亞倫人,跟字典中的“落後”、“無知”、“野蠻”等詞彙擁有相同的意義。
“原本我也想打扮成女僕,想說這樣比較不顯眼的,看來不需要了。”
翠絲特以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著。
很快的,他們便來到了領主的房間外。
從門下的縫隙,可以看到燭光;將耳朵貼上門板,可以聽見有人在裡面談話。
“不只一個,可能還有女僕或女官之類的人在裡面。”
艾妮雅輕聲對男子們說道。
其中一名男子從左邊口袋裡取出了兩隻手套,接著從右邊口袋取出兩條項鍊,然後將它們一一戴在自己身上。
這名男子是紋術師。
“起始、驅轉、靜謐、終末!自虛無中顯影,從隱沒中現形!”
手套與項鍊分別浮現了不同的王紋,接著男子迅速在半空畫出一個王紋,並且低聲唱起了咒文。
“抹去晝夜的界線,在月光的輕撫下沉眠。睡去吧,紡織長眠的絲線;合眼吧,纏繞長眠的絲線。”
男子隔著一扇門板施展紋術,五個王紋連結成一個魔法圓,將房間裡面的人拖入了夢境之中。
(原來是用魔法啊……)
的確,只要使用這種方法,就能夠確實地制伏敵人了,比下藥或武力劫持更有效,即使是“晨曦之劍姬”,也不可能打倒未露面的敵人。
過了十秒鐘之後,男子放下了雙手。
“解決了,全睡著了。”
兩名男子開門進入房間,翠絲特留在外面把風。
男子一進入房間內,看見有一名女子趴在桌上,一名女子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的女子穿著女僕的衣服,手上還拿著看起來很昂貴的禮服;趴在桌上的女子則是穿著高級的服飾。
就現場情況看來,她們似乎正要準備換裝的樣子。
“可惜啊,如果再晚一點的話,或許可以看到精采的畫面也不一定喲。”
翠絲特笑著說道,但是兩名男子完全沒有理會她。
“金髮,沒錯了。”
男子們從衣服與發色確定了此行的目標,其中一人端起桌上的蠟燭走到視窗邊,用燭火畫出圓形軌道。
這是他們的暗號,表示要同伴前來接應。
“那麼,以後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眼見任務達成,翠絲特便離開了房間。
就在翠絲特前往城堡大廳的途中,某個人影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前面的走廊上,有一位金髮女子正躡手躡腳地行走著,翠絲特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的身分。
這名女子正是艾妮雅。
只見艾妮雅的神色緊張,動作鬼祟,看起來就跟打算行竊的小偷沒兩樣。翠絲特帶著狐疑的表情看著艾妮雅,她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到對方身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哇啊!”
艾妮雅嚇得跳了起來,整個人像是壁虎似的靠在牆上。當艾妮雅看見翠絲特之後,安心地呼了一口氣。
“什麼啊,不要嚇人好不好!”
“……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才對吧?”
翠絲特疑惑地看著艾妮雅,皺眉問道:“你幹嘛偷偷摸摸的啊?”
“不,這個……因為某些因素,所以我必須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前往某個地方……”
“啊?”
“總之,你就當做沒看到我,哈哈哈哈。”
艾妮雅一邊發出敷衍意味十足的笑聲,一邊搔頭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尖叫聲。
艾妮雅與翠絲特同時愣住,將視線轉往聲音來源的方向。
“有賊!”
“海爾執事官受傷了!”
“快追啊!”
諸如此類的呐喊聲從城堡外面傳來,聲音充滿了驚慌與憤怒。艾妮雅聞言立刻拔腿跑去,翠絲特則是緊跟在後。
(沒用的傢伙,說什麼做好萬全準備了,最後還是被發現了嘛!)
翠絲特暗自咒駡著黑衣男子們的無能,跟著艾妮雅一起來到城堡的後門。
只見現場亂成一團,有一名男子被許多人團團圍著,這個人便是禿額頭的海爾執事官。海爾坐倒在地上,他的右手臂染滿了鮮血,有人正忙著為他止血與包紮。
當海爾見到了艾妮雅的瞬間,立刻大喊道:“領主大人!”
在海爾喊出艾妮雅的頭銜時,翠絲特頓時愣在當場。
(領主……?)
