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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湛露-君王棋1-金城卷

第九章   

  令狐清清是在冰與火的強烈交融下醒過來的。

  五臟六腑的痛,此時化作了看不見的火焰,從身體由內向外燃燒,幾乎將她熔化,而身體外卻是冰天雪地寒徹骨般的冷,鎮壓著體內的火焰不能噴發而出。

  「好熱……好冷……」她輕顫著,朱唇已經毫無血色,雙手無目的地亂抓。

  同時,有一雙手將她的手握住,並在她的耳畔輕語,「不要運功抵抗,你的傷勢會加重。」

  她的眼睛張開一條縫,看到面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好下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沒事嗎?」

  金城靈的雙眸專注地看著她,聽到這句話,眸中的光澤蕩漾出一片波光,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我沒事,但是你受了很重的傷。」

  「好冷,我在哪裡?」她感覺到一股力量通過他的手掌傳遞到自己的身上,那股力量很清涼,暫時壓住了體內翻騰的熱浪,但是四周的冰冷比昏迷中的感覺來得更加真實,而透過窄窄的眼縫,她恍惚感覺身邊到處都是銀白色的光澤。

  「這裡是金城國的冰庫。」他解釋道,「你中的是火焰掌,需要用寒氣幫你鎮壓。」

  「火焰掌?」她茫然地想,「是很厲害的武功?」

  「很厲害。如果不是發現及時,你會沒命的。」他調轉過她的身體,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抵在她的後背上為她延續真氣。

  「你知道金城國內誰擅長火焰掌嗎?」她繼續問。

  「知道。」

  「誰?」

  他沉默片刻,「這個問題以後再告訴你。」

  「為什麼?」她費力地想轉過頭來看他,又被他強行扭過去。

  「你現在要少說話,少用力氣。不告訴你是因為這後面林林總總要牽扯的問題太多,如果我說了第一個謎底,你就一定會探究第二個、第三個,耗費所有的精神在這件事情上,這不是現在你應該關心的,也不是你現在能做的。」

  「沒想到你這麼會替人著想。」令狐清清笑了笑,安靜下來,跟隨著他的內力引導在體內抵禦那股熱氣。

  許久之後,那股熱力終於消退了許多,金城靈收回手掌,在身邊的牆壁上敲了敲,說了一句,「送水。」

  她睜開眼睛,此時終於看清了四周。正如他所說,這裡是一座冰庫,四周都是冰塊做成的牆,只有中間的地方有一池水,還冒著熱氣,真是奇景。

  「這裡是我金城國的療傷聖地,旁邊的這池水是溫泉,如果是中了陰風掌就需要用溫泉治療。」

  「陰風掌?」她面露疑惑,「還有一個陰風掌?」

  「對,你知道鬼影無聲是我金城國的絕頂輕功,但是卻不知道火焰掌和陰風掌同樣是我金城國的最上乘武功。」

  「的確不知道。」她點頭,因為從來沒有聽過這兩個名字。

  「那是因為火焰掌和陰風掌都太過於隱密,連同鬼影無聲,皆為金城國王族的三大保命武功,不為外人所知。」

  「但是我知道鬼影無聲。」令狐清清糾正他。

  「你知道,是因為鬼影無聲的秘笈在許多年前作為禮物,送給了聖朝一份。」

  「是嗎?」她有點吃驚。「我沒有聽說聖朝有人會練這種武功。」

  「有秘笈並不見得要練,更不見得要人人都練。」金城靈問道:「你是從誰的口中聽到鬼影無聲的?」

  「從……」

  「令狐笑那裡?」他接過她的話,無聲地笑笑,「任何秘密在令狐笑那裡都不是秘密,而當年代表聖皇收下秘笈副本的就是令狐笑。」

  她咬咬唇,「火焰掌和陰風掌丞相沒有提及,就是因為你們從來沒有送秘笈過去?」

  「我想應該是的。」金城靈身邊的牆壁忽然裂開一個很大的空洞,兩杯水放在托盤裡出現在洞口。

  令狐清清聽到聲音轉頭去看,嚇了一跳,「這裡還有這樣的機關?」

  「這是我金城國君在非常時期的藏身之所,當然會機關重重。不過你絕對想不到機關的入口在哪裡。」他衝她眨了眨眼。

  「我怎麼會知道。」她歎口氣,靠在金城靈的胸前,接過他遞來的杯子。「水是冰的?」她都凍成這樣了,再喝冰水不是裡外都凍成冰塊了?

  「你體內的火焰掌傷就像是尚未熄滅的火種,如果喝溫水會把它們點燃,所以只能喝冰水。」

  她啜了一口杯中的水,皺皺眉,「這是不是就是你對付敵人的方法?」

  「嗯?」

  「在沒有把敵人揪出來前,先不理不睬以免打草驚蛇,而不是立刻出擊,掀開真相。」

  金城靈笑道:「你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或許是吧。」

  令狐清清又問:「我要一直留在這裡嗎?」

  「你要留在這裡至少三天,三天之後你體內的傷勢才能恢復一部分。而且,我覺得現在你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令狐清清疑問道:「你該不會是要連陪我三天吧?」

  「當然,我不陪你,難道讓奶奶來陪你?」他回答得直接且爽快,似乎這個問題問得很蠢,但是她卻愣住了。

  「你要是失蹤三天,金城國不會亂嗎?那個敵人難道不知道你來這裡?」

  「你受傷的事情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那個敵人自然也知道我是陪你療傷而失蹤,但他是否知道我們藏在這裡,就要看他對我金城國王宮的瞭解到底有多深。至於外面,我已經發話說和我的新後出外郊遊,不會引起過多人的注意。」

  她不禁思忖著,「這個人一定很瞭解金城國,不,應該是說,他肯定是金城國的人,而且是瞭解很多金城國秘密的人。」

  他笑望著她,「我們的意見完全一致。」

  「到底你對這個人瞭解有多少?」令狐清清感覺他似乎已經是王牌在手,但就是遲遲不肯掀開,不由得焦慮。「千萬不要低估他,他似乎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當然不會低估他。其實這個人在你來之前就一直存在於我的左右,只是我那個時候還不是很確定他的存在,直到你的出現,也讓他被迫現身。」

  「他早就存在?什麼意思?」

  金城靈沉吟片刻,「說了你最好少動腦子,少說話,你還是管不住自己。」

  「你的生命有危險,你讓我怎麼管自己?」她情不自禁地脫口喊出,臉上的陀紅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那一點點的羞澀。

