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該死!」秋景昊狠狠撕碎手中的信紙,俊逸的臉龐氣得一片鐵青。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真相揭開之後,君問天竟然毫不猶豫地囚禁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在顏汐已經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後,繼續對他大加凌 虐。
本來,他還待處理完閣內那些繁雜的事務後,再詳細策劃一番,待得有萬無一失的把握後,再前去翡翠山莊設法將顏汐接回,現在,收到唐非的飛鴿傳書後,秋景昊半刻也呆不住了。
「秋暮!」
「在!」
隨著秋景昊一聲召喚,一個面目平板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大廳中,向秋景昊躬身行禮:「閣主有何吩咐?!」
「你去告訴秋景昱,讓他來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務,我要出門一趟,辦完事情後便會回來!還有,馬上讓人給我牽一匹好馬來,越快越好!」
「可是,閣中事務繁多,閣主怎能擅離……」 秋暮一語未完,一眼瞥見秋景昊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連忙識相地住了口,按照秋景昊的吩咐辦事去了。
半柱香之後,秋景昊便連人帶馬出現在了通往翡翠山莊的官道之上。
「汐兒,」秋景昊一面心急如焚地抽打著馬臀,一面在心底默念:「我很快就會救你脫離苦海,你一定要等我,千萬別做出什麼傻事來!」
翡翠山莊。
顏汐的臥室外。
君問天看著垂手候命的侍衛首領彭飛虎,急切地問道:「怎樣?找到不死神醫的下落沒有?」
彭飛虎搖搖頭道:「屬下不才,已經將山莊內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手全部派出,同時也花重金委託了丐幫中人,千方百計打探不死神醫的下落,然而,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
君問天聞言,面色頓時黯沉了下來。
不過,他也知道,那不死神醫形跡飄忽,他找別人容易,別人要找他卻相當困難。
轉頭看著屋內被自己點中昏睡穴,正自沉於昏睡之中的顏汐,君問天本就沉重的心情,越發低落了幾分。
自從那日他狂性大發,再度將顏汐強 暴之後,顏汐的人就越發形銷骨立,精神也越來越萎靡不振,彷彿僅有的生命力,都在那一夜的殘暴中全體流逝殆盡。
雖然身上的傷被君問天強制用藥醫好,然而,顏汐的身體卻越來越衰弱。
任是君問天給他強灌下無數靈丹妙藥,並且每日將己身真氣輸入他體內,都不見任何效果。
君問天萬般無奈,便想到故技重施,再度尋到不死神醫,讓他將顏汐的記憶封住。
否則,再聽任顏汐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這次自己已經在江湖上廣放消息,說是願意再用一成功力換取他出手一次,不知為何,這次不死神醫卻始終沒有再找上門來。
君問天自是心急如焚,可是,面對著眼前毫無生存意志的顏汐,任是他如何焦急,卻依然感到束手無策。
揮揮手讓彭飛虎退下,君問天繼續回房守著沉睡的顏汐。
看著那張瘦削得不像話的蒼白俊顏,君問天的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更多的卻是歉疚。
以及,無可奈何的悲哀。
汐兒,你究竟要怎樣,才肯好好地活下去?!
顏汐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沉沉深夜。
奇怪的是,身邊竟是空空如也。
以往總躺在自己身邊,固執地抱著自己入眠的那個男人,這次,居然不在。
顏汐的心中不禁放鬆了一些,同時,也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來。
為何會這樣?
自己不是明明對那人死心了麼?
為何醒來看到他不在自己身邊,心中竟然會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顏汐吃力地抬起手,感覺到心臟處傳來微微的疼痛。
為何?
這顆早已化為死灰的心,仍舊會有疼痛的感覺?
為何?
這具早已衰弱至極點的身體,居然還能繼續苟延殘喘地活著?
顏汐心中五味雜陳,翻來覆去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更不知道,心中那股難受煩悶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顏汐無聲歎息著,剛想閉上眼睛,窗欞忽然發出極其輕微的『咯』的一響。
顏汐身子一震,拚命想抬起身子去看向窗外,然而,努力了半天,身體卻只抬起一半便重重地摔回了床上。使得他下意識地地呼一聲。
由於被強行餵下了能導致全身軟麻的藥物,他現在連翻個身都極其困難。
顏汐不由得苦笑,君問天真是設想周到,為了能留住自己這條殘命,竟然煞費了這許多心機,做了這麼多無謂的事情來。
那朵酸澀的笑容剛剛在唇邊綻放,窗戶就被人悄無聲息地推開,然後一個黑衣人影閃了進來。
顏汐心頭不由突地一跳:莫非,是楚煥不死心,又再度悄悄潛入翡翠山莊,想將自己擄去?
