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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桃花債》作者:洛安之【完結+番外】

☆、國中生生存手冊·B章十一

  冰帝就像是一座猴子山。

  學園裡盡是些搔首弄姿的猴子,每時每刻不忘炫耀顯擺自己——當然,這不是賣弄自己有多少錢,冰帝裡誰不知道最有錢的是跡部景吾,就連這位大少爺都從來不和人吹噓他的財力,其他猴子——不對,其他同學們自然是沒有臉面做這種事的。

  當然,這不代表完全沒有這種事的發生。

  但更多的是賣弄才華、展現自我、釋放個性的猴子們。

  更重要的是,強者為尊是冰帝的首要生存法則。

  無論怎麼樣,北顧然對於成為一隻供人參觀、欣賞、評價的猴子真的沒什麼興趣。

  可惜的是,在今天種種事情給她造成的麻煩下,她必須打破她的想法,和冰帝學園的猴子時代快樂地接軌。

  所以說,猴子時代是冰帝不可以逆轉的趨勢。

  壯哉猴子時代,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

  不,她真的不想成為一隻猴子,也不想和那只猴子山大王牽扯上一個鋼鏰的關係。

  更可惜的是,她欠了他不少人情債。

  北顧然把過肩的頭髮束成馬尾,看上去格外的乾淨俐落。

  她閉著眼端坐在道場裡,心平氣和,呼吸綿長。而四下安靜,空氣裡仿佛沉浸著一種波濤暗湧的情緒。

  有人靠近了。

  北顧然猝然睜開眼,望見一個穿著弓道服的女孩,那是一件由白木綿製造的襦袢式筒袖,以及一件黑色馬乘袴。女孩單手握弓走近,面色微冷,神色沉靜,極其穩重。

  「請多指教。」女孩朝著北顧然行禮,隨即站到她的射位上去。

  北顧然垂下眼簾看了一眼地上擺著的木弓,是梓木經過藥水浸泡製作而成的,韌性極好。

  日本弓道——她唇角掀了起來,沒錯,這是她要挑戰的項目,或者說,是要挑戰她的社團。其對方推出的代表人是弓道社社長,三年生,雖然身為女子卻巾幗不讓鬚眉,其射術精准十射十中,兩年來在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上名列前茅。

  北顧然站起身,望向那個同樣紮著馬尾的女孩。

  那是個很高挑的女孩,長髮及腰,目光如炬。

  從站穩到開弓,她保持著極度的冷靜,就連持弓的手都穩定得仿佛是石刻雕塑。

  箭尖直直地沖向了標靶中心的紅點。

  正中心,毫無疑問。

  北顧然挑眉,不得不說這位弓道社社長的射術確實很棒。

  心態平穩,基礎扎實,隨著那箭在風中呼嘯而過的聲響,她甚至能猜到那箭尖穿透靶子的力道是有多強。

  想要在弓道上戰勝這個身經百戰、心理強大且自信的女生恐怕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而且,強強相對時,在這種弓道比賽上極容易出現平局的狀況,想要分出勝負必須是無限制的比下去——但這可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北顧然偏頭看了一眼對面隔了老遠的靶子,走到她的射位上去。

  冰帝學園裡的弓道道場是正式普通的近靶場,標靶離射手距離大約28米,標靶直徑應該是36釐米。

  她唇角帶笑,極淺,目光掠過四周駐足圍觀的同學。

  擒賊先擒王,攻人先攻心。

  北顧然在眾人的目光中做了一件引起一片譁然的事,連站在北顧然身旁一直面容沉靜的女孩都微變了臉色,喝道:「北顧然,你這是做什麼!」

  北顧然偏頭,將臉對準那個女孩,極其少有的粲然一笑。

  她的眼睛上蒙著一條她從衣兜裡拿出來的長黑布條,蒙的很嚴實,絕對看不見四周的情景。

  在眾人的目光中,她只說了一個詞:「盲射。」

  這種囂張的態度,真是讓人又怒又恨。

  然而她卻神色淡然地抬起握著弓的手臂,兩腳踏開,穩定上半身,把箭搭在弓上,高舉過頭——以一手托弓一手拉弦,鬆手射箭。

  「咚——」那應該是不大的聲音。

  然而在她微微勾著的唇角和安靜站立的姿態下,那個聲音似乎被放大了無數倍,清晰地落在所有人的耳朵裡。

  正中紅心。

  「騙人的吧……」有人不由自主地輕喃出聲。

  「碰巧的吧……」有人附和。

  站在北顧然邊上的那個女孩也是變了神色,眼底滿是不可置信,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抬起弓射了第二箭——依舊是正中紅心。

  「很抱歉,我趕時間。」北顧然唇角的淺笑不變,第二箭已經上弦。

  帶著劃破空氣的銳利刺響,她的動作不再停留,每一箭都在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正中紅心。

  全場寂靜。

  再沒有半句懷疑,再沒有半分僥倖。

  北顧然的力氣不大,純然的技術和這位經驗豐富甚至打敗男生成為的弓道社社長的女生比起來也未必高超,欲求勝,必取奇。

  每一次都射中紅心並不是什麼給那個弓道社社長壓力的事,畢竟她也經歷過多種比賽場面,北顧然要贏,並且贏得漂亮,必須現在心理上擊潰這位社長。

  北顧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個和她對戰的女生漸漸開始戰慄的手臂。

  即使十發十中,那個女孩還是輸了。

  同樣是十發十中,盲射和非盲射的輸贏,一眼便知。

  更何況,那個女生失誤了。

  北顧然微微偏頭,聽見弓道社社長射出的箭在空氣中與前幾次的輕微偏差,恐怕要偏離紅心一點點距離。

  勝負已定。

  北顧然將弓放在地上,取下蒙住眼睛的黑布,丟給那個女孩,「承讓。」

  她在眾人呆愣的目光中,套上鞋子,悠悠然走出了道場。

  「北顧然。」渡邊有未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追上北顧然,他嘴角微微挑著笑,有些壞壞痞痞的,「你是不是又作弊了?」

  「……」北顧然冷然瞥了一眼渡邊有未。

  「喲,好大火氣。」渡邊有未挑起眉。

  「我近視。」北顧然語氣冷冷的,聽不出心情好否。

  「……」渡邊有未眨了眨眼。

  也就是說,帶不帶那條黑布其實對北顧然來說是一樣的麼?

  「你果然是故意用黑布增加她的心理壓力吧。」渡邊有未意味深長地說。

  「《孫子兵法謀攻》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北顧然一邊走一邊說,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什麼意思?」渡邊有未偏頭,滿眼疑惑。

  北顧然淡淡地瞥過渡邊有未,「用兵之法,當以計謀為上計。」

  她要贏就要贏得最好的結果,自然的,她會選擇會好的手段。

  更何況,弓道本來就不是她擅長的東西——所有和運動有關的東西她都不擅長——只是比起球類運動和田徑運動,弓道已經算是比較不流汗的體育項目了。而且她的運氣一向很好,射箭時只要力道足夠把箭射出去,就算蒙著眼睛盲射,她的直覺和運氣也會讓中標的幾率變成百分之百。

  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你很喜歡兵書?」一邊的渡邊有未頗為好奇地問,「這些東西都是出自兵書的吧。」

  「……」北顧然的腳步頓了頓,半是敷衍地回答,「業餘興趣。」

  「那弓道呢?」渡邊有未眼底沉沉浮浮著暗芒,「也是興趣嗎,我可是第一次知道北顧然你會弓道呢。」

  「……」北顧然轉彎,隨即停了下來,望著渡邊有未。

  渡邊有未嘴角帶著笑,雙手插兜,看上去極其懶散。

  「你知道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別是什麼嗎。」北顧然垂著眸子問。

  「……」渡邊有未微微一怔,笑了,「願聽指教。」

  「普通人可以被拿到所有的情報資料,只要有心去查,而天才的資料不會輕易被掌握。」北顧然望了一眼不遠處,眼底似乎在流轉著什麼,在隱匿著什麼。

  隨即她再次邁開腳步往前走。

  那句話只是說得好聽罷了——為了掩飾她不是貝嫴冉而是北顧然的事實。

  古有六藝,禮樂射禦書術。

  這是她來到這裡之前的初中必學課程,不是什麼興趣,也不是什麼課餘社團活動。

  要知道,她一向是個好學生,自然不會讓這些必學課程變成不及格。

  要說她的課餘興趣……

  北顧然唇角淺淺勾起一個弧度。

  「下一場是什麼?」渡邊有未看著北顧然朝著社團室走去,與她分走兩側,問道。

  「桌球。」北顧然語氣淡淡。

  她徑直朝著桌球社的社團室走去。

  桌球社的社長是個男生,當然了,後援團找到她,就算找到她的是個女生,她也可以接受那個女生所在社團的最強者的挑戰。

  她也只接受最強者的挑戰——換句話說,是她去挑戰最強者。

  北顧然在桌球社社團室門口站了站,還沒等她伸手開門,已經有人拉開了門,是一個女孩子——或者說,恰好是那個找到她的女孩子。

  事實上她想要挑戰的那七個社團的後援團女孩子都已經成功的在兩個小時後「偶然」、「巧合」、「好運」地找到了她。

  她現在只是按著順序一個個結束挑戰,結束她繁忙的一天校園生活。

  北顧然偏了偏頭,「準備好了嗎。」

  她已經想回家吃晚飯了,要知道饑餓是她人生的頭等敵人,錯過了吃飯時間她會失去吃飯的興趣,那樣就只能等待夜宵時間了——北顧然喜歡按精准的時刻表行動。

  那個女孩子警惕地看著她,像極了一隻小動物。

  北顧然挑眉,徑直往社團室裡走去,望見了一張張打量的、眼中帶著審視、好奇,以及驚訝的情緒的臉——想來他們已經得到了她在弓道社比賽的結果。

  「還是快點開始吧,我趕時間。」北顧然露出和在弓道社道場時如出一撤的笑容。

  《孫子兵法軍爭》曰: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十分鐘後,北顧然從桌球社的社團室走了出來。

  勝負不言而喻。

  桌球可是她唯一愛好的體育活動中的球類活動。

  不流汗,圍繞一張小桌子的運動——這是多麼令人心神愉悅——尤其是精確計算和直覺運用下的,一杆八球。

  北顧然支持一切把桌球列進體育選修課項目的首選的提案。

  她看了一眼書法社社團室門口,看見不少人聞言圍聚。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北顧然離開了這裡,徑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當然了,不像各種球類運動和體育項目,書法、美術、茶道——這些偏向於修身養性之用的項目,不是大師和凡人的差異是很難決定勝負的。

  至於為什麼選擇這些——當然是因為她只會這些。

  讓她去打排球、網球、籃球還不如讓她去參加馬拉松——反正結果都是一樣,慘不忍睹。

  不過起碼馬拉松這種東西她還是可以堅持下來的——畢竟是參加過軍訓的好學生。

  她一邊想一邊慢吞吞地遁走,沒注意到距離書法社不遠的拐角走出來的紫灰發色的少年停留在她背影上的目光和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沒想到冰帝還有這種人。」同樣站在拐角的忍足侑士唇角帶笑,對一旁的跡部景吾說。

  「沒想到麼。」跡部景吾的視線依舊在北顧然的身上,驀然一笑,仿佛能讓日月星辰為之動容,「確實是沒想到。」

  有智商不一定有才華,有才華不一定能展現。

  跡部景吾大步往北顧然離去的方向走去,深藍色的眸子裡驚現一抹光華,讓忍足侑士都不由得怔了怔。

  「這個方向——是馬術社?」忍足侑士眼底有一抹迷惑,看了一眼跡部景吾,迷惑化作吃驚。

  跡部景吾的眼底似有暗潮洶湧,臉色似乎並不好看。

  果不其然,他們到達馬場時看見了圍觀的學生以及正在挑馬的北顧然。

  忍足侑士正打量著北顧然綁著馬尾極其帥氣俐落的模樣,卻見跡部景吾臉色微沉,快步往馬場裡走去。

  「跡部?」忍足侑士跟了上去。

  當跡部景吾快走到北顧然面前時,一個女孩子攔住了北顧然,讓她微微一驚。

  「社長,我不同意馬術挑戰!」女孩子認真地對那個馬術社的社長,一個男生說。

  圍觀的人有些躁動,跡部景吾卻頓住了腳步。

  「我也不同意,社長。」還有一個女孩子也走了出來。

  緊接著是一個男生也表示了反對意見,「社長,北顧然同學有心臟病,不適合劇烈的運動,馬術對她刺激太大了。」

  北顧然眨了眨眼,似乎是愣住了。

  「你們怎麼知道?」那個馬術社社長問道。

  「……」三人沉默了片刻。

  首先站出來女孩子抿了抿唇,還是小聲地解釋:「我們是她同班同學,北顧然同學體育課上已經開了證明,有先天性心臟病,不適合參加劇烈體育運動。」

  「再加上社長是男生,這樣的挑戰並不公平。」另一個女孩也小聲地說。

  「……」眾人沉默。

  「雖然後援團的挑戰是我們提出來的,我們也堅持這次的挑戰,但是馬術這個項目還是算了吧。」第一個女孩子堅持說。

  「換一個項目吧。」站出來的男生對北顧然說。

  「……」北顧然偏了偏頭,視線繞著眾人看了一圈,「你們都同意麼。」

  眾人再次沉默,緊接著響起了稀稀落落的贊同聲。

  北顧然望向那個第一個站出來的女生,「你是什麼社的,除了馬術。」

  那個女孩子猶豫了一會,才說:「將棋社。」

  「那就將棋吧。」北顧然直接拍板定案。

  話音剛落,她徑直往馬場外走去,恰巧望見跡部景吾站在人群外雙手抱胸。

  北顧然挑了挑眉,卻沒說什麼,與跡部景吾擦肩而過。

  「這女人……真是……」跡部景吾撇開頭,輕聲說了什麼,唇角卻微微帶笑。

  「跡部。」忍足侑士慢悠悠地走上前。

  「啊恩?」跡部景吾應了一聲。

  「會佳人的感受如何?」忍足侑士揶揄道。

  跡部景吾不冷不熱地瞥了忍足侑士一眼,「你嫌運動量太小了嗎,我不介意讓監督給你提高訓練量。」

  「你這是遷怒,跡部。」忍足侑士搖了搖頭,「這麼說,你知道她有心臟病?」

  「她的學生檔案是你找出來的,忍足。」跡部景吾說。

  忍足侑士笑了。

  他就是明知故問的。

  但重點不是學生檔案,而是你記得一個女生有心臟病的事啊,跡部。

  忍足侑士打量了跡部景吾的表情許久,才像是發現了什麼極其有趣的事一般慢慢地說:「你早就認定了她會成為你的學生會副會長,這樣的安排只是為了讓冰帝的學生承認並接受她——你在給她鋪跳板。」

  跡部景吾聞言只是勾起唇角,默然地睨了忍足侑士一眼,並不答話。

  忍足侑士扶了扶圓圓的平光鏡,揚起一個小小的微笑,「除了將棋,聽說北顧然還接受了圍棋社的挑戰,我可是很想親自試試她的才能。」

  「別哭著回來。」跡部景吾的嗓音裡帶著濃濃的笑意。

  「喂喂,跡部,你對我的棋藝就這麼沒信心麼。」忍足侑士說。

  「本大爺是對能擔任我的副會長的人有信心。」跡部景吾笑了一句。

  他望向北顧然的背影的目光極其深邃。


☆、國中生生存手冊·B章十二

  善書者,至情至性。

  北顧然執筆潤墨,懸腕而書,行雲流水,力透紙背。

  四釐米的字則懸肘,八釐米的字則懸腕,點畫以露鋒入紙,簡省圓折,大小相兼、收放自如、疏密得體、濃淡相融——此乃行草。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收筆時尖銳飽滿,富有力度和餘勢,其字筆力遒勁、姿態優美,雖說不上是行家之作,離大家風範也差得遠,但也絕非等閒之書。

  北顧然把筆放下,看了一眼另一桌,其字筆走龍蛇,金鉤鐵劃,酐暢淋漓,極為大氣。

  她偏了偏頭,給寫字的男生默然地在心裡鼓了個掌。

  觀其字,知其人——這位書法社社長必然是行事果決、為人豪爽之人。

  冰帝果然臥虎藏龍。

  然而那個男生卻放下筆後向北顧然行了個禮,坦然說道:「甘拜下風。」

  「承讓。」北顧然神色不變,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拱手一禮——彆扭地轉成了鞠躬。

  事實上要真說哪個字比較好,這大概是難以判斷的,除非這裡有個行家才可以做點評。只能說北顧然的行草看上去更加賞心悅目,更加流暢。

  流暢這是自然的,禮樂射禦書術,書法可是她的初中課程。

  另外,她從小寫的就是漢字,雖然有學習日語,但她的母語依舊是漢語。寫了十五年漢字,握了十幾年的毛筆,要是寫出來的漢字書法還比不過一個日本人,她才是真的要羞愧。

  同樣十五歲,這些日本的少年就算再早學習書法也不會比她這個從小就玩毛筆墨水的人更熟悉書法了。

  練習次數、重複次數——也可以成就天才。

  這要是輸了她可是無顏面對江東父老的。

  再加上——

  「啪——」

  扁圓形的黑白子在落在縱橫交錯線的木質棋盤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周圍的人卻默不作聲地看著。

  「4十八,擋。」北顧然將宣紙平鋪在桌上,語氣淡淡。

  「啪——」隨著北顧然的聲音,一個棋子清脆的落在棋盤上。

  「2四,虎。」一個男生說道。

  「10四,拆。」北顧然也不抬頭,執筆潤墨,墨水濺灑宣紙上,一揮而就,一株桃花躍然紙上。她偏頭打量著筆下的桃花許久,突然丟下筆,抓起宣紙,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揉作一團,丟進了一旁的紙簍中。

  她對同樣在畫畫的女生一笑,語氣冷淡,「抱歉,我沒有繪畫天賦,這局算你勝。」

  而那個作畫的女生——美術社的社長也是一笑,溫柔大方,風采盡顯,「作畫須心寧氣和,筆隨意走。這本就是修身養性之物,用作比賽一途只能算是浮於下流。我們美術社的本意也不是想要和北同學決出勝負,而北同學所表現的作畫應有的平和才是真正最要的品質,這一局,北同學並不能算輸。」

  北顧然挑起眉,沒有回話。

  美術社社長上前彎下了身,伸手把北顧然扔進紙簍中的畫取出來,打開攤平,「但是每一幅作品都不會應該被如此對待的,北同學。」

  北顧然頗為好奇地打量著那個美術社社長,最終行了一禮,道:「受教。」

  美術社的幾位部員圍了上來。

  「這株桃花畫的還不錯啊。」有人輕聲嘀咕。

  「一年生,你需要好好鍛煉眼力,你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另一個男生和那人解釋,「過於潦草,筆劃也很生硬,處理的並不好,可見並不是常作畫。」

  「筆法技術上和繪畫表達上都只能算是泛泛之作。」

  「雖經不起細細欣賞,但遠看還是很不錯的啊。」另有人評價。

  北顧然聳了聳肩,也不理會那一群美術社的部員。當然了,那些評論才不會影響她,畢竟她不喜歡繪畫,管他油畫、國畫、水彩畫還是鉛筆畫——她沒興趣——如果不是她的課程裡包括這玩意兒,她大概只會畫幼稚園的簡筆塗鴉,而且還是畫的極醜根本不能辨認方圓的那種。

  總之一句話,她只是個優秀學生,不是個完美學生啊。

  現在能達到可以見人的程度真是多謝三年的初中生活。

  每次書畫課都是書法優,繪畫及格什麼的一綜合就只能拿良真的很可憐。

  北顧然暗暗歎口氣,坐到圍棋社社長對面,「久等。」

  「不,北同學棋藝高超。」圍棋社社長是個斯文的男生,戴著眼鏡,溫文爾雅,「我是第一次看到國中生下盲棋,還能同時下將棋、寫書法。」

  北顧然伸出左手把白子放在棋盤上,「誇獎了。」她的神情更像是坦然接受了這種讚揚,「這是我為數不多的愛好。」隨著話音剛落,又右手移動將棋棋子桂馬,與角行形成配合的戰力。

  將棋社社長也是一個男生,頗為高大,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北顧然。

  左手邊是圍棋,右手邊是將棋。

  善棋者籌謀睿智。

  沒錯,她喜歡下棋。

  和繪畫那些勾不起她興致的東西不一樣,無論是圍棋、象棋、國際象棋、將棋,還是軍棋——這是唯一一項即使沒把握贏也會繼續玩下去的東西。就像有些人喜歡樂器,有些人喜歡繪畫,有些人喜歡插花,她喜歡下棋,不亞於喜歡閱讀。

  計算下一步,計算敵手的下一步,腦海中形成的假設性棋路。

  這些,全部都令她入迷。

  若說北顧然覺得自己身上還有什麼殘留的求勝心切,那就是下棋,想要手談,想要對弈,想要和高手交鋒,想要贏坐在棋盤對面的那個人。

  百戰千回制敵奇,施謀略,藏玄機,方寸局中局。

  這是一件令她身心愉悅的事。

  圍棋社社長抓了抓黑子,最終鬆開手,輕聲笑道:「我輸了。」

  中盤認輸。

  北顧然嘴角輕挑,卻只是偏頭將目光停留在將棋上。

  日本將棋是一種很有趣的棋類遊戲,能反映日本國家的政治制度,在其中棋子可以升變,就算一個小小的步兵,只要努力也能成為耀眼的金將,就像是一種就算普通人也有成為王侯將相的可能的觀念的直接反映。

  而獲勝的方法是:吃子打入,緊接著,擒拿王將——將死。

  「承讓。」北顧然悠悠然地站起身。

  七項挑戰都已經完成,她可以回家了——北顧然摸了摸肚子,又看了一眼手錶——看來今天回去再吃晚飯是來不及了,隨便找家店解決一下好了。

  「等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咬字和普通的日語音節有些許不同,嗓音如夜風中撩撥的旋律,輕柔、帶著魅惑的低沉磁性。

  北顧然蹙了蹙眉,似乎不是很高興,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深藍發色的少年略帶笑意地站在棋盤邊上看著她。

  「忍足同學還有什麼指教嗎。」北顧然語氣略顯冷漠。

  全然是一副——你要是沒什麼事就不要打擾她去吃晚飯——的口氣。

  儘管如此,忍足侑士卻並不顯尷尬,面色如常,圓圓的平光眼鏡後那雙深邃的眼睛更是凝視著北顧然,嗓音裡隱隱帶笑,「北同學介意和我對弈一局嗎?」

  「介意。」北顧然說。

  「……」忍足侑士一愣。

  「……」眾人也是一愣。

  這可不是輸了哭著回去的問題了吧,這是一開始就把人噎得哭笑不得了啊。

  「噗……」有人笑出聲了。

  北顧然撇過頭,望向了那個十分不給忍足侑士面子笑出聲的人。圍在書法社社團室裡的人並不多,因為要空出足夠的空間同時進行多項挑戰,所以她很容易就在人群裡找到那個暗紅短髮的少年——向日岳人。

  「竟然有人就這麼直接拒絕了侑士。」向日岳人站在人群後,揚著眉看忍足侑士,捂著嘴笑得樂不可支,「喂喂,我沒看錯吧,還是個女生。沒想到隨便湊湊熱鬧還能看到這種好戲。」

  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鏡,也並不是很在意向日嶽人的調侃,「啊呀,真是不留情面。」他依舊看著北顧然,語氣不變,「我可是有些好奇的呢。」

  北顧然的視線從向日嶽人掃過,越過人群瞥見了離人群有些距離的紫灰色短髮。

  「嗯……」她重新將視線轉回到忍足侑士身上,

  「再對弈一局作為美術社那場沒有勝負的比賽的代替……」忍足侑士笑著說。

  「你是網球社的。」北顧然語氣淡淡,打斷了忍足侑士。

  「但是對棋類也是挺感興趣的。」忍足侑士說。

  「……」北顧然抱起自己的背包,神色淡的看不出情緒。

  忍足侑士點了點棋子,眸子深邃,似笑非笑,「如何?」

  「聽說,你是冰帝網球部的天才軍師。」北顧然問了一個像是完全不相關的問題。

  忍足侑士微微一怔。

  北顧然的唇角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偏褐色的瞳微微發亮,讓人不由得怔神,「棋盤對弈是軍師的必學課程。那麼,冰帝的天才軍師,你可以讓我享受一場有趣的對弈麼。」

  「這個,」忍足侑士笑了起來,「要看你的評判標準呢。」

  北顧然極快地走回來,把背包往地上一丟,拉開椅子坐下,「一局,將棋還是圍棋。」話雖是這麼說,她已經把圍棋的棋子端到自己面前了。

  「喂喂,這不是沒選擇權嘛。」忍足侑士伸手把圍棋棋盤挪了過來。

  「有意見你可以不下。」北顧然絲毫不打算給忍足侑士留面子。

  所以說,跡部剛才說的哭著回來該不會是說北顧然這種讓他碰釘子的情況吧……

  忍足侑士在心底歎口氣。

  猜先——北顧然執黑先行。

  圍棋,世界上最複雜的棋盤遊戲之一,也是最複雜的遊戲之一。

  圍棋棋盤有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只有黑白兩種棋子,卻在那方寸之地構築無限可能、變化多端的世界,走出難以想像的局勢變化。

  這是極其考驗腦力的棋類。

  「啪——」北顧然的第一子落在棋盤上。

  「天元!」圍棋社的人首先輕聲驚呼。

  有人倒抽了一口氣。

  天元,圍棋棋盤的正中間位置。

  一般極少有把第一手下在這個位置的,圍棋講究「金角銀邊草中央」。圍棋如同兵家爭地,邊角圈地比中央要容易,也更容易展開絞殺。而敢開局第一手在天元的人,不是極致精通圍棋的強手就是不知所謂的草包。

  忍足侑士眼底流露出一抹興致。

  哦,這可真是囂張的開戰。

  果然如同傳聞所說的那樣囂張啊,北顧然。

  「啪——」忍足侑士的棋子也落了下來。

  就讓他來親自試一試這個被跡部景吾看中的冰帝學生會副會長候選人究竟有多強,究竟有什麼值得引起注目的吧。

  圓圓的平光眼鏡下那雙藏藍色的眸子深邃如寒潭,怎麼也看不到底。

  「啪——」

  「啪——」

  四周只有綿延的呼吸聲和棋子敲在棋盤上的清脆響聲。

  漸漸地有人像是屏住了呼吸。

  跡部景吾站在書法社社團室的門口,雙手抱胸靠牆而立,並沒有湊上前去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至一個小時後,書法社社團室裡一片寂靜。

  「這是……」忍足侑士手中的白子掉落了下來,鏡片下反光下遮住了眼睛,也看不出神情。

  「那麼,再見。」北顧然打破了沉默,抱起自己的背包,站起身,穿過始終保持觀棋不語的好習慣的學生們,安靜地往外走。

  直至這時,圍觀者裡才漸漸地出現了三三兩兩的討論聲。

  「忍足同學用的是邊角實地的佔領……」

  「圈地圍剿中部麼!忍足君的棋力也很強啊!」

  「不愧是忍足,除了網球,圍棋也下的很棒啊!」

  「你們看這裡,還有這裡,原來用‘長’可以有這種效果,這種定式的使用真是完全出乎意料啊,忍足君完全封死了北同學的四角。」

  「這裡開始北同學的中部陷入死棋……」

  「比起這個,在這種情況下竟然轉死棋為活路……」

  「說起來這個棋盤看起來很眼熟……」

  「這是,星系吧……」

  棋盤如宇宙,棋子如星系,以天元為中心,向外延展分流。

  「無論戰線拉得多長都能出乎意料地整條拉回來,我還以為她必輸無疑了。」

  「我也以為她會輸,沒想到利用這個地方可以絞殺大龍」

  「快看,這條戰線是從這里拉出來的,也就是說她從這一步開始就瞄準了這一塊了,這裡有至少有六十手棋。」

  「她的計算力好強……」

  這是要求多強的計算力才能把整個棋盤都連在一起。

  忍足侑士微微仰起頭,靠在椅背上笑,平光鏡下的眼眸極其深邃。

  哎呀哎呀,真是強大的棋力,飛、拆、擋、長、貼,全部都好像在她的計算之中。

  這種腦力……怪不得跡部說試她的能力是要哭的。

  真是恐怖啊,就好像被掌控了一樣。

  忍足侑士輕聲笑。

  「等等!」這時,再一次的,有人叫住了幾乎要跨出書法社社團室的北顧然。

  北顧然頓了頓腳步,抿直了唇,少有地、沒耐心地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地朝前走。管他是誰喊她,現在她要去吃飯!

  「喂,北同學!也和我下一局吧!」有人叫道,這是圍棋社的。

  「也和我下一局吧!」漸漸地有人附和。

  「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把圍棋下的如此熱血沸騰!」

  「好精彩的棋局!我也想和她下一局!」

  「下將棋也行啊!」將棋社的部員也附和道。

  北顧然抓緊了懷裡的背包,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疾走。

  這算什麼,哪裡都有熱血少年麼!挑起少年的好勝心什麼的也該等她吃飽肚子在說吧!又不是打網球,再來一局什麼的才不要!!!

  「喂,北同學!和我們也下一局吧!」幾個人攔在北顧然面前。

  北顧然微微抬起眼,突然眼前發暈,雙腿一軟,背包重重地垂直落在地上,而她的身體也毫無預兆地、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北顧然的腰,在她著地之前扶住了她。

  「喂!」跡部景吾半托著抱住北顧然,緊鎖著眉,臉色微沉。

  「北同學?!!!」好幾人驚呼。

  「她有心臟病!不會是發病了吧!」之前在馬場攔住北顧然的女生驚叫。

  書法社社團室裡一片混亂。

  「快送去醫院!!!」眾人手忙腳亂。


☆、國中生生存手冊·B章十三

  橙紅色的夕陽染紅了整片天空。

  柔和的光將少年前行的身影拉得很長。

  樺地崇弘已經帶著兩個網球包和北顧然的背包先一步坐進高級私家轎車裡。

  而後一步來的跡部景吾一路橫抱著北顧然走到校門口,先將北顧然放進車裡,才坐進高級私家轎車的後座,拉上車門。

  「景吾少爺?」司機有些疑惑地開口。

  「去醫院。」跡部景吾冷聲說。

  「是的,景吾少爺。」司機應了一句,啟動了車子。

  但隨即跡部景吾雙手抱胸,垂下視線,臉色不是很好看,「裝病裝夠了吧,北顧然。」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如大提琴在演奏的悅耳,卻也很冷淡。

  躺在座位上的北顧然看上去小小的,她慢慢地睜開眼,眨了眨。

  「……」跡部景吾動了動唇瓣,似乎是想說什麼卻抿直了唇。

  北顧然騰地從座位上坐了起來,「跡部少爺什麼時候發現的?」她揉了揉眼睛說,「一開始跡部少爺是相信的,不是嗎。」

  「……」跡部景吾冷冷瞥了北顧然一眼,眸光銳利的可怕。

  北顧然卻恍若未覺。

  「有誰無知覺地倒下去被人接住是全身僵硬的?」跡部景吾語氣冷冷地反問。

  他第一秒確實是相信北顧然昏倒了,只是伸手托住北顧然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了,她僵硬地跟個死屍一樣,哪裡像是暈過去、失去知覺的樣子?

  跡部景吾抿直了唇,深藍色的眸子極其鋒銳。

  比起這個,反倒是那瞬間他沒有看出她是裝病更讓他惱怒。

  北顧然眨了眨眼,「啊,真不好意思,我沒有被男生接住的經驗。」她慢慢地說。

  「……」跡部景吾按了按額頭,忍住用目光把北顧然那奇怪的思維看出一個洞的想法。

  「跡部少爺沒有在識破的那一瞬間把我丟下也很令我意外。」北顧然靠在車窗邊上,神色很淡,唇角卻彎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在夕陽光照和陰影的勾勒下很模糊。

  跡部景吾輕哼了一聲,「本大爺還做不到把一個心臟病患者丟地上這種不華麗的事。」

  北顧然笑了,偏過頭來看跡部景吾。

  「幹什麼。」跡部景吾蹙起眉,微微抬起下巴,嗓音華麗,語氣卻頗顯惡劣。

  北顧然聳聳肩。

  這個少年似乎總是一副惡劣大少爺的樣子,囂張傲慢又才華橫溢,或許不少人對他的評價是又愛又恨。如果她哪天聽到有學生對跡部景吾的評價是才能一等人品超差她也不會意外的,但那一定不是冰帝學園的學生。

  跡部景吾只會在他的領地中照顧好所有他能顧好的一切。

  就比如他調查相田真紀的事,儘管相田真紀確實做了錯事,他依舊把她當做他領地的臣民,保證她的生命安全,並且確認相田真紀在離開冰帝以後不會出現其他差錯。

  這才是他瞭解到北顧然做了那一切的真正原因。

  所以,這個少年,優雅高貴如希臘神話中走出來的少年,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嗯,就是個豪華便當。

  而且還是外殼超級硬不怕摔的那一種。

  北顧然發現自己的思維已經微妙地走遠了。

  這時跡部景吾恰巧撇頭睨了北顧然一眼,「別忘了你還有冰帝校慶策劃及各項事宜的安排沒做。」

  「跡部少爺不愧是帝王。」北顧然說。

  「何出此言?」跡部景吾的眉梢好看地挑起。

  「奴役起臣民毫無壓力。」北顧然淡然地說。

  「……」跡部景吾只是沉默三秒,立即揚著眉說,「那麼作為臣民你有什麼不滿?」

  他那神情要多傲慢有多傲慢,要多理所當然有多理所當然。

  「沒有。」於是北顧然從善如流。

  跡部景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半天慢吞吞地說了一句,「真是不華麗的表情。」他偏頭望向車窗外,隨即問了另一件事,「馬術社如果沒人阻止,你是真的打算進行那場挑戰嗎。」

  「……」北顧然的神情一頓,垂下了眸子。

  「還是說,你又在用命賭什麼?」跡部景吾的語氣有些聽不出意味。

  「跡部少爺多慮了。」北顧然的神色淡淡的,語氣也淡淡的,「我一向很惜命。」

  「本大爺可沒看出來你哪裡惜命的樣子。」跡部景吾反諷了一句,一字一頓,帶著尖銳的玫瑰刺,讓氛圍陡然變得鋒利凜然起來。

  「……」北顧然垂下眼簾,「跡部少爺大可以不必……」

  「北顧然。」跡部景吾冷聲制止了她的話。

  一時間,如劍拔弩張。

  車裡陷入了一種死寂,又似有暗波洶湧,凜然冷淡,如刀鋒與刀鞘相撞時那清脆的響聲。

  跡部景吾的目光銳利的可怕。

  「……」北顧然望著車窗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閉了閉眼。

  跡部景吾似乎是注意到車裡還有其他人坐著,稍稍地緩和了神情,他的聲線壓得很低,如低沉的大提琴美妙而優雅地演奏著暴風雨降臨前夜的大海之音,「你確定沒有拿命來賭這些無所謂的東西?」

  北顧然微微一怔。

  無所謂……?