  他深深望著她,眸光閃爍,「其實我們有很多秘密都隱瞞著對方,也許我們可以做一個遊戲,交換我們的秘密,不過為了你的傷勢,我可以先說我的秘密,等你的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換你來說。如何?」

  她一震,「我的秘密?」

  「當然,每個人都有秘密,而你從來到金城國的那一天起就背負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說實話,看著你背得那麼辛苦,我真怕你這窄窄的小肩膀哪一天會垮下來。」

  令狐清清閃動著睫毛,對視著他的眼睛,輕聲問:「你從很早之前就開始懷疑我了嗎?」

  「不算很早,起碼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沒有懷疑過你。」

  「為什麼?難道在發現我和傳說的樣子相差那麼遠之後,你不覺得奇怪?」

  金城靈笑道:「因為你那時候的氣勢真的很像個公主,而且和我要錢的樣子也實在是很有壓迫感,所以我對你並沒有懷疑。」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才懷疑我了?」

  「因為奶奶,她見過襁褓時的公主,她說公主的手掌心裡原本應該有一顆紅痣,但是……」

  「原來如此,」她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苦笑道:「金城婆婆真是厲害,我只以為如果克服了外在容貌這麼大的差異而被人認同,就再也沒有理由可以懷疑我的身份。萬萬沒想到,那一顆紅痣會出賣我。」

  他的黑眸深幽幽地閃著光芒,兩個人的視線對在一起,激起漣漪無數。

  彼此心中都明白,說出這句話之後,第一個秘密已經揭開。

  「你承認了?」他不得不再次確認。

  即使還很虛弱,即使傷痛還在折磨,但是她不肯繼續保守秘密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些東西帶給她的疲倦感,而是因為她告訴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應再繼續戴著面具活著。

  這個讓她心動的男人,讓她甚至毫無保留地交出全部身心的男人,將她從垂死邊緣救出來的男人,她不應該再向他隱瞞任何事情。

  「你,是誰?」他默默地等待著。

  「令狐清清,這就是我的真名。」她微微一笑,心頭頓時釋然,所有沉重的壓力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我是公主身邊的一名貼身婢女。」

  同樣是默默地等待,令狐清清等待著他爆發、震怒、生氣、詛咒……但是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而且唇邊還勾勒起一抹不應有的笑容。

  「看來,是你想先講出這個秘密了?」金城靈拉著她,半靠半躺在身邊的一個軟榻上,「這樣的姿勢會讓你舒服一點,少用力氣。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她輕輕地吐氣,「可說的東西其實並不多……」

  「先等一下,」他打斷她,「與其你這樣費力氣地講,不如換我來問,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

  「好。」

  「那麼,第一個問題,最初令狐笑就已經決定由你來代替令狐媚到我金城來?」

  「不是。」

  「那就是臨時出了狀況,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

  「是令狐媚出問題了?」

  「是。」

  「是她不想做我妻子,所以逃跑了?」

  令狐清清沉默了一下,回答,「我不知道。」

  「嗯?」他不信,既然身為公主的貼身婢女,怎麼會不知道公主心中在想什麼。

  「她並沒有告訴我們原因,只是在距離金城國不到二十里的地方突然失蹤。」

  金城靈想了想,笑道:「這的確是很奇怪,想來她失蹤的時候你們一定很著急。」

  「是。」

  「於是立刻去請示令狐笑?」

  「是。」

  「他讓你假扮公主?」

  「……是。」她答得有些困難,不安地動了下身子。

  「怎麼了?怕我不高興?」他並不生氣,「我很好奇,令狐笑怎麼能斷定你就可以假扮公主?這種計策簡直是下下之策,換作是我,絕對不會下這種命令,即使……為了金聖。」

  她再一震,「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你第一次深夜跑到我的逍遙居來,我就已經有所察覺。只是我總不大相信,堂堂聖朝為什麼對一個傳說這麼感興趣。金聖雖然聽來厲害,其實,並沒有那麼神奇。」

  聽他口風鬆動,似乎要講關於金聖的秘密,她凝神細聽,卻不料他又轉移了話題。

  「為什麼答應他這麼一個荒唐的提議?」

  她靜靜地想了很久,「因為……他是丞相。」

  金城靈皺皺眉,「是因為他是你的主子,還是因為你的私人感情裡對他有不一樣的情愫?」換句話說,這個女人該不是暗戀令狐笑,才對主子的話如此惟命是從吧?

  「我從很小的時候被賣到令狐家做婢女,學到的第一條家規就是遵從主人的所有命令。」令狐清清忽然覺得金城靈剛才的話裡怎麼有股酸味,他該不是在……吃醋?

  他在她的後脖頸那裡吹了口氣,「嗯,很聽話,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奴婢一定會很開心。」

  「你的人對你也很忠心啊!」她想起鷹問天,「鷹問天為了怕我傷害到你,幾次給我警告,還想揭穿我。」

  他無聲地笑笑,「表面上的忠心並不代表是真的忠誠。」

  「嗯?」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好了,你的謎我就先問到這裡,現在你該睡覺了。」他再次轉移話題。

  「我睡不著。」她很意外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很柔媚,更想不到自己也會撒嬌。

  金城靈靜了一會兒,開口道:「那好,我給你講我的故事,說不定講著講著你就想睡了。」

  「好——」

  「從哪裡講起呢?」他理著頭緒,「我的兄弟姊妹,我和你說過他們,他們都很早就死了。在我剛出生的時候,我的一個姊姊因為生病而死,我是父王的第二個兒子,我的大哥比我年長兩歲,自小和我的感情很好,不過在我十五歲的時候,父王正要把他立為太子,他卻在一次打獵中被流箭射中而死。」

  「是誰射的流箭?」她忍不住打斷。

  「不知道,那是一個謎,沒有人知道。」他繼續講述下去,「父王擔心是天意不許他太早立太子,就不再敢提這件事情,直到我的小弟弟也長到十五歲,父王十分鍾愛他,有意培養他做繼承人的時候,他卻因為墜馬也意外身亡。」