這個念頭剛在心中閃過,眼前便出現了一張俊逸已極的臉龐。
顏汐不由得脫口驚呼:「秋景昊!」
秋景昊面色憔悴,一身風塵,顯然是趕了很久的路才來到這裡。
然而,看見顏汐安然無恙,他那雙滿是血絲的黑眸不禁露出幾分喜色來,在這無邊的黑夜中熠熠生輝:「汐兒,你還好吧?」
顏汐沖秋景昊安慰地一笑,還未及答話,身子便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同時耳邊傳來了秋景昊滿懷心疼的聲音:「汐兒,你怎麼瘦得如此厲害,精神也差成這樣!?」
秋景昊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心疼地輕撫上顏汐那張瘦得不像話的面容:「我真該死!我早該來救你的!君問天那個畜生,他怎麼會把你折騰成這樣?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嗎?!」
「不是因為他,」顏汐抬頭看著秋景昊,低聲說道:「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汐兒!」秋景昊心痛已極,雙臂不由用力,牢牢箍住懷中少年消瘦的身子,緊得彷彿要將他嵌入自己骨血之中:「你千萬別胡思亂想!你身邊還有我,便是天塌下來,也有我為你頂著!」
眼中瞥到顏汐吃痛地微微皺眉,秋景昊連忙放開了些力道,然後在顏汐耳邊低聲道:「汐兒,我先帶你離開這裡,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說完,微微用力托起顏汐的身子,飄身朝著門外閃去。
感覺到手中的身體輕得彷彿是女孩子一般,秋景昊越發心疼自責,同時對君問天的痛恨不覺更增加幾分。
這個時候,君問天正被唐非硬拖著在大廳內飲酒。
今日晚飯後,不知為何,唐非忽然來了興致,定要讓君問天陪自己小酌幾杯。
君問天拗不過他,再加上因為顏汐的事,心情早已壞到極點,心想反正顏汐正在沉睡之中,暫時不會醒來,而自己的心中早已亂成一團,也便想著能一醉解千愁,於是兩人便坐在一道開了幾罈酒,喝了個昏天黑地。
眼見得二人都有了五六分醉意,君問天忽然感覺到心中一陣不安,彷彿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是不是汐兒出了什麼事情?
一想到這個可能,君問天心頭一震,立刻丟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子朝門外走去。
見他站起身子,唐非忙睜著一雙朦朧醉眼,口齒不清地道:「大哥,你去哪裡?」
「我去看看汐兒,你也回去休息吧。」君問天丟下這句話,身子已經飛一般掠了出去。
看到君問天頎長的身子消失在無邊夜色中,唐非眸中的醉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刀鋒般的凌厲之色。
君問天將輕功提到極致,片刻不停地趕回顏汐的住處。
顧不上去找鑰匙去開院門上的大鎖,直接伸手將那厚重鐵門上的鐵鎖擰斷,然後一腳將門踹開掠入院內。
身子尚未站穩,便看到一條黑影自顏汐的屋內掠出,朝著不遠處的院牆飛掠而去。
那人輕功極佳,手上雖然抱著一人,腳下速度卻依然快得驚人。
甚至,以君問天之目力,也只能看見一條黑色的影子在稀疏的星光下一閃而沒。
若是換了武功稍差之人,只怕會誤以為是自己眼花。
然而,君問天是何等樣人,眼角剛一瞥見那條人影,身體的本能便驅使他施展輕功朝著那條人影消失的方向直追而去。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是,心底的直覺卻告訴君問天,那條黑影懷中所抱之人必然是顏汐無疑。
君問天心頭又驚又怒,立刻發出一聲清嘯召喚山莊侍衛,同時將輕功提到極致,誓要將這膽敢夜闖翡翠山莊劫持顏汐的賊人拿下。
君問天追著視網膜遺下的那抹殘影,並且憑著江湖經驗,判斷出那人定然會逃往山莊東北角,那處比較偏僻,侍衛也較少的所在,以便順利逃出山莊之外。便毫不猶豫地朝著那處追去。
果然,堪堪追到地點,便見那條黑影舉掌將兩名侍衛斃於掌下,然後飛身掠上院牆便待逸去。
君問天心頭狂跳,腳下毫不遲疑地奮起直追。
兩人一個逃一個追,轉瞬便離開翡翠山莊數十丈之外,將數百聞訊趕來的侍衛遙遙甩開。
那人的輕功與君問天不相上下,只是吃虧手上還抱了一人,導致速度稍微受到些許影響,被君問天漸漸追近。
君問天又追了片刻,到得兩人距離翡翠山莊十數里外時,終於漸漸地追上了那人。
那人心知必然會被追上,於是也不再繼續逃下去,而是頓住腳步轉過身來。
淡淡的星光照在他的臉上,將他那英俊的眉目照得格外清晰。
君問天藉著星光一看,這人果然是老相識秋景昊。
而他懷中所抱之人,赫然正是顏汐。
第 42 章
只見顏汐靜靜地倚在秋景昊懷中,一雙因為消瘦而越發顯大的秀麗眸子正看向自己,眼中的神色竟然有些微微的緊張和恐懼。
他是在怕我……
這個認知,使得君問天的心又一次揪然而痛。
秋景昊也看出顏汐眼中的懼意,連忙低頭對著顏汐粲然一笑道:「汐兒,別怕。有我在呢。」
顏汐點點頭,身子朝著秋景昊的懷中又縮了一下。
不知為何,面對著一路追來的君問天,他心中竟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心虛。
這種感覺,就彷彿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被大人抓到時一樣。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感覺?