  她偏頭望向跡部景吾。

  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是無所謂的東西嗎?

  不是的,榮耀、才能、稱讚、勝利——這些對跡部景吾來說並不是無所謂的東西。

  但是……在這一刻,相比起一條可能隕落的脆弱生命,這些都變得無所謂,都變得微不足道——這就是這個少年。可以用一切乃至生命捍衛自己的榮耀和信仰,也可以為了一個生命承認那些東西有時候並不是那麼重要。

  十五歲……或許是一個少年最美好的年紀。

  還相信世間所有真實與美好,還保留善良與溫柔的最美好的年紀。

  北顧然望著跡部景吾的側臉失神。

  跡部景吾,Atobe keigo——這個名字從舌尖劃過的時候帶著一股強烈的電流,強烈的存在感,強烈的侵略氣息。

  跡部景吾如一把尖銳鋒利的刀,以凜然不可拒絕的姿態侵入一個人的生活。

  正如他此刻認真凝望北顧然的眼神,帶著逼人的壓力,讓人避無可避,「你確定沒有?」

  北顧然望著他,慢慢地、靜靜地搖了搖頭,唇角的弧度有一瞬間燦爛了起來,極其奪目,「我不需要賭上命。」她說。

  是的,這些挑戰還不足以讓她賭上命。

  儘管她確實是在賭,她賭的是自己會贏——但不代表籌碼是性命。

  且先不說禮樂射禦書數中,禦指的是禦馬,也就是說她會馬術,她本身就是沒有心臟病的。

  生命這個籌碼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少女不是還太過嚴肅了嗎。

  弓道、桌球、茶道、書法、美術——以及圍棋與代替馬術的將棋。

  其中弓道可以用計謀,桌球方面她運氣好,書法也是常年練習的技能——而茶道和美術是她沒把握贏卻選擇了是因為她只會這些——什麼物理化學合唱吹奏,什麼電腦天文廣播話劇,她是樣樣都不精通;而那些網球田徑空手道,滑雪游泳和劍道,別說精了,就連通都不行。

  真被那些社團挑戰才叫逗她玩了。

  但運氣好的是,茶道社社長是個大和撫子,在她完成了一套茶道表演以後,雖不能說是行雲流水的美感,但也沒出什麼大錯小錯,所以輕鬆讓她過關了。

  而美術社社長顯然沒打算把作畫當成什麼比賽,也讓她過關了。

  嗯,她運氣一向很好,押寶這種事向來是百戰百勝,賭什麼贏什麼。

  雖然她喜歡計算,喜歡思考,喜歡弄清楚來龍去脈,但同樣的,她是一個賭徒。

  嚴格說起來,她真正算得上精通的,相比同齡人比較好的只有書法和棋藝。

  騎馬、射箭、茶道、美術這些都是熟能生巧,練多了的成果,只能算附和教科書的標準,勉強及格而已。桌球那個就別提了,唯一算是動一動的體育項目都被她見鬼的運氣弄成了一杆八球,還能有什麼好說的。

  她不是全能,也不是天才,雜而不精說的就是她。

  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和她一樣上這些課程三年努力從嚴重不及格混到及格線,也會懂這麼多的。

  不管怎麼說,她贏了。

  北顧然一直都是神賭。

  她又一次賭贏了,還有圍棋也好將棋也好,她玩得很開心。

  「最好如你所言。」跡部景吾最終只是偏開了視線說,儘管口吻還是有些惡狠狠的糟糕,但是神色卻緩和了下來。

  車裡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氛圍也微妙地緩和了。

  「所以,先去醫院做檢查。」跡部景吾補充了一句。

  「……」北顧然的神情出現了一秒微妙的糾結。

  「怎麼?」跡部景吾捕捉到她的神情。

  「可是我不想去醫院。」北顧然認真地說。

  「……」跡部景吾沉默了一小會兒,忽的湊近了北顧然,捏住了她的下巴,銳利的眸光似要將她的一切全部洞穿,「你剛才出現了一定的體力不支,必須去做檢查。」

  剛才她確實是眼前發暈軟倒——只是沒有失去知覺而已。

  這一點他可以肯定,所以那一瞬間他才會沒有判斷出來她是順便裝病。

  「……」北顧然再一次眨了眨眼,有些呆愣的。

  最終她歎了口氣,語氣溫吞,「所以說,去餐廳吧,跡部少爺。」

  「哈?」跡部景吾微微一愣。

  「現在是晚飯時間,我需要按點進食。」北顧然伸出右手,指了指左手上的手錶,「我很餓。」她嚴肅地申明。

  她只是因為饑餓才導致體力不支,坐久了突然站起來有些貧血反應。

  不是因為心臟病發!

  「……」跡部景吾沉默。

  「跡部少爺,我真的很餓。」北顧然靠在車門上,也並不去掙脫跡部景吾的鉗制。

  長時間的腦力運動也是會耗費體內熱量的。

  實話說,她真的快餓死了,還陪這位大少爺說了一大堆話。

  「……」跡部景吾垂著視線盯著北顧然那張理直氣壯的臉良久,才扭頭對司機吩咐了一句,「去最近的餐廳。」

  「是的,景吾少爺。」司機很快恭敬地作答。

  北顧然偏了偏頭,突然開口問:「跡部少爺,你從來都是這麼旁若無人的麼。」

  「啊恩?」跡部景吾似乎沒反應過來北顧然的意思,但很快他隨著北顧然視線的挪動望向了一旁面無表情地坐著的像個大型石刻雕塑的樺地崇弘,又將直線挪回到他捏著北顧然下巴的手上。

  下一秒,仿佛觸電了一般,他鬆開了手,撇開頭。

  但緊接著立馬察覺哪裡不對的跡部景吾重新把視線放回到北顧然身上,「啊恩,本大爺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有什麼意見?」他微微挑著眉,眼角上揚,像是北顧然說出半個有就直接把她從車上丟下去,囂張傲慢自戀惡劣大少爺。

  但是,很有趣。

  北顧然撇開頭,拒絕將眼底的笑意透露出來。

  至少在她抵達飯店之前,她需要這個交通工具代步。

  「喂,你在偷笑吧!」跡部景吾一把拽住北顧然的手臂,顯然是發現了北顧然的神色。

  「沒有哦。」北顧然認真地說。

  「……」跡部景吾看著北顧然那張臉,一時找不到想說的話。

  「我是很認真的在笑。」北顧然嚴肅認真、一本正經、義正言辭地說。

  「……」跡部景吾額頭上有什麼在暴動。

  北顧然可以猜測跡部景吾正在忍耐把她丟下車的衝動。

  也正在這時,車子停下了。

  北顧然掙脫跡部景吾的手——當然了,他本來就握的很輕——她打開車門一溜煙就從車裡跳了下去,站在車門口沖跡部景吾擺了擺手,「感謝相送。」

  話音剛落,她已經向著餐廳跑去。

  「……」跡部景吾的臉瞬間黑了。

  但就這時候,他發現北顧然又重新繞了回來,單手壓著車門俯下了身,「喂,跡部少爺,我請你吃飯吧,當作謝禮。」

  跡部景吾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

  他的視線落在北顧然離他很近的面容上,有一瞬的失神。

  很乾淨。

  他沒有辦法找到其他的形容詞,只是那種把所有髮絲攏起、束成馬尾後露出的這張臉,按常人的審美來說是挺漂亮的,但不能說精緻也不能說絕色,更夠不上他的對美貌這一名詞的標準。

  但他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這個,乾淨。

  那雙普通的偏褐色的眼瞳也好,那白皙的膚質也好,那唇瓣勾起的淺的看不出來的弧度也好,清麗而淡然。

  跡部景吾一晃神,問:「你說什麼?」

  北顧然偏了偏頭,說:「我說,請吃你飯。」

  「……」跡部景吾這回不知道臉上是不是應該徹徹底底黑了。

  「作為你中午請我吃飯的回禮,禮尚往來。」北顧然說。

  跡部景吾幾乎要以為她是逗他玩了,但卻偶然聽見了她轉身後的喃喃自語後,唇角竟彎了起來。

  ——「欠債要還啊,要還……」

  他失笑,看著北顧然托著下巴往餐廳裡走的背影,以及她發現他沒跟上來而轉身雙手抱胸等待的樣子,突然就想起忍足侑士問他:北顧然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嗎。

  嗯,她確實沒什麼值得關注的。

  個子矮小,又沒眼色,說話噎人,厚顏無恥。

  但是——

  她北顧然欠了他跡部景吾一筆巨債,想還清可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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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生生存手冊·B結章

  消毒水的味道。

  北顧然皺起眉頭,臉色淡淡的,儘管還是那樣冷靜自持的表情,卻很明顯的讓人感覺到一股子厭惡的情緒。

  跡部景吾偏頭看著被他拽到醫院裡來的北顧然。

  「你就這麼討厭醫院?」他揚著眉問。

  「……」北顧然拒絕回答。

  當然討厭了,醫院這個地方充滿了濃郁的壓抑氣息。

  死亡、病態、扭曲、絕望、悲傷、疼痛……簡直就是撲面而來的負面情緒。

  一根手指點了點北顧然的額頭,指尖溫熱。

  北顧然回過神。

  跡部景吾的目光依舊那麼鋒銳,「可是你前幾次來並沒有表現出這種情緒。」

  「脫臼是不可以拖延的傷,早點就醫可以早點離開醫院。」北顧然冷淡地說。

  「心臟病就是可以拖延了?」跡部景吾反問。

  「……」北顧然的神色頓了頓,撇開頭,顯然是不想回答的意思。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她總不能說她沒有心臟病吧!學生檔案裡的資料已經標明了她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她難道要說她不是貝嫴冉而是北顧然麼?

  跡部景吾瞥了一眼北顧然的神情,直接就拽著她往醫院大樓裡走。

  北顧然死活不肯挪動腳步。

  但問題是跡部景吾一個一米七五的男生,怎麼可能拽不動一個一米六都不到的女生——再加上北顧然的力氣也很小,而跡部景吾是練網球的。

  結果顯而易見,堅持不肯挪動的北顧然被拖走了。

  「跡部景吾。」北顧然少有地叫了他全名——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但是確實不高興。

  「你在畏懼什麼,只是普通的身體檢查而已。」跡部景吾微微蹙起眉,面露沉思,深藍色的鳳眸極其銳利。

  北顧然抿直了唇,似乎是想要說什麼。

  「小景?」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是個女孩子的聲線,柔和而溫暖。

  正在僵持的北顧然和跡部景吾被打斷了,他們同時偏頭看了過去。

  坐在輪椅上的女孩正迷惑地看著他們,暖橘色的長髮柔順地束在耳後,微微帶卷,很溫暖很柔軟的感覺。

  「阿殤?」跡部景吾微微一愣,隨即臉黑了,「都說了別叫我這麼不華麗的稱呼。」

  「別在意這個嘛,小景,比起那個,原來你也會做這種事哦。」淺羽殤的目光掠過跡部景吾和北顧然,最終停留在跡部景吾拽著北顧然手腕的手上,她的語氣略帶揶揄,但卻感覺不到惡意,只有恍若春日中拂過朵朵盛放嬌豔的花的一陣暖風。

  「……」跡部景吾的視線垂了下去。

  「……」北顧然撇過頭。

  「哦,正好。」跡部景吾鬆開手,將北顧然往淺羽殤的方向輕輕一推,「要先掛號,阿殤你就先幫本大爺看著這個女人一會。」

  「你為什麼會有我的醫保卡。」北顧然皺起眉頭,看向跡部景吾從口袋裡掏出來的東西。

  「你剛才把背包忘車上了。」跡部景吾揚著眉微笑,極其得意,話畢他便轉身往掛號處走去。

  「……」北顧然看著跡部景吾以不容拒絕的姿態快步去了門診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才好。

  「啊呀,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小景這副樣子呢。」淺羽殤笑眯眯地說,暖橘色的眸子頗有興致地打量著北顧然,「原來北同學和小景這麼熟啊。」

  「……」不,完全不熟。

  北顧然在心地默默否認。

  「淺羽同學和跡部少爺這麼熟也出乎意料之外。」北顧然慢吞吞地說。

  「啊,因為是世交。」淺羽殤笑著說,唇角淺淺挑著的弧度溫暖而愜意,「而且家裡的生意與跡部財閥有所來往。」

  「所以合乎情理之中。」北顧然語氣溫吞。

  淺羽殤微微偏著頭,眸子明亮,「如果北同學不想檢查,就要趁現在快逃哦。」她豎起一根手指,眨了眨眼,有些調皮,「趁著小景沒發現。」

  「……」北顧然怔了怔,偏過頭,「你並不希望我這麼做。」

  「北同學怎麼知道?」淺羽殤頗為驚奇地看著她。

  北顧然望向門外,夕陽西下,灑著最後的餘暉。她突然對上了淺羽殤的眼眸,「你是不是很想回學校?」

  淺羽殤眨了眨眼,唇瓣彎起的弧度很是溫柔,「是啊,很懷念。」

  「你希望我好好做檢查,確定身體健康,有病就早點醫治,好好珍惜上學的時光。」北顧然走上前推著輪椅往裡走,「由此可見,你很想回去。」

  「北同學每次都能猜中我的心思,真的讓人很驚奇。」淺羽殤輕聲笑語。

  「只要你想,你家人,你朋友,包括跡部景吾都會給你做好全部的安排。」北顧然說。

  「我知道。」淺羽殤的神情溫柔地不可思議,「只要我說我想,他們就不會讓我有任何困擾地回到學校,甚至會提前處理好所有一切可能遇到的麻煩。」她頓了頓,看著在掛號處說著什麼的跡部景吾,「小景也是個很溫柔的人,搞不好他連把我所在的教室換到一樓都做得出來。」

  「我倒覺得他可能直接把學校改建了。」北顧然的嘴角不經意間掀了起來。

  「啊,這好像真的可能,如果是小景的話。」淺羽殤笑了。

  「……」北顧然望著跡部景吾的背影。

  那個高傲的少年站在這裡真讓人覺得格格不入。

  他應該是站在舞臺中央的最耀眼的人。

  「冰帝學園的帝王。」北顧然輕聲自語,神色冷靜,若有所思。

  「也只有這樣有才華的人才能立於冰帝的頂端。」淺羽殤顯然是聽到了北顧然的喃喃自語,偏頭看著北顧然說,「說起來北同學也是很有才華的人呢,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北顧然眨了眨眼,目光直剌剌地落在淺羽殤身上,神色有些莫測。

  淺羽殤似乎不明白為什麼北顧然突然陷入了沉默。

  「你是,麻倉若背後的駭客。」北顧然語氣淡然,口吻篤定。

  「……」淺羽殤愣住了。

  「麻倉若否定了掌握大量情報資料的事,但是卻沒有否定掌握著一個駭客資源的事,如果這個駭客是他家族中的手下,情報資源還是在他手上,但他並不這麼認為。也就是說,麻倉若本人覺得這個駭客並非由他掌握。另外很巧的是,你在多數情況下,都能瞭解到大部分你不在現場的事。」北顧然的腦海裡似乎晃過了很多畫面,如同一塊塊拼圖連接在一起。

  她的事、相田真紀的事、金澤裡惠的事。

  好幾次遇上淺羽殤後的談話。

  「這次我挑戰後援團,你是因為麻倉若才知道的吧,從中午我拜託麻倉同學給我學生檔案,他從你這裡拿到資料這裡知道的。」北顧然說。

  「嗯。」淺羽殤溫柔地笑,極其坦然地點頭,「確實是阿若拜託了我,讓我入侵了冰帝學校的電腦拿到各後援團的資料。」

  「……」北顧然盯著淺羽殤看了一會,唇角揚起了一個很淺的弧度,「你的駭客技術很高,冰帝果然臥虎藏龍。」

  且先不說那些網球社的部員各個才華橫溢,後援團的人皆是才高八斗。

  光是渡邊有未做蛋糕、開車、騎摩托、上天遁地如入無人之境基本什麼都會的能力,麻倉若神奇的易容和變聲術……以及淺羽殤入侵層層防禦下的虛擬世界。

  冰帝果然臥虎藏龍。

  淺羽殤怔了怔,也笑了,「不值得誇耀,只是空閒的時間太多,就想要學一些即使這樣的我也能掌握的東西。」她垂下視線,有些看不出神情。

  北顧然望向她的雙腿。

  「北同學有過煩惱嗎?」淺羽殤輕聲問。

  「……」北顧然沒有作答。

  「不知道北同學有沒有呢。當自己這樣以後,我真的煩惱過,或者說,我也頹廢過。」淺羽殤輕笑著說,目光落在很遠的地方,「那段時間真是不忍回憶……可能再也站不起來,可能永遠要面對他人異樣的目光,無法在和同學坐在教室裡聽講,無法奔跑無法跳躍,無法坐到普通人輕輕鬆松可以完成的事……」

  「……」北顧然沉默。

  「你知道嗎,我只是想要移動卻從床上無力地摔下去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原來失去了雙腿是多麼讓人絕望的事,原來我已經變得這麼無能,這麼離不開他人的幫助。」淺羽殤的語氣那麼清淺,如一陣倏爾拂動的輕風,笑容卻極致的溫軟,「我從未那麼清晰的意識到,我已經脫離了普通人這個行列。」

  北顧然微微抬起眼,望見跡部景吾正往這邊走。

  「我無法再學習,可能也無法再工作,不能和普通人一樣嬉戲,我不敢吃處方藥以外的藥物,只能守著電腦、守著電視,我一直在靜養,接受家人的供養……」淺羽殤回頭看北顧然,「北同學……」

  北顧然並未看到紅了的眼圈,只看到溫柔明媚的笑容。

  「人是不是越無能,越想要證明自己並不無能呢?」淺羽殤問。

  她並不脆弱,相反,她有著極柔韌堅強的內心。

  所以她問,不是求安慰,而是確實在疑惑。

  「《黃帝陰符經·強兵戰勝演術章》曰:瞽者善聽,聾者善觀,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反晝夜,用師百倍。」北顧然語氣冷淡,然而淺羽殤卻怔住了。

  盲者善於傾聽,聾者善於觀察。

  因為失去了部分,所以強化了另一部分。

  這或許是人類的本能,就像瞎了的人更小心、更不容易摔倒。

  北顧然垂著視線,神情少有的認真,「平庸或許和天賦有關,但無能一定是因為心的懦弱。」

  連自己都否定自己,連自己都認為自己是無能的,那麼,永遠都不會有站立起來成為強者的可能。

  「……」淺羽殤望著北顧然,微微睜大了眼。

  那雙暖橘色的眸子仿佛盛著溫暖不灼眼的光輝,赤城而明亮。

  風拂過她暖橘色的長髮,溫柔的不可思議。

  「北同學博學多聞,《黃帝陰符經》這本書我從來沒讀過。」她笑了起來。

  北顧然的神色淡淡的,語氣更是平淡沒有起伏,「同樣的,程式設計語言是我見過的最枯燥的書。」

  能耐心把這樣的書自學完成,並且一開始不是出於興趣愛好……

  「你很厲害。」北顧然毫不吝嗇地評價。

  「謝謝。」淺羽殤笑了。

  「北顧然。」跡部景吾走了過來,也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去檢查。」

  北顧然瞥了跡部景吾一眼。

  「你們去吧,我要回病房了。」淺羽殤朝他們擺了擺手,「你們也要快點哦,太晚回家不好。」

  「本大爺送你。」跡部景吾已經把醫保卡交給了北顧然,推著淺羽殤的輪椅往病房走。

  「不用了啦,小景。」淺羽殤無奈地說,「這麼短的距離又不會出什麼事。」

  「早和你說了不要用這麼不華麗的稱呼叫本大爺。」跡部景吾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他推著她走了很遠。

  北顧然感受了一下滿鼻腔的消毒水味,考慮要不要趁機跑掉。

  要真給檢查出來她心臟好的跟超人似得怎麼辦。

  當然,她心臟不可能和超人一樣。

  她輕聲歎了口氣,扮成一個人什麼的真是麻煩。

  一個謊言,要用千萬個謊言去圓——更糟糕的是,一旦被戳破,所有一切都變得醜陋起來。

  算了……只是跡部景吾的話,應該沒關係。

  北顧然拿起單子一邊走一邊看,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看也不看拿起來就接通了。

  「北顧然,你是不是不打算回來吃晚飯了?」清澈如流水的聲音,也只有在家做了飯結果沒等到人的渡邊有未了。

  「我已經吃過了。」北顧然淡定地說。

  「……」電話裡沉默了片刻,「你就不能提前說一聲麼!」

  「你應該考慮到今天我被後援團圍堵,不可能準時回去。」北顧然慢吞吞地在醫院裡走著,語速也慢吞吞的。

  「誰知道你這麼慢,連晚飯都趕不上。」渡邊有未說。

  「比起這個,我今天想問另一件事。」北顧然說。

  「嗯?」渡邊有未示意他在聽。

  「網球部各位正選家裡都是做什麼的,你看過了冰帝的學生檔案,應該知道。」北顧然看著晚上略顯空蕩的大廳,語氣有些聽不出意味。

  「要知道這個幹嗎?」渡邊有未問。

  「……」北顧然的視線落在手中的單子和醫保卡上。

  因為每次那些網球部的部員都會知道一些奇怪的事,並轉而讓跡部景吾知道。

  律師事務所那次是鳳長太郎,洗衣店那次是芥川慈郎……

  「好吧好吧,跡部景吾家裡,你知道的,跡部財閥,是證券公司;忍足侑士的父親是醫生,向日岳人家裡是電器行,宍戶亮的父親是國小教師,鳳長太郎的父親是律師,芥川慈郎家裡是洗衣店,樺地崇弘的父親是公務員,日吉若的父親是古流武術師傅。」渡邊有未報出一大堆資料,絲毫沒有停頓,讓人幾乎懷疑他是看著資料讀的。

  「……」北顧然沉默了片刻,「你的大腦容量有多少個G?」

  「……」渡邊有未無語。

  「渡邊有未。」北顧然看著走廊盡頭跡部景吾的身影拐了出來。

  「嗯?」渡邊有未應了一聲。

  「你幫我做到一件事,我就考慮你上次說的事。」北顧然的聲音很輕,神色淡的仿佛透出一種尖銳的冰冷來。

  「咦?!」渡邊有未的聲音裡可以聽出顯然的驚訝。

  跡部景吾揚著眉漫步走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不出意味。

  「幫我拿到學生會前兩年的校慶策劃案和事宜安排備錄,以及今年所有的校慶策劃提案。」她閉了閉眼,微微垂著頭,神情晦澀不明,語氣清冷。

  「這種東西你直接找跡部景吾不是比較方便麼?」

  「……」

  相田真紀說的貝嫴冉喜歡的王子。

  貝嫴冉881004的銀行卡密碼。

  於1988年10月04日出生的,跡部景吾。

  ——「你很怕欠人情,也不喜歡和太多人有聯繫。」

  開學時,跡部景吾簡單篤定而透徹的話似乎又一次響在耳邊。

  那四十萬,那個推遲還債時間的提議,那塊鋪向學生會副會長的跳板,那個豪華便當……

  現在劃分關係還來得及嗎?

  她神色淡淡地看著跡部景吾走近。

  在走廊亮起的燈光下極端奢華的眉眼,通身華貴的氣質,囂張傲慢無人能敵的氣場,以及那跨步而來的……姿態。

  那入侵一個人的生活不容拒絕的姿態。

  欠債莫欠人情債,她恐怕已經欠了高利貸。


C.冤有其頭·利滾利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1.1

  「咚——」

  「咚——」

  煙花響炮在天空炸響,冰帝學園校慶拉開了序幕。

  海報橫幅懸掛張貼,從校門到走廊全部貼滿了各種特色的奇怪的東西,海報也好、紙圈也好、宣傳板也好、氣球也好,紛紛奮力宣傳著這一年的冰帝學園祭。

  第一眼望去就感受到了蜂擁而來的熱情情緒。

  校內一片歡騰,極其喧鬧嘈雜,還有就是不能忽視的滿滿的青春的活力。

  冰帝學園祭是少有的對外開放日。

  來來往往的除了老師和本屆國中部學生,還對同為東京國中界各校發了邀請函和宣傳手冊,並邀請了不少冰帝畢業的學長學姐回來。這一天,拿著校慶的導遊手冊參與各個活動的人不在少數。一些校友們還會跟學生們分享自己的經驗,講述過去在冰帝的「與冰帝不得不說的故事」、當年的校園怪談、當年的風雲人物之類的。

  在校廣場上有許多攤位,鐵板燒、章魚燒、關東煮、棉花糖、炒麵、蓋澆飯、壽司……因為是學生製作,味道不能說一定很好,價格也都很便宜,但是想來大家還是吃得很開心。還有些是手工藝品的攤子,像是衣服、一些小玩意兒、禮品、紀念品……

  難得在學校裡不是穿制服而是打扮成各種攤販店主的冰帝學生們都各自賣力地招呼生意。

  各班各社團還有將教室、社團室佈置成鬼屋、茶館、主題餐廳、手工作品展覽等等形式。

  在禮堂裡,學園祭期間每天上午九點,下午兩點分別有兩場由各社團上報的表演節目。

  「真是熱鬧的氛圍啊。」有溫柔的聲音如此感慨。

  「是呢,怪不得阿殤你一定要我陪你來冰帝學園祭看看。」隨著滾輪在地上發出的咕嚕聲,一個栗色碎發、穿著便服的少年推著輪椅在校廣場上走,偏著頭笑意盎然,「今年似乎和前幾年有所不同。」

  「是嗎?」坐在輪椅上暖橘色長髮的女孩略帶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前兩年的冰帝校慶是怎麼樣的?周助可以和我說說嗎。」

  「你應該會比較喜歡今年的,前兩年嘛……」不二周助在棉花糖的攤子前站了站,買了棉花糖遞給淺羽殤,眯著眼笑,「怎麼說呢,非常華麗吧。」

  「華麗……」淺羽殤眨了眨眼,接過金燦燦的棉花糖,像是恍然大悟般掩著唇笑了起來,眉眼間露出一抹暖色的俏麗,「一定是因為小景。」

  「前兩年的校慶策劃應該在跡部的要求下做了相應符合他心意的調整。」不二周助繼續推著輪椅向前走,「比較讓人好奇的是,今年的策劃是誰做的呢。」

  他的目光繞著校廣場一圈。

  更有趣的是這一年的學園祭所選統一主題。

  「哦!不二前輩!」一個聲音沖不二周助大叫。

  不二周助一抬頭,「桃城?」他沖著跑來的男生招了招手,那個男生也很快跑了過來,有趣的是他的衣服,滿身油彩,五顏六色,但抵不住他笑容爽朗。

  「不二前輩也來玩的嗎。」桃城武一把抹去臉上的汗,「這次的冰帝學園祭真是來對了啊!」

  「你玩的很開心的樣子啊。」不二周助笑著說。

  「飆得還不夠啊。」桃城武一臉意猶未盡地說。

  不二周助眯著眼笑,「這是?」他指著桃城武滿身的油彩問。

  「啊這個,在物理社負責的軍區中彈了,他們的油彩彈真是角度刁鑽、防不慎防啊,不愧是研究物理的社團,每條子彈的路線都設定的超乎想像,所以中了好幾彈。」桃城武也不在意身上那些油彩,笑容仿佛可以感染人心,讓人感受到他此刻的愉悅。

  沒錯,就是子彈、軍區、野戰遊戲。

  在冰帝這種標榜優雅華麗的私立貴族學校竟然出現了以「野戰遊戲」為主題的學園祭。

  根據冰帝學園祭的導遊手冊,整個冰帝學園被劃分為多個軍區,由不同的社團和班級負責,圍繞野戰生存遊戲這一主題進行聯想設計會場。

  每個地方都是戰鬥地點,戰鬥方式是油彩彈還是氣彈還是水彈亦或是BB彈、鐳射彈什麼的全都是由社團和班級自行決定。

  甚至可以採用鬼屋靈異戰鬥、魔法戰鬥等背景。

  另外還有沙場演練、射擊等挑戰項目,而針對野戰遊戲區之外的部分還設定了後備補彈區,軍區中彈者可以在後備補彈區的餐廳、咖啡廳、茶館休憩。

  這次冰帝學園祭的主題設定確實是意料之外,實話說,這種主題弄不好會爆冷門,但有趣的是,這種偏向男性化的刺激類主題設定竟然吸引了無數學生,甚至包括女孩子去挑戰。

  不二周助看著冰帝學園內熱鬧的場景。

  今年東京國中界各校的學園祭陸陸續續地都已經落幕,恐怕要從中挑出參與度最高、最受歡迎的學園祭——應該是冰帝奪魁了。

  「桃城是自己來的?」不二周助笑了笑問桃城武。

  「哦,和乾前輩一起來的。今天早上出來買東西的時候遇上乾前輩,他說要去收集冰帝學園祭的資料,然後想著反正今天休假沒事就一起來了。」桃城武抓著自己的頭髮說。

  「也對,乾是學園祭執行委員,確實要瞭解這個。」不二周助點了點頭,「那他現在人呢?」

  「乾前輩到了圍棋社那邊負責的軍區就被實戰演練的下棋方式吸引了,正在裡面奮鬥呢。」桃城武指了一個方向說,「我正要去游泳社!」他掏出那本冰帝學園祭導遊手冊,指了指游泳場的位置,「這裡的軍區戰鬥是水槍模式!待會還想去網球社負責的軍區看看,聽說那裡的子彈全都是用打網球的方式發射的,不二前輩要不要一起來!」

  「雖然我也很好奇,但是今天恐怕不行。」不二周助笑著拒絕了。

  「咦?」桃城武疑惑地看了不二周助一眼,隨即目光落到他身邊的淺羽殤身上,「啊,不二前輩原來在約會!」他壞笑。

  不二周助笑著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淺羽殤,俯下了身問:「可以嗎?」

  淺羽殤一直都是微笑著吃著棉花糖看他們對話,也不急著插嘴,直到不二周助的提問才莞爾一笑,「如果是周助的朋友,當然沒問題,我可是很高興能認識周助的朋友。」

  「這應該是我的榮幸。」不二周助輕聲笑,直起身對桃城武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淺羽殤。」他彎起了一個笑容,「對了,她是三年生,要叫學姐哦。」

  「啊啊,我是桃城武。」桃城武抓了抓頭,在淺羽殤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淺羽學姐你好。」

  「桃城君請多多指教。」淺羽殤微笑著伸出手。

  桃城武在她的笑容下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慌亂地擦了擦自己滿是油彩的手,但是擦不乾淨,「那個,額……」

  「沒關係,這是榮耀的印記。」淺羽殤輕輕握住桃城武的手,笑容靜雅溫柔,「桃城君能在冰帝玩的開心我也很高興。」

  「啊嘞?」桃城武有一瞬間的呆愣。

  「我是冰帝的學生。」淺羽殤笑著說。

  「怪不得,我就說淺羽學姐看上去像是位大小姐。」桃城武直白地說。

  淺羽殤輕笑,「桃城君很幽默。」

  「這可不是幽默啊學姐。」桃城武搖了搖手指,「這叫感覺,感覺。」他重複著說。

  淺羽殤一看就覺得是個端莊大方的大家閨秀,名門之後的一種精美詮釋。

  「那就希望這種敏銳的感覺讓桃城君在接下來的遊戲中旗開得勝。」淺羽殤笑著對桃城武說,暖橘色的眼眸閃著微光,極其柔軟。

  「那就借學姐吉言。」桃城武抓了抓頭髮,「不二前輩我先走了。」

  「好的。」不二周助沖桃城武擺了擺手,看著他一溜煙就跑遠了,不由得失笑,對淺羽殤說,「我們社的學弟失禮了,讓你見笑了。」

  「桃城君看起來很有活力啊,想來也只有你們青學才會有這麼不拘小節的可愛學弟。」淺羽殤偏了偏頭,「倒是周助少有讓人看到活力十足的樣子呢,真期待哪天可以看到周助為了什麼全力以赴的樣子。」