  他講到這裡的時候,她感覺到他的身體都是僵硬的。她記得金城翩翩和她說過他當年曾經因為這件事,發狂地砍死了那匹馬。

  「你和弟弟的感情也很好?」

  「是的。他很依賴我,我們一起讀書寫字練武,他的各項才智都遠在我之上。」

  令狐清清聽他的口氣是充滿了哀傷的惋惜,但是她的心中卻很為金城靈不平,「為什麼你的父王從來沒有想過讓你當王位繼承人?」

  「或許是因為我的資質不夠,或許……也是為了保護我吧!」

  她陡然一驚,「你是說,其實是有人故意陷害你的兄弟們?」

  「有可能,但我當時年紀小,一直不能確定。直到我的妹妹在十二歲的時候因為吃到一個有毒的月餅也不幸身亡,我才相信是真的有人在幕後操控,一個一個有計劃地殺死我的手足。」

  大概是因為冰庫太冷,也因為他的故事實在是殘酷到了極點,她全身顫抖,瑟縮成一團。

  他在後面抱著她,笑道:「要是害怕就別聽了,趕快睡覺。」

  「不,我要聽。」她要知道這個幕後黑手是下是就是那個黑衣人,她要知道除了她看到的危險之外,是否還有她看不到的更大危機。

  「其實後面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金城靈喘了口氣,大概回憶這樣的故事也勾起了他心中的痛,「後來我順利繼承王位,那只幕後黑手不知為什麼沉寂了很久,直到你來到金城國,事情又開始發生變化。」

  「這麼說,是我的出現引得他再次行動?為什麼呢?」令狐清清慢聲問道,「會不會是一個傾慕愛戀你的人?受不了你對別人好,所以才把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害死?」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笑出來,「真不知道你說這種話是不是在誇讚我?如果我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讓人不惜為我去殺人,那我可是要第一次開始厭惡我的這張臉了。」

  她回過身,捧著他的臉,很認真地說:「你的臉很美,但這不是你的罪,如果有人因為你的美而去殺人,那是喪心病狂,令人髮指,但是你不需要背負任何的責任和歉疚。」

  他一愣,看到她眸中堅定的眼神,輕輕笑道:「你是不是還想說,你要保護我?」

  「我一定會的。」她更堅決地點頭。

  「不愧是我金城靈的女人。」他笑著吻上她的唇,細膩輾轉的吻,密密實實,讓她回想起那天晚上在黑夜中與他的激情纏綿。那時的他,也是吻得如此憐惜珍視。

  「為什麼要娶我?」令狐清清問著。

  「因為喜歡你啊!」金城靈低笑著,喘息著,用最簡單的辭彙來回答她。

  雖然簡單,但是這一句話已經足以打動她的心。不管來到這吳到底是因為公主逃掉的意外,還是丞相的別有用心,她都不會後悔了。

 這天晚上,令狐清清本來是在金城靈的懷裡睡著,但是依稀間她好像聽到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她推了推他,「你聽,是什麼動靜?」

  他揉了揉睡眼,一隻耳朵貼在牆壁上聽了一會兒,忽然問黑眸震醒,「他們找到這裡來了。」

  「誰?是那個黑衣人?」她低呼,「難道外面沒有侍衛嗎?」

  「本來是不需要侍衛的,因為上面是奶奶的寢宮。」

  上面是金城婆婆住的地方?她真沒想到,由此她的心更是一緊,因為他嚴峻的表情已經說明,如果他能聽到敵人來到的動靜,那就是敵人已經公開採取行動,甚至有可能已經攻佔了金城婆婆的寢宮。

  「難道他們會逼宮?可是王宮的守備……」

  「如果敵人裡應外合做這件事就是輕而易舉了。」他壓低聲音,臉色非常的不好看。

  她學著他將耳朵貼在牆壁上,這座牆壁是用特殊方法做成,下面的聲音不會傳達到上面,但是上面的聲音可以清晰地透過磚縫傳達下來,於是她聽到金城婆婆和什麼人的對話——

  「你這樣大膽地帶人闖到我這裡來,就不怕死嗎?」金城婆婆冷冷地問對方。

  那人哼了一聲,「金城靈和那個假公主呢?您把他們藏到哪裡去了?」

  「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我也沒有道理告訴你。」

  「您應該心裡明白,我既然來問您,就已經是孤注一擲,您要是夠聰明,就交出金城靈,別讓我多費手腳。」

  「你要的不是金城靈,而是金聖吧?」金城婆婆說,「難為你忍了這麼多年才終於現身,我以為你早已良心發現,要一輩子甘作人臣呢!」

  「我為什麼要甘作人臣?是因為金城王對我有什麼恩惠,還是因為我的才智比不了那個昏庸的金城靈嗎?」

  陡然提高的聲音讓令狐清清一下子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她下由得呆住,喃喃自語,「怎麼會是她?」

  金城靈看她一眼,抓住她的手,「噓,別著急出聲,聽聽還有什麼動靜。」

  「我給您一個時辰的時問考慮,如果時間到了您還是不肯說出金城靈的所在,就別怪我拆了您的這座金清宮!」

 等到所有紛雜的聲音暫時停止,令狐清清還是沉浸在震驚之中。

  「為什麼會是她?」

  「這世上什麼奇怪的事情都可能有,不是嗎?」金城靈一點也不吃驚,似乎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令狐媚公主有可能變成一個小婢女,那麼我金城國的一個臣子變成逆賊也不奇怪。」

  「可是、可是她是你的堂姊啊!保護你的安全和金城國的安全不是她一生都要恪盡職守的使命嗎?」

  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用冰冷的語氣威脅金城婆婆的人,竟然會是金城翩翩。

  那個一直用溫柔差麗的笑臉迎接她的女子,怎麼會對金城靈和她下此毒手?

  「是否會恪盡職守要看她的本心到底把我們當作什麼,是她一生要忠心相待的君王,還是真情相對的手足,抑或是要詭計相向的對手。」

  令狐清清看著他,「你早就知道那個敵人是她?」

  「一直有所懷疑,但是並沒有證據。」

  「為什麼懷疑她?」

  金城靈一笑,「清清,你真的以為我就是她口中說的那種昏庸君主嗎?一個臣子是否真心地效忠於我,我會不知道嗎?」

  「那你……為什麼還……」

  「為什麼還這樣重用她?」他悵然地歎了口氣,「因為我寧可用坦誠的情意去感化別人,也不願意讓手足相殘的悲劇在我身上發生。」

  震驚之後,她的思緒漸漸地開始清晰。

  如果幕後之手真的是金城翩翩,那麼以前的許多事情似乎都完全可以串在一起了。

  為什麼深宮內苑裡她的白雪狐裘會輕易丟失,為什麼那個叫金來福的小兵會「意外」發現白雪狐裘,又「意外」地與她「偶遇」,最終「意外」身亡……

  除了金城翩翩,顯然還有一個人在當她的左右手,幫她做著許多她不方便做的事情。

  「打傷我的人不是金城翩翩。」她肯定地說。那麼剛猛的武功不是金城翩翩這個柔弱女子可以練出來的。

  金城靈點點頭,「我告訴過你,金城國有三大武功,鬼影無聲由金城王本族承襲,陰風掌和火焰掌都由距離本族最近的其他兩室王族繼承。也就是金城翩翩的母親隸屬的那一族,和鷹族。」