翠絲特注視著艾妮雅的側臉,她的表情就像是在冰天雪地裡見到了理應冬眠的棕熊一般,充滿了訝異與驚愕。
——與公主在相同時間點來到羅亞倫的冒險家。
——動作舉止都不像是尋常人。
——領主出巡卻沒有跟隨。
——劍術高明到能夠單挑食人魔。
——金髮的女性。
過去兩天以來的記憶化為無數的碎片,迅速地在翠絲特腦海裡拼湊起來。執事官海爾丟出了最後一塊拼圖,所有的事情也得以全部連貫,形成了完整的圖像。
(原來如此……被耍了……!)
翠絲特終於發現到自己的錯誤。
翠絲特一開始也曾經懷疑艾妮雅就是公主,但是由於遇到了領主出巡的行列,同時發現艾妮雅並不在行列之中,所以便將這個可能性給刪除。當然,這其中也有少部分的原因,是由於“身分尊貴的王族不可能隨便拋頭露面”的固有想法在作祟。
坐在馬車裡面的人,真的是公主嗎?
忽略了這個盲點,使得翠絲特作出了錯誤的推測。仔細想想,前一天艾妮雅的身分才出現了疑問,隔天就因為領主出巡而消除了嫌疑,這種巧合未免有些可疑。
(那麼,剛才綁走的又是誰?)
翠絲特才剛想到這裡,海爾便以驚慌的聲音回答了這個問題。
“領、領主大人!希納絲輔佐官被綁走了!”
“希納絲?”艾妮雅聞言不禁瞪大了眼睛。
希納絲是隨著艾妮雅一同從首都來到羅亞倫的女官,雖是女子之身,卻具有極為高明的行政處理能力。希納絲奉命成為公主的輔佐官,協助艾妮雅統治羅亞倫。
海爾一邊忍受著右臂的疼痛,一邊說道:“剛才我看見有幾個可疑的人在庭院那邊,所以跑去察看,卻發現了好幾個穿黑衣服的人。他們扛著一個女人,那是希納絲輔佐官!我立刻大聲叫士兵過來,結果他們朝我丟刀子,然後急忙騎馬逃跑了。”
“是哪個方向?”
“東、不,應該是東南邊。”
“立刻追擊!把馬牽過來!”
艾妮雅一邊下令,一邊跑到城堡大門外。警備隊長約翰匆忙地跑來,他的臉色蒼白不已。
“馬廊裡的馬被下藥了,全部跑不動!”
“什麼?”
艾妮雅用力地跺腳,臉上露出了極度憤怒的神色。
“後門那邊呢?不是有人運貨過來嗎?裡面應該有馬吧?”
“只、只有騾子跟牛而已……”
“給我再找!找不到的話,不要過來見我!”
“是!”
艾妮雅的口氣已經完全進入了軍事模式,擁有“晨曦之劍姬”之名的她,曾經多次領軍打仗過,此時自然流露出當時的威嚴。
被艾妮雅的氣勢所震懾,約翰下意識地行了軍禮,然後慌忙跑開。
艾妮雅握緊拳頭,咬牙望著夜空。
(不,找不到的……)
艾妮雅已經知道事情的後果了。
對方顯然是經過嚴密的策劃,才敢犯案的。也就是說,他們絕不會讓城堡留下任何一種可以追得上他們的交通工具。
(目標、應該是我……)
艾妮雅雖然行事大膽,但是並不愚笨。她大概猜得出來,對方的真正目標其實是自己,希納絲只是無端受到牽連而已。
想必希納絲一定是對領主遲遲不出現的情況感到奇怪,所以才會特地跑去艾妮雅的房間吧?結果正巧歹徒入侵,誤把同是金髮、衣著高貴的希納絲錯認為領主。
如果對方知道綁錯了人,那麼希納絲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一定會被殺的……)
如果發現綁錯人,有可能一怒之下就殺了希納絲吧?
不,撇開這點不談,沒有利用價值,帶著也只是累贅的希納絲,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根本沒有讓她活下來的必要。
艾妮雅垂下了頭,肩膀因此這個不祥的預測而顫抖。
身為克琉布利安王室的一分子,其實沒有為了一個女官的安危而擔心的必要,艾妮雅的表現實在不像是王族的人。
然而,這也就是她之所以會受到士兵愛戴,讓軍隊心甘情願為她效命的原因。
“怎麼辦……”
宛如呢喃般,艾妮雅咬牙發出了輕微的低語。
“艾妮雅?你幹嘛呆站在這裡?”
一道毫無特色的男性聲音竄入了艾妮雅的耳朵裡。
艾妮雅抬起頭來,看見了一張瀏海過長的臉,而且缺乏存在感的臉孔。
這個人正是伊德•米洛雷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