  「也許會有的。」不二周助聳了聳肩,推著輪椅繼續向前走。

  「網球嗎?你和小景一樣都是網球部的呢。」淺羽殤問。

  「也許吧,確實是很喜歡網球呢。」不二周助將淺羽殤遞來的棉花糖的棒子丟進垃圾桶,臉上始終是微笑。

  「今年你們會有比賽嗎,說起來當初小景是因為冰帝的網球部正選運動服比較符合他美學才進的冰帝呢。」淺羽殤的眉眼彎了起來。

  「本大爺的美學有什麼不對嗎,啊恩?」一個特別的聲線突然插了進來,一聽就是華麗而囂張的傲慢。

  淺羽殤眨了眨眼。

  「跡部。」不二周助笑著叫道。

  跡部景吾正正站在不遠處,一身冰帝校服也讓他穿的無比華貴。

  他身後一如既往地跟著樺地崇弘。

  「你要來學園祭怎麼不告知本大爺,嗯?」跡部景吾的目光落在淺羽殤身上。

  「你可是冰帝學生會會長,學園祭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吧。」淺羽殤攤了攤手,「怎麼好意思麻煩你這個大忙人。」

  「這次可不是由本大爺負責。」跡部景吾淡淡地說。

  不二周助頗為好奇地看了跡部景吾一眼。

  話雖然說不是他負責,但跡部景吾還是四處留意著學園祭的情況。「不好意思,接個電話。」他從口袋裡摸出震動的手機,轉身接了電話沒兩分鐘,就蹙起了眉,「有事就打電話來。」他捂著電話對淺羽殤說了一句,就匆匆離開了。

  「啊呀,小景真冷漠。」淺羽殤輕笑著說,語氣絲毫不顯抱怨,更像是一種調侃。

  「大概是有事要處理吧。比起這個,我更好奇這次的冰帝學園祭策劃人,按跡部所說,不僅連策劃不歸他負責,連整個學園祭的事宜安排他也沒有插手。」不二周助語氣中透露出了一抹興致,「真少見不是嗎,跡部竟然會全權放手。」

  「嗯……」淺羽殤彎起唇角,風拂過她長長微卷的暖橘色頭髮,「大約是學生會會長為副會長的上任搭的一個絕佳的平臺吧。」

  「副會長?」不二周助有一瞬睜開了他總是笑眯眯的眼睛。

  「對哦,冰帝的副會長。」

  而與此同時,那位還未上任的候補副會長趴在學生會辦公室的沙發上挺屍。

  衣兜裡的手機開始震動。

  北顧然從她手上拿著的厚厚的精裝書裡探出頭,慢慢吞吞地伸手把手機摸了出來,接通電話:「喂……」

  「北顧然。」渡邊有未的聲音響了起來。

  「長話短說。」北顧然語氣淡淡的。

  「有位小少年在校友論壇留言說想知道圖書館的哭聲的真相呢。」渡邊有未挑著尾音,懶懶散散地說。

  「你很閑?」北顧然挑起眉,「注意委託情況是組長的事,不是你的事。」

  「我真的很閑啊,而且桃花酒那傢伙不是不在嘛。」渡邊有未語氣依舊懶懶散散的。

  「但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很忙。」北顧然語氣淡淡的。

  「學園祭你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嘛。」渡邊有未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策劃是你做的,統籌安排也是你做的,你現在不就是坐在學生會辦公室裡跟個死人一樣無聊地等著學園祭出狀況然後找上門嘛。」

  「……」北顧然看了一眼空無一人——除了她——的學生會辦公室,沉默了片刻。

  「看吧,我說對了吧。」渡邊有未笑出聲。

  「不。」北顧然否定了,在渡邊有未呆愣的瞬間說,「我是趴著的。」

  「……」渡邊有未半晌沒說話。

  北顧然打算掛斷電話。

  「喂!有你這麼無恥的女人麼!」渡邊有未挫敗地說。

  「有。」北顧然淡然地說,「我。」

  「……」渡邊有未沉默片刻,重重呼了口氣,「這已經是這個星期裡最有趣的委託了。」

  北顧然看了一眼牆上的鐘,不緊不慢地開口:「第一,你確定查完這個事以後不會出現調查其他六大怪談的要求?第二,你確定你口中的小少年會付出一定的報酬嗎?第三——」

  「咚咚——」學生會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北顧然坐起身,「第三,你確定這個小少年不是你自己?」

  「我不至於這麼無聊。」渡邊有未說。

  「等下再說。」北顧然把手機放下,還沒來得及掛斷電話,外面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會長!原料供應出了問題!」有個女生急切地叫道。

  「進來。」北顧然只是抬起眼,神色不變。

  學生會辦公室的門騰地被打開了,門口站著的女生氣踹噓噓地說:「北同學,會長呢……各個社團的原料都消失了,導致原料供應都出現了短缺,包括彩彈、食材……」

  「我記得你是總務委員長,赤阪友美。」北顧然語氣淺淡,「原料供應出了問題應該找你。」

  「我……」赤阪友美大口喘著氣,有些不知所措,「我……可是……」她急的快哭了,「我確實聯繫了批發商家……」

  北顧然打斷了她,「剩下的東西還能撐多久?」

  「頂多到今天下午,可是來參加學園祭的人越來越多……」赤阪友美咬著唇。

  「商家的東西都送來了?」北顧然再一次打斷了她。

  「商家說已經全部送到了,可是貨物連原計劃的一般都沒有。」赤阪友美飛快地說。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語氣冷淡而沉靜,語速不快卻像是命令:「把財務帳本、預算單子、發票收據全部拿過來。」

  「這……」赤阪友美遲疑了一秒。

  「你應該考慮先解決原料供應的事。」北顧然瞥過那個女生,快步往外走,恰巧遇上了快步走來的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的臉色微沉,微微鎖著眉頭,語氣也並不太好,「北顧然,財務張本和這次學園祭相關的發票收據不見了是怎麼回事。」

  北顧然的腳步一頓,眼眸微微發亮。

  「跡部會長!」赤阪友美——那個總務委員長聽見了跡部景吾的聲音,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各社團的原料供應出現了短缺!」

  「……」跡部景吾那深藍色的鳳眸仿佛閃爍著無比鋒銳的光,他首先做的是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安排人把本次學園祭需要的原料都再採買送一份過來,在今天中午之前。」

  赤阪友美深深地呼了口氣,仿佛松下了心上的大石頭。

  因為跡部景吾出手了——對於每個冰帝學生來說,只要他們的王——跡部景吾——肯出手,問題一定能解決。

  北顧然的神色微動,退後了兩步,拿起還未掛斷的手機,「喂。」

  「好像發生了有趣的事呢,桃花扇。」渡邊有未的嗓音裡隱隱透出了一抹笑意。

  北顧然微微垂著頭,語氣淡淡,「現在你可以不無聊了。」

  「桃花扇你要想桃花扇提出委託嗎?」渡邊有未聲音壓低了,像是在低聲笑。

  「不管是誰做的,我不喜歡有人欠我債。」北顧然瞥了一眼跡部景吾的神色,淡淡地說。

  「這真是可怕,惹惱了你。」

  「少廢話,該工作了,桃花刀。」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1.2

  「下指令吧,桃花扇。」

  「用無線通訊,先調查一下放原料的臨時倉庫。」

  「收到~」

  北顧然把無線的單邊耳塞式耳機戴上,安安靜靜地瞥過無人的學生會辦公室,神色冷淡。她雙手插兜靠牆而立,微微垂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大多數彩彈槍依靠一種壓縮氣體源進行發射,比如一罐液態二氧化碳或壓縮空氣。

  所以那些彩彈球裝進彩彈槍之前所在的集裝箱的數量和品質都不可能實現突然消失這個說法,更何況,消失的還有食材,不是破壞後就會消失的東西。

  她冷淡的視線垂落在地板上。

  冰帝學生會辦公室的地板是紅木的,略亮,能倒映出一團漆黑的、她的身影。

  北顧然雙手交疊,食指輕輕對敲著。

  冰帝這次的學園祭策劃是她做的,統籌安排也是她做的。

  如果出了問題——就算這種物資採買後出了問題應該找總務委員和採買者,錯不在她——但是這歸根結底都是代表著她辦事不力。

  至少前兩年的冰帝學園祭沒有出任何問題——而她一上手就出了這種事。

  換句話說,副會長這個資格很有可能會被這件事給毀掉。

  有誰在針對她嗎?

  北顧然的手指敲出了不規則的節奏,一下慢一下快。

  這次的學園祭策劃案是跡部景吾所代表的整個學生會在會議上一致通過的提案,按照跡部景吾的性情和處事風格,他是不會允許學生會裡有因為個人恩怨而破壞了工作的流程的,這一點,學生會的幹部應該都很瞭解才對。

  而且既然所有人都同意這個方案,並且籌備至今……

  學生會的各位幹部或許還未必承認她擔任副會長的能力,但也絕不會在正事上出紕漏。

  這方面那個總務委員長一定是小心再小心,赤阪友美應該很清楚如果物資採買出了問題,她肯定逃不了被責難。

  出了事,想來她是比誰都要急。

  那麼同樣道理,還有誰會這樣做?

  還有誰會這麼不管不顧地弄出這種事,甚至可能直接導致其他人被殃及。

  這樣看來,首先排除的是學生會的幹部嗎。

  所以說……冰帝還有誰是不滿意她會成為冰帝學生會副會長——冰帝的後援團行為還是個人行為?亦或是和相田真紀那次的事一樣只是純粹的個人恩怨?

  把準備好的物資原料藏起來這一點對這個罪魁禍首有什麼好處?

  只是讓她失敗嗎?

  北顧然輕輕舒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面露深思之色。

  等等,這是一開始把被針對的角度放在她自己身上。

  她是不是想得太複雜或者一開始就弄錯了——現在腦子裡的線索思緒全都跟一團麻布一樣亂七八糟的讓人作嘔,她自己都有點找不清自己在想的東西了。

  如果她沒有參與這件事,她的思路應該不是從這裡開始的。

  如果,跳出她進行這個策劃、這個管理的圈子……

  北顧然微微蹙眉,再次交疊對敲著的食指漸漸地慢下了動作,像是什麼都變成了慢動作。

  原料消失——第一個遇到麻煩的不是她北顧然,也不是那個總務委員長——這些都是稍後要處理的事,第一個應該是學園祭的進行會受影響。

  她的思緒頓了頓。

  有誰,不想讓冰帝今年的學園祭順利的籌辦下去嗎。

  那個人的目的是毀掉學園祭?

  但冰帝的學生也好、老師也好,應該很清楚一件事——只要跡部景吾還是冰帝的王,他就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的財力絕對能夠處理這種突發事件,甚至算不上什麼能讓他動一動眉頭就能不費吹灰之力解決的事。

  北顧然垂著視線,她能聽見學生會辦公室裡那牆上的鐘在一分一秒地走著的聲音。

  果然還是要把針對的目標放在她身上嗎。

  她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伸手扶住耳朵裡那個無線耳機。

  校廣場上,微暖的風拂過淺羽殤的長髮,撩起她的劉海,她伸手整理,突然指尖一頓。

  「周助,我想吃那個鐵板燒。」她微微揚起臉對站在她邊上的不二周助笑了笑,「可以幫我買一份嗎?」

  不二周助抬頭望了過去。

  鐵板燒似乎是這幾個吃食攤子裡做的不錯的一個,攤子前圍了不少人。

  「要吃那個?」不二周助問,「恐怕要排很久的隊,你一個人在這裡沒問題嗎?」

  「嗯……」淺羽殤環顧了四周一圈,暖橘色的眸子微微一亮,「去那裡吧,周助也能看得見我,而且曬了這麼久太陽,我也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她指著不遠處一個擺著桌椅的室外茶餐廳說。

  不二周助偏了偏頭,目光在淺羽殤溫柔的笑臉上掠過,彎起一個笑容,「好的,那阿殤先在那裡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他推著淺羽殤的輪椅往室外茶餐廳走去,將她安置在一個曬不到太陽的空桌位旁,「要順便喝點什麼嗎?」

  「我來點吧,周助呢,咖啡如何?」淺羽殤笑著說。

  「好的。」不二周助點頭,隨即往鐵板燒的攤子走去。

  淺羽殤招了招茶餐廳的服務生打扮的學生,要了咖啡和紅茶,注意到不二周助正站在遠處回頭看她。

  她緩緩蕩開一個笑容,揮了揮手,示意自己一個人沒問題。

  不二周助眯著雙眼微笑,這才安心地去排隊了。

  淺羽殤小小地吐了吐舌頭,露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似春風拂動的一彎春水,蕩開淡淡的漣漪,「哎呀哎呀,幸好是讓周助來陪我呢,其他人可沒這麼好講話。」

  她的手指尖撩過耳廓,在風揚起的髮絲下隱隱露出了黑色耳塞式的單邊無線耳機。

  淺羽殤打開輪椅一側的扶手,取出小小的空間裡放著的筆記型電腦放在桌上。

  纖細蒼白的手指在鍵盤上觸動地速度極快,螢幕上無聲無息地跳出了不少資料,飛快地閃過,隨即是一些畫面。

  她唇角的笑容愜意而溫暖。

  好像出現了有趣的工作。

  真是麻煩,怎麼老是有些麻煩事要處理。

  北顧然的神色近乎冷漠。

  「桃花酒,我知道你戴著無線通訊,該工作了。」她的聲音很低,近乎喃喃自語。

  說起來,如果只是原料消失可能是一種惡作劇,且先不管它是惡意的還是純粹玩笑。

  但是連財務帳本和發票收據都消失了怎麼回事?

  「啊呀,被發現了。」無線耳機裡突然傳來一陣茲茲響,隨即響起了一個聲音。

  「侵入監控系統,我要知道大門、臨時倉庫、學生會檔案室的所有出入記錄。」北顧然目光落在沙發上她才看了一半的書,走上前把書插上書簽,合上,語氣至始至終都是平淡的。

  「瞭解。」乾脆俐落的應答聲後茲茲聲消失了。

  「對了,別動了監控記錄,跡部恐怕正在去看監控的路上。」北顧然把書放在桌上,背上背包向外走。

  耳機裡沒有傳來應答聲。

  但北顧然並沒有露出擔憂的神色,帶上學生會辦公室的門。

  「桃花春在哪裡?」她一邊慢吞吞地走,一邊問。

  「說是有朋友來冰帝,去招待了。」渡邊有未的聲音突然接了進來。

  「……」北顧然的腳步頓了頓,錯開走廊上的幾個學生,拐下樓梯,「臨時倉庫裡是什麼情況。」

  「戒備森嚴。」渡邊有未的聲線裡起伏著一抹笑意,「不愧是跡部景吾,這麼快封鎖了臨時倉庫,想來待會兒他會親自來這裡看一下。」

  「工作的時候就不需要這麼多廢話了。」北顧然冷淡地說。

  「好吧好吧,從窗戶爬進來可是費了我不少力氣,你可以考慮給我加工錢嗎。」渡邊有未似乎是從高處跳了下來,耳機裡傳來很大的氣流聲,「哦,好危險,踩中手絹不就跟踩香蕉皮一樣危險麼,差點要摔。」

  「意識到工錢和勞力掛鉤是一種進步,不過報酬的首要前提是有成果。」北顧然說。

  「上次我幫你拿到學生會校慶提案和前兩年的備案,有成果你也沒付我報酬吧喂。」渡邊有未懶懶散散地說。

  「報酬不就是加入你所謂的絕妙斂財計畫麼。」北顧然語氣淺淡。

  「這話說得。」渡邊有未歎了口氣,語氣不變,「喲,這白手絹還是帶花紋的,也不知道它主人是那位美少女。」

  「……」北顧然不做評論。

  「倉庫裡的集裝箱都在,但是裡面是空的。」渡邊有未瞬間轉入正題。

  「裝食材的箱子呢。」北顧然絲毫不意外渡邊有未突然轉變的話題,順暢地接上。

  「空空如也。」渡邊有未似乎是打開了箱子,「簡直跟蝗蟲過境一樣,連根菜葉都沒有。」

  「一根菜葉也沒有?」北顧然微微挑起眉,「做菜做的還不錯的你應該對食材的味道很熟悉吧,渡邊有未。」

  「你當我是狗鼻子?」渡邊有未似乎是秒懂了北顧然的意思。

  「多功能用具,桃花刀。」北顧然平淡地說。

  「我該感謝你沒直接說我是御用警犬麼。」渡邊有未無力地說。

  「在我看來你比警犬的用處稍微多一點。」北顧然極其淡然。

  「沒有任何食物的味道,不像是裝過食材的箱子。」渡邊有未那頭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響,他低聲而快速地說,「真有趣,乾淨的就跟批發市場上賣的空集裝箱一樣。」他輕聲笑,「難不成哪裡的鬼怪把這些一分不剩的運走了麼。」

  「桃花扇,監控記錄我查過了,學生會檔案室沒有拍到人,畢竟是學園,監控攝像頭不多,沒有達到多角度拍攝,可能是避開了。」這時,耳機裡傳來一陣輕微的茲茲響,一個聲音插了進來,「而倉庫,哦對了,桃花刀,建議你快離開,有人要來檢查倉庫了。」

  「多謝提醒。」渡邊有未笑了一句,那邊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很快他似乎是從哪裡一躍而下,緊接著是一些遠遠地喧鬧聲,顯然他已經離開了臨時倉庫。

  「……倉庫的監控,更有趣,一早上只有上午七點準備時間段各個社團社長來過倉庫,由於物理社參與度很高,所以彩彈用的很快,物理社社長和總務委員長赤阪友美上午十點半第二次來的時候發現東西消失了。」另一個聲音繼續說著。

  「最後確認物資並離開的是誰?」北顧然問。

  「總務委員長,赤阪友美。」耳機裡傳來溫柔的聲音。

  「……」北顧然的腳步頓了頓,雙眼迎著光。

  教學樓裡到處都是歡騰愉悅的喧鬧聲。

  「早上去確認物資的發送並一同把東西送進倉庫的人是誰?」北顧然又問了一句。

  耳機那邊確認了一會才說:「學生會會計,池田和也。」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窗外的陽光照射了進來,將她的影子投在地上。

  「喲,桃花扇的大腦開始轉動了?」似乎是察覺到北顧然的停頓,渡邊有未帶著懶散笑意的嗓音如流水般靜靜流淌,清澈而動聽。

  「大腦的運動是生命存活的體現,你的大腦再不動動就要腦死亡了。」北顧然淡淡地說,「另外,圖書館的哭聲之謎也可以被滿足好奇心了,小少年。」

  「都說了那小少年不是我——」渡邊有未一頓,似乎意識到她話中的意思,「哦……那個怪談你有答案了?你該不會想說是圖書館那個女鬼把這些東西弄沒了吧。」話雖這麼說,他卻笑了起來,顯然並不是這麼認為的。

  「……」北顧然直接忽略了渡邊有未的話,「還要你去幫我查證兩件事,我要馬上知道答案。」

  「嗯?」渡邊有未應了一聲。

  「桃花酒,還沒從監控系統退出吧。」北顧然問了另一個人。

  「沒有。」另一個聲音很快作答。

  「桃花扇,你想到什麼了?」渡邊有未笑著問。

  消失的食材、原料、財務帳本、發票收據……

  除了針對她,除了針對冰帝學園祭……

  時間漸漸偏近正午,北顧然的唇角彎起了一個淺笑,在陽光下有一種模糊的灼目。

  「啊,是想到些東西。」

  還有另一種事情起因的可能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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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1.3

  「桃花酒,從監控上找到還在冰帝學園裡的赤阪友美。」

  「好的。」

  「而桃花刀,查證兩件事。」

  「嗯?」

  「第一,去商家那邊確定一下他們的實際發貨量;第二……」

  「第二?」

  「第二嘛……」

  「砰——」的一聲槍響。

  一個束著藍色長馬尾、身著運動服的矮小身影單手支地前空翻躲過了彩彈,頭也不回就是一槍,極快地躲避了起來。

  中彈的男生吃驚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彩彈痕跡,默默歎氣,但更驚奇的是他之後看見的人。

  一道身影極快的閃了過去,是銀色偏藍的頭髮,頗長,亂糟糟的,腦袋後面還綁了個小辮子。那是個穿著運動服的少年,大概是因為弓著背,所以看上去不怎麼高,他的運動神經很棒,身手極其敏捷,且槍法好,槍槍都能讓人中彈。

  這個男生和剛才那個矮小的身影似乎是一隊。

  兩人靈活且配合有度的動作簡直是遇神殺神、遇佛弑佛,讓他們這支隊伍很快拿到了勝利。

  他們相視一笑,丟下槍,擊掌。

  「阿若,你們學校這次的學園祭很不錯嘛。」少年俯下身,弓著背搭著麻倉若的肩膀,「話說你這麼好的運動神經,果然還是去打網球吧。」

  「總有一天你會和我同一個身高的,雅治。」麻倉若瞥了一眼壓在他身上的仁王雅治,「還有,我對一切流汗運動都沒有興趣。」

  「噗哩,怎麼會。」仁王雅治一挑眉,笑意滿滿,「我們可是足足差了三十五釐米。」

  「你有一米七五了?看起來連一米七都沒有。」麻倉若懷疑地看著他。

  「我可是為了配合阿若的身高,而且今年身高又長了一點的樣子~~~」仁王雅治用手指比劃了一小段的距離,語調惡趣味地上揚,「比起阿若真是了不起的進步對吧~」

  「總比你不長腦容量只長個兒要好。」麻倉若毫不留情地吐槽。

  「阿若你的嘴巴毒了不少。」仁王雅治對他惡劣一笑,「難道是因為身高不夠所以表白被拒絕了?」

  麻倉若頭也不抬,徑直向前走。

  「噗哩,生氣了?」仁王雅治還是搭著麻倉若身上,像是大哥哥搭著個小學生,弓著背怎麼看怎麼可笑,「說起來,你們學校不是有個助人為樂的秘密社團麼,你可以問問他們如何告白成功哦~」他壞笑著說。

  「你說桃花扇?」麻倉若的腳步一頓,偏頭微微抬眼,深綠色的眸子極其深幽地看著他,「你從哪裡知道的。」

  「我搭檔說的,校友論壇最近流傳的一個秘密社團。」仁王雅治沖麻倉若搖了搖手指,「別看他一臉紳士,其實是個悶騷的宅男,對論壇上的消息可是很瞭解很精通的。」

  「柳生比呂士?」麻倉若反問。

  「是的喲,另外,柳也提到這個社團,在同一天裡聽兩個人提到同一件事,不想記住都難。」仁王雅治攤了攤手,隨即他挑著眉好奇地看著麻倉若,「阿若你這表情,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麻倉若揪著仁王雅治的臉一拉,「看你這麼好奇我就不想告訴你了。」

  仁王雅治摸著下巴,也不在意麻倉若的態度和動作,語調愉悅地微微揚起,眼底滿是促狹和止不住的笑意,「阿若你這個死阿宅還真知道什麼啊,該不會是為了請教如何求愛吧~」

  「白毛狐狸,你信不信下次我把你迷暈了然後把你頭髮染成金色。」麻倉若毫不猶豫地抬腳踹仁王雅治的小腿。

  仁王雅治一邊躲閃一邊忍笑,「阿若,我還是覺得現在這個發色比較和我心意~」

  麻倉若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

  「說真的呢,那個桃花扇是怎麼回事?這名字也不像是什麼學校社團的名字。」仁王雅治好奇地問。

  麻倉若甩開仁王雅治的手臂,向場外走從包裡掏出了兩瓶水,丟了一瓶給仁王雅治。

  「據柳收集的資料來看,那個桃花扇可是聲稱只要出得起相應的價錢,什麼事都能解決呢。」仁王雅治接過水喝了一口說。

  「你這麼好奇是想問怎麼向女生告白還是怎麼拒絕女生?」麻倉若說。

  「噗哩~」仁王雅治笑了起來,狡黠地眨了眨眼,「我想拜託桃花扇幫我過這學期的音樂考試~」

  「音盲沒得救。」麻倉若吐槽道。

  仁王雅治聳了聳肩,嘴角上揚的笑容帥氣又不羈,「阿若你還不是死宅中二路癡蘿莉控沒得救。」

  麻倉若翻了個白眼,「你個見光死。」

  「我只是不喜歡熱,不喜歡曬太陽。」仁王雅治說。

  「你打網球難道在室內嗎。」麻倉若吐槽。

  「所以說只是不喜歡嘛~~」仁王雅治愉悅地說,「相比起來阿若你基本死宅曬的太陽比我少多了吧。」

  麻倉若瞥仁王雅治一眼,嘴角若有似無地彎成了貓嘴,「起碼我不挑食,你遲早會營養不良、卡路里攝取不足而死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長得比你高了,阿若。」仁王雅治挑著眉笑。

  「祝你音樂考試紅燈高照。」麻倉若擰開那瓶水,笑眯眯地詛咒。

  仁王雅治輕笑,也不在意他的詛咒,湊上前,「阿若你真不打算告訴我那個桃花扇的事?」

  「別去惹就是了。」麻倉若聳聳肩,笑眯眯地說。

  「嗯?」仁王雅治偏了偏頭。

  「三年前冰帝就已經有桃花扇了。」麻倉若說,在仁王雅治好奇的目光中彎起了唇角,像是貓嘴的形狀,眸子也越發深幽,「我不知道往年的桃花扇是怎麼樣的存在,但別惹惱現在的桃花扇。」

  仁王雅治一臉興味,「原來很早以前就有啊。」

  「算得上冰帝國中部傳統的私立秘密社團吧,成立時間大概是半個世紀前。」麻倉若解釋說,「一直以來都奉行著‘同學有難,自當伸出援手’的觀念,但是三年前桃花扇的Leader畢業以後就沒有繼任者了。」

  「哦,這麼看來還是個很正義的社團~」仁王雅治摸著下巴說,「可是收錢這點也不太對吧。」

  「收錢是今年才有的,由新的Leader提出的。」麻倉若說。

  「嗯……」仁王雅治不做評價。

  「你剛才問為什麼叫桃花扇吧,其實以前這個社團叫桃花而不是桃花扇。」麻倉若背上包一邊和仁王雅治說一邊向外走,「桃花扇指的是社團的靈魂,而今年的社團靈魂——」麻倉若頓了頓,「是個智商異于常人的變態。」

  仁王雅治挑起眉,正打算說什麼。

  麻倉若看見遠遠地有人在朝他招手,微微偏頭,唇角弧度如貓嘴。

  「雅治,你要是想玩繼續玩吧,我有事去了。」麻倉若看見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伸手掏出口袋裡的單邊無線耳機,戴上,朝仁王雅治擺了擺手,也不管他是什麼表情就快步往那邊跑去。

  桃花扇,這個秘密社團。

  「桃花春,桃花扇找你很久了喲。」清澈如流水的嗓音在耳機裡響了起來。

  「我可沒聽說有新的工作。」麻倉若偏著頭看著校廣場上人來人說,一邊笑眯眯地說著往渡邊有未的方向走,「什麼事?」

  「學生會那個會計,池田和也,知道吧。」渡邊有未說。

  「這次要易容成他的樣子?」麻倉若已經走到渡邊有未的面前。

  「為了獲取商家買賣的資料更加方便些,要方面清理,我要用兩個身份分別去問。」渡邊有未攤了攤手,兩人拐進了一間空空的洗手間,順便把維修中的牌子放上。

  桃花春,麻倉若。

  為陽春三月的代表,乍暖還寒,忽冷忽熱,似是春風和暖,卻又溫度驟降,似是春雨細密,卻又雷聲乍響,嬉戲捉弄這人間和世人,隨時改變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意為,多變。

  麻倉若把工具丟進他的背包裡,看著渡邊有未動了動脖子,確定沒有瑕疵以後朝他招了招手,一閃身消失在門後。

  桃花刀,渡邊有未。

  為金秋九月的代表,為金當令,秋風肅殺,身手敏捷,行動快速,行雲流水,上天入地如入無人之境,仿若萬事皆能,在他手中什麼事都會被做的無比優雅鋒利如同一場藝術表演——意為,執行。

  「桃花扇。」麻倉若對著無線通訊講話。

  片刻之後才響起了一陣茲茲響聲,「桃花春,去桃花酒那裡頂替一下她,她在鐵板燒攤子對面的茶餐廳。」清冷的嗓音,平淡的口吻。

  「阿殤在學校?」麻倉若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高興,「怎麼不提前說明。」

  話剛說完,他就已經往外跑。

  「阿若不用擔心,今天是周助陪我來的,全程陪護,我也很小心,不會出事的。」隨著一陣茲茲響聲,一個溫柔和暖的聲線響了起來,安撫道。

  「桃花酒,繼續找赤阪友美的所在。」北顧然的聲音在耳機裡聽起來有些冷漠。

  「今天來冰帝的人太多,恐怕有點難度。」淺羽殤說。

  「如果看到池田和也也留意一下他在的地方。」北顧然語氣淡然。

  「好的。」淺羽殤應答。

  說話間,麻倉若已經看到淺羽殤,那暖橘色的長髮隨著風微微揚起的樣子不管在哪裡都是一道靚麗而溫暖風景線,他擠進人群向淺羽殤走去。

  桃花酒,淺羽殤。

  為寒冬十二月的代表,伏藏之際,以溫酒暖身,在角落裡觀察整個世界,傳達著所有的訊息與情報,連通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隱藏螢幕之後的雙眼,隱藏在身後的溫柔與暖意——意為,脈絡。

  麻倉若輕輕鬆了口氣,「你下次來學校好歹和我說一聲。」

  淺羽殤偏著頭看他笑,「阿若這麼汗流滿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遞了一條手絹給他,「剛才是參加了什麼活動嗎。」

  「和雅治組隊玩了一局槍擊遊戲。」麻倉若並沒有接過手絹,而是隨手抹了抹。

  淺羽殤把電腦挪到麻倉若面前,「抱歉,只能暫時交給你了,赤阪友美和池田和也的照片桌面上都有。」

  麻倉若也不多說,抓過筆記型電腦,在不遠處另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正在這時,不二周助端著排了老長隊伍的鐵板燒回來了。

  「周助,謝謝。」淺羽殤沖不二周助一笑。

  「久等了,沒想到鐵板燒這麼受歡迎。」不二周助把鐵板燒放到淺羽殤面前。

  麻倉若瞄了一眼,放心地松了口氣,耳機裡恰好傳來北顧然冷淡清冷的嗓音。

  「該工作了。」

  麻倉若先是確認了一遍赤阪友美的樣子,隨即才專注地看著筆記型電腦上的數個監控埠傳來的畫面。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動。

  筆記本的電池電量是一定的,在無法充電的情況,他必須在短時間內找到那個赤阪友美。

  麻倉若深綠色的眸子幽幽閃爍著什麼,嘴角突然彎成了貓嘴,嗓音清澈如碎冰泵響,「桃花扇,在圖書館邊角,那裡沒有正面的監控攝像頭,拍的不清楚,但從人的體型、髮型、發色來看應該沒錯。」

  沒有人會比他對一個人的外貌更敏感了。

  這一點,麻倉若有著極端的自信。

  易容喬裝的第一課就是極致的外表觀察力。

  「圖書館嗎,真是個好地方。」耳機裡北顧然似乎在低語,「從開始的地方結束。」

  那一瞬間麻倉若從北顧然清冷淡漠的語氣中聽到了某種無情。

  麻倉若偏了偏頭,望向都是來往人群的校廣場,嘈雜喧鬧,可是恍惚間,他似乎能聽到北顧然邁向圖書館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穩定、沉靜、淡然,正如她這個人,不受任何外界事物的影響。

  他突然想起那個夕陽西下的下午,北顧然拒絕渡邊有未,拒絕成為桃花扇的語氣——冷淡,仿佛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引起她的興趣,包括她口中經常提到的金錢。

  桃花扇這個人。

  桃花扇這個社團。

  渡邊有未向他提起這個社團的時候,他其實頗為意外的。

  沒錯,渡邊有未提起的時候——以桃花扇這個社團的團長身份邀請他成為其中一員的時候——非常意外。

  渡邊有未才是這個秘密社團的團長,四處邀請他認為的能人成為其中一員。

  但這也合乎情理之中,畢竟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在國中最後一年從大阪的四天寶寺轉學到東京的冰帝學園的。

  不是因為搬家,也不是因為其他原因,就是因為要來這裡重新成立這個秘密社團。

  所以他才要在上學期期末就大老遠從大阪跑來東京,還想方設法混進跡部景吾周圍,調查冰帝之王跡部景吾。

  當然了,他想重建桃花扇這種事,如果不能提前確定一下冰帝的帝王的為人處事方式,出了問題可是很麻煩的,畢竟冰帝已經不是當年的冰帝,而是那個帝王的領地。

  至於他為什麼一定要來重建桃花扇……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為了應他的姐姐渡邊未亞所托。

  渡邊有未的姐姐,就是三年前畢業於冰帝國中部的桃花扇的上一位社團靈魂。

  三年前最後一位桃花扇。

  但是渡邊有未不認為自己有他姐姐那樣的能力擔任桃花扇這個職位,隨後他挑中了北顧然——北顧然的北顧然的優秀才華、北顧然的卓越心智、北顧然對人的心理的通透掌控力。

  絕佳的新任桃花扇人選。

  而以上這一切,麻倉若並不是從渡邊有未口中得知的,而是在渡邊有未向北顧然發出邀請的時候,在那個北顧然幾乎把相田真紀逼入精神崩潰而後清醒的境地的下午,夕陽西下,北顧然所得出的結論。

  並且,全中。

  一點點蛛絲馬跡就能讓她猜出真相。

  這就是他們的桃花扇,他們的掌控一切局面、運籌帷幄的軍師。

  桃花扇的靈魂支柱。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1.4

  「而桃花刀,查證兩件事。」

  「嗯?」

  「第一,去商家那邊確定一下他們的實際發貨量;第二……」

  「第二?」

  「第二嘛,確定一下赤阪友美和池田和也是不是在交往,以及池田和也在假期裡是不是迷上了什麼東西。」

  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隱忍的、痛苦的、哀傷的哭聲。

  死死咬著下唇卻止不住的嗚咽,抿緊了嘴也掩不住喉嚨裡發出的悲鳴。

  如此難過。

  就在圖書館附近,在整個學園祭熱鬧歡騰嘈雜的環境下,那哭聲顯得如此渺小,如此的不引人注目——卻又如此的讓聞者心酸、見者心痛。

  沒有痛哭,沒有哀嚎,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如此難過的哭聲。

  「很痛苦吧。」一個冷淡清冷的聲線就這麼坦然無忌、乾脆俐落地闖進了那個獨自默然痛哭者的世界。

  那個女孩怔怔地揚起臉,紅腫的眼睛在遇見刺眼的光時不由自主地眯起。

  而她身前逆光站著的人……

  是正午的陽光太刺眼,還是這個人太刺眼……呢?