  「鷹族?鷹問天?」

  「對,就是鷹問天把你打傷的。」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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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金城靈敲了敲牆壁,說:「開門。」

  牆壁又一次裂開了縫,這次的裂縫比之剛才那一條要寬大許多,漆黑的洞口內有一串石階通到上面。

  「你在這曇等我,我上去看看。」他剛要起身,就被令狐清清一把拉住。她小小的臉蒼白無血色,但眼睛卻炯炯有神。

  「我跟你一起去,別想把我丟在這裡。」她直視著他,似乎只要他說一句反對,她就要一腳踹過去。

  他笑了笑,「好,你保護我。」他長臂一抄,就將她攬抱在懷裡。

  在上面的金城婆婆陡然看到他們出現,吃了一驚,率先問旁邊的宮女們,「是誰開的門?」

  金城靈擺手,「別責怪她們,是我要上來的。」

  「你瘋了?你可知現在是什麼情況?」金城婆婆將他一把推到牆角,「鷹問天帶人包圍了王宮,金城翩翩就守在門口等你出現。」

  「他們為什麼突然採取行動?」金城靈問道,「我待他們一直不薄啊!」

  「我想是因為他們也知道自己最近露出的馬腳太多,生怕你找他們的麻煩,所以想先發制人吧!」金城婆婆看了眼站在金城靈身後的令狐清清,「你這個丫頭的傷勢怎麼樣?」

  「好多了。」她點點頭。

  金城婆婆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切脈之後搖搖頭,「什麼好多了,明明脈象還很微弱,」她瞪著金城靈,「你怎麼現在把她帶上來?金城翩翩已經對她兩下殺手,如今你又沒有來得及佈局,根本是毫無招架之力。」

  「是我要上來的,不是靈的錯。」令狐清清看金城婆婆那麼嚴肅地訓斥金城靈,忍不住替他辯解。「而且我在這裡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你能幫什麼忙?」金城婆婆並不很在意她的話。「你不知道鷹問天和金城翩翩聯手對於整個金城國來說到底存在著多大的危險?」

  「既然你們知道危險,為什麼還要賦予他們這麼大的權力?」她始終不解。

  金城婆婆仰了仰下巴,指著金城靈,「你問他,偏偏有顆婦仁之心,認定了金城翩翩不會謀反。傻小子,你以為她真的會因為與你有血緣關係就不會殺你嗎?她連你的那幾個兄弟姊妹都殺,還在乎你嗎?」

  「我想……她會顧忌的。」金城靈的眉宇間掠過一絲惆悵,「畢竟我與她的血緣關係之濃密不可分。」

  令狐清清困惑地看向他,察覺到他話裡有話。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是他沒有告訴她的?

  「你果然出現了。」宮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金城翩翩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平時那端莊優雅的微笑已經蕩然無存,唇邊是冷冽的寒意。

  「看來傳聞屬實,王宮內真的有密道,枉我身為王宮內務總權,居然都沒有發現這條密道的入口。」

  令狐清清對視上她唇邊的冷笑,從心底泛出寒意,忍不住邁上幾步擋在金城靈的身前,脫口而出,「翩翩姊,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金城翩翩重複她的問題,唇邊的冷意更深,食指一點,「你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所有人都把揭開謎底的任務指向金城靈?金城婆婆如此,金城翩翩也是如此。

  令狐清清望著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金城國王室的內務。」他不太想說。

  她狠狠掐了他一下,「到這個時候還要瞞我?難道我不算是金城國的人嗎?」

  金城靈苦笑道;「是我不對,老婆大人別責怪。」他將目光調向金城翩翩,「這個秘密已經掩埋了好多年,我以為你一點都不在乎,為什麼到最後還要我來說?」

  金城翩翩的手指微微顫抖,從牙根往外一字一字的迸出,「因為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我欠你什麼呢?從小到大,我尊稱你為『姊姊』,處處讓著你、照顧你、提攜你,到底我欠你的是什麼?一個名份,還是一個公開的地位?」

  金城靈盯著金城翩翩,「如果說我欠你,就是在我知道你是誰之後,沒有即時與你相認,讓你耿耿於懷至今,我的確欠你一個解釋。」

  令狐清清聽得一頭霧水,在百般的疑竇中她不敢懈怠,緊緊地盯著金城翩翩和門外的動靜。即使金城靈的武功可能比她想像的要高,但是鷹問天的火焰掌她是領教過了,金城翩翩的武功也不低,就是不驚動其他的叛臣,光是這兩個人就會讓金城靈疲於應付了。

  她現在只盼著兩個人多說點話拖延時間,好讓她盡快想到脫險的辦法。

  但是金城翩翩的目光勾到了她的臉上,「你東張西望地在看什麼?」她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令狐清清,「看來你的氣色恢復得不錯,中了問天的火焰掌還能活下來的人,你是第一個。」