錯的明明不是他。
心中雖然這麼想著,顏汐卻仍舊無法面對君問天那雙驟然間變得黯淡和悲傷的眸子,只得將臉深深埋在秋景昊的懷中,藉以躲開君問天那於銳利中隱藏著濃郁心痛的目光。
看到顏汐將臉埋於秋景昊懷中,連看自己一眼也不願,君問天心中越發噎得難受。
這感覺,就彷彿被一塊千鈞重石壓在胸口,壓得他幾乎窒息。
「汐兒,」君問天艱難地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少有地嘶啞難聽:「你真的,就連看爹一眼都不願麼?你真的……決定拋棄爹,跟著這個人一起走?!」
眼睛雖然看不見君問天那雙盛滿悲哀的眸子,然而,顏汐卻從君問天那低沉的聲音中,聽出那隱藏其內的深切傷痛,心中不由一震。
然而,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要隨著秋景昊一起離開翡翠山莊,忘卻過去那些深及靈魂的傷害,以及,刻骨銘心的愛恨,與過去的一切一刀兩斷,便不該再被眼前之人的言行所蠱惑,甚至心軟。
想到這裡,顏汐把頭在秋景昊懷中埋得更深了些,同時顫抖著聲音道:「景昊,我不想見這個人,快帶我離開。」
秋景昊對著顏汐溫柔一笑,柔聲道:「好,我馬上帶你走。」
說完,抬頭凝注君問天,星辰般明亮的黑眸中清晰地閃過一絲勝利之色,口中徐徐道:「君問天,你聽到了吧,汐兒說,他不想再看見你。所以,就此暫別,後會無期。」說完,身子一轉便待飛身離去。
君問天又怎會容他如此輕易便將顏汐帶走,儘管胸口間煩惡難當,內息也有些運轉不暢,仍舊身子一閃攔住秋景昊去路道:「閣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未免也太不把我翡翠山莊放在眼裡了吧?!」
秋景昊聞言,挑眉傲然一笑,口中雖未說話,然而,眸中那抹睥睨神色,意味卻甚是明顯:我就是不把你翡翠山莊放在眼裡,那又如何?
君問天不理會他神態間流露出的挑釁,一雙深沉的黑眸緊緊凝視著秋景昊懷中的顏汐,眸光中不自覺流露出愁苦之色,聲音中的苦澀之意也越發濃郁:「汐兒,你真的忍心就這麼拋下爹麼?你真的,能狠下心抹殺我們之間的情感,斬斷我們之間的聯繫?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難道,我們昔日一起度過的那些快樂的日子,你也全部都忘記了麼?」
聽到一貫強硬霸道的君問天竟然用這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跟自己說出這番話,顏汐心中並非一點感動都沒有。
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們兩人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即使,他當真可以忘記他們之間那些不堪回首充滿傷害的過去,完全不計較君問天曾經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和屈辱,也無法,與君問天重新開始。
只因,他們之間的那層父子關係,便是他們永遠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現在的顏汐早非當日記憶被全體抹除,單純得猶如一張白紙一般,完全不知人情世故的無知少年,現在的他,所有記憶已經完全復甦,重新變成這凡塵俗世芸芸眾生中的一介普通人。
以前曾經學過的那些三綱五常,倫理道德,以及日積月累下對世事所得的認知,都無一不在告訴他,父子間相愛是不容於世,甚至是十惡不赦的。
他自問,還沒有勇氣做出此等違背人倫,大逆不道之事。
個何況,他們之間,還夾雜這那麼多剪不斷理還亂,只要一想起便會令自己心痛如絞,羞憤難平的過去?!