  赤阪友美抽泣了一聲,似乎是突然想起自己還是滿臉淚水、哭得一塌糊塗的狼狽模樣,慌忙想從口袋裡摸她的手絹擦眼淚。但她摸了半天沒從衣兜裡找到她自己的手絹,只好用手心手背來回地擦臉。

  可是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裡滑落。

  一方白色的手絹遞到了赤阪友美面前。

  赤阪友美忍哭的時候會打嗝,緊抿著唇,傻愣愣地看著這一方折疊的極其平整的白色手絹。

  當然了。

  這種白色的手絹,這上面的小花紋……

  「很眼熟對吧。」清冷的嗓音如此說。

  「……」赤阪友美沒說話。

  「這個月月初的時候,我在這裡撿到的,是你上一次遺失在這裡的那一條。」聲線中保持著那種清冷平淡,淡的仿佛不會被挑起情緒波動,讓人不由得為其中的無情怔神。

  赤阪友美終於接過了那條屬於她自己的手絹,抹了抹臉,「你找我有什麼事、事嗎,北、北同學。」她用長時間哭泣後那沙啞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說。

  「……」北顧然盯著赤阪友美看了一會,微微偏過頭,視線落在遠處那熱鬧歡騰的地方。

  「……」赤阪友美也似乎不打算說話的樣子。

  「陌上花開人如玉,翩翩公子世無雙,我心歡喜遇少年,情至深處成迷癡。」北顧然語氣很淡,字字句句都仿佛透著一種冷漠無情。

  赤阪友美沒有聽懂她的話,迷惑地看著北顧然。

  北顧然卻出乎意料之外地後退了兩步,目光淡然地落在赤阪友美身上,「出於喜歡而做出欺騙了最尊敬的人的事,是不是,很痛苦?」她是在反問,卻好像說的極其篤定,「欺騙了你一直以來敬重的,奉為信仰的冰帝之王……是不是很痛苦?」

  「……」赤阪友美睜大了眼。

  「深深喜歡的人、全心全意喜歡的人做出了這種事,是不是很絕望?」北顧然的語氣一直都是平淡的,卻仿佛輕而易舉地戳破了赤阪友美死死咬在唇裡的痛苦和悲鳴。

  那麼冰冷,那麼無情,那麼絕然。

  赤阪友美的唇瓣在輕輕地顫抖,「你在說什麼……」她小聲地說。

  北顧然蹲下了身,偏著頭看赤阪友美,口吻淺淡,「臨時倉庫裡消失的原料,那些本該裝在集裝箱裡的彩彈和食材消失了,集裝箱裡乾乾淨淨,乾淨得就像是……」她頓了一頓,對著赤阪友美的眼睛,「一開始就沒裝過那些原料。」

  赤阪友美抿緊了唇,眼圈紅紅的,瞳孔有一瞬的緊縮,並開始不安地偏移。

  「沒錯,原料消失了,這不是想要針對我,也不是想要針對學園祭,而是,」北顧然冷靜地說著,目光依舊停留在赤阪友美身上,「一開始,就沒有這些東西。」

  一開始就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原料送到學校倉庫,這一點只要和商家確定一下購買單子和實際發貨量就可以了。

  這就是渡邊有未的調查結果。

  臨時倉庫裡送來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原料和好幾個空的集裝箱。

  所以當物理社第二次來拿彩彈的時候,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集裝箱。

  「這次負責總體採買原料的是你和池田和也,他一大早負責去商家那邊一起把貨物運過來,而你在學校負責清點。」北顧然像是在一點點的撕開掩藏在帷幕後的真相,語氣不緊不慢,將獵物漸漸地逼入牆角,「你們一開始就合作把空的集裝箱準備好放在倉庫裡,你們並沒有夠沒附和計畫一樣多的物資,所以學園祭原料購買開的發票收據也同時消失了,為了隱瞞你們所做的一切。」

  原料消失——第一個遇到麻煩的不是她北顧然,也不是那個總務委員長——這些都是稍後要處理的事,第一個應該是學園祭的進行會受影響。

  但冰帝的學生也好、老師也好,應該很清楚一件事——只要跡部景吾還是冰帝的王,他就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的財力絕對能夠處理這種突發事件,甚至算不上什麼能讓他動一動眉頭就能不費吹灰之力解決的事。

  所以,學園祭是不會出事的。

  所以……

  他們的目的並不是針對學園祭,而是希望跡部景吾能夠出手填上這個漏洞。

  「……」赤阪友美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說什麼。

  但還沒等她開口,北顧然就繼續說了,「事實上,發現原料不足應該是明天的事,你可能有考慮過明天再自己用錢補進一些,但學園祭的參與度出乎你們想像的高,物理社社長還沒到中午就向你要第二次彩彈補給,你沒有辦法,只好說原料不見了。」

  「我……」赤阪友美的嗓子像是乾涸了一般,滿眼震驚地看著北顧然。

  但更令她震驚的是北顧然接下來的話。

  「還有同時消失的財務帳本,學生會檔案室裡監控沒有拍到人,因為拿走帳本的人非常熟悉那裡,換句話說,池田和也根本沒有把真正的帳本放進學生會檔案室。」北顧然一直保持著不快不慢的語速,有條不紊,淡然冷漠。

  原料的消失,只是在採買者的合作下完成的看似天衣無縫,實則漏洞滿滿的騙局。

  因為只有他們兩人可以完成這件事,只有這兩人合作的情況下。

  而這兩個人,恰好是情侶。

  池田和也和赤阪友美是冰帝學園裡頗為有名的一對在學生會的工作中相識、相知並相愛的情侶。

  「我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赤阪友美小聲地說。

  那聲音聽起來連自己都感覺心虛,顫抖、不肯定、無力反駁。

  還有……她在害怕,在不安。

  「……」北顧然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

  遠處的喧鬧聲依舊。

  赤阪友美抱膝而坐,像是在尋求安心的力量一般抱緊了自己的雙腿,蜷縮著。

  她也不想做這些的。

  是的,她不想的,不想做這種騙局,不想欺騙她一直以來尊敬的會長,不想做這樣的事來欺騙那個從來都能照顧好他領地中的一切的帝王。

  「財務帳本也被拿走了。」北顧然淡淡地說。

  「……」赤阪友美咽了咽口水,微微睜大了眼,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池田和也在帳本上做了假賬,如果被調查一定會被發現,池田和也挪用了學生會的公款的事,一定會被發現。」北顧然說。

  平淡的話語卻如尖銳的刀子鋒利殘酷地割開真相。

  赤阪友美無可抑制地淚流滿面。

  她深深地閉了閉眼,咬著下唇不出聲。

  隱忍的、痛苦的、哀傷的哭聲,死死咬著下唇卻止不住的嗚咽,抿緊了嘴也掩不住喉嚨裡發出的悲鳴。

  如此難過。

  「三月的假期裡,你被遊戲廳訛了一大筆錢,換句話說,你欠了遊戲廳不少錢。」北顧然站起身,偏過頭,「無法開口向家裡要錢、而赤阪友美也無力幫忙全部還款的情況下,你在四月初動用了學生會的一筆公款。」

  赤阪友美睜大了眼,也飛快地轉過頭去。

  渡邊有未單手拽著一個少年的手臂,輕鬆地將他押了過來。

  「和也!」赤阪友美跌跌撞撞地爬起身,長時間不動的坐姿讓她有些血液流通不暢。

  「友美……」池田和也黯然地叫道。

  「你放開他!」赤阪友美紅著眼圈,怒氣衝衝地沖渡邊有未喊道。

  北顧然的神色淡淡的,擺了擺手,讓渡邊有未鬆開手。

  赤阪友美四月初的時候就在圖書館附近哭,因為池田和也那時候就告訴了赤阪友美這件事,並拜託發現此事的赤阪友美不要告訴跡部景吾。

  「池田和也他知道你每天都在這裡哭麼。」北顧然偏著頭看赤阪友美,語氣冷淡。

  池田和也睜大了眼,像是半天才消化了北顧然的話,震驚地看著赤阪友美,「友美,她說什麼?!」

  「因為幫助你隱瞞、欺騙跡部景吾,她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你知道嗎。」北顧然的目光落在池田和也身上,那個身量頗高、看上去極為溫和的少年。

  這些心理壓力那個少年當然不知道。

  少女總是忐忑不安的心情,總是小心地隱藏著自己的情緒怕打擊到少年。

  再怎麼溫和的少年也不會真的懂得少女敏感的心思。

  赤阪友美是學生會的總務委員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最常見到跡部景吾的學生會幹部。且先不說面對那個洞察力一流的帝王隱瞞一些不好的事有多難,光是赤阪友美對跡部景吾發自內心的尊敬就讓她飽受折磨。

  她是如此的痛苦,卻不能訴說。

  所以只能夠獨自一人躲在圖書館的附近的角落裡,小聲地、隱忍地痛哭。

  「這麼痛苦,她還是選擇了幫助你,對跡部景吾說謊,完成這個漏洞百出的騙局,從而達到讓跡部景吾出手填上這個漏洞的目的。」北顧然的聲音平平淡淡,卻讓人心驚。她微微揚起臉,可以望見空中的彩帶,那是被風吹起的學園祭的裝飾物。

  池田和也沉默。

  「我不能……」赤阪友美斷斷續續地哭著說。

  「……」北顧然沉默地看著她。

  「我不能讓他出事……」赤阪友美的下唇被咬出了血。

  ——「友美,拜託你,別說出去……」

  她閉著眼就能想起池田和也驚慌的樣子,她從未想過她有一天會看見她那麼喜歡的人露出那麼狼狽的樣子。

  她少女時期第一次深深喜歡的少年,會在繁忙的工作中給她倒一杯水的少年,會用溫柔的語氣和她說話的人,會在電閃雷鳴時給沒帶傘的她送傘的少年,會用專注的目光看著她說他很喜歡她的少年……

  赤阪友美從未想過有一天少年也會被遊戲廳給誘惑,深陷其中並欠了一筆巨債。

  不,那不是池田和也的錯,那筆債根本是無中生有,是那個遊戲廳的老闆訛他的。

  他根本沒有經常去那些地方。

  可是他沒辦法,她也沒辦法。

  他從沒想過讓她幫忙,但是他那麼絕望、那麼驚慌失措的樣子——她沒有辦法看著他出事。所以,就算要欺騙心中的信仰……她也要幫他。

  那是她那麼喜歡的少年啊。

  「學園祭開銷太大,挪用的錢的事沒有辦法遮掩……我本來想等學園祭後,再補上挪用的錢……」池田和也黯然地說,他突然伸手抱住赤阪友美,黯然的雙眼也無聲地流淚,「對不起……我沒想過……我……」

  「……」赤阪友美垂著頭哭。

  「對不起,是我讓你這麼難過……」池田和也雙手握緊了拳。

  北顧然偏了偏頭,雙手插兜往外走。

  渡邊有未一蹦一跳地跟上她,「北顧然,你這樣突然對著當事人把一切都披露出來,遲早會把人逼瘋的。」

  「……」北顧然淡淡瞥了他一眼,「他們在我的計畫中鬧事,我收取點代價,你有什麼意見嗎。」

  渡邊有未聳了聳肩,「沒意見。」他緊接著又問,「這麼說你已經討完債了?」

  「過幾天他們自然會還。」北顧然淡然地說。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赤阪友美的?」渡邊有未挑起眉,淡笑著問。

  「這次的學園祭負責人是我,全學生會都知道,而她敲學生會辦公室的時候找的是跡部會長。」北顧然慢吞吞地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這同樣也是我確定她非常尊敬跡部少爺你的原因,哦,另外,跡部少爺……」

  手機一直都是通話狀態。

  「啊恩?」電話裡傳來那特殊的聲線。

  「這件事作為跡部少爺幫我擺平學生會這次對我的不滿的交換好了,就不收跡部少爺額外的費用了。」北顧然說。

  「……」手機裡有一瞬的沉默,「北顧然,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啊。」

  北顧然的眉眼彎了起來,「承蒙誇獎,不勝榮幸。」

  那一端的跡部景吾啪的掛斷了電話。

  「不去敲詐人可不像你的風格。」渡邊有未說。

  北顧然瞥了他一眼,也不再理他,徑直向前走,「你以為跡部景吾在親自看過監控和倉庫之後不會猜到事情的真相麼。」

  渡邊有未一怔,不由失笑。

  北顧然你什麼時候對跡部景吾這麼瞭解,還有這麼高的評價了?

  他望著她的背影,那隨著走動而微微甩動的馬尾,那慢吞吞的步伐和極其乾脆俐落的身影,沖她喊道:「喂,你去哪。」

  「去討債。」北顧然隨便擺了擺手,淡然的聲線很快被嘈雜的環境淹沒。

  渡邊有未聳了聳肩,「還有誰欠你債啊,真可憐,不是誰都有被逼入絕境還保持清醒的能力的。」他揉著自己的頭發笑,「這個女人……」

  ——「很痛苦吧。」

  清冷的嗓音這麼出現在耳機裡的時候,渡邊有未都怔住了。

  所有的冰冷、淡漠、無情在那一瞬間都仿佛幻化成了無比柔軟的弧度。

  桃花扇,北顧然。

  為盛夏六月的代表,善謀劃、善洞察、善識人,炎炎烈日下依舊扇面輕搖,文雅灑脫,淡然自若,決勝千里之外,仿佛世間萬事皆在掌握之中,沒有什麼事能撩撥內心的情緒。

  他們的桃花扇。

  社團的靈魂,這個仿佛只要她想知道就能無所不知的北顧然。

  五天后,赤阪友美和池田和也向學生會遞交了退部申請。

  一個星期後,東京日報的邊角上登了一條不引注目的小新聞:某某遊戲廳因為一個顧客連玩柏青哥這種遊戲機一星期導致付不出相應等額的獎金而最終破產。


☆、國中生生存手冊·附錄

【刀鋒與刀鞘——致Atobe Keigo生日賀文】

  2013年10月4日星期五。

  高樓大廈的最高層,是最大最舒適的總裁辦公室。

  「總裁,這些檔需要您過目簽字。」西裝革履的男人神色嚴肅地對坐在大大的辦公桌後的年輕男人說。

  「放下。」那個年輕男人只是下了個簡單的指令,連眉毛都沒有挑動。

  「是的,總裁。」厚厚的一堆檔整齊地擺放在辦公桌的一角。

  在男人退出總裁辦公室之前,那把特殊的嗓子開口叫住了他。

  「她……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裡?」那聲線宛若低沉悅耳的大提琴的尾音,又似在演奏著高調而華麗的樂章。

  「小姐一個星期前定了十月一日去拉斯維加斯的機票,現在恐怕還在那裡。」男人恭敬地回答。

  他顯然知道這位年輕的總裁問的是哪個女人。

  縱使萬花迷人眼,世界上只有一個女人值得他金口一開特意相問。

  「知道了。」年輕男人沖他揮了揮手,隨口說。

  「需要我聯繫小姐回來嗎?」男人反問。

  「不用,她愛呆哪兒呆哪兒去。」年輕男人似乎是輕哼了一聲,語氣冷冽,眸光銳利。

  男人吞了吞口水,在這位年輕總裁的目光下總是有著難以想像的壓力,即使再久也恐怕沒有辦法習慣。

  他朝總裁行了個禮,飛快退出了總裁辦公室。

  而那位年輕的總裁看了幾份手中的檔,冷眼掠過端著咖啡敲門的助理。

  那個女人。

  他抿直了唇,眉宇間隱隱出現了一抹陰霾,但一閃即逝,深藍色的鳳眸極其鋒銳。

  每年十月就跑出去玩,十一就一定要放七日長假這算是什麼理論?他怎麼沒聽說日本還有這種亂七八糟的假期。

  他隨手招了招助理,讓她把咖啡放下就離開。

  大學畢業以後更加肆無忌憚了。

  前年去的時候是亞洲澳門,去年去的是歐洲摩納哥,今年是北美拉斯維加斯,她這是打算把世界上的賭城都玩個遍不成——還嫌她那種賭什麼中什麼的能力不夠惹麻煩嗎。

  他的筆尖一頓。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啊恩?」年輕男人的目光落在那位磨磨蹭蹭的女助理身上。

  十年,二十五歲。

  比國中時期更為可怕的銳利眼神讓人根本無法招架。

  女助理的神色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總裁,這兩份檔要送去部門執行了。」她小心翼翼地指著桌角擺著的文件小聲說。

  「……」他的目光也隨之移了過去。

  最終,年輕的總裁只是應答了一句:「知道了。」

  女助理抱著文件以被鬼追趕的速度逃出了總裁辦公室。

  十月四日的總裁好可怕!!!

  雖然平常就很可怕了,但是十月四日氣場全開是怎麼回事啊喂!

  女助理淡定的在內心畫小人淚奔圖。

  小姐您快回來啊!這刀不收到刀鞘裡是要誤傷眾生的啊喂。

  雖然這位年輕的總裁總是喜怒不形於色,但鬼都曉得他們的總裁大人低氣壓嚴重了!

  沒錯,二十五歲的某年輕總裁正在低氣壓。

  而世界上能讓他一邊低氣壓一邊忍耐著繼續工作的人只有一個。

  Atobe Keigo。

  跡部景吾。

  跡部財閥有史以來最年輕、也最年輕有為、才華出眾的一位總裁,沒有之一。

  行事風行雷厲、乾脆俐落、果斷迅猛,且又風華正茂、才華橫溢、獎罰分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才,縱橫捭闔間顯露沉靜從容。

  這就是跡部財閥的領導者,跡部財閥的帝王。

  他如刀刃、凜然而鋒芒畢露、鋒利可怕,連每一寸氣息都是驚心動魄的。

  十年,更加耀眼,更加灼目,仿佛無論多少年,他都能宛若太陽一般散發無以倫比的光輝。

  但不知是受了時間的影響還是受了經歷的影響,亦或是受了誰的影響,相比十年前國中時期那張揚高調的帝王姿態,現在的跡部景吾時時刻刻都是從容的,從容的銳利、從容的鋒芒,在平靜從容中藏著那刀鋒般的睿智和靈氣,將他的個人魅力發揮的淋漓盡致。

  讓所有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都產生了這樣的錯覺:世上再沒有什麼事能難的倒他。

  他有著如同帝王在臣民心中的那不可動搖的地位。

  然而這樣的跡部景吾。

  就是這樣的跡部景吾——仿佛無人可擋的帝王,卻還對某個人沒辦法。

  十年如一日,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沒錯,就是那個女人。

  那個叫做北顧然的混蛋女人。

  跡部景吾把全有過目簽字的檔推到一邊,站起身,扯下他的領帶,神色略冷淡。

  其實也不能說是心情不好。

  現在他已經能夠輕易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少有動怒,也少有不良情緒產生。

  他隨手把領帶丟在沙發上,快步向外走,掠過窗外那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浮華城市,神情是有些晦澀不明的。

  但他隨即唇角挑起了一個笑容,淺淡卻囂張,「敢忘記本大爺的生日,你給本大爺等著……」

  他的話沒有了後文。

  跡部景吾沒有弱點,他是完美無缺的,所以,並不存在什麼讓他沒有辦法的人。

  跡部景吾拉開停靠在跡部財閥公司總部大樓門口的高級私家轎車的車門。

  猝不及防地——

  一個身影撲了上來。

  跡部景吾眨了眨眼,向後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子,下意識伸手抱住這個毫不猶豫撲上來的身影,眼角挑了起來,精緻卻略繃著的臉突然緩和了。

  「你這女人——」他只說了一半卻沒說下去,一把抱起了她。

  北顧然偏了偏頭,垂著視線看他,神色淡淡的,絲毫看不出是那個毫不猶豫撲上來的人。

  「少有的主動,啊恩?」跡部景吾微微挑起眉,「該不會是惹事了吧。」

  北顧然依舊是直直的頭髮,沒有束起而是隨意地散著,已經長及腰際。

  以及,二十五歲,但是依舊是不化妝、穿著衛衣短褲長靴到處跑的性子。

  嗯……還是一身綠色,跟個青菜似的,真是不華麗。

  不過品味比十年前要好太多了。

  她聳了聳肩,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我惹事我都是自己解決的。」

  「不是在拉斯維加斯麼?」跡部景吾的尾音挑了起來,「賭夠了?」隨即他又補充了一句,「你該不會把整個拉斯維加斯給贏回來了吧。」

  「沒興趣。」北顧然打了個哈欠,「聽說那裡出了個新的賭神我才去的。」

  「結果呢?」跡部景吾抱起她坐進車裡,順手帶上門。

  北顧然歪頭,淡淡地說:「再玩一局,他連內褲都要輸給我了。」

  「……」跡部景吾沉默了片刻,「這種東西不准帶回家。」

  所以說,關注的重點是不是偏移了?

  「我要他內褲幹什麼。」北顧然笑了,唇角的弧度極淺,「又不能用來辟邪。」

  「所以就回來了?」跡部景吾的眉梢好看地挑起。

  「飛機誤班了。」北顧然半眯著眼靠在跡部景吾懷裡,似乎是有些困倦,「渡邊有未說開門就撲倒你你就不生氣了。」

  「……」跡部景吾揉了揉眉心,「本大爺什麼時候生氣了?」

  北顧然猝然睜眼,直直地望進跡部景吾的眼睛裡。

  下一秒,她騰地從他懷裡坐起來,揉著僵硬的肩膀,當然了,她可是坐了很久的飛機連時差都還沒倒過來,「我就說你沒生氣。」她的語氣淡淡的。

  「誰說本大爺會生氣?」跡部景吾也不在意她的動作,反倒是雙手抱胸反問。

  北顧然聳了聳肩,語氣淺淡,「你猜。」

  跡部景吾突然伸手點了點北顧然的額頭,這麼近的距離做這個動作極其方便,「不用猜都知道。你做這種事真見鬼。」

  北顧然單手托腮,望向窗外,「嗯,就差沒成跡部少爺的背後靈了。」

  「本來飛機幾點?」跡部景吾問了另一件事。

  「三號晚上十點到。」北顧然語氣溫吞。

  「時差沒倒過來?」跡部景吾看著她這邊揉揉那邊捏捏,還是伸手把北顧然整個人拉了過來,似乎是想起什麼,「你又在機場坐十幾個小時了?」他的語氣有些不好。

  「懶得走動。」北顧然也不動了,直接仰面把腦袋靠他大腿上,慢慢吞吞地說。

  「你是多久沒打理然後就跑本大爺這裡來了。」跡部景吾微微蹙眉,半是嫌棄地看著她。

  「跡部少爺,這是個讓你可能把我現在丟下去的時間。」北顧然依舊慢吞吞地說。

  「……」跡部景吾盯著她看了一會,卻見她安穩地閉上眼,呼吸漸漸綿長,他伸手撩過她臉頰邊上的髮絲。

  他偏頭去看車窗外,單手手肘壓在車窗上。

  「景吾少爺。」司機突然開口了。

  「啊恩?」跡部景吾應了一聲。

  「景吾少爺什麼時候才向顧然小姐求婚?」司機滿是笑意地說。

  跡部景吾撚著北顧然髮絲的手頓了頓,挑起眼,眼底銳利,卻沒說話。

  「景吾少爺,」司機映在後視鏡中的神情頗為促狹,「顧然小姐也已經不小了,十年時間裡少爺和小姐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我可是一直很期待呢。」

  聞言,跡部景吾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良久他垂下眼瞼,北顧然睡得安穩,十年,她就是這樣的性子,從未變過。

  他不走近,那麼,她就不靠近,也不走開。

  北顧然這個人淡的就像是暈開的水墨畫。

  平靜理性、清冷淡漠——然而卻莫名讓人心寧氣和。

  他可能從未想過這張比不上絕色的臉有一天會在他心目中超越了絕色這個詞的亮度。

  跡部景吾的指尖劃過她的眉宇,看著她唇角似乎若有若無地浮著一抹極淺的愜意笑容。

  他微微一怔,突然伸手用手背往北顧然的腦門一敲,不輕也不重,「以前裝病,現在裝睡,北顧然你能耐了?」話雖這麼說,跡部景吾的唇角卻掀起了一抹暢快的笑容,似是銳利,又稍顯柔和,「喂,北顧然你聽見沒有,你什麼時候才嫁。」他嗓音裡透著一股子愉悅的張狂。

  北顧然睜開一隻眼睛,唇瓣揚起的弧度極淺,「我滿足的時候。」

  跡部景吾挑起眉梢,語氣是囂張的自信,「本大爺什麼時候沒滿足過你?」

  當然了,他是帝王。

  高貴是與生俱來的,在舉手投足間,融入血液裡。

  他一直都是自信的。

  「嗯……」北顧然依舊只是睜著一隻眼看著跡部景吾。

  他精緻的眉眼,他華貴的氣質,他傲慢的神情,他囂張的性子,他華麗的嗓音——有趣的事,這一切,好像可以屬於她單獨一個人。

  跡部景吾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人,這不是說娘氣或者妖孽、雌雄不辨的漂亮,二十一中鋒銳昂藏、驚喜動魄的漂亮,他用淺淡而專注的神情看著什麼時,會讓人無法移開目光,只要一眼,就在也移不開,一寸也移不開。

  確實是挪不開眼睛的耀眼。

  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依舊如此。

  仿佛只要他揚眉一笑,就能夠讓世界光芒萬丈。

  北顧然突然朝著他伸手。

  跡部景吾的領帶早就丟在總裁辦公室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也是開著的,可以看見他極其性感的鎖骨。

  北顧然的手指勾出了跡部景吾脖子上掛著的東西。

  一條鏈子,以及兩個戒指。

  她往下一拉,整條鏈子都被她拉了下來。

  跡部景吾蹙起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微痛,但他卻沒什麼怒色。

  「喂,北顧然。」跡部景吾叫了一聲。

  「嗯?」北顧然淺淺地應答,卻握著兩個戒指,又閉上了眼似乎是要睡去。這種冷淡的態度真是讓人上火啊。

  跡部景吾微微眯起眼,似要隱藏那銳利的眸光。

  他突然摁住她的下巴毫不猶豫地、重重地吻了下去。

  前方駕駛位的司機小小的調整了後視鏡的位置,無聲地笑了笑,張口說了什麼。

  ——哎呀,非禮勿視。

  ——這兩個笨蛋磨了十年也該磨夠了吧。

  ——果然還是要我渡邊有未出馬。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Keigo。」含糊不清的祝語從唇齒交纏間散落,她抓著他的衣領半閉著眼。

  跡部景吾微微眯著眼似乎在笑。

  不,北顧然除了那清冷讓人安寧感覺,還有讓他十年日一日的心跳如雷。

  ——「生日快樂,景吾。」

  2003年10月4日至2013年10月4日。

  十年生日快樂。

  他並不是想要過生日,生日未必有多重要。

  他要的是這個已經陪他過了十年生日、並且讓他心跳如鼓並且習慣與此的女人。

  跡部景吾如刀刃、凜然而鋒芒畢露、鋒利可怕,連每一寸氣息都是驚心動魄的。

  沒有任何事也沒有任何人能讓他無可奈何,包括這個女人。只是,這個女人,他不想如何——不是拿她沒辦法,而是不想有辦法。

  因為,她北顧然是他跡部景吾這把刀——唯一的刀鞘。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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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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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題:最後一次道別,我已絕望,謝謝論壇中的朋友們,再見。

  一樓#時間追不上白馬(樓主)

  首先,我申明,我寫這個帖子時是自願並且意志清醒的。

  對不起,爸爸媽媽,我真的無法在承受下去,所有的一切都好,都不能再繼續承受下去。今天晚上最後一次陪你們吃晚飯了,希望你們以後也要保重身體。

  我很難過,很絕望,好像有什麼在吞噬自己。

  對不起。

  對不起,我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儘管前方漆黑無光,我卻只能看見這條路。

  對不起,我不會打擾任何人的,我會安靜地獨自離去。

  對不起,還有,永別了。

  ·

  「砰——」的一聲響。

  震得整個學生會辦公室都在搖動。

  跡部景吾頗為意外地抓住筆,抬起眼看見某個厚顏無恥的女人正站在門口,看起來是正收起一腳踹開學生會大門的架勢。

  「啊恩,北顧然,」跡部景吾挑起眉,嗓音依舊是那種特有的華麗和傲慢,卻又猶如大提琴在演奏美妙的樂章,低沉而動聽,極其動人,「三月初的時候是被動綁架,四月初的時候是主動綁架,現在是什麼?」

  「五月初,上門搶劫。」北顧然淡然地說。

  「你這是要每個月進行一次這種不華麗的鬧事?」跡部景吾單手托腮,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希望你不要一語成讖,跡部少爺。」北顧然說。

  每月一鬧什麼的,一語成讖確實不會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

  跡部景吾決定放棄這個想法。

  「說吧,這次找本大爺是有什麼事,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跡部景吾微微眯起眼,語氣稍顯冷淡。

  她沒事基本是不會來找他的,尤其是上次醫院的事之後。

  「感謝跡部少爺將區區不才扶上冰帝學生會副會長之位,特來感謝。」北顧然靠在門口說,語氣絲毫聽不出她所表達的意思。

  「哦?」跡部景吾的聲線挑起了尾音,深藍色的眸子饒有興致地看著北顧然,一如既往地鋒銳,「你確定你不直接說重點?」

  北顧然微微偏頭,「五月的學生遠足事宜安排也交給我,學生會是沒有人了麼。」

  「有個詞叫做,能者多勞。」跡部景吾挑著眉說,嗓音裡若有似無地浮現了一抹笑意。

  「那麼排名第一的能者在幹什麼?」北顧然同樣也是微微挑眉。

  跡部景吾的神情一頓。

  北顧然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跡部景吾。

  他的目光突然從淡然變得極其鋒銳可怕,像是在盯著她,又像是在試圖穿透她的大腦看清楚她究竟在想什麼。

  按直覺簡單的來說,那就是,跡部大爺心情指數陡然直下,雖然他沒說半句也沒在眉宇間表現出任何陰霾。

  她做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了嗎?

  還是說,她說什麼奇怪的話了?

  北顧然偏了偏頭,眼底閃過一瞬的迷惑。

  跡部景吾卻沒有作出解釋,也沒有說任何話,而是重新用筆在他面前的檔上匆匆寫下些字,隨即丟到一邊,站起身。

  「……」北顧然看著他一路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

  他的臉、精緻的五官、細緻的肌膚、深藍色的銳利眼眸,包括眼角下那顆淚痣都變得極為清晰。

  「你這個女人,就不能稍微關注一下正常學生該關注的東西嗎?」跡部景吾語氣冷冽。

  「正常學生?」北顧然眨了眨眼。

  跡部景吾突然伸手點了點北顧然的額頭,「你說要當學生會副會長的時候明明很清楚我還是網球部部長的事,當上了以後就忘得一乾二淨了麼。」他微微挑著眉,語氣有些聽不出意味,「五月中旬是東京地區網球預賽,本大爺要去忙訓練。」

  「哦。」北顧然恍然大悟。

  跡部景吾直起身,眼角上揚,「明白了就去做。」

  「跡部少爺。」北顧然突然叫道。

  「啊恩?」跡部景吾垂下眼簾,應了一聲。

  一根手指突然點在跡部景吾的眉心。

  他怔住。

  「跡部少爺,我就算是運動廢材,不看體育節目也不參加體育運動,但也知道冰帝在預選賽的時候是不會讓正選全體上場的,尤其是跡部少爺最不可能出場。」冷淡清冷的嗓音莫名的顯露出一抹溫和。

  等跡部景吾回過神的時候,北顧然已經淡然地、慢吞吞地從走廊上離開了。

  跡部景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繼而指尖掠過髮絲,滑過眼角下的淚痣,神情先是閃過一瞬的惱怒,隨即竟無聲地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眉目奢華得驚心動魄。

  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不就是點了一下額頭麼,這樣也要討回來。

  還有,她說的那段話到底是想說她有瞭解網球部的狀況,還是說讓他別空口套白狼,訛她這個勞動力?