  令狐清清回答,「那或許是因為鷹將軍對我下手並沒有那麼重。」

  金城翩翩眉骨一沉,「不錯,他的心腸也有點軟,本來我給了你機會保命,但是你卻寧可和金城露同流合污壞我好事,再留著你就是對我自己的最大威脅。」

  「你做的事情叫做好事?而我們在一起就是同流合污?」換令狐清清冷笑了,「我還沒有聽過比這個更大的笑話。亂臣賊子犯上叛國就叫好事,迫害君主,下毒害人就叫做好事?」

  「住口!」金城翩翩勃然變色,「你叫我什麼?」

  「亂臣賊子!」

  金城翩翩高高揚起了手,似乎要一巴掌打下來,金城靈連忙將她拉進懷中,沉聲說:「你想要的不是我這個王位吧?」

  金城翩翩粗重地喘息了幾口氣,「哼,我要這個王位做什麼?我要是真的想要它,也不會現在才動手。」

  「你就是想要也不可能拿到。」令狐清清忍不住再說道,「就算你今日得逞把我們制住,甚至殺了我們,消息傳到聖朝那邊,你有沒有想過要面臨什麼樣的後果?」

  「所以我說我不要這個王位。」金城翩翩笑了笑。

  金城靈神情凝重地注視著她,「你要金聖?」

  「對。」她揚起頭,直言不諱自己的慾望。「把金聖交出來,我可以放過你們。」

  令狐清清才不信她的話,低聲對金城靈說:「別聽她的,她拿到金聖也不會放過我們。」

  金城翩翩的手掌終於揮下,同時喝道:「你閉嘴!」

  令狐清清只感覺一股寒風撲面而來,金城靈的手掌在她身體前揮動幾下,那陣寒風就像是遇到了高牆,再也沒辦法前進分毫。

  「請不要輕舉妄動。」他的聲音低沉下來,面容冷峻,「畢竟握有金聖的人是我。」

  「金聖在哪裡?」金城翩翩咬著牙問。

  令狐清清握緊他的手。「不要給她!」

  低頭看她,金城靈微微一笑,「你不是也一直都在尋找金聖嗎?」

  她心虛地蠕動了一下雙唇,想說「我現在不找了」,但是一想到令狐笑的命令,這句話又無法說出口。

  金城靈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惆悵,「人人都想要金聖,卻不知道金聖到底是什麼。」他歎了口氣,「其實,金聖的秘密我早已經交到了你的手上。」

  嗄?這下子,金城翩翩和令狐清清全都張大了眼睛,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

  令狐清清最為迷惑。他說金聖的秘密已經交到了自己的手上?是什麼時候?怎麼她都不知道?難道是在夢裡?

  他的手悄悄爬到她的額頭,幫她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髮絲,俊美無儔的笑容慢慢展開,手指如電般的將她頭上的那根金簪取下,她的頭髮就如瀑布一般傾瀉披灑下來。

  「這就是金聖的秘密關鍵所在。」他高高舉起金簪,聲音淡然。

  「什麼?」金城翩翩的眼睛死死「咬」著那根金簪。「你說這根金簪就關係著金聖的秘密?」

  「沒想到吧?」金城靈笑著,「這個你看過許多次的金簪,許多次擦肩而過,卻不知道拿到它,就拿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他面向令狐清清,「所謂金聖的秘密其實很簡單。你知道我金城國為一朝三國的國庫儲備之所,百年來累計的財富到底存在哪裡嗎?」

  令狐清清怔怔地點了點頭又搖頭,「難道不是在金庫?」

  「當然是金庫,但是金庫有幾個呢?」金城靈笑道,「那麼多的財富,一個金庫怎麼可能放得下。所謂金聖的秘密,無非是指這座關係到一朝三國的巨大寶庫的位置,以及開啟的方法。」

  金城翩翩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說,這根金簪就是開啟寶庫的鑰匙?」

  「沒錯。」他承認。

  「拿來!」金城翩翩伸手。

  金城靈一笑,「你太性急了。既然傳說金聖的秘密只在金城王的手裡,難道就只因為金簪握在我們的手裡嗎?」

  「你想說什麼?」她咬咬牙,「別再想辦法拖延時間,把我惹急了,你們都別想活著出去。」

  「靈……」令狐清清用指尖狠狠地掐了他的掌心一下。

  金城翩翩瞇起眼睛,「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不帶我去打開國庫,要不就留在這裡和她一起死。」

  金城靈沉吟了須臾,聳聳肩,「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他竟然答應得如此爽快,讓令狐清清和金城翩翩同時警惕地盯著他。

  他繞過令狐清清,對金城翩翩說道:「來吧,我帶你去。」

  這時候她反而有些遲疑,目光來回在兩個人身上梭巡,警告道:「如果你敢耍花樣,我就要你……要這個冒牌公主的命!」

  金城靈挑起眉尾,「還沒有看到金庫,不用這麼急著威脅我吧?」

  他率先大步走向大門,金城翩翩急忙跟過去。令狐清清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心裡有什麼想法,還是早已有什麼佈置在外面,但是看他隻身出去她還是很著急,忍不住腳下快速地尾隨過去。

  就在她的腳步踏到門檻的時候,一柄長劍直指她的眉心,劍身後,那個握劍的人冷冷說道:「回去。」

  她一步步向後退,那個人一步步走進來,終於將她逼退回原位。

  「鷹將軍,」她沉著開口,「為什麼要犯上逼宮?難道你們的目的只是為了財富?那麼巨大的財寶,就算是看得見,你們又怎麼可能輕易帶走?」

  「我們敢做這樣的事情,就不會在乎結果。」鷹問天的寒眸盯著她,「不要妄想用小聰明從這裡逃跑。有我的眼睛盯著你,你哪裡都別想去。」

  「我一直以為,你是金城國的第一忠臣。」令狐清清說,「你那麼堅定地要揭穿我的身份,把我趕出金城國,我認定你是個坦率直爽、果斷勇敢的真英雄。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和妻子狼狽為奸,謀財害命的小人。」

  他的濃眉輕抖,怒道:「住口!你無權批評翩翩、批評我們!你只看到我們現在做的事情,你知道翩翩這麼多年到底背負了多少痛苦嗎?」

  「世上比她痛苦的人多了,難道就因為老國主沒有把她認作公主,她就要不顧一切地報復?」

  許久都在一旁沉默的金城婆婆冷冷地說:「說到痛苦,靈兒從小到大眼睜睜地看著那麼多親人一個一個離他而去,難道他就不痛苦了?雖然明明猜到是翩翩和她母親所為,但他還是忍著不肯揭破,你們還想要從靈的手裡搶走多少幸福?」

  「什麼?!」同時驚呼的人是令狐清清和鷹問天。

  「你、你胡說!翩翩和她母親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鷹問天憤怒金城婆婆的「誹謗」,「你要是再胡說,別怪我不客氣!」

  「你要怎麼『不客氣』?無非就是一掌打死我罷了。」金城婆婆嘲諷地看著他,「金城翩翩母女倆做了多少事情看來你還不知道。我就說嘛,鷹姓一族向來是金城國的忠勇之士,當年先王之所以讓翩翩嫁到你家,也是希望能用你們鷹家的正直和忠心來化解她心中的戾氣,只是想不到她竟然連你都蠱惑了。」

  令狐清清問道:「靈和金城翩翩不是堂姊弟?」

  「不是。」金城婆婆說,「她與靈其實是同父同母的親姊弟。」

  「同父同母?」她雖然從他們的話裡猜到一點,但還是不大確定。「既然他們是親姊弟,那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以堂姊弟相稱,是嗎?」金城婆婆歎口氣,「說來話長,靈的母親嫁給了先王的弟弟,但是和先王偷情,生下了翩翩,過了幾年又生了靈。這個女人向來很有心計,想藉著靈的出世在先王身邊博得一席地位,但是先王顧及手足之情,沒有同意她的要求,只是答應將靈接到宮裡,借口說是玉妃所生,撫養長大。」

  令狐清清聽著她的講述,想到金城靈曾經說過他的父王一直只把繼承王位的注意力放在他的兄弟身上,莫非就是因為他的出身太過特殊?