顏汐反覆思慮,最後下定決心,此時自己只能狠下心腸,令君問天徹底死心,方能隨秋景昊一起離開,過上自己嚮往已久的平靜無波,遠離那些傷痛往事,卻有著自己需要的淡淡溫情的生活。
顏汐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激盪的心情恢復平靜,然後自秋景昊懷中抬起頭來,雙目注視君問天,用平淡已極的口氣道:「君問天,你還是回去吧。我早已告訴過你,我愛的不是你,而是景昊。我以前之所以會覺得自己喜歡你,是因為被你封住記憶,忘記了自己曾經有愛人。現在,我已然記起一切,更記起景昊才是我真正深愛的人,我當然,要隨他一起離開。若你真的後悔過去對我所做的那些事情,想要贖罪的話,那便放我和景昊一起走,這樣,至少還能,讓我心裡,對你留下最後一點好感。如果,你繼續胡攪蠻纏下去,只會令我更加痛恨你,看不起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麼?」
君問天靜靜地聽著,只覺每一個字都如一根尖刀般,狠狠刺入自己心中,刺得鮮血淋漓。
顏汐每說一個字,他心中的痛就加重一分。等到顏汐說完,君問天只覺心痛欲裂,腦中空白一片彷彿墜下千斤大石般沉重。甚至,體內的真氣也開始在筋脈中肆意流竄,再無法如往日般運轉自如,竟似有些走火入魔的先兆。
驟然變得混亂的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瘋狂叫囂著:汐兒不愛我……他愛的是秋景昊……
他從未愛過我……是我自欺欺人,是我太傻……
聽到顏汐這番話,秋景昊眸中卻露出欣喜之色,
儘管知道顏汐說這番話不過是為了讓君問天死心,放他們二人離開,但聽到顏汐親口說他喜歡自己,秋景昊的心還是忍不住一陣狂跳。
秋景昊強壓下心頭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狂喜,毫不留情地給君問天重重一擊:「君問天,汐兒說得夠清楚了吧?他從頭到尾都未曾愛過你。事到如今,你還妄想著能留住汐兒的心,這也未免太好笑了吧?!」
君問天頓時如遭雷殛,好容易強壓定下心神,抑制住筋脈內失控亂竄的真氣,才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著顏汐,一字字道:「我不相信!這絕對不是真的!汐兒,你是在說氣話,故意氣爹爹,想讓爹爹傷心,對不對?其實你心中真正愛的人不是這個人,而是爹爹,對不對?!」
一時之間,顏汐竟然無法面對那雙盛滿了深刻的傷痛和絕望的深黑眸子,不自覺轉開了目光,口中卻兀自冷冷道:「君問天,我的話已然說得夠清楚,你又何苦在這裡自說自話,自欺欺人?你好歹也是名動天下的翡翠山莊莊主,總不至於心胸狹窄到,連自己的親生兒子愛上別人都無法容忍吧?」說到『親生兒子』四個字,顏汐刻意加重了語氣。
君問天聽到這裡,心口猛地一窒,眼前卻彷彿又燃起一線希望之光:「汐兒,你說你不愛我,莫非是因為我們之間的父子關係?你是因為在意這個,才不得不拒絕我的,對不對?!」
被君問天那雙重新燃起希望的眸子注視著,顏汐只覺心中一痛,連忙把頭重新埋在秋景昊懷中,狠狠心說道:「當然不是因為這個!我早已說過,我愛的人是景昊!他對我又溫柔,又體貼,哪怕我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設法摘來給我!他不像你,從始至終,都在折磨我,凌虐我,將我傷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君問天,實話告訴你,我現在連看你一眼都覺得厭惡,一心只希望你永遠在我眼前消失!這些話,我本礙於我們的父子關係不想說出來,是你定要逼著我說的!——景昊,我們快走,不要理會這個自戀的瘋子了!」
「是這樣?真的是這樣?原來,你已經討厭到這種程度了嗎?」君問天站在原地,呆呆地重複著這兩句話,腦中亂成一團,眼前也是一片迷茫。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看見,顏汐悄悄拉了拉秋景昊的衣袖,阻止秋景昊對自己出手的動作。
更沒有看到,顏汐說這番絕情的話時,面上隱隱露出的悲哀神色。
他只知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此刻正親密地依偎在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仇敵懷中,離他一步步遠去。
就這樣,一步步遠離他的生命。
眼睜睜看著秋景昊抱著顏汐遠去,君問天只覺心中一陣氣血翻湧,體內真氣失控亂竄,週身筋脈更彷彿被烈火炙烤一般,痛苦難當,呼吸也為之困難,一股腥甜一下湧上喉嚨,終於抑制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將雪白的衣襟染成一大片淒艷的殷紅。
第 43 章
君問天心知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心頭駭然,連忙跌坐於地,盡力壓下胸中翻湧的氣血,凝神靜氣,盡力控制住體內失控流竄的真氣,試圖使之恢復正常運轉。