  跡部景吾把學學生會辦公室的門帶上,看見北顧然從走廊盡頭轉彎。

  他偏了偏頭,唇角似乎還若有若無地浮著一抹淡笑,然而眸光銳利,神色也有些難辨。

  北顧然似乎是若有所覺,回頭看了一眼,然而這時跡部景吾已經背過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依舊是那樣挺拔的背影,那樣通身華貴的氣質。

  她站住了。

  北顧然突然想起四月上旬那個夜晚,他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把她拖去醫院檢查。

  心臟病這種病可不是感冒,隨便裝裝就能裝的出來的。

  然後……

  「喂,北顧然,你站在這裡發蠢還是發春?」一個略顯稚嫩的嗓音如清澈的碎冰,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並不是那麼好聽。

  北顧然向下瞥了一眼,不緊不慢地說:「我在想我什麼時候可以在視線裡第一時間發現你的存在。」

  「……」束著馬尾、一如既往穿著男式冰帝校服的麻倉若正站在不遠處,手裡還拿著一盒盒裝果汁,他在第一秒的沉默後立即回道,「吐槽別人身高你也會長不高的。」

  「現在的身高足以秒殺你了。」北顧然徑直往前走。

  「我不認為身高代表一切。」麻倉若確實不怎麼在意身高。

  「至少在俯視人的時候沒有壓力。」北顧然眉頭都不動一下就回復了一句。

  「……」麻倉若戰敗。

  「阿若,恭喜你和我走上通一條不歸路。」渡邊有未正靠在拐角處,雙手抱胸,對麻倉若取笑了一句。

  「我們從智商上就不屬於同一個世界。」麻倉若毫不停頓地說。

  「我可不想和你這個愛吐槽的蘿莉控同一個世界。」渡邊有未挑眉淡笑。

  「所以在這個社團活動的時間,你們同時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北顧然終於打斷了這場莫名其妙開始的互相揭短吐槽,真是掉節操。

  兩人同時一頓。

  「當然是社團活動。」麻倉若的嘴角彎了起來,眸子深幽,一副想到什麼壞主意的樣子。

  「這裡離學生會辦公室很近,你們應該知道如果遇上跡部景吾會造成什麼樣的麻煩。」話雖這麼說,北顧然的神情和口吻都是冷冷淡淡的,絲毫沒有要擔憂的意思。

  但她沒有在開玩笑。

  尤其是渡邊有未曾經偷偷潛入跡部景吾的保全組的事,跡部景吾還沒找他算帳呢。

  「我們已經有過一次深刻的談話了喲。」渡邊有未似乎猜到北顧然的想法,「最後當然以好奇未來學校的掌控者為理由,冰帝之王的寬宏大量結果,取得了良好的共識。」

  「……」北顧然瞥了渡邊有未一眼,就算如此,我不覺得他知道我們認識會給我帶了什麼好方向的結果。」

  渡邊有未攤了攤手,「他去訓練了,不是嗎。而且現在找你,當然是為了正事。我們的桃花酒組長有事要說。」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他戴著那個無線通訊的黑色單邊耳機。

  「所以?」北顧然挑起眉。

  「找個地方找個電腦連個網路。」麻倉若說。

  「要電腦才能說明的東西?」北顧然往教室方向走。

  「誰知道呢。」渡邊有未聳了聳肩,「對了,聽說這次遠足的事宜安排也落到你手上了?」他一邊慢吞吞地跟上北顧然一邊問。

  「小道消息倒是出乎意料的靈通。」北顧然瞥了渡邊有未一眼,依舊態度冷淡。

  「圖書館偶然聽學生會的幹部們提起的。」渡邊有未看著北顧然進了無人的教室開始整理她的背包,「這算是學園祭大獲成功後的認可?所以你打算這次遠足弄什麼?」

  北顧然把單邊耳機從口袋裡掏出來戴上,隨即背上背包,「遠足和學園祭不一樣,不需要主題策劃,只要安排好工作就行了。」她語氣很淡,「而且這次的遠足就在三天后,基本工作已經安排好了,跡部只是讓我這個冰帝學生會副會長做總體負責人,對其統籌,檢查各項目的安排以免到時候出意外而已。」

  算是一種立威麼。北顧然微微蹙眉,又很快冷淡了神色。

  雖然學園祭也是她做總負責人,但這次的遠足活動顯然是把她從幕後策劃人拉倒台前的總負責人的位置的一種轉換。

  他想做什麼?

  跡部景吾。

  北顧然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名字,輕輕舒了口氣,決定暫時不去思考這件事。

  「……國中界各校對學園祭的評價綜合已經出來了,顯而易見,冰帝大獲全勝。」慢一步走上來的麻倉若一邊把吸管插到紙盒果汁裡,一邊評論,「野戰遊戲這個主題打破常規學園祭的主題設定,而且參與度也出乎意料的高,這一點倒是讓很多人好奇。」

  「會吸引很多學生並不值得意外。」北顧然神色淡淡的,在渡邊有未略帶好奇的申請中,她的目光掠過窗外,有幾個學生正邊走邊說笑著什麼,風拂過少年少女的髮絲和衣角,別有一種青春的氣息,「日本學生的壓力變大了。」

  「嗯?」麻倉若也是頗為驚訝。

  「學生精神抑鬱嚴重,學業、生活、家庭、情感甚至與工作各方面的壓力驟增,被期待的優秀,精神的脆弱,無法忍受下去的絕望。」北顧然的語速不快也不慢,平淡而冷靜,「所以學生需要發洩,這種刺激的、強力活動的野戰遊戲成為了他們發洩的最佳埠,參與度越高,對其評價越高,證明學生精神受壓抑的程度越高。」

  「……」渡邊有未的神色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慢慢變化。

  「……」連麻倉若也保持了沉默。

  北顧然偏頭,語氣平平淡淡,「今年參與野戰遊戲的女孩子也很多吧,因為光是躲在角落裡哭泣已經不能給讓心中的苦悶和抑鬱發洩出來了。」

  「你一開始就瞄準了這一點設定的主題?」渡邊有未的語氣聽不出是什麼意味。

  「……」北顧然的唇角勾起了極淺的弧度,「我只是選擇了從資料上最合理的主題。」

  教室裡有片刻的沉默。

  「哦,對了,」北顧然的伸手去把教室的窗戶關上,「另外有資料顯示日本今年中小學生自殺率在近五年來首次上升,現在才五月,發生的學生自殺身亡事件的案例就已經屢屢見報,尤其是女生自殺的案例數量已經超過了去年。」

  「資料顯示?」渡邊有未挑起眉。

  麻倉若一邊喝著他的果汁一邊瞄北顧然。

  「報紙上看到的時候我順便做了一下統計。」北顧然淡然地說。

  「……」麻倉若和渡邊有未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著北顧然。

  話說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做了這種統計?

  北顧然微微一笑,語氣涼絲絲的,「這種簡單的心算統計想到了就順便做一下而已。」

  「統計結果也非常準確。」一個柔和的聲音插到了對話裡。

  耳機裡傳來茲茲的響聲。

  「這也是我這次想說的事。」淺羽殤的嗓音依舊是那樣淺淺的柔軟,但是這次的語氣多了些凝重和嚴肅,「本來想讓你們親自看一下校友論壇。」

  「……」北顧然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什麼。

  「哦?發現什麼有趣的工作了?」似乎是察覺到淺羽殤的不同以往的口吻,渡邊有未試圖轉換一下氣氛。

  「喂。」麻倉若蹙起眉拉住渡邊有未。

  耳機裡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有茲茲響。

  隨後是沉重的深呼吸,「就在二十分鐘前……」她開口了。

  「……」

  淺羽殤似乎是抿了抿唇,加重了語氣,極其沉重而悲傷,「一個冰帝學生在校友論壇上發了一個帖子,內容是——」她像是有些不忍心地停頓。

  「……」三人都保持了相對的安靜。

  「絕、筆、書。」

  一字一頓中仿佛沉浸著那溫柔的嗓音裡一種沉重的哀傷。

  「咚——」麻倉若的果汁掉落在地上。

  教室裡的三人同時抬起眼。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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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題:最後一次道別,我已絕望,謝謝論壇中的朋友們,再見。

  一樓#時間追不上白馬(樓主)

  首先,我申明,我寫這個帖子時是自願並且意志清醒的。

  對不起,爸爸媽媽,我真的無法在承受下去,所有的一切都好,都不能再繼續承受下去。今天晚上最後一次陪你們吃晚飯了,希望你們以後也要保重身體。

  我很難過,很絕望,好像有什麼在吞噬自己。

  對不起。

  對不起,我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儘管前方漆黑無光,我卻只能看見這條路。

  對不起,我不會打擾任何人的,我會安靜地獨自離去。

  對不起,還有,永別了。

  二樓#如果等不到如果

  我來找你了。

  對不起,爸爸媽媽,永別了。

  三樓#未來太遠

  原來這條漆黑的路,還有你們陪我一起走。

  ·

  遠足,亦稱作徒步、行山或健行,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散步,可以理解為「長途步行運動」,也包含「翻山越嶺的長途步行」。它不是體育競賽中的競走專案,而是指有目的的在城市的郊區、農村或者山野間進行中長距離的走路鍛煉,徒步也是戶外運動中最為典型和最為普遍的一種。由於徒步行走活動比較簡單,不需要太講究技巧和裝備,經常也被認為是一種休閒的活動。

  日本有不少學校有組織學生遠足活動。

  學生們跋山涉水,日觀山水夜觀星,瞭解自然界的知識,又自己疊被鋪床、收拾行裝、露營在外,學會在自然界生存。這是十分受學生歡迎的兩日一夜活動。

  這次冰帝國中部的目的地是東京郊外的高尾山,海拔599米,是著名的POWER SPOT(靈地)。

  到達山頂前四分之三的路程班級共同行動,休憩後剩餘四分之一可以自由選擇同行者。

  在山頂根據出發前先分好的小組各自活動。

  第二日下山后在山下回歸各個班級集合回校,再解散。

  北顧然慢吞吞地背著包走在路上,指尖不經意間拂過耳廓,「目標呢。」

  「還在班級隊伍裡。」耳機裡傳來茲茲響聲和渡邊有未清澈如靜靜流水的動聽嗓音。

  「這邊也是。」麻倉若也很快回復。

  「桃花酒?」北顧然輕聲叫了一句,停下腳步,向下望瞭望。作為總負責人,她要首先上來確認一下山頂的狀況。

  「很抱歉,如果不是剩下的那個IP查不出來……」淺羽殤的聲音裡滿是自責和歉意。

  「我不是問這個,人接到了沒有。」北顧然淡然地說。

  「接到了,但是距離上趕過去恐怕需要時間,我會安排直升飛機。」淺羽殤說。

  「……」北顧然沒有再說話,目光靜靜地落在山林間。

  樹林茂密,陽光燦爛,鳥語花香。

  如果就這麼死了……

  她垂下眼簾,不知是在想什麼。

  事實上——三天前。

  「哐當——」大塊的冰塊落在裝著果汁玻璃杯裡,輕輕碰撞發出聲響。

  「Fairy tale」女僕咖啡館門上掛著「今日休業」的牌子。

  然而咖啡館裡裡開著燈,燈光柔和,打在坐在窗邊的人身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IP號追查到了麼。」北顧然垂著視線似乎是在看書,語冷冽平淡,在這個漸漸降臨的夜晚莫名的讓人覺得心寒。

  「查到了。」輕柔的聲音回答。

  話音剛落,就聽「吱嘎」一聲,坐在圓圓的轉椅上的麻倉若轉了過來。

  渡邊有未端著託盤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同樣把視線移向了和北顧然相背而坐的淺羽殤。

  淺羽殤的眉宇間是柔軟的疲憊,她用滑鼠把筆記型電腦上的地圖放大,「我鎖定了IP位置,並對比過地圖,樓主的IP來自一個小型網吧,我入侵了網吧的監控系統和管理系統,找了那個時間發出帖子的電腦,但是那個網吧沒有監控。」

  「……」北顧然神色不變,目光依舊停留在她手上的書上。

  「也就是說,不能確定是誰。」渡邊有未向來懶散的神情此刻也稍顯凝重。

  「年齡、外貌甚至性別通通不知道。」麻倉若補充,雙手手心抵在腿間的圓凳上,「更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冰帝幼教部、國中部、高中部還是大學部。」

  四人陷入了沉默。

  北顧然啪的合上了書。

  「以那個網吧為中心劃定圓,找到離它附近最近的五至十個網吧。」她淡然地說。

  渡邊有未抬眼看了一眼北顧然,麻倉若也有瞬間的不理解,但淺羽殤已經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她的指令,纖細的指尖敲鑼在鍵盤上發出劈裡啪啦的清脆響聲,速度極快。

  電腦螢幕上跳轉閃過的畫面以一個圓點為標記中心,不斷向外畫圓擴大。

  很快,地圖上標出了一些小箭頭指標。

  「幾個。」北顧然淡然地問。

  「六個。」淺羽殤看了一眼極快的回答。

  「最近的那個直線距離是多少?」北顧然的神情似乎是若有所思。

  「大約五千米。」淺羽殤停頓了一會,電腦螢幕上的圖從三維立體轉為二維平面地圖,「在東北角,其次一個是南面,大約七千米。」

  渡邊有未把託盤放在桌上,湊上前看了一眼,「在住宅區。」他說,「東面接近六七千米是商業區,分佈了三個。」

  「和冰帝學園的距離。」北顧然又一次開口。

  淺羽殤再次輸入些東西,冰帝學園在地圖上標了出來,「冰帝學園在那個網吧的西面稍微偏北的位置,直線距離至少八千米。」

  「……」北顧然沉默了一會,點著桌面說,「我記得冰帝附近沒什麼網吧。」

  「沒有。」麻倉若肯定地說。

  「冰帝的學生家境都不錯,基本都是自家有電腦的,極少需要特地去外面上網,而且近兩年隨著經濟的發展,日本網吧的運營日漸衰落,開網吧已經越來越少了,留下的都是早期開的。」渡邊有未也作了補充。

  北顧然的指尖輕輕敲在桌面上。

  只是片刻,她又下了指令,「搜索那個網吧為圓心,直徑五千米範圍內的住戶,確定有多少戶的孩子在冰帝上學。」

  北顧然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年齡範圍縮小到國中生和高中生,尤其是國中生。」

  淺羽殤開始搜索了。

  「不需要考慮幼教部和大學部?」渡邊有未問。

  「特地跑到網吧發這個絕筆書的帖子,而不是在家裡發,是已經考慮到這封絕筆書可能帶來的影響以及若是查到IP位址驚動家人朋友的可能性,這是確實求死而不想驚動自己認識的人的表現,小學生恐怕還沒有這樣清醒的頭腦認知。」北顧然伸手揉著眉心,語氣略淡,「而大學生,應該很清楚一旦發了這帖子就極有可能引來關注——尤其是警方的關注,這個人顯然還想和父母吃完最後一頓晚飯,絕筆書和自殺時間隔得太長了,極有可能被發現並被制止這個計畫,這是計畫不完善的表現。」

  「但這是常規想法,若是出現了意料之外的狀況……」麻倉若微微蹙眉。

  「重點在於‘我不會打擾任何人’這句話。」北顧然雙手交疊,微不可聞的歎氣,「話雖這麼說卻還是寫了這封絕筆書,口吻這麼理智的求死的大學生是不會發這種帖子的。」

  渡邊有未和麻倉若面面相覷。

  「另外,不打擾任何人的死去,你們能想到什麼死法?」北顧然提到死亡字眼時眉毛也不抬。

  「這句話還有其他含義?」渡邊有未先是這樣提問。

  「先假設這個人是A,不知男女,A要不打擾任何人,獨自一人安靜地離去,我不認為A這只是說死去後獨自一人。」北顧然不緊不慢地說,「人在決心做什麼事的時候言語行動間會透露出這種想法,A認為自己要做的事是不會打擾的別人的。」

  他們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安眠藥?」麻倉若開始假設。

  「死後會被發現。」渡邊有未說,「不管哪種死法,自殺死後都會被發現的,割腕、吞藥、上吊、跳樓——不管哪種都無法處理自己的遺體。」

  麻倉若皺著眉,思考著每種自殺而死的方法。

  「如果是失蹤呢。」北顧然打斷了他們。

  「失蹤?」麻倉若抬起頭,頗為疑惑。

  「你是說——」渡邊有未似乎是有點明白了。

  「不是很好聯想麼,不想打擾任何人,父母、親人、朋友、同學、老師——不想死在大家面前給大家帶來困擾,再加上最近的活動。」北顧然慢慢地說。

  「冰帝國中部三天后的遠足。」麻倉若也反應過來了。

  「但是遠足失蹤也會驚動學校,學校老師同學肯定回去搜查,這不符合不打擾任何人的說法。」渡邊有未說。

  「如果A提前和老師說自己因為不舒服而離隊呢,學校會認為A已經回家了吧。」北顧然語氣依舊冷淡,「等發現A失蹤可能已經是很久之後了,當然,我只是說一種可能性。」

  渡邊有未像是被噎住了。

  「但是還有三天也太長了,如果A今天晚上就自殺了呢。」渡邊有未還是提出質疑。

  「你認為我是神麼,還能阻止這種即刻發生的自殺?」北顧然冷冷看了渡邊有未一眼,語氣冰冷地反問。

  「……」渡邊有未和麻倉若都沉默了。

  北顧然閉了閉眼,似乎是輕輕舒了一口氣。

  「桃花扇,你不冷靜了。」渡邊有未終於發現北顧然情緒上的不對。

  「你就當做我在打賭吧。」北顧然垂著眼說,沒有理會他的那句話,「直覺的猜測是——A是國中生,另外,A這次的自殺計畫和本次遠足有關。」

  「直覺麼。」渡邊有未重複了一句,卻沒笑,「這次如果中了,要真的感謝你的直覺了。」

  「失蹤,無法找到已經死亡的自己,那麼就不需要處理遺體了。」北顧然輕聲說,「A特別提出希望父母保重身體,也就是說A對父母依舊有著強烈的感情,不希望他們處理自己的遺體,再加上日本法律上認為失蹤七年算死亡,A認為父母有七年的時間慢慢接受自己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真是幼稚。」麻倉若嗤之以鼻。

  「確實很幼稚。」北顧然冷聲說。

  正在這時,淺羽殤突然抬起頭,「出事了!」她柔和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凝重和嚴肅。

  淺羽殤把筆記型電腦的螢幕轉過來,面向他們,「有人跟帖了,而且內容透露出的意味不是勸導而是被撩動的——」

  渡邊有未和麻倉若把目光移了過去。

  「這是——!!!」他們同時發出驚叫。

  北顧然也站起了身,神色一頓,「絕筆書產生引誘和共鳴了,馬上黑掉論壇,禁止任何人流覽這個帖子。」她的語氣又快又急,卻保持著一種冷靜的淡漠。

  淺羽殤極快地動了起來,一向溫柔的眉眼此刻也有了慌亂,好幾次都輸入錯誤。

  北顧然按住淺羽殤的肩膀。

  淺羽殤做了一次深深地深呼吸,抿著唇,一直帶笑的唇角此刻卻仿佛怎麼也彎不起來,極其沉重,就連眼睛也飛快地眨著。

  她冷靜了一小會,重新開工,指尖敲打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短短幾分鐘,她直接黑掉了整個校友論壇。

  「查清楚後面兩個IP地址。」北顧然的指令緊接著來了。

  電腦螢幕上的資料閃的飛快,那些綠色的閃爍著螢光的常人看不懂意思的字元一連串一連串的跳動,像是深深印刻在淺羽殤的眼睛裡,一排一排,不斷流動著,機械化的可怕。她卻只是專注地看著每個字元,那麼認真,那麼溫柔。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動。

  空氣裡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和窒息感。

  桌面上冰冷的汽水裡的氣泡碎開的聲音都變得極其清晰。

  「第二個IP經過了多個國外的IP埠中轉,而第三個——」淺羽殤終於開口,「是在家裡發送的,是冰帝的一個一年生,」她的牙齒在輕輕戰慄,不是恐懼,不是興奮——而是沉重的憤怒,「安藤真,是個男生。」

  「能潛入他的電腦吧。」北顧然問了一句,「看一下他今日的聊天記錄。」

  「你懷疑他們三人會聯繫?」麻倉若問。

  「如果看到了,恐怕三人會約定一同自殺,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北顧然說。

  渡邊有未看向北顧然,「這種猜測未免——」

  北顧然偏了偏頭,燈光落在她臉上,神情卻晦澀不明,「我也希望這只是一種大膽猜測,僅僅只是猜測而已。但如果有的話,你不能不承認,事情會變得好解決多了。」

  淺羽殤的手從鍵盤上滑了下來。

  「……」麻倉若首先看向了她。

  她極其沉重地在沉默中開口:「猜測雖然大膽但是成立了,並且,印證了先前猜測的遠足自殺計畫。」

  他們同時盯著電腦螢幕。

  淺羽殤遠端監視了第三個IP的主人的電腦。

  螢幕上顯示的是聊天室的記錄,最後發送的一句話字字簡單,卻組成了一條讓人沉默的資訊。

  ——三天后遠足,如果一起走即使那條路很黑也不會太可怕吧。

  「這些傢伙——」渡邊有未的手抓緊了椅背。

  「聊天的另一個人的IP呢。」北顧然極其冷靜地問。

  淺羽殤閉了閉眼,才輕聲作答:「和首先發帖子的那個網吧附近直徑五千米範圍內的住戶中的一個學生資料對上了,中裡桃子,三年生,女生。」

  「那麼,」北顧然微微眯起眼,「還剩下最後一個人。」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2.3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北顧然垂著眼簾看著那一片樹林。

  她有些失神,不只是在想著什麼,風拂過她的髮絲的時候揚起了起起伏伏的弧度。

  「喂女人——!」

  突然她側身退了一步,眨了眨眼,被一隻手拽住手臂向後拖了好幾步。

  北顧然側過頭,目光所及的首先是暗紅色的短髮,和她一樣身高的少年慢慢地走了過來,一臉不太好的看著她,語氣也不好,「你站那麼邊上幹什麼!」

  其實向日嶽人抓空了,她第一反應是躲開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還有第二個人。

  向日嶽人瞪著她,「很危險知不知道喂!」

  北顧然聞言撇過頭,然後看見了抓著她手臂的——跡部景吾。

  她微微挑起眉,「跡部少爺不會也覺得我要從那裡跳下去吧。」她語氣平平淡淡,卻莫名的覺得是在揶揄。

  「……」跡部景吾放開手,雙手抱胸,神情有一瞬間的停頓,「只是防止意外的慘劇,好歹你也是我的副會長,遠足總負責人要是在遠足時候發生意外會成為不怎麼好笑的笑話的。」嗓音依舊華麗,口吻卻稍稍地不自然。

  北顧然意味不明地挑著眉看他們兩人。

  向日嶽人撇了撇嘴,似乎是咕噥了什麼。

  「嶽人?」遠遠地,忍足侑士走了上來。

  向日嶽人也不管北顧然,徑直就朝忍足侑士走去。

  可愛的、善良的少年——應該是這麼評價吧。北顧然摸著下巴想著,瞄見冰帝網球部的正選少年們都首先到達了終點。

  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感慨一句:冰帝網球部的少年們體力真好,這麼快就爬上來了。

  還是該說:這就是青春啊。

  他們應該是和班級先進行完前面的路程,然後組隊首先到達的小組。要知道她可是提前大部隊很早就出發了,竟然這麼快就看到這群少年了。所以說網球是一種耗體力的運動啊——不對她這個運動廢的速度應該要放在常人步速一半之下。

  「安藤真和中裡桃子會合了。」耳機裡麻倉若的聲音如泠泠泵響的碎冰。

  北顧然的指尖摁住耳朵裡的耳機,神色不變。

  「你……」跡部景吾突然出聲了。

  北顧然頗為意外地抬起眼。

  所以說,這位跡部大爺原來還在這裡。

  「你這種我怎麼還在這裡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啊恩?!」跡部景吾的臉略黑。

  「不,跡部少爺呆哪兒我都沒意見,我要變身超人去拯救失足少年和失足少女了,少爺要來圍觀嗎。」北顧然語氣淡然。

  「……」跡部景吾忍住額頭上暴跳的青筋。

  北顧然拉了拉背包,徑直往前走。

  「北顧然。」跡部景吾突然叫住北顧然。

  北顧然腳步一頓,回頭。

  紫灰色短髮的少年目光灼然,深藍色的銳利鳳眸洞若觀火,「你,在生氣?」

  「……」北顧然怔神地望著他。

  「……」跡部景吾微微偏頭,但視線依舊停留在北顧然身上,轉而開口,嗓音低沉沉的優雅,在風的流動中如最美妙的樂章,像是一種能被看到、觸摸到的光芒,柔和而篤定,「語氣比平時重,你氣得快把牙咬碎了。」

  北顧然眨了眨眼,突然開口:「跡部少爺覺得死亡是怎麼樣的呢?」

  「嗯?」跡部景吾第一時間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她問了什麼。

  等他反應過來,他還是沒明白北顧然究竟想問的是什麼——死亡,是怎麼樣的?這算是什麼問題,他怎麼可能知道死亡是什麼樣的,又沒經歷過。

  如果真要說的話,是生死皆坦然吧。

  如櫻花飄落一樣燦爛而寂靜的走向死亡——什麼的。

  跡部景吾的思緒停頓了,望著北顧然的神色,不是敷衍或者無責任的隨口敘述,而是——「不知道。」他如此說,鄭重而坦然。

  是的,就是不知道。

  他這麼坦然地說一件事他不知道這是極少有的。

  但他就是不知道,他才十五歲——需要考慮的是如何活著,如何活得精彩而不是如何死去,死亡是什麼樣的,死去的世界又是如何的——他不知道死亡。

  而如此認真地回答,是因為北顧然的神色,她看起來平平淡淡的,眼神卻很認真,少有的認真。

  不知道……因為還在努力地認真地活著吧。北顧然微微撇過頭,似乎是淺笑,卻說了另一件事,「跡部少爺知道的吧,高尾山曾是被稱為‘山伏’的修行者的修行之地,山腰有藥王院寺廟,其中有個長鼻子妖怪像。」

  「天狗。」跡部景吾當然知道。

  「聽說天狗是深受日本人喜愛妖怪。」北顧然的目光落在樹林裡,「傳說它住在深山的大樹上,會教給人們知識,也會做惡作劇。」她唇瓣的笑容極淺,卻莫名的有些意味深長,像是在誘導人想些什麼,「也許……仔細傾聽,今天就會聽到天狗的笑聲呢。」

  跡部景吾微微蹙起眉,見北顧然竟然往山下走去,他偏頭看了一眼四周。

  網球部那幾位正在說什麼。

  「第三人出現了,三年生,板野涼子,女生。」

  耳機裡有茲茲的輕微響聲,卻莫名的有些隱隱的刺痛感。

  沒有辦法確定IP,只好現場抓人了。

  「桃花酒。」北顧然輕聲叫道。

  「查到資料了。」淺羽殤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沉默了幾秒,「板野涼子的母親前幾天死於車禍。」

  北顧然摁住耳機,風拂過發梢的弧度隨著她的腳步突然變得極其淩厲。

  林間只有簡單扼要的指令:「行動。」

  樹林間有飛鳥被什麼驚起,極快地撲騰著翅膀。

  有什麼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有人悶哼一聲,慢慢地從意識不清的狀態中緩過勁來,先是難受地睜開眼,手指下意識地觸碰四周,地板的實感和冰冷觸感讓心安定了一些。

  那是個女生。

  單手扶住地板、單手捂住有些痛有些眩暈的頭,她睜眼抬起頭。

  「啊啊啊啊——」尖銳的叫聲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回蕩。

  在極大的紅彤彤的天狗像的注目下。

  天狗的目光像是燃著鬼火,幽幽地望著她,仿佛隨時要上來吞咬她一口。

  她恐懼地向後飛快爬動,跌跌撞撞,腳步都是亂的。

  有人撞上了她,緊繃的神經不負重荷而斷裂,兩人同時發出恐懼的尖叫。

  大風刮過。

  天黑漆漆的,四周仿佛只有陰森森的林子和風吹動林子和樹葉時發出的如同野獸喘息聲的恐怖響聲,讓人心底發涼發毛,恐懼的情緒從腳底板一直竄到腦後。

  黑暗、寂靜、孤獨所有一切把心理的恐懼散發到了最高點。

  好像有什麼捏住了心臟,緊緊地。

  「中裡同學?」正在恐懼至極的當口,對方輕聲而狐疑地叫道。

  「……」女生愣了愣,「板野同學?」

  「真的是你!太好了……這裡是……藥王院嗎?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已經晚上了……」

  「中立同學……」板野涼子指了指她腳下,牙齒碰撞,似乎在隱隱地戰慄著,「你腳下好像有什麼東西……」

  中裡桃子低下頭去,黏糊糊的,稠狀的,空氣裡好像有一股鐵腥味,還有就是……隱隱的月光下,那鮮紅鮮紅的顏色——她們的第一反應是隨著這粘稠的液體望向了源頭。

  不遠處,一個人趴在地上,沒什麼反應。

  應該是個女孩子,穿著冰帝女式校服,看上去很嬌小,有著一頭很長很長的頭髮。

  而她全身都幾乎被——鮮血覆蓋。

  血淋淋的……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她們同時咽了咽口水喉嚨裡幾乎要尖叫出聲時,一道銀光閃過她們的眼睛。

  「呵呵呵……」一個低低冷冷的笑聲像是從水管裡擠出來一樣,冷冷地撩過。

  兩人下意識抓住對方的手,屏住呼吸看了過去——是一個人在走近,黑漆漆的,身材瘦長穿著風衣。他手中閃著銀光的東西是一把水果刀,還有粘稠的液體從刀刃上面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漸成紅紅的點。

  「你——」中裡桃子驚恐地看著那個人了過來。

  那是個男人,帶著兜帽,隱約覺得那張臉上有著很難看的傷疤,讓人不忍直視。

  男人把什麼朝他們甩了過去——是一個人,一個年紀不大、身體也還未完全張開的男生。男生重重摔在地上卻沒有半點反應,不知生死。

  「安藤同學……」板野涼子認出來了。

  但下一秒她們已經沒時間關心安藤真是死是活了。

  銀光閃過,那個奇怪的男人已經握著刀子朝她們刺了過來。

  她們跌倒在地險險躲過刀鋒,衣服被劃破了,很是狼狽可憐的模樣。

  但是她們什麼都來不及想就爬起來跑,在隱隱約約的月光下跌跌撞撞地逃著,躲避著那個男人毫不留情的、殘酷的小刀——每一次揮舞都仿佛要切斷他們的咽喉,狠狠剝去她們的生命,如同死神的鐮刀。

  「你、你要做什麼——」中裡桃子一邊跑一邊啞著嗓子,顫聲結結巴巴地說。

  「做什麼?」那個男人像是戲弄獵物一般玩味地說,嗓音破破爛爛的,很是沙啞刺耳,「當然是取走你們的——」他的刀砍了下來,「命啊。」刀子刺傷了板野涼子的手臂,鮮血滲了出來,溫熱的血液流淌而下。

  很痛。

  板野涼子的眼睛登時盈滿了淚水。

  可是她咬牙踉蹌著爬開了,躲避下一刀。

  「你——你這是——」板野涼子顫抖著開口。

  「殺人?」那個男人笑嘻嘻地補充,兜帽下的臉紅彤彤的,很是恐怖,「當然是殺人,幫你們的。」他一把拽住中裡桃子的頭髮,刀子輕輕地劃過她的臉,「你們不是要死麼,我這是在幫你們啊。」

  很痛。

  中裡桃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涔涔,瞳孔恐懼地緊縮,滿眼淚水。

  男人抓著她的頭髮把她甩到地上,重重的。

  她摸到溫熱的粘稠液體,溫熱的身體,喉嚨裡的尖叫像是被掐住了一般。在她面前正是剛才那個倒地的、不知生死的、血淋淋地長髮女生。

  下一秒,板野涼子也避無可避地被抓住,一腳踹到了中裡桃子邊上。

  很痛。

  那個男人一腳踩住了板野涼子,再一次抓著中裡桃子的頭髮把她拉了起來,按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對準了那個地上躺著的女孩。她張大了嘴,一聲尖叫劃破了整個寂靜的夜,因為眼前這張臉——那個女孩的臉,睜大了眼仿佛是死不瞑目,凝縮著恐懼與驚慌,鮮血淋漓,她幾乎要懷疑女孩的眼球晶體也會掉出來。

  「很有美感的藝術品對不對。」男人低聲問,笑聲刺骨的冷,「很快你們也會變成這樣的。」

  「……」板野涼子微微仰著頭,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個女孩僵硬的神情,仿佛有一種森冷的氣息隨著那個躺著的女孩流入了自己的身體裡。

  「她和你一樣,我知道,你們都是想死的人。」男人詭譎地笑著說,「正好我想要殺人,你想要死,不都是一樣的嗎,我們各取所得。」

  中裡桃子全身都覺得很冷,血液好像都要失去溫度。

  男人丟下小刀,一手掐住中裡桃子,儘管只是單手,力氣也大的仿佛可以揉斷她的脖子。

  呼吸——

  「我……」中裡桃子的臉上漸漸露出蒼白,張大了嘴巴想要呼吸。

  沒辦法呼吸——

  很痛苦——

  她拼命用手去掰開男人的手,然後那只手卻如鐵箍一樣桎梏著她,無法動彈半分。

  「你們不是求死心切嗎,天狗告訴我的哦,你們一個個都已經活不下去了……」男人用腳踩住試圖掙扎的板野涼子——這絲毫不費力,板野涼子本來就感覺身體軟軟的,再加上又被他之前狠狠踢過,全身都痛。