  「翩翩的母親因為記恨先王后來對她的疏離,對先王的感情漸漸變成了憎恨,靈的幾個兄弟姊妹都離奇而死,先王當時就懷疑是她所為,但是一是因為苦無證據,二是因為先王對她還留有餘情,不忍動手。」

  「靈都知道這些事情?」

  「他開始並不清楚,後來宮內的流言蜚語不少,尤其是他母親玉妃以及他很疼愛的弟弟也離奇死亡之後他才一路追查,終於查到了一些線索。」

  「那他……」知道這些事情之後一定會很為難吧?一邊是有血緣關係的母親和姊姊,另一邊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手足和親人。

  「所以我說靈的痛苦絕對不少於翩翩母女倆。尤其是他的親生母親去世時,他親自戴孝去拜祭,已經是表明了他的態度,總不能讓他公開承認自己是先王和弟媳偷情所生吧?後來他還給了翩翩夫妻倆這樣的大權,更是等於給了他們天大的信任。」

  金城婆婆的眼中精光閃爍,冷冷地喝道:「如今你們居然還喊委屈,你們憑什麼?」

  「你是……鬼話連篇!」鷹問天激動地說,「翩翩自小和母親在家忍受白眼和欺負,只因為先王強佔了她母親卻又拋棄,讓她們母女成為整個王府的大笑話,她母親最終抑鬱而終,翩翩若不是嫁到我鷹家來,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這都是她和你說的?」金城婆婆冷笑道,「先王風流是真的,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若是她不肯,怎麼可能先後為王生下兩個孩子?若不是先王最後看穿她的心計冷拒了她,這樣的女人進入王宮之後還不知道要掀起怎樣的風浪。」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封了你的嘴!」鷹問天長劍一橫,怒道:「不准你再說翩翩的壞話!」

  令狐清清急忙開口道:「你的妻子在你眼中當然應該是個寶,但是為了她就要背叛金城國,毀了你鷹家百年的美名,值得嗎?」

  鷹問天沉聲道:「為人丈夫如果不能為妻子分憂解難,更無顏做人。」

  「說得好。」令狐清清柔聲緩和氣氛,「但是你覺得翩翩得到財寶之後真的會快樂嗎?無論是殺了我們還是不殺,她都無法立足在一朝三國,你們必須背井離鄉,到很遠的地方去,如果是那樣,她會很開心地和你生活每一天嗎?」

  鷹問天的眼瞼垂了下來,握劍的手指輕輕顫抖著,令狐清清趁機和金城婆婆悄悄做了個眼色,金城婆婆會意,用眼神暗示她東牆的一幅畫。

  看到那幅畫她猛地想起來,在金城靈的房間裡也曾經見過一幅極為相似的畫,這一幅叫「曾經滄海難為水」,金城靈房裡牆上的叫「除卻巫山不是雲」。

  莫非,這兩幅畫裡有什麼秘密?

  但她的腳步剛剛向旁邊挪移了一下,鷹問天就警覺地開口,「你想幹什麼?」

  「我……」她的腦子飛快地旋轉,想尋找一個合適的說詞。

  他一伸手就將她抓過來,「別想求助你那些令狐族人,他們早已被我的手下集體關押在外面,誰也救不了你。」

  她柔聲轉移話題,「鷹將軍,為什麼你打我一掌的時候不多用幾成功力?那樣我就沒得救了。」

  鷹問天沉聲說;「我沒想到你的命會這麼硬。」

  「是因為你也不想殺太多人,給翩翩背上更多的罪孽吧?」她耐心分析,「那天寫信約我去西宮門見的人應該是翩翩;因為那邊是你的地盤,所以無論她做什麼都有你掩護,那個金來福當然也是你們事先安排好的,引誘我走到翩翩所在的位置,但是後來你們為什麼要殺他?」

  「這個問題我知道,」金城婆婆說,「因為靈已經懷疑到那個小兵和他們之間有關係,而他們也有所察覺,當然要殺人滅口。」

  令狐清清注視著鷹問天,「如今一朝三國非常平靜,鷹將軍大概很少在戰場上殺人,殺一個無辜被你們利用的人,你們的心真的安寧嗎?他也有親人,他的親人是否知道他的枉死是因為他效忠錯了主子?」

  鷹問天的長劍橫壓在她的頸下,恨聲道:「翩翩說的沒錯,留下你真的是禍害。」

  「殺了我只會給你帶來更多的禍。」她鎮靜自若的表示,「如果靈回來了,看到我死,你想他會怎麼樣?」

  「哼,你還真的指望他會為你做什麼事情?」鷹問天嘲諷道,「他與你之間從來都是逢場作戲,虛情假意,今日就算是你死了,他也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的!」