唐非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君問天嘴角染血面色慘白,盤膝於地運功調息的模樣。
「大哥,你怎樣了?」唐非一面裝出關切口氣走近君問天,一面卻在心中盤算著,倘若自己此刻出手殺君問天的話,究竟能有幾成把握。
君問天聽到了唐非的聲音,然而,現在他正值運功療傷的緊要關頭,自然不敢分心開口說話,於是只能雙目緊閉,繼續小心引導著走岔的真氣歸於正途。
唐非見狀,自然看出此刻的君問天毫無自保能力,心頭頓時一陣狂喜,同時右手悄悄縮回了袖中,扣住了其內暗藏的鹿皮囊袋,悄悄摸出囊袋中的銀針來。一面一步步走向君問天,一面繼續說道:「大哥,你受傷了麼,嚴不嚴重?」
他口中說著話,一雙陰沉的眸子卻死死盯著毫無反應的君問天,手中緊緊捏著那簇見血封喉的銀針,將手心都捏出汗來,一顆心更是跳得飛快。
只因,他等這一刻已然等了太久。
要知道君問天的武功深不可測,少年時更有奇遇,若在平時,便是唐門的毒藥暗器,也未必能傷得了他。
唐非心機深沉,為人更是小心謹慎,沒有十成把握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這也就是唐非為何始終不敢出手的原因。
而此刻,竟然給他等到這樣千載難逢的除掉君問天的良機,他自然將機會白白不肯放過了。
唐非深吸一口氣,正待將手中捏著的那簇銀針射入君問天心臟取他性命,不遠處卻傳來侍衛們的呼喊聲:「莊主,莊主你怎樣了?」
唐非心下一凜,連忙將右手縮回袖中,把手中那簇銀針悄悄放回囊袋內,人卻疾步走到君問天身邊,努力調出最最關切的表情和嗓音道:「大哥,用不用我助你一臂之力?」
此刻君問天也堪堪行功完畢,微微搖了搖頭道:「不用,你就站在一旁為我護法,我再略略調息一下便沒事了。」
唐非看著他已經恢復了一絲血色的臉龐,心中著實惋惜不已。
要知道,他方纔若是出手,定然能取君問天性命,然而,也必定會被聞聲趕來的眾侍衛看在眼內。
到時縱然君問天一命嗚呼,他也無法順利接掌翡翠山莊,反而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看來,自己只有繼續蟄伏,等待下一個出手的機會了。
秋景昊帶著衰弱的顏汐日夜兼程趕路,直到離開了翡翠山莊的地界,那顆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來。
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個小小茶棚,秋景昊連忙催馬趕到茶棚邊,然後抱著顏汐翻身下馬,朝著茶棚走去。
見到秋景昊毫無放下自己的意思,顏汐一張俊臉不由得熱了起來,在秋景昊懷中微微掙扎了兩下道:「讓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秋景昊連忙箍緊了懷中人,低頭安慰道:「你身子太過衰弱,還是我抱著你吧。」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卻是,顏汐身體抱在懷中,感覺實在太過美好,秋景昊真的很想繼續享受下去。
「這,怎麼可以?」眼角瞥見差棚內稀稀拉拉坐著飲茶的客人,顏汐臉上越發燙得厲害,連忙道:「景昊,我,我真的能走,你,扶我就可以。」一個大男人要縮在別人懷裡,也未免太不成樣子了吧。
之前自己被君問天下了致人軟麻的藥物,不得已才讓秋景昊抱著自己,現在自己沒事了,自然無法再賴在人家懷中。
更何況,前面不遠處還有那麼多人看著。
看到顏汐紅著臉堅持,那害羞的模樣委實說不出的可愛,秋景昊的一顆心不由一陣狂跳,想也不想便低頭覆上那兩片淡色的精緻唇瓣。
猝不及防之下被吻住,顏汐的大腦出現一瞬間的空白,然後下意識地掙扎起來。
然而,抱住自己的那雙手臂卻宛如鐵箍一般,壓在唇上的唇瓣更是炙熱如火。
意識到這個吻下蘊涵的深意,顏汐心中不由一陣驚惶。竟然連掙扎都忘記了。
感覺到顏汐突然安靜下來,秋景昊心內大喜,伸出舌頭貪婪地描繪著顏汐優美的唇線,感受著顏汐身上那混合著藥香的誘人體味,只覺心內欲 焰狂燃,小腹更是一陣陣發緊。終於克制不住,挑開顏汐唇齒長驅直入,肆意品嚐著那溫軟口腔的美妙滋味。
半晌之後,秋景昊方才戀戀不捨地自顏汐那溫熱誘人的唇上離開,努力壓下想將眼前之人拆吃入腹的瘋狂欲 念,對著顏汐歉然一笑道:「對不起,是我逾越了。我,我也是情不自禁……」
顏汐連忙搖搖頭道:「我不怪你,只是,只是……下次別再這樣了……」說到後來,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他自初見秋景昊,得其出手相救那一刻起,心中就覺得對其有種說不出的感激和親切。
而後,與秋景昊愈漸相處,那親切的感覺也愈發地強烈起來。
然而,顏汐自己心中也明白,他其實是在心底將秋景昊當作是最好的知己,可以放心依靠的大哥,所以,在秋景昊說要帶他離開翡翠山莊時,他才毫不猶豫地答應,所以,在君問天不死心,對他苦苦糾纏時,他才會將秋景昊拉出來做擋箭牌。
然而,此刻被秋景昊這樣一個極致纏綿的熱吻下來,顏汐就是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一腔情意。
然而,此刻自己身心俱疲,又如何能夠接受秋景昊的愛意?!