  他稍微俯下了身,用另一隻手掐住板野涼子的脖子,漸漸收緊。

  「不用擔心屍體,我會把你們丟在火裡燒成灰燼,然後把骨灰丟在山裡,你們應該很清楚這麼做以後你們一定不會被發現的。」男人的低語如惡魔的吟唱,伴隨著漸漸失去的呼吸縈繞在耳邊——死亡好近,好黑。

  眼前似乎別的模糊起來,難以呼吸。

  中裡桃子的雙手也漸漸失去了力氣,癱軟了下來。

  無力反抗——瀕臨的死亡。

  好痛苦……死亡是這樣子的嗎……

  她就要這麼死了嗎……

  對了,她本來就是想要死的——因為這世上那麼多痛苦的事,那麼多絕望的事——無法承受下去,無法繼續下去。也許她就這麼死了……對,就這麼死了,就像這個男人所說,不會被人發現的,他一定會處理掉她的遺體,不會打擾任何人,不會讓家人、朋友、師長、同學感到煩惱。

  想要死去,想要獨自安靜地離去,無聲無息,簡單沒有痛苦——走向沒有痛苦的世界。

  好冷。

  她模糊的視線裡看見了那巨大的天狗像,用深幽深幽地目光看著她,在猙獰的夜色中顯得更加可怕,讓人冷不丁地寒戰——天狗,要來吃了她嗎。

  她身前的男人在模糊的視線下似乎和天狗重合到了一起——這個男人是天狗派來取她的命的嗎。

  原來如此——天狗也知道她要自殺了。

  可是、這麼近——這麼近的感受死亡,為什麼……

  中裡桃子和板野友美的眼角滲出了淚,深重的黑暗向她們吞沒而來。

  爸爸媽媽……

  為什麼,她這麼想要活下去。

  夜風涼涼的。

  「就把他們丟這兒?」帶著兜帽的男人掀開帽子,一把扯下臉上的易容,露出了他本來清秀的面容。

  「不然你還想帶回家養?」趴在地上穿著冰帝女式校服的矮小的人站了起來,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把臉上的東西擦掉。

  「真虧你不覺得噁心,弄了自己一身的血,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的。」渡邊有未嫌惡地看著麻倉若滿身血淋淋、紅通通的樣子,還有那長長的頭髮都結成一塊。

  「你猜。」麻倉若故意朝他彎起嘴角,不冷不熱地說。

  「不要引誘我想一些奇怪的事。」渡邊有未把暈倒的中裡桃子和板野友美拖到一邊,「還要清理現場,快點。」

  「你們說廢話的時間本來應該已經弄完了。」冷淡的嗓音打斷了他們。

  「喲,桃花扇,你確定這樣就夠了?搞不好他們醒了就找個角落把自己埋了。」帶著兜帽露出半張臉的渡邊有未提了一桶水來沖滿地不知是什麼血的血泊。

  「……」北顧然偏頭去看那三個學生,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麼,也沒有回答。

  突然來了一陣大風。

  北顧然望了一眼將所有一切都看在眼下的天狗像,似乎是笑了,轉身離開,而清理完畢的渡邊有未和麻倉若也快速撤離。

  天空中突然亮起了探照燈,一架直升飛機慢慢將落了下來。

  「桃子!」先是一對夫婦跳下了直升飛機,沖著那三個昏迷的學生跑了過去。

  「阿真!」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喊著「涼子」的男人也相繼跳下了直升飛機,快步朝他們跑了過去,急切而踉蹌的步伐。

  夜風似乎變得清涼而溫柔起來。

  北顧然站石頭路上慢慢地走。

  「算是趕到了嗎。」耳機裡淺羽殤的聲音極其溫柔。

  「差點就‘早到’了,桃花酒。」渡邊有未如流水的嗓音也響了起來。

  「那是因為你動作太慢了,桃花刀。」麻倉若吐槽道。

  「還不是因為你不幫忙,從頭到尾就裝死也就罷了,連洗地板都不搭把手。」渡邊有未慢吞吞地說,聽起來情緒輕鬆而懶散。

  「洗地板這種事一聽就和你比較相稱。」麻倉若說。

  「我還以為我會來不及,板野涼子的身份知道的太遲,而中裡桃子的父母都在國外出差。」淺羽殤像是長長地舒了口氣,「能趕上實在是太好了。」

  「桃花扇又開神技能了,他們還真在國外。」渡邊有未吹了聲口哨。

  「猜到安藤真是單親家庭才是神技能把。」麻倉若說。

  「……」北顧然一直沒開口。

  猜到中裡桃子的父母出差這個很簡單,因為她在三天前就和父母吃了最後一頓,也確定在遠足時自殺失蹤不會太快給家裡知道並造成困擾。

  另外她不想打擾任何人尤其是她深愛的父母卻還是選擇死亡,也側面可以看出她自殺的原因有可能是因為沒有地方可以排泄自己,沒有時間和父母溝通。越是深愛父母,越是覺得自己離父母的距離越來越遠,關係越來越冷漠——因而再也無法承受下去,無法承受這樣的冷漠。

  而猜到安藤真是單親家庭——因為他是早就決定好要自殺,只是偶然看到帖子後才決定同行——也就是說他早就感覺到壓抑並不想活下去,十二歲的少年,這個時間的學生如果就有了很大的學業壓力大約是因為家裡對他的期待太大。她只是假設家庭上的原因,比如一位單親媽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另外板野涼子如果不是純粹的因為國三的學業加重,偶然看到那個帖子而被死亡引誘;就是她身邊有什麼和她極好的人死去——也就是她前幾天死于車禍的母親。

  「我來找你了」——或許是來找中裡桃子共同赴死,或許是去找她的母親。

  當然,以上想法都是猜測而已。

  這些推理過程都不重要,她只是選擇了這樣的方案,並進行了這樣的行動。

  就像是,天狗的惡作劇——未必要告訴人類什麼。

  重要的是自殺未遂這個結果。

  後面他們在耳機裡說了什麼北顧然沒注意,因為某個閃光體少年正站在她前面不遠的樹下進行他每日必行的事業——發光。

  「……」北顧然微微仰著頭看他,看上去不打算開口。

  「……」跡部景吾也似乎不打算先開口。

  他們對視沉默了很久,一隻手掌大的蜘蛛突然從樹上掛了下來,恰巧落在跡部景吾面前,跡部景吾的臉色微微一變。

  北顧然眨了眨眼,扭過頭。

  「喂——」跡部景吾叫道。

  「……」北顧然挑起眉,語氣淡淡,「跡部少爺好像哪裡不太自然,不就是只蜘蛛麼。」

  跡部景吾僵硬地站在那裡。

  北顧然看了一會,默默地蹲在地上笑。

  所以說,這才是青春嘛。

  年輕地、張揚地、可以全力以赴、但也有做不到的事、有想不通的問題、有苦手的東西,就這樣活著不是很好嗎。

  尊重自己也尊重他人的生命。死亡是什麼,何必那麼年輕就知道。

  她真的成功地阻止了那三個少年少女自殺的念頭了嗎?

  誰知道呢。

  只能說希望那個將這場為了爭奪生命的必要的演出看在眼底的天狗能夠大顯神威讓失足少年和失足少女迷途知返。不過至少,現在他們活下來了。還有,沒有品嘗過死亡瀕臨的味道,怎麼會明白提前自我了斷是多麼愚蠢的事。

  嗯,她北顧然才不是超人,也沒法變成超人。

  或許關注一下聊天室,監控整個網路,還有……

  夜風溫柔,夜空燦爛。

  或許讓「絕望」成為關鍵字是個不錯的主意。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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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3.1

  五月下旬,初夏。

  教室裡有著溫暖和順的風,極其柔和。

  下課鈴響了。

  北顧然依舊坐在教室末尾靠窗的位置,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中的一支鉛筆,不知該說是若有所思還是該說是什麼也沒想。

  一些少年少女正圍坐在桌子旁討論剛發下來的期中考試卷。

  而期中考試的排名已經出來了,並且張貼在宣傳板。

  北顧然單手托著腮,鉛筆在她的右手上轉了個圈,筆尖落在白色的卷子上,上面的紅筆勾畫著讓人愉悅的數字——嗯,她一直都是個好學生,認真學習,認真考試。

  好吧考試結束了,而現在她要考慮的也不是這件事。

  北顧然把壓在試卷下面的檔拿出來,上面標著冰帝學園校內球類大賽的事宜安排。

  沒錯,就是冰帝學園校內球類大賽活動,每年五月中旬的之後就要進行的球類比賽活動——所以說青春期的少年真是精力旺盛、事務繁多、積極向上、幹勁十足,和她這個心態脫離國中生的老人真的完全不一樣。這些一定很適合在各個地方都會莫名其妙低調地冒頭的渡邊有未,或許也很適合各種詭異的蘿莉控麻倉若,不對麻倉若好像和她一樣不喜歡流汗運動——啊,生活真是太熱鬧了。

  等等,難道說她真的老了麼——北顧然莫名的開始吐槽自己,一定是氣溫的高升讓腦子的工作不正常了,果然想太多容易讓大腦中毒。

  不對!都是運動少年們太有活力才會讓她顯得如此不對,還用少年少女們這種老成的說法形容那些他們,她也才十五歲呀。

  不過重點是她這個運動廢為什麼要參合到這些運動事宜安排上來,學園祭和遠足也就罷了。

  說到底還是那位跡部少爺幹的好事,什麼大活動的安排都堆到她身上來。

  她怎麼有種成為學生會副會長這件事是一個巨坑的感覺。

  她果然是給渡邊有未給坑了吧,不就是讓他查點資料麼,憑什麼她就得去競爭那個兩年都空缺的學生會副會長職位。這交易似乎不划算啊……

  不僅如此,她還給跡部景吾給坑了。

  網球部訓練什麼的——這算是什麼藉口,那位跡部少爺不是一直都認為自己工作學習訓練都能夠協調好麼——如果不是欠那位大少爺這麼多那麼多的人情債,她才不要這麼安分的做這些呢,早就甩手不幹了。

  這絕對是打擊報復——用膝蓋想都知道。

  不就是沒幫他抓一次蜘蛛、抓一次螳螂、抓一次蝴蝶麼,話說這些節足動物到底有什麼好怕的。這些東西在遠足時遇到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說到這個,前兩年以至前十四年跡部少爺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萬能的跡部少爺也有苦手的東西這種事真是——超有趣。

  下次她要往他網球包裡塞一窩的蟑螂,然後把他的反應拍下來。

  北顧然轉著筆,慢悠悠地想著。

  好想休息啊,期中考之後就是小休息這不是正常人都會有的想法麼。

  校內球類大賽什麼的,她有一種會被少年們的熱血激情活力給擊中腦門的幻覺。

  而且是正中腦門,不偏不倚。

  好想放假……

  這種想法要是給淺羽殤知道大概會被她灌藥的——好吧開玩笑的。

  北顧然用一直托著腮的左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殼,決定把自己從胡思亂想、神遊太虛的狀態里拉回來。

  「……寺尾同學這次沒有拿班裡的第一名。」不遠處,她聽見有人這麼說。

  「好奇怪,寺尾同學學習一向最認真了。」有個女孩子附和道。

  「有什麼好奇怪的,學習成績本來就是有起伏的事,總有狀態不好的時候。」另一個女孩子托著腮說,「而且別的同學也很努力啊。」

  「是呢,這次拿第一的是押井智哉,這回智哉你可不是萬年第二了。」一個男生笑了一聲,但不是取笑,大概是相熟的朋友之間的調侃,「登上第一寶座的感受如何?也不負你一直以來的努力了。」

  押井智哉恰巧從門口走進來,笑著扶了扶眼鏡說:「其實我蠻意外的。」

  押井智哉是個清秀溫和的少年,戴著無框眼鏡,頗為儒雅,脾氣好,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也很容易相處。

  「你意外?」那個男生走上前笑著拍他的肩,「喂喂,你這樣的態度讓我們這群還在前十排外的學渣怎麼活?」

  「只拿了一次班第一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吧。」押井智哉無奈地笑笑,「而且冰帝三年生高手如雲,班第一又不是段第一,在整個國三段也排不上什麼好成績。對了,說起來這個,蒼太呢?」他環顧教室一圈沒找到他要找的人,只好開口問。

  「押井你就說笑吧,我們這一屆哪有誰的成績能夠拿下整個三年生的第一寶座,那可是跡部大人專座。」一個女生挑著眉說,「你在段裡排名也算是不錯了吧,這次,你可是打敗了寺尾。」

  「說起來一下課就沒見到寺尾同學了。」另一個女生說。

  「寺尾同學?」圍坐在一起的其中一個女孩也隨之看了教室一圈,「我剛才還有看到他的啊。」

  「可能出去了吧。」押井智哉說,看他的神色有些擔憂。

  「喂智哉,你拿了第一請不請客啊。」一個男生用手肘推了推押井智哉,打斷了他。

  「其實你就是看中了這點才這麼在班裡大肆討論吧。」押井智哉無奈地說,話雖如此,神情卻很是溫和。

  「嘿,被發現了。」男生做了鬼臉,「前陣子你一直不肯出來玩,說是要認真複習功課,現在期中考結束了總可以出來玩了吧。」

  「今天嗎?」押井智哉問。

  「及時行樂啊,別說你又這個事那個事,除了女朋友的事全都不算事。」男生攤手說。

  「喂喂,我哪有什麼女朋友,別開我玩笑了。」押井智哉一臉無奈,神情帶上了些許赧然。

  「所以說,」男生在他面前豎起食指,小小地搖了搖,「你就是沒事。」

  「好吧好吧,我去還不成麼。」押井智哉應了。

  「你們幾個來不來?」男生問那幾個女孩子。

  「有人邀請相約,當然樂意奉陪。」一個女孩子笑了,略微大膽,看起來性情也很爽朗,「不過請客還是算了吧,大家AA制各付各的玩的也開心。」

  「也行。」男生對此到沒有什麼意見,本意就是把人拖出來玩,至於是一人負擔還是全體平攤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要不把蒼太叫上吧。」押井智哉提議,「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再加上這次也考不好了,可能是最近學習壓力大了,還是叫出來玩玩放鬆放鬆好了。」

  「別人要放鬆你就想的很清楚,自己就從來沒想過要放鬆,押井你真是個矛盾的人。」一個女生揶揄道。

  「畢竟智哉是要爭奪第一寶座的萬年第二啊。」搭著押井智哉的男生說,滿臉促狹,「是吧,第二君。」

  「不要這麼說……」押井智哉有些不好意思地推眼鏡,像是要掩飾神情。

  「要是這麼說寺尾同學不是更努力嘛。」一個女生雙手抱胸,「他可是佔領第一君的稱號時日已久了,還能工作優異戀情美滿。」

  「那寺尾同學會不會沒時間?他不是學生會的委員嗎,搞不好工作很忙。」另一個女孩說。

  「到時候問一下蒼太好了。」押井智哉再次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語氣溫和,「我沒有考慮周到。」

  「押井你這話要說的我們慚愧作死麼?」那個大膽的女生挑眉說,「不管怎麼說押井你也是想讓寺尾放輕鬆一點,事實上我也在想寺尾最近是不是壓力大了,萬年第一竟然也有脫靶的時候。」

  「可能是學業和學生會的事沒兼顧好吧,學生會的工作也很重要,畢竟跡部大人對學生會的幹部們的工作一向要求嚴格,再說,他可是我們校的安全大使。」有女孩猜測著說,「他就是什麼都太較真了,應該放鬆下來去好好約會一次。」

  「哎,有女朋友的寺尾蒼太君,學習優異的寺尾蒼太君,學生會幹部的寺尾蒼太君。」男生說。

  「羡慕嫉妒恨了吧。」女生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哎哎,只是傷心沒有貼心人啊。」男生也並不在意那些並非惡意的嘲笑,反而做著鬼臉說。

  「這麼說起來,蒼太要來的話,他那位可愛的小女友也會跟來的吧。」一個男生說。

  「喂喂,朋友妻不可戲啊。」一個女生也調侃道。

  「不給戲?那你給我戲一個?」男生挑眉取笑道。

  一本書朝著他的臉飛了過去。

  「哦……」另外幾人刻意發出意味深長的聲音。

  幾個笑鬧起來,教室裡不一會就鬧成一團。

  北顧然偏了偏頭,看著教室中央那幾個少年少女笑容歡暢。

  仿佛時光都能在這一刻定格。

  從窗戶灌進來的風拂過北顧然的頭髮,弄得頭髮有些亂糟糟的,她回過神伸手把自己的頭髮理順,垂下眼去看桌上那份「校內球類大賽」的安排事宜檔,唇角卻彎起了極淺的弧度。

  活力的少年少女啊。

  也罷,比起那些用生命運動的少年少女,她這個運動廢也就適合做做這些幕後的事宜安排。

  她把場地佈置的部分劃了重點標記。

  鉛筆標記的痕跡突然讓她怔了怔,下一秒,鬼使神差地從抽屜裡拿出了另一份用夾子夾起來的厚厚一疊檔。

  那是冰帝學園祭的策劃提案、事宜安排、財務預算報表——準確的說,前兩年的。

  說起來,學園祭結束都一個月了,她還沒把這些東西還給學生會的檔案室。

  北顧然神情略淡,不知是在想什麼,指尖掠過上面標記的文字。

  那個字跡——北顧然的視線落在窗外。

  跡部景吾的字跡,觀其字知其人,他的字就和他本人一樣透著一種張揚華麗的高調,筆劃有力,金鉤鐵劃,如若脫韁的野馬騰空而來又絕塵而去,收筆時依舊有力,收放自如,入木三分。

  字如其人。

  她可以想像到紫灰色短髮的少年寫字時的神態,深藍鳳眸中的銳光,眼角的淚痣熠熠生輝的樣子。

  北顧然微微蹙起眉,突然意識到這個少年在她腦海裡的形象變得生動了。

  跡部景吾這個人,這個本來在她的腦海裡只是冰帝帝王和網球部部長這兩個身份所標識的人,突然變得生動,並且在不知何時,出現在腦海裡的時候格外清晰。

  她伸手揉眉心。

  這些檔,這些標注字跡……

  他知道她是不會向他求助,不會向他要那些策劃提案和前幾年的學院及備案,所以他也不開口問這件事——但意外的是他沒直接強硬地把那些東西塞給她,當然了,這是她做策劃必須參考的東西,所以沒有會很糟糕的,就算他直接給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只要跡部景吾確實是想讓她做那次的策劃。不僅如此,跡部景吾就像是猜到她會偷偷去拿走那些東西,提前把這些東西都整理出來放在學生會檔案室最顯眼的地方。

  渡邊有未在耳機裡告訴她這玩意兒就擺在最顯眼的地方時,她找不到那時候應該可以作為心情的表達的形容詞。

  除此之外,資料上做了很明顯的標記——重點部分以及跡部景吾對幾個提案的評價。

  這些都是她做學園祭策劃的參考。

  真是糟糕——這樣不動聲色的強硬和溫柔,跡部景吾真是個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的人。

  北顧然的指尖輕輕敲在那些檔上,神色極其冷淡。

  她當然知道這是跡部景吾不是懷疑她能力什麼的,而是為了冰帝學園,為了學園祭更好地進行。

  但是,這樣好像會觸動神經。

  北顧然垂著眼,把所有那份檔丟進抽屜,重新開始看目前的工作。

  管他呢。

  現在還是先處理一下她亂七八糟的校內球類大賽事務安排吧。

  球類大賽的各專案報名已經通知各班學生,報名的名單應該今天就能羅列出來;活動宣傳海報和大型海報架子也已經設立好,現場佈置還要再另外看看;另外球類比賽項目比較多,恐怕光是學生會的人手是不夠用來維持現場狀況的,再加上還要有人來做裁判,做分數統計等等。

  果然還是要招募一些學生志願者比較好。

  北顧然無意識地用右手轉動著鉛筆,仔細考慮著整個工作安排的情況。

  也許可以考慮從各運動社團裡直接招募安排志願者,畢竟他們對球類項目應該熟悉度會高一點,也不必特別再向學生志願者講清楚各種球類比賽時的裁判規則。

  她把冰帝學生運動社團的單子挑出來。

  「真是麻煩啊。」北顧然看了一會,小聲嘀咕了一句,語氣卻平平淡淡不像是在抱怨。

  簡直就像是在刷完日常任務和主線任務以後多出來的附加任務——而且還是沒獎勵的。

  她偏頭,看見兩個女生正說笑著從走廊走了過去。

  北顧然的目光頓了頓,挑起眉梢——板野涼子和中裡桃子——看來已經從醫院回來了,但願那次記憶不會成為人生陰影——嘛就算有也沒辦法。不過她們這是在經歷過生死劫難後而成為了好朋友了麼,話說兩個都曾有輕生念頭的人湊在一起不會重蹈覆轍麼?還有那個安藤真,才十二歲,不知道能不能承受這麼臨近死亡的感覺。

  她伸手托住下巴,目光淺淡地落在兩位少女燦爛如陽的笑容上。

  風輕輕劃過少女的衣角和裙擺。

  五月末了,初夏的氣息。

  或許該買把扇子為夏天的到來做準備了,她可是很討厭流汗的。

  嗯……夏天要到了啊。

  北顧然緩緩地、淺淺地彎起眉眼,清冷的面容在光的折射下融入了一瞬間奇異的柔和,她轉了轉筆,在校內球類大賽的檔上寫上了「各專案安排的確認」、「時間」。

  今天還是去看看場地安排好了。

  運動什麼的,雖然不適合運動廢,但其實還是很符合夏天的主題的。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3.2

  五月下旬,空氣裡充滿了初夏的氣息。

  風拂動髮絲和運動衫,少年少女聚集在一起,體育館人聲鼎沸。

  真是年輕又有活力。

  但是——運動這件事,她頂多是想要策劃,沒過要參與啊喂。

  北顧然站在乒乓球桌前,握著乒乓球拍,望著眼前的長桌,耳畔充斥著喧鬧嘈雜的聲音,還有人在大聲喊著加油什麼的——有些不太明白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

  她不是在四處閒逛……麼?

  校內球類大賽和她這個運動廢材究竟是搭上哪兒門子關係了……

  北顧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渡邊有未在前幾天偷偷替她交了一份報名表,她沒注意過參賽者名單所以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也是排列在案的。

  她是不是應該感謝渡邊有未沒有神經質發作一般給她報了那些運動量極大的球類運動,而是這個算得上正常的項目。

  北顧然微微蹙眉,想起渡邊有未在她耳邊念叨說她的運動量實在是太小了,身體會越來越弱、體質會越來越差什麼的——真是個囉嗦的傢伙,她以前這麼沒發現渡邊有未還有這種屬性,明明是個懶散的要死的人竟然說她運動量太低不合格。

  她在桌面上丟了丟那個輕飄飄的乒乓球,這麼輕的球,她確實能打得動,比起籃球、足球、網球、排球那些用生命在奔跑的球類要簡單一點,但是她還是寧願去打桌球——不是乒乓桌球。

  不過,如果她去打桌球說不準會把整個桌球的比賽都給弄得烏煙瘴氣。

  「北同學?」一個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咬字和平常聽到的日語音節有所不同,如夜風中撩撥心弦的輕輕的美妙的旋律,性感得讓人沉醉。

  「……」北顧然微微抬起眼,看見穿著忍足侑士握著乒乓球拍站在對面。

  她眨了眨眼,半晌才從忍足侑士那圓圓的平光眼鏡後面的眼睛裡反應過來——忍足侑士是她的對手麼,乒乓球對手——這運氣好像不太對啊,而且這一組難道是男女混打組麼。北顧然偏了偏頭,一言不發地看著她那個乒乓球。

  「沒想到會和北同學打比賽,希望北同學手下留情呢,可不要殺的我片甲不留啊。」忍足侑士淺淺一笑,禮貌而優雅,深邃而澄澈的藏藍色眸子注視著北顧然。

  「我不會打。」北顧然坦然地說。

  忍足侑士愣了愣,似乎是沒反應過來。

  「我不會打除了桌球以外的所有的球,包括乒乓球。」北顧然語氣淡然,絲毫不為這種事感覺丟臉。

  當然了,她本來就不是什麼都會的。

  人總有一些不會的東西。

  忍足侑士終於反應過來,也笑了起來,眼睛輕輕彎起,「北同學真坦然。」

  「自然。」北顧然說,「不會就是不會,裝作很會然後被拆穿是愚昧者的行為。」

  她握住乒乓球拍,把乒乓球輕輕拋棄,敲了過去。

  乒乓球太輕,不過在她手下還是慢的可以。

  忍足侑士伸手用球拍去接球,刷的——球落在北顧然這邊的領域,極快的錯開北顧然落在地上,而北顧然卻半天沒有動彈。

  「……」忍足侑士又一次怔住了,伸手扶了扶眼鏡。

  事實上他沒想過北顧然動都不動。

  北顧然微微歎了口氣。

  她反應不過來,她的運動反射神經太慢了,就比痛覺神經快那麼一點。

  如果是羽毛球還好說,畢竟場地夠大,等羽毛球從對面慢悠悠地飄過來,她還可以根據直覺測定的球的位置早一步去接球——但是乒乓球的桌子太小了,而乒乓球也太輕、速度太快了,等她直覺反應過來球會經過的路線,球已經過去了。

  「北同學?」忍足侑士問道。

  「繼續吧。」北顧然說,依舊握著乒乓球拍站在那裡。

  「好的……」忍足侑士微微笑了笑,「北同學既然不會為什麼會選擇參加乒乓球?」

  「……」北顧然不去用眼睛注意那個球反而截到了,球彈了回去,「運氣不好。」

  忍足侑士頗為好奇地看著她,似乎是在為她運氣好接到球而迷惑。

  「我運氣好。」北顧然說。

  忍足侑士回了球,卻發現北顧然已經伸著握拍的手安靜地等在那裡,球就跟自己長了眼睛撞上了她的球拍一樣,又回了過來。

  他頓了頓,毫不猶豫地回球,球速變快了。

  「……」忍足侑士看著那球又一次錯過了北顧然落在她身後。

  但是他注意到她已經提前伸出手,如果不是球速變快她確實能接到。

  似乎,很有趣。

  忍足侑士伸手推眼鏡,唇瓣似乎彎起了笑。

  北顧然瞄了一眼那個球,神情淡然,顯然並不在意自己沒有接到球的事,也不在意自己失分的事。

  當然了,她一定都沒有參加校內球類大賽的意願。

  「北同學的運氣很有趣。」忍足侑士露出了稍顯探究的神色,語氣不緊不慢,「似乎能夠提前知道球落在哪裡。」

  「……」北顧然淡淡地瞥了忍足侑士一眼,也並不對他的說法作評價。

  忍足侑士看著球又一次被她看也不看地提前拍了回來——不,比起這個,她根本沒離開自己站立的位置,因為乒乓球桌本來就小,只要伸手就能攔到但是這樣動也不動就能接球也太詭異了,尤其是當乒乓球就跟自己長了眼睛撞上北顧然的球拍一樣,真是,非常的詭異。

  「這時候就可以看出幸運值對一個人的生活的好處。」北顧然冷淡地說。

  「……」忍足侑士有一瞬間有一種脫離正常思維的運行方式的錯覺,但他很快回神,一邊回球一邊開口,「我倒是覺得北同學像是有意識地控制著這種運氣。」他語氣有些意味深長,目光落在北顧然身上,深邃如寒潭,找不到他的真正想法,卻仿佛能洞穿他人的想法。

  「……」北顧然偏了偏頭,沒有回復,反而是看了看那慘不忍睹的分數。

  隨即她的視線落在忍足侑士身上,忍足侑士那雙深邃的眼眸似乎是掩藏在平光眼鏡下,掩藏了銳光,仿佛平靜的大海下靜悄悄地醞釀著波濤駭浪。

  這個深藍發色的少年,不愧是網球部的軍師。

  短短幾個球就似乎猜到了她的能力。

  真是個深藏不露的少年。

  她確實是有意識地在回球,用更專注的直覺去探查下一球回擊時的球路,在她擊回去之前就想下一球,才能跟得上忍足侑士回擊的乒乓球的球速——不然她的運動反射神經是跟不上那個小小的、輕飄飄的乒乓球的。

  儘管如此,她也不可能得分。

  只要忍足侑士把球速突然提高,她就會來不及攔住那個球。

  所以說,比賽結果當然是慘不忍睹的一邊倒。

  北顧然把乒乓球拍放在桌面上,轉身離去。

  「很有趣的比賽。」忍足侑士說。

  「可惜我不覺得。」北顧然語氣冷冽,似乎頗為不高興,面上卻沒有什麼神情改變。

  「我是第一次遇到能夠預測球路的對手,如果北同學能打網球一定會成為高手。」忍足侑士認真地說。

  「……」北顧然的腳步因他的認真的語氣而頓了頓,但她沒說話,忍足侑士又一次開口了。

  「只可惜北同學有心臟病,還是不要做劇烈運動的好。」忍足侑士嗓音天生就是一種溫柔的磁性,似能撩撥心弦。

  「我不喜歡運動。」北顧然最終只是冷淡地說。

  這些少年——未免太過溫柔了。

  只要忍足侑士想,這場比賽還可以結束的更快,畢竟她是個運動廢,而忍足侑士是個很棒的網球運動員。他恐怕是顧及到她的心臟病,擔心她會奮力去接球對心臟帶來負荷,所以才會只用中等的球速去進行這場比賽。

  她拿起自己的那瓶水,微微垂著眼往外走。

  球類大賽什麼,她真是完全沒興趣。

  北顧然輕輕舒了口氣。

  「顧然?」一個柔和的聲線落在她耳朵裡。

  「……」北顧然微微揚起眼,語氣聽不出情緒,「你怎麼在學校?」

  淺羽殤正在她前方不遠處,唇角微微挑著溫暖而愜意的笑容,暖橘色的眸子凝望著人時很專注,讓人覺得仿佛是被溫柔得放在最重要的地方,「聽有未說你有參加校內球類大賽,今天做完檢查就來了,反正在醫院也很無聊呢,有未說我再繼續在那裡呆著會發黴。」

  北顧然瞥了一眼淺羽殤身後的麻倉若。

  麻倉若聳了聳肩,眸子深幽,「她想來我不難道還不負責接送麼?」

  「渡邊有未呢。」北顧然上前去推輪椅。

  「在打籃球。」麻倉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知從哪裡掏出了本漫畫邊走邊看。

  「顧然參加的是什麼比賽?」淺羽殤偏頭問,嗓音輕輕淺淺,很柔和,「你會參加比賽真是讓人意外。」

  「乒乓球,已經結束了。」北顧然淡然地說。

  「咦?」淺羽殤眨了眨眼。

  「你確定你是為看比賽來的?」北顧然挑眉。

  「上次你給我帶來的課堂筆記我已經看完了,還有期中考的試卷我也做了喲。」淺羽殤笑著說。

  「……」北顧然推著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直到附近沒什麼人,淺羽殤才快速地說,「校友論壇有人留了很奇怪的委託,因為你沒帶無線通訊,所以通知不到你。」

  「什麼委託。」北顧然一邊推著她走,一邊問,神色依舊淡然沒有變化。

  「嗯……」淺羽殤唇角依舊是暖暖的笑容,「怎麼說呢,她似乎希望我們去關心一個人。」

  「希望?」北顧然語調微微挑起,「她自己不去關心?」

  「不能夠。」淺羽殤說,微微偏著頭看四周,聲音裡也透露出她的不理解和疑惑,口吻卻保持著暖暖的溫柔,「她說她不能去關心。」

  「……」北顧然似乎是考慮了一會。

  「要接這個委託嗎?」淺羽殤輕聲問。

  「你怎麼看到這個委託的?」北顧然抬眼掠過不遠處的學生群,大型海報架下一個男生正在一邊拿著一本書慢慢地走,「這個不是絕望帖吧。」

  「嗯,她在校友論壇裡直接發了‘請求桃花扇的幫助’這樣的帖子。」淺羽殤回答。

  「哦,真巧,就是那個男生。」麻倉若也抬起頭插嘴,指了指那個不遠處一邊看書一邊走的男生。

  淺羽殤的目光移了過去,「要接嗎?」

  「……」還沒等北顧然作答,就注意到裡海報架不遠處的地方有人在盯著這邊,她的神色一頓,「你來學校的事有沒有告訴跡部?」雖然是提問,但是她卻很肯定——顯然是已經有了答案。

  「……」淺羽殤眨眼,似乎是愣了愣,「沒有……」她有些小聲地說,「是突然決定要來的。」

  「嗯,顯而易見。」北顧然偏了偏頭,看見那位高調傲慢的少爺正大步走來,臉色略有些小小的——大概是陰沉?「你這樣突然來學校他會生氣的。」她說,語氣篤定。

  「可是來學校又不會出什麼事。」淺羽殤有些無奈,眉眼卻極致的溫柔,「小景未免太小心了。」

  「畢竟那是冰帝的王,會多考慮一些很正常。」北顧然口吻淡淡的。

  然而這句話卻讓淺羽殤和一旁沉浸在漫畫世界的麻倉若都抬起頭看了北顧然一眼。

  北顧然的神色突然一頓,偏褐色的眸子似乎是閃過什麼,目光灼灼。

  等淺羽殤和麻倉若反應過來時,北顧然已經向著跡部景吾跑了出去,速度快的超過了平常的認知。

  而跨步走來的跡部景吾神色也是一頓。

  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小心!!!寺尾快退開!」跡部景吾對那個站在海報架下面的男生大聲喝道。

  幾乎是話音剛落,就聽見大型海報架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一枚很大的釘子從上面掉了下來,海報架搖搖欲墜似乎要頃刻倒下。