  「姊夫這麼說話就不給我面子了。」金城靈的聲音忽然從地下傳來,「平時我總是誇讚姊夫對翩翩姊的深情厚意,但是姊夫憑什麼認為我對清清就不是真情呢?」

  宮內的人全都是一震,聽到金城靈出聲,令狐清清就知道他一定已經控制了局面。

  而鷹問天知道事情不妙之後立刻大聲問:「翩翩,你還好嗎?」

  「堂姊還好,只是中了我一招陰風掌,又被我點了穴,只等你用火焰掌來救。」金城靈的笑聲很爽朗,此時此刻聽在鷹問天的耳朵裡卻是一種恐怖的諷刺。

  「別以為只有你的翩翩可以用陰風掌,也別忘了到底誰才是金城國的繼承人。」他的聲音陡然一冷,「把太后和王后放了,這樣我可以饒金城翩翩一命!」

  「如何讓我相信你的話,讓我看到翩翩安然無恙,你才可以和我談條件!」

  「就知道你們夫妻多疑。」金城靈說道,「你要想看到她很容易,宮內就有密道,可以直通到下面來。」

  鷹問天看向金城婆婆,「密道的入口在哪裡?」

  金城婆婆掀開那卷畫軸,後面居然是一個拉環,她拉下拉環,旁邊的牆壁上立刻裂開了巨大的裂縫,這就是令狐清清他們剛才走出來的地方。

  鷹問天一推令狐清清的後背,「你先走。」

  他的長劍壓著她的脖子,挾持著她緩緩走入密道中。

  金城靈果然在那裡。周圍雪白晶瑩的冰牆,而金城翩翩就盤膝坐在旁邊,像是在拚命運功調息。

  「翩翩,你怎麼樣?」鷹問天著急問道。

  金城靈笑笑,「她現在全身氣血逼緊,根本沒辦法開口說話,你要是真讓她開了口才是害她。」

  令狐清清暗自奇怪,剛才明明看到他和金城翩翩走出大門去,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座冰庫裡?莫非外面另有什麼密道直通到下面來?

  「金聖寶庫的門其實就在我的逍遙居內,這一點大概是你們沒有想到的吧?」金城靈笑看著鷹問天。他知道,現在自己多笑一分,鷹問天就會多難受一分,只有擾亂了鷹問天的心神才有可能救下在他劍下的清清。

  「剛才我領著她開啟寶庫,她就和你現在一樣,用劍逼迫著我來到寶庫之內,不過當她看到金庫已成冰庫之後,幾乎瘋狂,趁此時機我才可以偷襲得手,打了她一掌。」

  猶如一道青天霹靂,令狐清清和鷹問天同時驚呼,「什麼?這裡就是寶庫?!」

  「是啊,沒想到吧?」金城靈環顧著這座偌大的冰庫,「這曇就是讓所有人朝思暮想、百般猜測的寶庫,也就是金聖的秘密所在。」

  「不可能!」鷹問天率先喊道,「難道這麼多的冰塊就是一朝三國的財寶嗎?」

  「當然不可能。」金城靈擺擺手,「在百年之前,這裡堆滿了金銀珠寶,那份光彩,據說每一個走進寶庫的人都會被晃瞎了眼睛,可惜不僅你們看不到,連我也不曾看到過。」

  「為什麼?」令狐清清問。

  金城靈看著她,笑問:「當初你剛到我金城國的時候,你是怎樣評價我的,還記得吧?」

  自己說的話怎麼會忘記,但是鷹問天不知道,因此他厲聲問道:「你說了什麼?」

  令狐清清苦笑著重複當日之句,「我說他和他的先祖一樣,一擲千金,揮霍無度,愛財如命。」

  鷹問天激動地說:「難道、難道這座寶庫早就被歷代的金城王揮霍一空了嗎?」

  「坐吃山空這句話人人都知道,所謂金山銀山早晚都有花光的時候。」金城靈無奈地摸了摸自己挺秀的鼻子,「金聖的秘密之所以只掌握在王的手裡,就是因為不想讓這背後真正最可怕的秘密曝光人前。若是聖朝和其他兩國知道我們金城國監守自盜把所有的財產都花光了,肯定要大舉進攻,滅了金城。」

  令狐清清驀地明白了,「所以每次聖朝和你要錢,你都一拖再拖?」

  「我不是不想給,是沒錢給。」他苦笑道,「你和我強行要走的那一萬兩金子,還是我身為太子之時,下面四方臣子孝敬上來的私房錢。」

  「那你還亂花錢,買這個、買那個……」她忍不住抱怨,「既然沒錢,為什麼不勤儉節約?」

  「你也說我們金城王歷代就是這個花錢的脾氣,如果我勤儉節約,一是違背祖訓,二是違背自己的良心,三是讓外人看了難免會產生懷疑,四是……以錢生錢的道理你應該知道吧?這些年許多東西買進賣出,我也賺了些錢,但是要彌補這座財庫的虧空還遠遠不夠。」

  令狐清清一咬牙,「我必須將此事稟報聖朝。」

  「什麼?!」金城靈驚問,「難道你要出賣我?」

  「我不能對聖朝有所隱瞞。而且這件事關係重大,你就算是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

  「歷代金城王都瞞住了,為什麼我不行?」他急急地表示,「我不是已經給了聖朝錢,你幹什麼和我過不去?別忘了,如今你已經嫁給我了,胳膊肘還要往外拐嗎?」

  「但我生在聖朝、長在聖朝,丞相的話猶如聖旨,我不能對他有絲毫的欺騙隱瞞。」

  金城靈頓足道:「丞相丞相,你的眼裡就只有他一個人?你知不知道他把你送到金城來,其實就已經出賣你了?如果你被我識破之後一怒之下關起來,或者殺了,他呢?他會救你嗎?」

  令狐清清睫毛一顫,「身為令狐族人,為聖朝、為令狐族盡忠而死都是應該的,不需要回報。」

  「笨蛋笨蛋!我倒了十輩子的楣才會娶你!」金城靈氣沖沖地對鷹問天說:「現在我才知道為什麼我那麼羨慕你和翩翩。無論甘苦、無論好壞,都能在一起共同承擔的夫妻才是真夫妻。」

  「你說什麼?你這麼說是後悔娶我了?」令狐清清的眼睛裡淚光閃爍,「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要一再地挑逗我,還佔我的清白?」

  「哼,你自己送到門上,我不吃難道還干看著?」金城靈挑起眉梢仰起頭,「任誰都看得出來,以你的姿色匹配我這等絕世美貌,從頭到腳都沒有一個地方配得上。」

  「你、你為什麼要說這麼傷人的話?」令狐清清哭得更凶,伸手去擦淚水的時候手背碰到劍刀上,劃破了皮,滲出了血,她都沒有察覺到。

  鷹問天一邊留意著兩個人的動靜,一邊焦灼地關注著妻子。金城翩翩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再加上金城靈和令狐清清的爭吵擾亂了他的心神,原本高高架在令狐清清脖頸旁的劍刀也偏離了好幾寸。