可是,秋景昊對自己恩深義重,拒絕的話,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口。於是便落到了一個不尷不尬的境地,面上越發熱了起來。
看到顏汐的窘狀,秋景昊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為難之處,連忙彎腰將顏汐放下地,柔聲說道:「汐兒,你放心,今後若不經過你允許,我絕對不會再碰你一下。我心中雖然愛你甚深,然而,我也絕對會尊重你的意願,絕對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情。我只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試著讓我接近你,不要拒絕我對你好。汐兒,你,你可願意……」
顏汐聞言,心中不由一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這樣體貼自己的秋景昊,他實在無法開口拒絕。
秋景昊見狀大喜,雙手抱住顏汐身子飛速轉了一圈才放下地來,惹得不遠處茶棚內的客人紛紛對他們側目而視。
顏汐一張俊臉不由更加通紅一片,忍不住開口嗔道:「你不是口渴要去喝茶嗎?還去不去了?」
見到顏汐雙頰飛霞,面若桃花的模樣,秋景昊心中不由一蕩,目光更是停駐在顏汐臉上,久久捨不得移轉開來。
直看到顏汐窘迫無比,轉身欲走向別處,秋景昊才回過神來,一把拉住顏汐衣袖道:「要的,要的。天氣如此炎熱,我雖能受得住,你的身子孱弱,又怎能耐得住這乾渴,還是去喝點茶消暑吧。」
說完,不由分說便將顏汐拉入茶棚,尋了張乾淨的桌子坐下,然後命小二趕緊上一壺清茶來。
週遭客人不多,且大多數都是些粗豪的江湖人士,幾曾見過如顏汐這般出色之人?!
頓時一個個都看直了眼睛。
秋景昊見狀,心內嫉妒的同時,也油然升起一股說不出的自豪感。
這時,不遠處一張桌子旁,一個勁裝佩刀的年青男子忽然走了過來,朝著秋景昊深深一鞠道:「屬下參見閣主。」
秋景昊上下打量此人,只見他濃眉大眼,相貌英挺,然而卻面生得緊,於是便問道:「你是秋思閣的人?」
男子點點頭道:「回閣主,屬下是由副閣主新提拔的紅楓堂堂主葉成志,奉命在此等候閣主多時了。」
聽到他提到『副閣主』三個字,秋景昊俊臉微微一沉,半晌之後才沉吟道:「我堂兄讓你在這裡做什麼?」
「回稟閣主,」葉成志微微欠身道:「副閣住讓屬下把這封信交給閣主過目。」
說完,伸手自懷中將一個用金漆封口的信封掏出來遞給了秋景昊。
秋景昊接過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轉頭對葉成志道:「你速去備匹好馬,我急用。」
葉成志連忙應聲,然後回到自己的桌子上,命令下人速速去備馬。
看來葉成志是早有準備,不過片刻馬匹已然備好。
秋景昊轉頭看向顏汐,歉然說道:「汐兒,對不住,我們又得趕路了。閣中事務繁多,我堂兄應付不來,寫信催我速速回去呢。」
顏汐瞭然地一笑,道:「沒事,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那我們趕快上路便是。」
秋景昊將一塊碎銀隨手丟在桌上,然後拉著顏汐的手來到馬旁扶他上馬,然後自己也飛身上馬,扶住顏汐腰身,揮鞭催馬前行,繼續朝著秋思閣趕去。
顏汐坐在秋景昊身前,身子依偎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吹在自己耳邊,帶來一股異樣的酥麻感,腦海中卻不自覺掠過一個矯健頎長的身影。
曾幾何時,那人的胸膛也讓他感到無邊安心,放心安枕,那人的呼吸也曾令他心跳如鼓,無法自持。
然而,此刻自己想到那人,卻只感到一股錐心之痛。
痛得他心魂俱傷,甚至,連回憶都不敢。
第 44 章
秋思閣。
秋景昊帶著顏汐穿過一處處種著各種奇花異草的園林,來到一座小院前。
只見小院門口種著幾叢翠竹,竹葉隨風搖曳,看上去格外令人心曠神怡。
院門上則掛了一副匾額,上面用篆體寫了幾個古意盎然的大字『水漓軒』,右下角有一行小字秋景昊題。
顏汐雖然於書法不大相通,卻也看得出那幾字字體筆力蒼勁,字形於優美中透出稜稜風骨,令人觀之忘俗。
秋景昊推開竹扉,帶著顏汐一起走進小院之內,回頭問顏汐道:「汐兒,這是我給你安排的這個居處,你看看可還滿意?」
顏汐抬目四顧,只見院內種有幾株異品蘭花,院內有石桌石凳等物,一應器物雖然非常簡單,倒也頗為雅致。
顏汐自幼隨著楚煥隱居山林,對住處本不講究,更何況這處小院的佈局還相當符合他的品味,於是面上不禁浮起一抹淡笑,點點頭道:「很好,多謝了。」想了想又道:「景昊,只怕今後我還要在這裡叨擾一段時日……唉,我總是會給你添麻煩。」
秋景昊聽出他話中流露出的無奈之意,心中不由掠過一抹憐惜,連忙柔聲道:「汐兒,你怎麼跟我說這些見外的話。從今以後,這秋思閣就是你的家了,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千萬莫要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你肯住在這裡,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顏汐聞言,心中不由一陣感激,剛想開口說話,院外小徑上卻忽然有個莊丁匆匆忙忙跑來,朝著秋景昊鞠躬行禮,然後道:「啟稟閣主,副閣主在議事廳等你,說是有緊要之事與你商議,讓小的來請你過去。」
秋景昊俊眉微皺,道:「知道了,你去回復他,說我馬上過去。」
轉頭對顏汐歉然道:「汐兒,我要去處理閣中事務,一會兒就回來,你先到房間裡等我一下,可好?」
顏汐點點頭道:「你忙吧,不用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
秋景昊轉身欲走,想想又回過身來,對顏汐道:「我已經給你安排了兩名侍女,你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向她們開口即可。」
見到顏汐點頭,秋景昊才放下心來,轉身朝著議事廳方向走去。
看著秋景昊頎長的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小徑上,顏汐秀麗的眸子中緩緩掠過一絲悵然之色。
——家?