  那個男生似乎有些神情恍惚,抬起頭也怔在那裡半天沒有反應。

  跡部景吾已經踩著花壇飛快地躍了過去,一把推開那個男生,陰影瞬間覆蓋了他。

  他下意識地抬起右手去保護自己的頭部。

  突然,一隻手抱住他的右手臂。

  隨著一個橫沖而來的慣性力量,他整個人都被撲倒在地上。

  一時間,天旋地轉。

  「咚——咚咚——」海報架子上的鋼管掉落在地上發出很重的響聲。

  跡部景吾微微睜大了眼,陽光落進他的眼睛裡,很刺眼。

  他身上被壓著,感覺很重很難受……

  「喂——」跡部景吾極快反應過來半坐起身,看見北顧然正極少見地面色通紅地喘著氣。她坐壓在他身上,一隻手緊緊拽著他的右手手臂,而她自己的右手正擋在頭上,一根長長的鋼管正從她手臂上慢慢地滾落滑倒在地上,發出重響。

  「……」北顧然輕輕舒緩著氣,儘管因為急速運動而面色泛紅,神情卻很冷淡。

  過了好半晌她才微微蹙起眉去看自己的右手臂,因為參加乒乓球賽而換了短袖運動衫,手臂上被劃傷了,而且……她的視線漸漸出現了模糊。

  她的運動反射神經反應太慢——鋼管數量又多,還有一根砸中她的……

  北顧然騰地倒在跡部景吾身上。

  「北顧然!!!」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3.3

  陽光真是刺眼。

  跡部景吾微微眯著眼站在窗戶旁。

  正午的陽光將影子投射在地上,並不長,但是有著很明顯的俐落的弧度。

  忍足侑士推開病房的門進來的時候微微怔了怔,頗為好奇和探究地盯著跡部景吾的神情看了一會,挑起眉,平光眼鏡後的眼睛似乎浮現了一抹了然。

  「跡部?」他雙手抱胸叫道。

  「啊恩?」跡部景吾似乎是剛剛回過神。

  「剛才的表情略顯可怕喲。」忍足侑士說,略帶揶揄的口吻。

  但他說的是不是玩笑話。

  是的,那種神情略顯可怕,銳利而光芒四射,極其強盛,會讓人有一種似乎被吞沒的錯覺。

  他突然想起那時候跡部景吾抱著北顧然坐車往醫院去的樣子,很冷靜,也非常的理智清晰甚至沒有半點遲疑和停頓。

  送進醫院、和醫生講清楚狀況、要求的檢查……

  一項一項,有條不紊,語氣冷淡沒有絲毫顫抖,仿佛這件事與他沒有絲毫關係。

  但是那個樣子——那個一直以來高調傲慢的冰帝帝王,那個驕傲優雅的少年——冷冽強勢得如同雄獅被激怒露出了銳利獠牙,勢不可擋。

  確實挺可怕的。

  跡部景吾稍稍偏了偏頭,深藍色的鳳眸極其銳利地看了忍足侑士一眼,凜然冷冽,但緊接著他似乎是不經意間用手指拂過自己的髮絲和眼角的淚痣,語氣淡淡,「你想說什麼?」

  「不,沒什麼。」忍足侑士笑了笑,攤手說,「不過我猜想病床上那位小姐一醒來看到的是你這樣的表情肯定會被重新嚇暈過去。」

  「……」跡部景吾的目光掠了過去,卻只是冷淡地睨了一眼昏睡中的北顧然,什麼也沒說。

  「傳播負面情緒是要給休養中的病人帶來壓力的。」忍足侑士搖了搖手指,「對這位可愛的小姐,跡部不是應該是被英雄救美所以要以身相許麼。」

  「……」跡部景吾俊美精緻的面容有一瞬間因為他的話而變化,眉宇間似乎閃過陰霾。

  當然——被救本身值得感激,但是造成現在的局面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至少,用她現在的樣子換他現在的平安是他跡部景吾不太想看到的局面,完全不想。

  「昏睡只是一時的,北同學的後背遭受了鋼管的重擊,另外手臂上也承受了數根鋼管掉落時產生的壓力,還附帶劃傷,雖然聽起來嚴重,但是她確實沒什麼事。」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慢慢地說,「各方面的檢查都已經做了,身體基本健康,只需要休養——當然,休養自然是要休養很久。另外,更有趣的是,」說到這裡忍足侑士似乎是刻意頓了頓,語氣略有些意味深長,「她心臟雖然說不上強悍但是卻不像是有得過先天性心臟病,所以這次受傷對她的心臟沒有造成什麼嚴重負荷。」

  但令忍足侑士意外的是,跡部景吾對他最後的那句話基本上沒有什麼反應。

  他神色很坦然,沒有憤怒,更沒有吃驚意外之類的神色。

  「……」跡部景吾只是將目光落在北顧然身上,並不說話。

  直至半晌,他用冷靜、有條不紊的語氣問:「海報架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麼。」

  忍足侑士挑了挑眉,「很顯然,裝的時候沒有裝好,釘子松了,所以掉落了一個,導致整個架子不穩定,轟然倒塌。」

  「寺尾蒼太在哪裡?」跡部景吾開口。

  「他是學生會安全委員長,自然是在學校。」忍足侑士說。

  「……」跡部景吾似乎是在考慮什麼,眸光變幻不定,沉沉浮浮著什麼意味不明的情緒,但最終他只是問了一句,「他有沒有受傷?」

  「只是一點小擦傷,醫務室已經處理了,你那一下推的很及時。」忍足侑士唇角挑起笑,眸子裡也隱隱帶上了笑意。

  所以說,這才是他們冰帝學園的王。

  不管因為工作的問題導致了什麼紕漏,最重要的是他領地裡那些學生的安全。

  就算其實是寺尾蒼太自己沒有做好安全檢查導致這樣的危險。

  沒錯,這是寺尾蒼太這個學生會安全委員長必須做的檢查工作,校內球類大賽的舉辦籌備以及場地佈置必須有學生會的事前檢查,確定各方面不會出現安全隱患。

  他們沒注意坐著輪椅的淺羽殤在病房門口停頓了片刻,就讓麻倉若推著她繼續在醫院裡閒逛。

  「小景這次很生氣呢。」淺羽殤單手托腮,嗓音柔和溫暖。

  這樣的聲線仿佛能撫平所有的傷痛和不安。

  「是麼?」麻倉若慢慢推著輪椅,似乎是不解,「他生氣不是理所當然麼,學校裡出了事對他這個冰帝的王來說都是很糟糕的事。」

  「不,我是說他很生氣。」淺羽殤那暖橘色的眸子似乎是若有所思。

  「很生氣?」麻倉若偏了偏頭,深綠色的眸子略顯深幽,「北顧然這次的雖說不算輕,但也不能說是嚴重吧,昏迷是因為背部挨了一下,大腦保護的很好沒有受傷,最多就是保護腦子的右手可能麻煩點,骨裂了,還劃傷,想來是要長時間不能用右手,要長時間休養。」說到這裡麻倉若停了下來,挑起眉,「我倒覺得北顧然會很高興,畢竟她本來就不喜歡動。」

  淺羽殤聳了聳肩,「恐怕小景是在惱怒,畢竟這件事是因為學生會的不察引起的,作為對學生會要求極其嚴格的小景來說,這件事的性質非常糟糕。」她伸手撫了撫頭髮,「也幸好這次的鋼管並不是特別重……」她有些擔憂地蹙眉。

  「我倒是好奇北顧然的心臟病是怎麼回事。」麻倉若的嘴角挑著笑,形如貓嘴,眸子極為深幽。

  「不管怎麼說,她沒事就好……沒有心臟病,她那時突然的劇烈運動和遭受重擊反而不會有事了……」淺羽殤最終舒了口氣,語氣淺淡溫暖,包容而理解,仿佛春日裡的暖風拂過嬌花朵朵,「至於心臟病的事,顧然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麻倉若的腳步一頓,撇過頭,「反正她傷成這樣不管是不是有心臟病都要休養。」

  「阿若你不是也很關心她嘛。」淺羽殤淺淺地笑,眉眼溫柔。

  「她受傷只會變本加厲地奴役我們。」清澈低沉如靜靜的流水的嗓音響起。

  淺羽殤朝拐角處靠站著的渡邊有未招了招手,「有未,什麼時候來的?」

  「你不是在籃球賽麼?」麻倉若也頗為意外,看著渡邊有未身上的寫著號碼的籃球運動服,「打完了?」

  渡邊有未攤了攤手,並不作答而是另外說:「既然那個女人沒事,我就先回學校去了。」

  「這就走了?你不幫她出院帶她回去?她醒來要是發現自己在醫院會砍了你的,在你的精神上。」麻倉若問。

  「我倒是想,不過這事我還真插不了手。」渡邊有未轉身走了,背朝他們擺了擺手,「要是被發現和北顧然有聯繫也就罷了,被發現她住我家還不被拆成七零八落的……」隱約傳來他低聲的喃喃自語。

  淺羽殤眨了眨眼,暖橘色的眸子突然彎了起來,「我好像知道了什麼。」

  「嗯?」麻倉若略有些疑惑。

  「不,只是頗為意外事情的發展,但是好像又在情理之中。早就有苗頭了不是嗎……」淺羽殤慢慢地說,眸子裡暈著光,明亮而柔軟,「這麼說……或許……那個強烈的情緒……」

  麻倉若偏了偏頭,並沒有在意,推著她繼續前進。

  當他們繞了一圈第二次走到北顧然的病房時,他們發現北顧然以及跡部景吾都已經不在病房裡了。

  換句話說,北顧然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

  「她清醒了?」麻倉若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可能吧。」淺羽殤單手托腮,柔和的眉眼帶上笑意,「又或許某人知道她最討厭醫院了。」

  醫院走廊上的窗戶很明亮,初夏正午的陽光仿佛明晃晃地照進眼睛裡,連纖塵都變得極為清晰。

  淺羽殤向著陽光伸出手,金色的光落在手指上。

  那位冰帝的帝王……很生氣麼。

  究竟是為一枚松了的釘子的意外而生氣,還是為學生會工作的不仔細而生氣——亦或是,因為自己被救了這件事而生氣。

  又或者,這種強烈的情緒……

  她淺淺彎起了唇。

  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麼。

  是的,跡部景吾自己知道自己這種強烈的受衝擊的情緒,儘管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他坐在沙發上,揚著頭靠著沙發椅背,一貫銳利的鳳眸此刻正閉著,似乎在休憩,眉宇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陰霾。

  「景吾少爺,那位小姐已經安排好了。」管家對跡部景吾恭敬地說。

  「……」跡部景吾眉頭都沒有動,「她還沒醒?」

  「是的,景吾少爺。」管家回答。

  「……」跡部景吾依舊閉著眼,神情若有所思。

  「景吾少爺?」管家開口了。

  「啊恩?」

  「這樣將一個女孩子帶回來似乎並不合適,對那位小姐來說很不禮貌。」管家說。

  當然了,他可是將一位還是昏迷中的十五歲少女直接給帶回了他家裡。

  非常的不禮貌——這可不是跡部景吾會做的出來的事。

  聞言,跡部景吾依舊不變神色,回應也並沒有遲疑,「她醒了就安排司機送她回去。」顯然這個安排是他早就做好的決定——這是當然的,如果不是他不知道她住哪裡,而她又對醫院那種厭惡的很的態度,他根本不會選擇帶她回來。

  過了一小會兒,跡部景吾又開口,「今天給她另外安排一份單獨的飯菜。」

  「是,景吾少爺。」管家絲毫不因跡部景吾的話疑惑震驚,反而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跡部宅的管家自然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們的景吾少爺本來就是個極為細緻的人。

  只不過這樣對待一個女孩子,把一個女孩子帶回家倒確實是第一次。

  儘管那位小姐是因為景吾少爺而受傷,但是一般來說不是安排在醫院等她清醒不是更合適嗎。

  管家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不作任何評價地離開了,他還要去安排很多事呢。

  不管怎麼說,他們的景吾少爺是自有分寸的。

  而這時跡部景吾猝然睜開眼,目光直直地落在天花板上,好一會兒,他抬起了右手臂。

  「……」跡部景吾的目光停留在右手上,手指伸張,很有力,沒有任何損傷。

  他清晰地記得那一刻被抓住右手臂的感覺。

  溫熱的掌心溫度貼在手臂上的感覺應該是早已毫無痕跡的消失,但是那一刻被緊緊拽住保護在她懷裡的右手臂此刻莫名的像是被燙傷了一般灼熱。

  她不只是救了他這麼簡單而已。

  跡部景吾當然是知道的。

  北顧然救了他並在第一時間抓住他右手的意思……

  正因為如此,他才對她這樣的行為惱怒卻又說不出什麼話。

  因為,她是在說——這是打網球的右手。

  她在昏迷前舒緩著氣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跡部少爺,網球比賽要開始了吧……」

  如果這個五月末,跡部景吾的右手出現任何狀況,都會對六月即將開展的東京網球都大賽產生極其糟糕的影響——但北顧然要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最糟糕的不是部長不能出場帶給冰帝網球部可能的影響,而是他跡部景吾失去了這次這一年難得的與人用網球一較高下的機會。

  跡部景吾抿直了唇,眉宇間盡是銳利和陰霾。

  他不知道他猜得對不對,只是隱約感覺到她倒下前那個眼神的意思是……

  ——喂,跡部景吾,你好像很在意網球的樣子。

  ——要是右手受傷而不能參加這次球賽,會很失望的吧。

  跡部景吾垂下眼。

  不得不承認,他目前這種強烈的情緒並不是生氣或者憤怒,而是一種莫名被什麼震撼——或許沒有到這種程度,更準確一點或許是被衝擊。

  所以看著她就這麼直挺挺地倒下去的時候,他也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

  「景吾少爺,那位小姐醒了。」一個女僕裝的女傭不知何時站在一旁,輕聲對跡部景吾說。

  「……」跡部景吾的神色一斂,起身時眸光銳利凜然。

  他神色冷冽,不緊不慢地跨著步子往樓上走去。

  然而越是靠近房間,越是清晰地感受到那種強烈的情緒在碰撞著什麼。

  直到他推開房門看見那個靠坐在床上的女孩似乎用左手摸著耳朵在說什麼,他的右手臂仿佛又被燙傷了一般讓人心驚。

  明明只是那一瞬間的很淡的感覺,和他抓她手臂時沒什麼兩樣,本來就不是什麼能夠產生讓他矯揉造作、產生扭捏情緒的動作——然而因為她的話、她的態度、她的意有所指,那時留下的溫溫軟軟的觸感,卻像是故意惡劣地壓在心頭,輕輕地、細細地撩撥著神經末梢,產生了奇怪的灼熱感。

  跡部景吾站在門口,望見北顧然若有所覺地抬眸。

  依舊是那樣冷淡清冷的神情。

  那些強烈的情緒和她淡然抓住他右手的畫面衝撞在了一起。

  跡部景吾只是雙手抱胸,挑著眉,微微抬起下巴,揚起一個極為囂張奪目的笑容。

  「看來生命力還挺旺盛的。」他好整以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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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3.4

  北顧然從昏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糟了。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

  她這個偽心臟病患者怎麼能受重傷跑到醫院裡去做檢查,那心臟比不上超人也不至於壞到哪裡去,這次肯定露餡了。

  北顧然慢慢睜開眼,神色依舊淡淡的。

  房間裡的光並不刺眼,似乎是被拉上了窗簾,柔和的落在眼皮上。

  鼻尖縈繞的味道也並不刺鼻,更沒有那特別的嗆鼻讓人難受的消毒水味,反而帶著一種柔軟的淡淡的花香,像是玫瑰那濃郁的芳香被稀釋後的味道。

  她淺淺地吸了口氣,很柔軟的感覺,包括背抵著的床褥和湧進鼻腔裡那味道都柔軟的不可思議。

  這是一種很容易讓人沉浸的溫暖柔軟。

  有一瞬間,她甚至感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那張大床上。

  北顧然猝然睜開眼,眼底的茫然和迷惑盡數消失,只剩下清冷的微光,理智而清醒。

  眼前是極為華麗大氣的天花板。

  她愣了愣,半天沒從那個讓人震驚的天花板中回過神。

  所以說人生真是喜憂參半。

  沒有在醫院醒過來的感覺真好——但是這個陌生的地方也好像不是什麼好地方。

  這裡是哪裡,這一點用膝蓋想都可以猜到。

  她慢慢地感覺到從身上傳來的感覺,痛覺末梢像是隨著她的清醒慢慢地恢復了精神,緩緩地、慢慢地闖入她的大腦皮層。北顧然先是下意識地動了動右手,右手臂很重,大概是綁了石膏,她一邊判斷一邊用左手支撐著坐起來,靠在枕頭上,伸手從褲子兜兜裡找她的手機,但她首先掏到的是她的無線耳機。

  算了也沒什麼差別。

  她單手撥弄了一會兒耳機,然後把耳機帶上。

  耳機裡傳來茲茲響聲。

  「渡邊有未。」北顧然語氣淡淡的。

  「……」耳機裡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偶爾響起的茲茲聲。

  「我知道你帶著耳機。」北顧然依舊淡然地開口,篤定而自然,她想猜到什麼事情並不是什麼難事,「就算現在想要拔掉也沒用。」

  「想要瞞住你真是困難的事。」不一會兒,渡邊有未清澈如流水的聲音才響起。

  「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還要這樣做的你尤為顯出你的智商。」北顧然平平淡淡地說,不怎麼能聽得出情緒。

  「……」渡邊有未那邊頓了一頓,「你這是被虐待了所以要來虐待我嗎?」

  「嗯,在跡部宅被財寶迷花了眼,精神受到虐待,正在向導致這種惡果的禍首之一討要精神償還。」北顧然連氣都不喘地說,平淡地就跟說今天天氣真不錯一樣。

  「我哪裡是導致這種惡果的禍首之一。」渡邊有未從她那句繞來繞去的話裡面找到了重點。

  「本來你應該給我辦理出院手續然後帶我回去。」北顧然說。

  「你沒看到那個把你眼睛迷花的跡部宅的主人那臉色嗎,那種情況下我要是把你帶走了搞不好我就被屍沉東京灣了,而且還是秒秒鐘的事情。」渡邊有未說,嗓音裡帶著一股子笑意,讓人不由自主地在腦海裡描繪出他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北顧然沉默了片刻,口吻淺淡,「我可以讓你現在就屍沉東京灣。」

  「這真是個糟糕的消息。」渡邊有未似乎是揚起了聲調說,「你該不會是被那位有錢的跡部少爺喂了三公斤的炸藥包吧,這種東西可是有價無市的喲,一般人買不起也買不到。」

  「我在考慮給你喂三公斤。」北顧然扶著耳機認真地說。

  「噗……」正在偷聽的麻倉若露餡了。

  「顧然,你還好嗎?」淺羽殤溫柔的聲音穿了進來。

  「可能不是很好。」北顧然說。

  「嗯?」淺羽殤頗為疑惑地應答,「是哪裡不舒服嗎,身上的傷?」她很是擔憂。

  「不,我只是看到了這個地方以後——」北顧然頓了頓,目光掠過她半坐半躺著的大床、床頭櫃、桌椅,微微眯起眼,冷淡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愜意,語氣依舊冷淡,「想把跡部宅買下來,這裡的臥室符合我心目中可以居住的白金漢宮的標準。」

  「……」耳機裡有一瞬的死寂。

  北顧然偏了偏頭,目光淺淡地打量著整個房間。

  她確實挺喜歡這個房間的,包括今天柔軟的光線和房間裡柔軟淺淡的花香。

  「北顧然。」麻倉若叫道。

  「嗯?」北顧然隨口應答,「有什麼問題嗎?」

  「進了跡部宅的女人不在少數,但不是想爬跡部少爺的床而是想買下整個跡部宅的肯定只有你這個女人。」麻倉若認真地說。

  「第一,十五歲就去考慮爬床這種事你最近是不是玩成人遊戲了,麻倉若;第二,進了跡部宅首先考慮爬床的物件也應該是跡部宅的現任主任跡部景吾的父親,我不覺得太早熟對青少年是件合理的事,跡部景吾的思想想來純潔的就跟沒開包裝的餐巾紙一樣,相當純情,當不了爬床物件;第三,買下跡部宅我不覺得是什麼天方夜譚。」北顧然淡然地回復

  「……」耳機裡第二次出現了死寂。

  以她的賭運和賺錢能力來看確實不是什麼天方夜譚——不對重點好像偏移了。

  淺羽殤在耳機裡笑出聲了,非常歡愉的。

  「補充,能把跡部景吾的思想比喻成沒開包裝的餐巾紙,恐怕也只有你這個女人。」渡邊有未認真地說。

  「承蒙誇獎,不勝榮幸。」北顧然說。

  她垂下眼,扶著耳機的左手不經意間掠過臉頰。

  北顧然怔了怔,緊隨著微微蹙起眉,認真用手背貼了貼臉頰,似乎是迷惑。

  微微有點熱。

  「……北顧然,你有在聽麼?」渡邊有未叫道。

  「……」北顧然回過神,「嗯?」

  「我們的桃花酒組長問你接不接那個奇怪的委託,你還沒給答覆。」渡邊有未說,語調稍微挑起了一些,「你該不會為了救那位住在跡部的白金漢宮裡的那位少爺,把腦子也搭進去了吧。」

  「如果腦子只是為了和你的豆腐渣作比較,搭進去也沒關係。」北顧然淡然地說,「那個發出委託的人是不是寺尾蒼太的女朋友。」

  「顧然你怎麼知道——」淺羽殤下意識地驚奇隨後一頓。

  「顯然神技又要大顯神威。」麻倉若吐槽說。

  「我查了發出帖子的IP,隨後找到了相應的學生資料,滿真樹,三年生,和寺尾蒼太是男女朋友。」淺羽殤的語氣輕裘緩帶。

  「……」北顧然一時沒有說話,神色淡淡若有所思。

  耳機裡安靜了下來,似乎誰都知道又或者下意識地不去打擾北顧然的思考。

  她捂著耳機的左手指尖輕輕敲在耳廓上,慢慢地、緩緩地、沒有節奏。

  神色恍惚、學習成績下降、沒有做好學生會的工作……

  「桃花酒,查一下寺尾蒼太家裡的狀況。」北顧然簡潔地說。

  用代號的意思也就是說,該工作了。

  淺羽殤很快就回復了,耳機那頭隱隱傳來鍵盤敲擊的脆響,「寺尾蒼太,父親為公司職員,工作能力較優,收入偏上,家庭和睦——」她頓了頓,「沒有絲毫異常狀況。」

  「……」北顧然似乎是有些疲憊地靠在枕頭上,枕頭墊的不好,這個坐姿有點累。

  她沉默了半晌,問了一句:「我記得你說滿真樹說不能夠關心寺尾蒼太?不能夠?」

  「是的,她是這麼回復的。」淺羽殤回答。

  「查滿真樹的家庭狀況,尤其是父母關係。」北顧然微微眯起眼,下達了第二個指令,「桃花刀去三年E班押井智哉以及寺尾蒼太的其他幾個朋友那裡想辦法確認一下滿真樹和寺尾蒼太是不是分手了,你在學校吧。」

  「……」渡邊有未似乎是愣了愣,才應答,「好的。」隨即他又挑起尾音好奇地問,「你又猜到什麼了?分手這個念頭又是從哪裡來的。」

  「家庭和睦、學習優異、工作優秀、戀情美滿的十五歲少年突然學習成績下降,工作失誤,不是家裡出了事就是失戀了。」北顧然的語氣淡淡的,就像是在陳述她早已經知道的事實。

  「說的真像那麼回事。」麻倉若說,「讓人無法反駁。」

  「……」北顧然閉了閉眼,神色有些倦怠。

  這麼坐著真累,但是要躺下來好像比較困難。

  她看了一眼左手上的手錶。

  「滿真樹的父母離異了,真奇怪,鄰里間一致認為她父母是模範夫妻、感情甚篤。」淺羽殤的聲音響了起來。

  「簡直就像是連鎖反應,這是要破滅愛情麼。」渡邊有未的聲音也隨之出現,「滿真樹確實和寺尾蒼太分手了,更有趣的是,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只不過是吵吵架很快就會和好。」

  「不值得奇怪,兩人之間的感情很好。」北顧然慢慢地說。

  「那樣又怎麼會分手?滿真樹父母離異,這時候才是需要寺尾蒼太的時候吧。」麻倉若反問。

  「提出分手的大概是滿真樹,原因大概是一直以來相信的幸福美滿的家庭突然破碎,一直以來的模範夫妻——她的父母毫無預兆地離異,給她造成了衝擊,對愛情產生懷疑了。」北顧然下了定論,有理有據,又像是胡說八道,但是卻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可是看滿真樹的帖子的意思,不像是提出分手的人啊。」淺羽殤也有些疑惑。

  「……」北顧然瞥過房門口,注意到有個穿著女僕裝的女傭路過,也發現了她的清醒。

  這樣跡部景吾很快就會知道她清醒的事。

  「桃花扇,這次的委託怎麼處理?」淺羽殤輕聲問。

  「桃花刀,去問問寺尾蒼太願不願意為了滿真樹演一齣戲。」北顧然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桃花春,穿女裝,嗯,身高墊高一點。」

  「喂!」麻倉若要怒。

  「你這不是很肯定他會答應演戲麼。」渡邊有未笑了。

  「如果他不願意,也無所謂,反正桃花春穿女裝很正常。」北顧然淡然地說。

  渡邊有未一邊笑一邊說:「那麼,演什麼戲?」

  「刺激一下口是心非,抱有深刻感情卻堅持分手的滿真樹。」北顧然語氣平淡,「麻倉若,表現一個愛慕者的角色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就算是難事你還不是不會理會,上次連死人都讓我演了。」麻倉若吐槽道。

  「很好的自知之明。」北顧然說。

  「喂喂,你確定不會弄巧成拙。」渡邊有未開口,「她要是因為寺尾蒼太有愛慕者而放心的放棄了怎麼辦。」

  「第一,你小看了十五歲少女對初戀的喜歡的執著;第二,會發這種求助帖的少女洩露的是她念念不忘的心思,口是心非還是早點打醒了好;第三,如果弄巧成拙,也應了她提出的暫時關心那位寺尾蒼太的請求——嗯,桃花酒記得向她提出一定的費用。」北顧然摸著左耳,語氣淡的聽不出情緒,她若有所覺地抬起眼,正巧對上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的跡部景吾那銳利的鳳眸。

  她神色不變,聲音平穩,「這次演出的費用向寺尾蒼太收取。」

  「你這是趁機討要他害得你受傷的債……?」渡邊有未依舊說著什麼。

  但北顧然已經把耳機取了下來,塞進褲兜裡。

  「看來生命力還挺旺盛的。」那個特殊的聲線如此說。

  跡部景吾雙手抱胸,挑著眉,微微抬著下巴,笑容囂張奪目。

  北顧然偏了偏頭,語氣淺淡,「小命半條,跡部少爺打算償還多少錢?」

  「……」跡部景吾有刹那的停頓,語調微挑,「住一次跡部宅,你打算用多少支付?」

  北顧然的眉眼似乎帶上了很淺的笑意,神色依舊淡淡的,「把昏迷、無意識的少女直接帶回家而不考慮她的意見,跡部少爺是打算用多少償還?」

  跡部景吾走上前,眸光銳利凜然,「送某個給人添麻煩的少女去醫院、做檢查、付醫藥費、辦理出院、安排到沒有醫院味道的地方——你是打算用多少支付?」他的嗓音如同低沉優雅的大提琴的尾音,流暢而華麗地劃出樂章,動人的好聽。

  北顧然還沒開口,跡部景吾已經站在北顧然邊上,伸出一隻手勾扶住她的肩,另一隻手穿過腰側。

  那個姿勢極近,像極了擁抱。

  溫熱的呼吸氣流像是從側耳尖擦過,暖暖的,輕輕的。

  他伸手把她身後的枕頭墊的高了一點。

  「……」北顧然怔了怔,靠在枕頭上,位置剛好。

  跡部景吾退開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若有所思。微微垂著的鳳眸掩去了那常見的銳光,奢華精緻的眉目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似乎是盯著她看了一小會兒,他偏了偏頭,「把自己弄成這樣還真是不華麗啊恩。」

  「本來跡部少爺也可以這麼一次不華麗的機會,真可惜。」北顧然說。

  房間裡突然有了片刻的寂靜。

  本來是擠兌冷淡的話,在兩個當事人之間仿佛形成了奇怪的尷尬氛圍。

  但很快這種尷尬就被跡部景吾打破了。

  「所以你上次在醫院不想讓本大爺看心臟檢查報告,並讓本大爺承諾不去私自調查心臟報告結果,是因為你沒有心臟病?」跡部景吾向後又退了一步,直接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架起腿,語氣頗為冷冽,深藍色的鳳眸閃爍著似深似淺的光。

  他凜然如刀刃的氣息鋪天蓋地地來,驚心動魄的銳利。

  「……」北顧然抬起眼,神色冷淡,「跡部少爺這麼好奇——」

  「北顧然。」跡部景吾打斷了她,聲線依舊華麗傲慢卻透出一種冷冽。

  瞬間,房間裡那股子尷尬曖昧的氣息一掃而盡,反而暗潮洶湧著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仿佛刀鋒與刀鞘在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北顧然迎著跡部景吾銳利卻晦澀不明的目光看了一會,垂下眼,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跡部少爺一定要知道嗎?」

  跡部景吾單手支著臉,指尖似乎是不經意間劃過眼角的淚痣,視線停留在北顧然微垂的眼睛上。

  半晌,他才起身說:「有什麼想吃的?」

  北顧然眨了眨眼,騰然抬起頭。

  「中午已經過去了,你因為昏迷還沒進食,現在離晚飯還早,要吃點什麼。」跡部景吾頗為不耐煩地解釋,但沒有蹙眉,眉宇間也不見陰霾之色,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是一如既往的銳利冷靜,也依舊是囂張的性情,傲慢的神態。

  然而……卻似乎在房間柔和的光線中剪出了柔軟的側影。

  「可以吃咖喱牛肉飯嗎。」北顧然認真地問。

  「不准吃辛辣。」跡部景吾很快作答。

  「……」北顧然坐在床上揚著臉看他。

  「只有牛肉飯。」跡部景吾挑起眉,「你手臂劃傷,打過破傷風針。」

  「那還是算了,我喜歡按點進食。」北顧然的眉眼淺淺彎起。

  「……」跡部景吾雙手插兜站在床前看她淡笑,竟頗為不自然地偏過視線,「那就吃下午茶點。」

  北顧然單手扶住額頭悶聲笑。

  「你果然逗本大爺的吧。」

  「不,怎麼會呢。」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3.5

  如果愛情是精心澆灌養殖而成的大樹,那初戀就是不經意間盛放的花,開在人生最美好的時期。

  至少那時的喜歡,那時的執念,那時的倔強,那時一切的一切——都不願意簡單的放棄。因為誰都會用最美好的筆劃描繪勾勒第一次喜歡的對方。

  所以當夕陽西下,滿真樹躲在樹後看著心中那個美好的少年揚眉對那個不算高卻長相極為可愛的長髮女孩笑起來的那般明媚的時候,心底那個曾被裝的滿滿的地方,那個被少年小心翼翼地懷抱的地方,突然變得空落落的,難受而苦澀。

  想哭。

  滿真樹發現自己這是多麼愚蠢的想法,明明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分手、離開、請求幫助。

  可是這一刻,她卻沒有辦法忍耐自己從心底深處奔湧而出的嫉妒的熱浪。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滿真樹已經呼喚了他的名字,她深深喜歡的少年,優秀、挺拔,對她笑起來尤為燦爛,仿佛晴朗了整個天空的少年。

  「蒼太!」滿真樹無法抑制自己眼睛在流淚,對,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女孩子。

  她是個懦弱膽小的人,遇到一點點挫折就放棄了他。

  明明她那麼喜歡他。

  寺尾蒼太猛然回過身,「……」他望著她的眼睛很明亮。

  「……」滿真樹不知所措地後退了一步。

  寺尾蒼太已經向她跑來深深擁抱了她。

  「對不起……」滿真樹靠在他懷裡哭得一塌糊塗,「對不起,我不想放棄……對不起蒼太……我放棄不了……我錯了,我做不到……」

  她總是很膽小很懦弱,很怕美好的事物其實是走不到最後的結局,但是——但是……

  就算是這樣的她,也不想放棄……

  寺尾蒼太的下巴壓在滿真樹的頭頂,彎起唇笑,「沒關係,這正是我所希望的。」他小聲地說。

  如果還喜歡對方,就不要輕易放棄。

  寺尾蒼太遠遠看見那個穿著長裙的長髮的女孩子慢吞吞地走到樹下,而坐在樹上留意情況的渡邊有未從樹上跳了下來和那個女孩匯合。

  他偷偷朝他們揮了揮手,擁抱著滿真樹笑容燦爛。

  ——謝謝。發自內心的。

  渡邊有未偏頭從寺尾蒼太的口型中讀出了這句話。

  「看什麼呢?」麻倉若瞥了渡邊有未一眼。

  「看一個淪陷軟妹懷抱的大好少年。」渡邊有未聳了聳肩說,「我怎麼覺得桃花扇的存在漸漸成為青少年戀愛保護隊和愛情諮詢中心了。」

  「按青少年百分之七十的苦惱來自戀愛的比率來看,我覺得本來就是求助中心的桃花扇實際就和你說的青少年戀愛保護隊和愛情諮詢中心沒什麼差別。」麻倉若笑眯眯地吐槽。

  「百分之七十是哪裡來的?」渡邊有未挑起眉。

  「隨口說的。」麻倉若笑的時候,就像是貓嘴,「我又不是我們的桃花扇,你以為我還能報個和實際情況沒差多少的數字麼。」

  「但她的直覺確實如神技一般好用,再配合上她的智商,這次她又全中了。」渡邊有未雙手撐在腦後,和麻倉若慢慢地走。

  「她本來就是智商異于常人的變態,更何況那種百猜百中的直覺,這世上有沒有人能制得住她都是問題,以後搞不好嫁不出去。」麻倉若隨口評價。

  「有沒有人能制得住她我不知道,但是有個不輸於她的人。」渡邊有未挑眉說。

  「誰?」麻倉若略微疑惑。

  「你猜。」渡邊有未摸著自己的頭髮,笑的懶懶散散。

  「有什麼好猜的,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樣無聊的玩你畫我猜麼。」麻倉若輕哼了一聲吐槽,似乎是不怎麼高興。