  金城靈看似漫不經心地冷嘲熱諷,但是眼角的餘光一直緊緊盯著鷹問天的手,待看到時機成熟之時,他的眼中精光一閃,身法如鬼魅幻影,猛地欺身至鷹問天和令狐清清的身邊。

  鷹問天一驚之下想挺劍疾刺時已經晚了,金城靈左手護住令狐清清,右手橫抹一掌拍向坐在旁邊的金城翩翩。

  鷹問天急忙轉身相救,而就在此時,金城靈已經將令狐清清拉到密道門口,他快如閃電,一躍出了密道,喝道:「快關門!」

  在外面等候的金城婆婆比宮女們更快了一步,一拉拉環,秘室的門轟然閉合,金城翩翩和鷹問天就此被困在了裡面。

  令狐清清輕吐口氣,「好險。」

  金城靈執起她的手,皺著眉,「為什麼用手背去撞他的劍,看看,好好的一隻玉蔥小手都弄傷了。」

  「不用點苦肉計,鷹問天怎麼會相信我們是真的在吵架。」雖然傷口還在流血,但是她笑得很燦爛。

  也許鷹問天不願相信,雖然她和金城靈之間沒有什麼山盟海誓,也沒有他和金城翩翩的日久情深,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和金城靈對彼此的關切和瞭解絕對超出了鷹問天所能想像的程度。

  也因此,當她故意說要將寶庫虛空之事上報給聖朝的時候,從她的角度正好可以遞給金城靈一個眼神,他立刻會意,大喊大叫地與她聯手做戲,終於分散了鷹問天的心神,成功讓彼此脫險。

  「不過……」令狐清清咬著唇,看著緊緊閉合的牆,低聲說:「你覺不覺得,其實鷹問天最後時刻沒有出來並不是因為他出不來,而是他自己放棄了?」

  金城靈也表贊同,「金城翩翩被我重傷,他肯定沒辦法將她一起帶出來,更何況,如果出來了,他們要面對的是什麼,他的心裡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她悵然地看著那面牆,金城靈拉著她的手,他的唇吻到她的手背上,輕柔地幫她吻淨了手背上的血跡,深吸一口氣,將她緊緊圈在懷裡。

  金城婆婆看著他們倆相依相偎的樣子,歎道:「外面那些跟隨鷹問天和金城翩翩作亂的亂黨還沒有處置呢,你們兩個居然就這麼踏實?」

  「放心吧,奶奶,」金城靈挑著眉笑道,「那些人沒有鷹問天和金城翩翩的命令不敢輕舉妄動。而且,我既然知道他們有謀反之心,當然不會毫無動作。」

  令狐清清仰起臉看他,「你有準備?」

  「東宮守備及王城的總兵都收到過我的密令,一旦鷹問天有異動就立刻調集人馬準備應對宮亂,如果鷹問天入宮超過兩個時辰就帶兵護駕。」

  此時像是在應和他的話,外面傳來人聲嘶喊,還有洪亮的聲音響起,「將一干亂黨就地抓拿!」

  洪亮的聲音一直傳到宮門口,「王,臣等護駕來遲,請王恕罪。」金城靈淡淡一笑,依稀聽到令狐清清在他胸前呼出長長的一口氣。「就這樣結束吧!」她輕聲低吟。「不,」他笑著否定她的話,「一切才剛剛開始……」是的,屬於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已。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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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三天之後,金城靈才重新開啟冰庫。他並沒有殺金城翩翩和鷹問天,而是給了他們除了死之外的另一個選擇——離開金城,永不返鄉。

  筋疲力竭的鷹問天,沒有說任何反對之詞就接受了這個安排。

  金城翩翩顯得很安靜,她一直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裡,大大的眼睛看著丈夫,平和中有著濃濃的柔情。

  誰也不知道這三天裡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到底經歷了怎樣的心理鬥爭,又說了些什麼,但是這樣的結果對於令狐清清來說,卻是鬆了一大口氣。

  對於鷹問天和金城翩翩,她一直沒有深刻的厭惡和憎恨。她總覺得,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做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如果這個原因可以說得通,她寧可選擇同情而不是憎恨。

  當然,只是同情,而不是支持或同意對方為此做出任何有損別人的事情。

  所以當他們夫妻離開金城國的那一天,她沒有去送行,只是在心裡默默地祝福,但願他們可以忘記一切的痛苦和不愉快,在別的地方真正自由地為自己的幸福而活。

又過了許多天,聖朝送來了一封信,是令狐笑親手所書,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聖皇恩准,封令狐清清為聖朝如月公主。

  「這是什麼意思?」拿著這封信,令狐清清又是驚喜又是茫然。

  「這還不懂?」金城靈咬著牙苦笑,「他是怕我秋後算帳,說他送來假公主的事情折損我金城國的顏面,所以向聖皇討封你的公主頭銜。反正他嫁過來的是公主,至於是哪個公主就他糊塗、我糊塗、大家都糊塗,毋需再計較了。」

  她心中頗為疑惑的問:「你真的覺得這一切是丞相早有預謀?」

  「不能肯定,但是我很懷疑。」金城靈剖析著,「你家公主跑了,也不見他著急尋找,反而派你冒充公主來成親,這麼危險的事情他能想得出來,一定是有必勝的把握。都說令狐多計,勝妖一籌,別人都是七竅玲瓏心,偏偏他被稱作九竅玲瓏,若非足智多謀,又怎麼可能只手掌控得了聖朝這麼多年?」

  「那你說金聖和寶庫的事情丞相是不是也早已知道?」

  金城靈渾身打了個寒顫,「不會吧?」他緊張地說;「不許你私下給他漏口風啊!」

  「唉,你都說了,我是你的人了,怎麼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但是……」她笑著看向他緊張的眼神,「從今天開始你必須學會勤儉,為你祖先彌補回花光的財富。這不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其他的一朝兩國的百姓。」

  他大聲歎氣,「唉,我就有預感,娶了你我的好日子就到盡頭了。」

  「你說什麼?」

  令狐清清秀眉一挑,金城靈立刻笑著陪罪,「我是開玩笑罷了。」

  「可是有件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公主到底去哪裡了?」說到這,她忍不住皺眉,「她逃婚之前甚至沒有和我露過一點口風。」

  「你身為她的貼身婢女都不知道,我當然也不可能知道。」他撇嘴,「幸虧她反悔,否則我和她就算成了親也鐵定是對怨偶。」

  她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他拉長聲音,低頭吻上朱唇,「這世上只有你才是我命定的愛人啊!」

  她的心頭滿漲著快樂的充盈感,她相信好人必有好報,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命定的愛人。

  而公主的愛人既然不是金城靈,又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他們總會在某一刻、某一處,如她和金城靈這樣不期而遇,情根深種吧?

  那又會是怎樣纏綿悱惻的故事?

  想知道,好想知道門

  期待,並祝福他們……


  【全書完】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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