現在的自己,還有所謂的家可言麼?
這樣借住秋思閣內,心底又怎會不生出寄人籬下的感覺?!
秋景昊來到議事廳內,卻見秋景昱正埋頭處理桌上厚厚的一疊卷宗。
聽到腳步聲,秋景昱抬起頭看了秋景昊一眼,淡淡開口道:「大閣主,你還知道回來啊?!把這麼多繁瑣的事務丟給我,自己一走了之。回來了也不先來這裡看看,卻忙著金屋藏嬌,景昊,你這個秋思閣閣主當得可真是悠閒無比啊!」
「什麼金屋藏嬌?!你別亂說話,萬一給汐兒聽去,他又該胡思亂想了。」秋景昊沉下臉,不悅地看著自己的堂兄:「還有,這些事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事,你撒手丟給我也就罷了,現在我不過有事離開幾天,犯得著一直催催催嗎?!」
秋景昱聞言,不禁也皺起了眉頭:「景昊,你這是在怨我麼?你也知道,我最近忙著練功,根本無暇處理這些瑣事。好了,現在你回來了,你就接手吧。我繼續閉關去。」
說完站起身子,逕自朝著議事廳外走去。
秋景昊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幽幽歎息一聲,舉步緩緩走到案前,低頭看著那一疊少說也有半尺厚的卷宗,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坐在椅子上,開始細細看起那些繁瑣的卷宗來。
「這是哪裡?」顏汐看著眼前一片蒼茫的世界,感到一絲惶惑。
他不是應該在秋景昊給他安排的住處休息麼?
怎麼忽然間到了這個鬼地方?
放眼四周全是一片霧濛濛,顏汐看不見前方的路。
或者,前方根本沒有路。
顏汐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身體似乎感到有些冰寒,顏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時,一雙大手伸過來,將他攬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內。
顏汐驚愕抬頭,只見上方出現君問天那張輪廓分明的英俊臉龐。
君問天含笑地看著他,一雙深黑的眸子中,滿是一片膩死人的溫柔,柔聲說道:「汐兒,爹都想死你了。你呢,有沒有想爹爹?」
顏汐一時間竟然有些發懵,竟然不知如何反應。
只是下意識地依偎在那雙令他感到說不出地安心的強健臂膀中,仰頭看著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夢裡、回憶裡的臉龐。
顏汐隱隱感到有些不大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過了片刻,他才恍然憶起,自己此刻不是已經離開了君問天,隨著秋景昊來到秋思閣了麼?
顏汐心中豁然一驚,還來不及思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君問天那張充滿溫柔笑意的臉龐忽然變了,變得冷酷而猙獰。
「汐兒,你沒有想爹,對不對?!」君問天厲聲說道:「你竟敢拋棄爹?!」
「我,我沒有……」顏汐低聲開口辯解:「我沒有拋棄爹爹……」
「還敢說沒有?!你明明移情別戀,喜歡上了那個姓秋的小子!汐兒,你竟敢背棄我跟別人走!」君問天一面聲色俱厲地說著,一面狠狠將顏汐按在地上,粗暴地撕扯著他的衣衫,一雙黑眸猝然變得陰冷無比,口中陰測測道:「我會,讓你得到應有的教訓!」
「不!」意識到君問天想要對自己做什麼,顏汐拚命掙扎,妄想從那雙有力的大手下逃脫。
然而,任他心內如何焦急,身體卻始終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道,很快身子便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
「爹!」顏汐瑟瑟發抖,顫抖著聲音哀求:「不要這麼對我,不要!」
然而,君問天毫不理會,只是低頭看著他,一雙充滿紅絲的眸子內滿是暴戾的神情。
這樣的目光委實太過熟悉,每次只要君問天流露出這樣的目光時,顏汐都會受到君問天毫不留情的殘忍蹂 躪。
顏汐心中怕到極點,偏偏手腳彷彿被無形的繩索束縛一般,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君問天扯掉他最後一件蔽體的衣物,分開雙腿,將碩大的凶器狠狠刺入……
滅頂般的恐懼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潮水般湧來,將顏汐緊緊包圍住,使他感到連呼吸都不能。
「爹!」那令人絕望的痛苦逼得顏汐幾乎發瘋,他仰頭看著頭頂那張冷酷之極的熟悉面容,哀哀求饒:「求求你,饒了我!汐兒好痛,放過汐兒……」
然而,換來的只有君問天的一陣冷笑,以及,更加劇烈的疼痛……
「汐兒,」那股令人窒息的疼痛中,忽然有什麼人在用力搖晃著顏汐的雙肩,在他耳邊大聲叫著:「快醒醒,你做噩夢了!」
顏汐聽出那聲音中的焦灼之意,拼盡全力擺脫那痛苦的夢魘,將彷彿有千鈞重的雙眼緩緩睜開。
眼前赫然出現秋景昊那張滿是焦急神情的面孔。
見到顏汐醒來,秋景昊明顯鬆了口氣,伸出一隻手來,握住顏汐冰冷的手,柔聲道:「汐兒,你好些了沒有?」邊說邊抬起另一隻手,溫柔地幫顏汐擦拭額頭上浸出的冷汗。
顏汐猶自沉浸在方纔的噩夢中,一臉驚惶地抬頭看著秋景昊,身子也不住微微顫抖。
秋景昊見到顏汐面上驚恐神色,心中不由一痛,忍不住伸出雙臂,將顏汐瘦弱的身子緊緊攬入懷中,在他耳邊安慰地低語:「汐兒別怕,有我在你身邊呢,沒事的。只要有我在,誰都不敢欺負你的。乖,別害怕了啊……」
顏汐依偎在秋景昊溫暖的胸膛中,感受著身周那真實的溫度,耳邊聽著秋景昊的柔聲安慰,終於漸漸抵將夢境和現實區分開來,確認出方纔的一切都是夢境,而此刻,這雙牢牢抱著自己的手臂卻是無比真實的。
顏汐心有餘悸地縮在秋景昊懷中,彷彿這樣,能從他身上汲取力量,以抗拒心頭的莫名恐懼和驚惶。
見到顏汐的目光漸漸恢復清澈,神情也慢慢平靜下來,秋景昊心中放鬆許多,一雙手卻依舊緊緊抱著懷中那溫軟的身子捨不得放開。
鼻端貪戀地嗅著顏汐身上那混合著衣上清淡熏香的淡淡的體香,秋景昊恨不得時間能永遠停駐在這一刻。
半晌之後。
顏汐的身子微微掙動了一下。
秋景昊猶自沉迷在那暖玉般可人的觸感中,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
顏汐輕輕地開口:「景昊?!」
秋景昊霍然一驚,連忙有些尷尬地鬆開手笑笑:「我忙完閣裡的事,想著來看看你。誰料剛好撞見你做噩夢了。」
顏汐轉頭看看窗外。
月上中天,現在起碼是三更了。
「你忙到現在?」
「是啊。」秋景昊點點頭,頗有點咬牙切齒意味地道:「閣裡擠壓的事務太多了。秋景昱那個練功狂魔,根本就沒有處理多少事務,全部都留給我,自己又閉關去了!」
看到秋景昊的神色,顏汐一時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你可以慢慢處理,何必這麼辛苦。」
「我也想啊,只是……」秋景昊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怎麼了?」看到秋景昊複雜的神色,顏汐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事。」秋景昊連忙搖搖頭道:「時候不早了,你好好睡吧。我留在這裡守著你。」
顏汐看到秋景昊臉上驟然陰冷下來的神情,分明看出他心中有事,然而,既然他不想說,人家的家務事他這個外人也不好多問,於是道:「不用了,你忙了一天,也該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秋景昊點點頭道:「好,我等你睡著了,不再做噩夢了,再走。」
說完,伸手抱住顏汐的身子,小心地將他放在床上。
顏汐拗不過他,只得閉上眼睛。
過了盞茶功夫,又再度陷入黑甜夢鄉之中。
秋景昊看著顏汐甜美的睡顏,雙眸中的神色充滿了無盡的溫柔,無盡的癡迷。
終於,他俯下身去,將一個輕得不能再輕的吻,落在那淡色的唇瓣上。
「汐兒,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忘記那個人,愛上我,投入,我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