  渡邊有未伸手去拍麻倉若的肩膀,「阿若,你這麼容易上火可不好,所以說少吃奶油,大腦糖分會太多的。」

  「比你這個大腦缺糖的好多了,對了你還欠我三份蛋糕。」麻倉若說。

  「阿若,」渡邊有未嚴肅地叫他,然後說,「其實你穿這身長裙挺好看的。」

  麻倉若抬腳踹渡邊有未的小腿,一擊就中。

  渡邊有未也不在意,低聲笑。

  「你已經從悶騷轉為明騷了。」麻倉若吐槽道。

  渡邊有未伸手架在麻倉若的肩膀上,稍微弓下背,「其實你不是知道嗎。」

  「什麼?」麻倉若遲疑了一秒,挑起眉,深綠色的眸子頗為深幽,「你是說跡部景吾?」

  渡邊有未笑的意味深長。

  夕陽落了下來,夜色漸漸降臨。

  確實是跡部景吾。

  如果北顧然聽到他們的對話,一定會這麼介面。

  但是她現在沒空,她正在和一塊牛排奮鬥,而且已經奮鬥了許久,單單用一隻左手——儘管如此也絲毫不費力,如果不是因為她沒什麼胃口,這份牛排早就已經被解決的乾乾淨淨。因為擺在她面前的牛排顯然是事前處理過,切成了小塊可以直接入口的大小。

  至於是誰這麼細緻……

  北顧然微微抬眼瞥向對面坐著的那個好整以暇地吃著牛排的少年。

  儘管只是在用餐,紫灰色的短髮、深藍色的眼眸、眼角下的淚痣都仿佛在熠熠生輝,舉手投足間更是仿佛把融入血脈的高貴優雅的呈現在面前,簡直如同希臘神話中走出的優雅少年,綻放著無以倫比的光芒萬丈,耀眼而奪目。

  她的視線重新停頓在眼前已經切成小塊的牛排上。

  最終她微不可聞地歎息。

  所以說和跡部景吾做朋友一定是極為輕鬆的事。

  但是他表現出了他的善意和這樣不聲不響地體貼,她若是還惡言相向,就是她的錯了。

  真是銳利可怕的少年,她早知道,跡部景吾不僅是優異,連人性和心理的把握上也是極為精湛強大。

  跡部景吾能成為冰帝的王,無可厚非。

  北顧然放下叉子。

  「如果覺得不合胃口可以換一份。」跡部景吾似乎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開口說。儘管兩人在餐桌上一直都保持著良好的餐桌禮儀,默不作聲,就連叉子碰在盤子上的聲音也是極為微小的。

  「不,已經足夠了。」北顧然回答,「我已經吃飽了。」

  跡部景吾微微挑起眉,視線掠過北顧然身前的餐盤——她只動了一半。

  「你該不會是下午茶吃太多了吧。」跡部景吾不緊不慢地開口說,特殊而華麗的嗓音裡似乎隱隱帶上了些笑意。

  「確實有點小多。」北顧然坦然應答。

  「怕長胖麼。」跡部景吾放下刀叉,單手托腮,像是故意頗為惡劣地笑。

  「嗯,擔心等下坐壞跡部少爺的車。」北顧然用很認真的語氣說。

  跡部景吾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你什麼時候能放棄說冷笑話這種事?」他挑著尾音說。

  「恐怕到死都沒機會了。」北顧然的唇角帶上了極淺的弧度。

  「……」跡部景吾偏著頭望著她眉眼極為淺淡的笑意。

  依舊是那樣淡然的清麗,淡漠的清冷,交織出一種奇異的安寧平靜,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麼能夠讓她動容,沒什麼事能讓她眉梢輕輕一抬——如此冷靜,不被萬物所困。

  「跡部少爺不是還有其他事情想問嗎。」北顧然輕聲問。

  「……」跡部景吾的目光像是突然銳利起來。

  北顧然單手手指敲著桌面,「特地給了我直到晚飯的長時間作為緩衝,跡部少爺不是有什麼想說嗎。」

  跡部景吾單手輕輕捂住臉,露出一雙極其銳利的眼睛,「你和渡邊有未有聯繫。」他說的是陳述句。

  「嗯。」北顧然回答的坦然,「跡部少爺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這件事的?」

  「你挑戰後援團的時候有幫手,但你的人緣似乎沒有這麼好。」跡部景吾不緊不慢地說。

  也就是說,從那時候就開始懷疑了。

  「確實。」北顧然依舊是坦然作答。

  「所以你確實是那個桃花扇的成員。」跡部景吾微微眯起眼。

  「……」北顧然眨了眨眼,神色淡然,「看來跡部少爺很早就知曉它的存在。」

  「你知道桃花扇這個只存在於冰帝的秘密社團一開始是從哪裡來的嗎?」跡部景吾反問她。

  「願聞指教。」北顧然說。

  「桃花扇的存在不知的意外,因為它來自於冰帝學生會,由半個世紀前的一位學生會副會長提出創辦,作為出面處理學生會無法處理的事的代表,之所以叫桃花,是因為最初創辦它的那位學生會副會長名為水月桃花。而最終轉化成了現在的桃花扇。」跡部景吾說。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左手指尖輕輕敲在桌面上,「每一次桃花扇中的桃花扇都是學生會的副會長。」她似乎是在猜測,語氣卻篤定。

  「確實。」跡部景吾眼底略帶讚賞。

  北顧然的神色不變。

  也就是說渡邊有未是早就肯定她有一天會答應他加入桃花扇成為桃花扇,而提出讓她成為學生會副會長這個交易。

  很有趣,竟然被他那樣不動聲色地將了一軍。

  北顧然唇角似乎掀起了極淺的弧度。

  「渡邊有未是為了桃花扇的事才在上學期試探本大爺的吧,而你是那之後與他有了交集,最終加入了桃花扇。」跡部景吾挑眉說,語氣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雖然這種事蹟部少爺應該向他求證,但是恰好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告訴跡部少爺答案是,」北顧然偏著頭,語氣淺淡,「確實如此。」但隨即她的眉梢微動,目光停頓在跡部景吾唇角的笑意上,「跡部少爺想問的應該不是這些,不是嗎。」

  跡部景吾的指尖掠過髮絲,聲音略沉,「本大爺想問的是,桃花扇由你做主還是由渡邊有未做主?」

  「……」北顧然沉默了半晌,迎上了跡部景吾始終鋒銳的眼神。

  「我是桃花扇,他是社團團長。」她冷淡地說。

  跡部景吾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低聲地笑了出來。

  笑聲沉沉的,極其愉悅。

  她在說,指揮權是她的,行動指令她說了算,但社團是渡邊有未的,出了事找他。

  真是狡猾。

  「走吧,本大爺送你回去。」跡部景吾站起身上前去給她拉椅子,「明天再去一趟醫院檢查。」

  北顧然微微蹙眉,視線掃過掛著的右手臂,還是把眉心抹抹平,沒有反駁——她只是討厭去醫院不代表不明白傷病要及時就醫。

  「明天要開始準備幼教部、國中部、高中部、大學部的交流會。」北顧然站起身提起這件事,瞥過跡部景吾的手臂——不是主動伸手扶她而是巧妙地在手臂和她之間環了個圈,保留了一點距離卻確定能夠在發生意外時及時出手。

  「這件事不用你管。」跡部景吾偏頭,似乎是很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本大爺會處理。」

  北顧然神色不變,語氣淡淡,「六月中旬是東京都大賽。」

  「沒到七月關東大會之前是不需要本大爺出賽的。」跡部景吾的語氣裡透露出一種自傲。

  「那麼交流會的籌備就有勞跡部少爺了。」北顧然緊接著說。

  「……」跡部景吾的神色一頓,眼底閃過一瞬的明瞭,似是惱怒,卻又很快平息,「本大爺自然能夠處理好所有的事。」

  「我從未懷疑跡部少爺的能力。」北顧然淡然地說。

  「……」跡部景吾發現哪裡不太對了。

  北顧然走的很慢,當然她平時就走的很慢,但是她現在的速度比平時還要慢上一半。

  這麼長的對話世間,他們倆還在餐桌邊上——簡直就跟烏龜挪步一樣。

  跡部景吾垂下眼,「你的痛覺神經反應已經慢到現在才意識到嗎。」他的口吻有些冷,伸手拽住北顧然。

  「我也才意識到它今天發揮作用更遲了。」北顧然慢悠悠地說,眉尖卻蹙了起來。

  「很痛?」跡部景吾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冷然,放緩了語氣。

  「不,我只是意識到今天這個時間不太對,並且慶倖今天穿的是運動短褲而不是運動短裙。」北顧然說。

  「啊恩?」跡部景吾沒理解她所說的意思。

  「跡部少爺,今天你不應該把我帶回來的。」北顧然冷淡地說。

  「你這個女人越來越不知好歹了。」話雖這麼說,跡部景吾的口吻和語調卻很平和,絲毫不見話語中的尖銳,他伸出手臂扶住北顧然。

  「……」北顧然有一瞬的不自然和僵硬。

  跡部景吾挑起眉,終於意識一些問題,「你——?」

  「跡部少爺,第一,希望你不要低頭;第二,我需要像你借一個女傭。」北顧然不緊不慢地說。

  「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跡部景吾盯著她漸漸蒼白起來的側臉說。

  「這是每個月都會有的很正常的現象,跡部少爺,我想如果你再不離開並讓一個女傭來……」北顧然慢慢地有條不紊地說,「會不太好。」

  「……」跡部景吾沉默了半晌,神色突然有些尷尬。

  他已經意識到是出了什麼事了。

  跡部景吾本來是站在北顧然的後面,但他很快就默不作聲地繞到她正面,正當北顧然以為他終於要離開的時候,她怔住了。

  他只做了兩個動作,快的讓北顧然反應不過來——將身上披著外套脫下來,半跪下來給她系在腰上。

  隨後跡部景吾站起身,有些尷尬地偏開頭,「你在這裡坐一下,本大爺去叫人來。」他留下一句就快步向外走。

  北顧然眨了眨眼,視線挪到跡部景吾的身上。

  在明亮的燈光下,紫灰色短髮的少年一如既往的耀眼。

  只是,他驕傲的臉上極為少見的——

  或者說,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名為跡部景吾少年的臉上出現了微紅的色彩。

  北顧然垂下眼,看著那條系在她腰上的似乎價值不菲的外套,輕聲喃喃自語:「真是糟糕……這下子要毀掉一條衣服了。」

  那一瞬間,她一向清冷的眉眼在燈光光暈下仿佛柔和起來。                    


☆、46國中生生存手冊·C生委託狀4.1

  冰帝六月上旬的幼教部、國中部、高中部、大學部的交流會是為了促進各教學部之間的相互瞭解,尤其是向低年級學生介紹高年級教學部的情況而開展的活動。

  在此狀況中,各教學部都要派出一位代表在全校師生面前做演講發言。

  而跡部景吾自然是國中部學生代表的不二人選。

  只有跡部景吾是冰帝的帝王,這一點沒有人可以反駁。

  所以,理所當然的,北顧然就難得的清閒了下來——儘管她閑下來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現在是傷患——不管怎麼說,跡部景吾既然已經做出他會處理的承諾,就絕對會兌現,這一點毫無疑問。

  她不需要被派去和其他教學部的副會長一同進行會場佈置、全場調動安排等等一系列亂七八糟的雜事。

  北顧然看著人群中那個紫灰色短髮的少年意氣風發、囂張高調、驕橫傲慢地插兜走過。

  在哪裡都能引來尖叫的、被眾星捧月的優秀少年。

  她慢吞吞地停下腳步,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有些難受地皺起眉頭。

  真的是很痛的折磨——所以說生理期真是麻煩得要死的事,連遲鈍的痛覺神經也不能阻擾它半分。再加上本來一隻手行動就是麻煩的事,現在顯然是煩上加煩。

  北顧然像是漫不經心地、隨意地掃著四周,不知怎麼的那個深藍色的鳳眸隔著人群精准地對上了她的視線,微微眯著眼角,鋒芒畢露。她神色不變,盯著跡部景吾的神情看。

  跡部景吾卻像是不經意間一瞥隨即轉開視線,身形不頓徑直消失在人群的彼端。

  北顧然挑起眉。

  其實也挺尷尬的,只是北顧然腦子裡好像缺那根筋。

  但她可以看出跡部景吾還是會有昨天的尷尬。跡部景吾一定是第一次遇上這種尷尬——北顧然淡定地想著,唇角極淺的彎起——不過她突然有親戚來拜訪也是她不能控制的事。

  所以讓他尷尬了還真是萬分不好意思。

  北顧然毫無愧疚地想著,慢吞吞地像是烏龜爬行一樣往教室去。

  然而拐角時她差點撞上了人。

  北顧然急匆匆地退後一步,結果被對方拽住了左手臂才勉強站穩,蹙著眉腹痛萬分。

  「北顧然。」特殊的聲線瞬間接通腦子裡的某根弦。

  「跡部少爺忙中抽閒是有什麼事?」北顧然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

  「……」跡部景吾沉默了片刻,久的讓北顧然不由自主地揚起臉來。

  一個瓶子狀的東西突然急切而強硬地塞進北顧然的左手裡,指尖觸感微涼,等北顧然回神,跡部景吾已經轉身快步走了。

  所以說,這是什麼東西?

  北顧然偏了偏頭,目光垂落到手上——是個保溫瓶。

  她抬起來觀察了一下,搖了搖,挺重的,但是沒裝滿——但是實話說,她打不開啊——誰見過單手不托住瓶身就可以擰瓶蓋的?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一道陰影覆蓋了她。

  一隻手伸了過來幫她擰開了蓋子,雖然又重新地給她。

  「……」北顧然盯著那褐色格子褲校服看了許久,看向冒著熱氣的保溫杯。

  「昨天那個女傭早上給你準備的。」跡部景吾說。

  哦——昨天那個最後被她借來,並慷慨解囊,幫助單手殘疾、背部不適合彎曲,暫時無法自理的她處理那個尷尬問題的女傭。她好像是叫後藤信子。

  另外——出於這種尷尬的不能自理的狀態,她昨天最終還是住在了跡部白金漢宮,甚至這幾天都還得住那裡。

  畢竟就算她回渡邊有未那裡也不太好處理,她可沒有這麼好的女傭。

  北顧然端起那裝了半瓶的保溫杯,是紅糖水,她的思維在這上面停頓了片刻,「謝謝。」她說。

  「這話你應該對她說而不是本大爺。」跡部景吾說。

  「不,我是說謝謝你。」北顧然揚起臉,神色淡然卻專注,極其認真,「我是說,謝謝跡部景吾。」她強調了她所說的重點。

  謝謝跡部景吾對她做的所有事。

  當然不是說跡部景吾知道女孩子生理期腹痛可以通過喝紅糖水緩解所以才安排了女傭準備了這玩意兒,他會知道才奇怪——她說的是,謝謝他早上來學校前聽完那個女傭對紅糖水用處的解釋並把它帶了過來,還在發現她肚子疼的時候把它送了過來。

  這是她從未想過他會做的事——或者說,是所有人都可能不曾想到的,跡部景吾會做的事。

  所以說剛才那個瞬間他果然是看見她了,而不是漫無目的地瞥過麼。

  跡部景吾有一瞬間的怔神,隨即是眼底一掃而過的尷尬,但更快被平靜和自傲囂張的神色代替,「本大爺一向華麗。」他挑著眉梢、挑著眼角、挑著唇,看上去極為囂張跋扈,卻光芒萬丈得耀眼奪目,讓人不由自主地追隨這樣的光芒。

  或許世上少有他這樣囂張自傲也理所當然的人。

  因為他是跡部景吾。

  北顧然抿直了唇。

  由於跡部景吾上前來給她擰瓶蓋,所以他們之間離得很近。

  交織在一起的略顯灼熱的呼吸,驚心動魄的強勢逼迫感,還有隱藏在角落裡靜無聲息地描摹的溫柔。

  她甚至可以清晰觀察到跡部景吾的樣子——領帶沒有束的很緊,而白襯衫最上面那顆紐扣也沒有扣上,微微鬆開的領口隱約露出很漂亮的鎖骨;隨即向上可以注意到他弧度完美的下顎,偏淡但並頗為水潤的雙唇,嗯……她似乎可以想像這位跡部少爺可能備有避免讓雙唇乾裂的護唇膏什麼的,而且奇特的是跡部景吾做這種事似乎毫無違和感;他的五官很精緻,尤其是眼睛,狹長的鳳眸很吸引人,銳利、鋒芒閃現;最後是他右眼角下的淚痣,極為奪目的閃耀,妖異卻絲毫不顯女氣,因為那是跡部景吾。

  「……」北顧然飛快地垂下眼。

  似乎出現了一些微妙的不對。

  北顧然神色冷淡,眼底卻沉沉浮浮著一些晦澀不明的情緒。

  她不用這樣觀察,不用細細描摹,腦海裡就已經清晰地出現這個人的模樣。

  那樣傲慢的神態,那樣驕橫的性情,那樣獨一無二的風範——跡部景吾這個人,和他強硬自我的行事風格以及不動聲色的隱晦溫柔——已經用烙印的方式在她的腦海裡留下了不能磨滅的痕跡。

  跡部景吾——是什麼時候全面入侵了她的生活。

  「心臟病的事,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北顧然輕聲地說。

  「……什麼?」跡部景吾一怔,似乎沒從她的低語中聽到她說了什麼。

  「所以說,大忙人跡部少爺現在不是應該去準備你的演講了嗎。」北顧然後退一步,撇開視線,淡淡地說。

  「本大爺自然能準備好自己的事,你背後有傷就少走動。」跡部景吾挑起眉,掃過她退開的距離,不急不慢地回答。

  「請。」北顧然向他示意。

  跡部景吾的眼神鋒銳地審視著北顧然,「本大爺會等著的,只是暫時。」最終他只留下一句話,也並不做停留,轉身就走。畢竟他是確實有事要忙。

  也就是說,他暫時不會出於自己的好奇或者其他原因而去調查她心臟病的事。

  跡部景吾是這麼承諾的——既然北顧然會告訴他,他就暫時等著。

  北顧然動了動唇,看著冒著熱氣的紅糖水,似乎是想對離去的跡部景吾說什麼。

  「會長!」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女孩子似乎是發現了跡部景吾,飛快地跑了過來,臉上有些焦急。

  北顧然被打斷了,她偏了偏頭看向那個女孩子。

  那是白川繪裡香,總務副委員長,由於赤阪友美申請退部,總務委員長的職位空缺,學生會選舉在每年的九月份,所以現在學校事務多數暫時由總務副委員長接管。另外因為北顧然作為學生會副會長上任,所以副委員長的工作量並沒有太大負擔。

  現在她是傷患,不打算管學生會發生的任何事。

  她單手端著保溫杯一邊慢慢抿那熱騰騰的、過甜的紅糖水,一邊又一次毫無愧疚地想著。

  但北顧然很快注意到一個男生臉色略陰沉地快步從走廊上走了過去,袖子上別著風紀袖章——那是學生會的風紀委員長原田空,同時也是空手道社的社長,看上去又高又瘦,但據說基本少有同齡人能在他手底下走過三招。原田空身後還跟著兩個同樣別著風紀袖章的少年,似乎正在急切地說著什麼,而原田空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昨天佈置好的交流會會場被破壞了,桌椅亂七八糟,橫幅全部扯斷……」白川繪裡香急切而快速地將所有的情況用最簡單的話向跡部景吾說明。

  跡部景吾微微眯起眼。

  今年各教學部的交流會會場是在國中部。

  北顧然舔了舔唇,倒映在紅糖水中的眼睛似乎在微微發亮。

  冰帝真是個多災多難的地方。

  但是生活中總是會有些亂七八糟的奇怪事不是嗎。

  北顧然看跡部景吾已經安排人重新佈置會場,便慢吞吞地轉身走。

  那邊兩個身為風紀委員的少年和原田空說話的聲音漸漸地隨著她的走近而傳入了她的耳內。

  「……柔道社和跆拳道社的社員起了糾紛,他們的社長都正在準備六月地區交流對抗賽的事,所以還不知道這個情況……」一個男生說。

  「什麼原因……?」原田空皺著眉頭問。

  「現在還不知道……但是兩方道館打起來了,這是從未有過的……」另一個男生回答。

  「攔下來了沒有?」原田空再問。

  「兩方出手的都是社團的高手,看起來不願被風紀委員會調停……」

  「那也得攔下來,」原田空皺著眉頭嚴厲地說,「今天幼教部、國中部、高中部和大學部開展交流會,這種事的發生以及不管給哪個教學部看見都是極糟糕的影響。」

  兩個男生被原田空兇狠嚴厲地語氣嚇了嚇,咽著口水道歉。

  「帶我去,速度。」原田空跟著他們快步走。

  「是!!!」兩個少年大聲應答。

  北顧然錯開他們,神色似乎是若有所思。

  糾紛……麼?

  這種事平時可能也會有,但發生在今天這個各教學部的交流會的時間確實是一個非常不恰當的時間。

  若是給幼教部看到,會敗壞國中部的名譽,給還未升上國中的小學生留下極為糟糕的印象,而若是給高中部和大學部看到也是會對後輩們產生懷疑。

  另外還有一點——

  北顧然偏頭看了一眼大步遠去的紫灰發色的少年。

  冰帝學園國中部是跡部景吾的地盤,出了任何事都會給他造成一定的影響,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當做藉口。

  不過跡部景吾的能力不容置疑,應該不需要擔心會出現什麼意外無法處理的問題。

  「北顧然。」渡邊有未突然冒出來拍了拍她的肩。

  「……」北顧然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白金漢宮的床的感覺如何?」渡邊有未挑眉調侃道。

  「比你家的床確實舒適一些。」北顧然淡然地說。

  「這真是無情。」渡邊有未聳肩說,「對了,前兩天高中部發生了有趣的事。」

  「……」北顧然的神色不變,更看不出有絲毫感興趣的感覺。

  「北顧然你這樣會越來越無趣的,小心更年期提前來。」渡邊有未抓著頭髮有些挫敗地說,但是北顧然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喝著她的紅糖水,睨著他的目光像是在說「你到底說不說」——渡邊有未歎氣,「好吧,前兩天兩位大學部的學長幾乎是同時向同一個高中部的女生告白,校友論壇上有人發表了一篇有趣的帖子,稱其為‘王者爭天下從爭美人開始’。」

  「所以?」北顧然慢吞吞地說。

  「兩位學長一位是現大學部學生會會長,一位是打算在九月的學生會選舉中競爭學生會會長的大一新生。」渡邊有未說。

  「所以?」北顧然依舊往前走。

  渡邊有未歎氣,「北顧然,你要是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是沒可能的,作為一個女生一點都不八卦。」

  「那你是女生?」北顧然挑眉。

  渡邊有未戰敗。

  正如北顧然所預料的,會場很快在跡部景吾的指揮下重新佈置完成。

  各教學部交流會也如約進行,全校學生聚集到大禮堂。

  而各教學部派出的學生代表將在全校一千六百多學生面前發表代表演講。

  北顧然的視線掃過整個會場,處理非常乾淨,看不出來之前有過被破壞的痕跡。她坐在椅子上,單手捂住肚子,那杯紅糖水喝進去整個身體都暖起來了,顯然疼痛消減了不少,但是依舊隱隱作痛。

  她聽見「嗡——」的長響,雖然是很難聽的聲音,但是聲音不大,不會讓人覺得非常刺耳。

  緊接著,遠遠地,北顧然看著跡部景吾走上演講台。

  身姿挺拔,即使一身校服也穿得讓人覺得與眾不同的顯眼,仿佛無時無刻不在發光。

  主場在國中部,所以首先發表演說的是國中部的學生代表——跡部景吾。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

  跡部景吾在打開發言稿的時候,神情有一瞬的停頓,眸光銳利得可怕。

  但他只是握住話筒,眉梢並未有絲毫的變化,深藍色的眸子望著整個大禮堂中的學生,唇角挑起了高傲華麗的弧度,指尖掠過髮絲,「各位同學——」

  北顧然瞥過大禮堂中的學生們,盯著後臺,似乎是在考慮什麼。

  過了一會,隨著禮堂裡響起的重重掌聲,跡部景吾順暢地結束他的發言,走下臺。而台下的北顧然也悄無聲息地站起身離開,她的座位本來就是比較靠邊的,因此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她的離開。

  幼教部小學生代表是矢澤廉,也是個男生,頗為稚嫩。

  「……所以冰帝這樣糟糕的學校——」他上臺念了他的發言稿不到一分鐘,順暢地流出一句紙上的話,猛然一頓。

  「嗡——」話筒發出刺耳的聲音。

  整個禮堂一片死寂。

  矢澤廉的臉色出現了一瞬的不知所措,無措慌亂地看了一眼場下,臉色略微有些蒼白。

  「我的演說到此為止,謝謝。」他在臺上幹站了幾分鐘,失措地說了一句,匆匆下了演講台。

  台下漸漸地出現了譁然之聲。

  而此時禮堂後的後臺準備室幾位老師聚集。

  「怎麼回事!?」一位老師質問。

  「這不是我的發言稿……」矢澤廉慌亂失措地說。

  後臺準備室裡一靜。

  眾人面面相覷。

  「誰把我的發言稿毀成這樣了!」大學部的學生代表是水原佑太,他聞言飛快地檢查了自己的發言稿,不到十秒就怒氣衝衝地把他自己的發言稿往桌上一拍,「這根本不是我的發言稿。」

  那份發言稿從第三句話開始就全是詆毀冰帝詆毀老師的各種不堪入耳的詞彙,比矢澤廉那份發言稿還要糟糕。

  「我的發言稿也出了問題……」高中部的學生代表是一個少女名為矢澤亞希,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因為她的發言稿資料夾打開後只有紅彤彤的兩個字:去死。

  而上面的內容還被紅色的筆毀的亂七八糟。

  他們的發言稿在送去審核後全部都放在這個禮堂後臺的準備室,直到他們自己來拿走它們——也就是說會變成這樣並不是什麼天方夜譚。

  「為什麼你能夠把演說順利結束?」水原佑太皺起眉頭,看向了跡部景吾,「你剛才的發言沒有任何問題……」

  他們四人中三人的發言稿被惡意毀壞,跡部景吾作為第一個發言人卻沒有絲毫問題。

  水原佑太言罷,好幾人都不由自主地以懷疑的目光望向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的臉色微沉,正欲開口。

  「因為他的演說不是發言稿的內容。」清冷的嗓音突兀地出現在後臺。

  「……」眾人紛紛一愣,望了過去,。

  披散著頭髮、右手吊著繃帶的女孩正眯著眼站在門口。

  「跡部景吾的發言稿同樣被毀了。」她的聲音極為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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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4.2

  禮堂前臺隱隱傳來學生們的交談討論聲。

  後臺準備室卻一片安靜。

  北顧然站在門口,微微眯著眼,神色淡然,然而偏褐色的眸子卻灼灼似有流光四溢。

  「你是誰?」水原佑太皺起眉頭,似乎臉色不怎麼好看,「還有,你說跡部景吾的發言稿被毀了——你怎麼知道?」他踏上前一步,像是要向她逼近。

  「因為事實如此。」低沉特殊的聲線中仿佛帶著逼人的威勢。

  跡部景吾幾乎是兩步就擋在北顧然面前,抬著一隻手,將他的發言稿舉起到水原佑太面前,「前輩你需要檢查一遍嗎。」他沉聲說,凜然冷冽如刀刃,撲面而來的氣息驚心動魄而可怕,水原佑太竟在他的銳利目光下向後生生退了一步。

  那篇發言稿全都是些莫名其妙地英文或日文字元,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是,顯然是鍵盤上亂打一通以後列印出來的東西。

  矢澤亞希抬眸看了一眼跡部景吾,儘管臉色還有些蒼白卻並沒有意外的情緒。

  而水原佑太的神色則是一頓。他先是尷尬了幾秒,隨即才意識到他被一個小他好幾歲的後輩給喝退了,極為惱怒地說:「有你這樣對前輩說話的嗎。」

  「……」跡部景吾並沒有說話,而是冷然地看著水原佑太。

  「前輩也沒有擺出一個前輩應該有的樣子,讓我們一時忘記了前輩原來還是個前輩,不是個一時之氣就忘記自己身份的小學生,前輩。」冷淡的口吻、陳述的語氣、平靜的音調,仿佛說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話中的內容像是繞口令,卻極為漠然地將對方諷刺了遍。北顧然慢吞吞地從跡部景吾身後走出了一步。

  「你——」水原佑太指著從跡部景吾邊上站出來的北顧然,張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前輩們想說的只有這些嗎。冰帝看來需要再開設一門禮儀課,至少前輩還需要重頭學起。」跡部景吾唇角掀起,甚至沒去看一眼站在他邊上的北顧然,盯著水原佑太眸光銳利,嗓音宛若提琴尾音,實質內容卻毫不留情,「不然不太容易讓人相信前輩以後會從冰帝畢業。」

  水原佑太張口結舌地看著他們倆人。

  「前輩們如果有空不如考慮考慮接下來如何發表脫稿演說。」北顧然微微偏著頭,揚著臉看過水原佑太,緊接著一一掠過現場的人,從矢澤亞希到眾位老師,語氣平淡得讓人火大,「既然有空懷疑跡部景吾,不如先將前臺的事解決。」

  「你說脫稿演說就脫稿演說嗎,我們準備發言稿多久,說到底你到底是誰啊,在這裡指手畫腳——」水原佑太厲聲反駁。

  聞言北顧然只是冷淡一笑,弧度淺淺的,似無棱角鋒芒卻堅韌不可破壞的刀鞘,「幼教部的學生代表無法脫稿演說這沒什麼,既然國中部的跡部景吾可以做到,想必兩位前輩也可以做到吧。」她頓了頓,像是刻意地、慢慢地將目光停在水原佑太身上,「前面還有一千六百多名學生等著前輩們的發言呢,前輩。」

  那目光如此冷靜安然,讓人無法反抗。

  「……」水原佑太和矢澤亞希皆是一愣。

  「三年前就已經從國中部畢業的前輩們似乎弄錯了什麼。現在的冰帝是實力制,若是前輩做不到或者要退卻就把手中的權利交出來。」跡部景吾伸手拂過髮絲,語氣冷冽,「本大爺的一貫主張是實力為上,不打算只是因為年齡就一輩子低著頭。」

  後臺準備室一片寂靜。

  「本大爺才是冰帝的王。」跡部景吾說。

  那麼囂張自傲,如鋒利、銳不可當的刀鋒,棱角分明,鋒芒畢露,碰撞作響。

  他們站在一起,沒有半分目光的交集,看著準備室中的眾人。

  那個幼教部的矢澤廉滿眼震驚地看著跡部景吾和北顧然,像是經受了強烈的震撼。

  矢澤亞希抿了抿唇,儘管面色因為她的那份發言稿而有些蒼白,但也鎮定了不少。

  幾位老師面面相覷沉默了片刻。

  「矢澤同學和水原同學準備一下發言吧,禮堂的其他同學已經等了很久了。」一個老師也贊同了北顧然提出的脫稿演說。

  兩個老師先出去維持紀律,前臺禮堂裡由於剛才幼教部的發言而導致了一些混亂。

  水原佑太輕聲哼了哼,似乎還是不怎麼高興,但是也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矢澤亞希卷著她的發言稿,似乎在努力從那兩個紅豔豔的「去死」中找到她原來的發言稿內容。

  她馬上就要上場了,現在只能臨陣磨槍。

  比起她,水原佑太那篇被改的亂七八糟、髒話連篇的發言稿要更加糟糕——水原佑太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在視線掠過抱胸而立的跡部景吾和神色冷淡的北顧然時,動了動唇,還是扭頭在邊上的桌椅旁坐下,滿臉怒氣地回想他的發言稿。

  而相比之下已經提前完成脫稿演講的跡部景吾就輕鬆多了。

  「……」跡部景吾雙手抱胸,微微挑起眉側著頭看他邊上站著的北顧然。

  「……」北顧然微微揚起臉,眨了眨眼,「跡部少爺,我不覺得我有接收你腦電波的能力。」

  「本大爺本來也不覺得你有。」跡部景吾好整以暇地說,嗓音裡隱隱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北顧然有一秒的迷惑,依舊揚著臉看他,隨即微微蹙眉。

  「肚子痛還到處亂跑,還有你不是背上有傷要少走動嗎。」跡部景吾語氣頗為不好。

  但是那一瞬間,北顧然以為自己從跡部景吾臉上看到的是極其細微的無奈。

  她下意識地伸手碰了碰頭。

  應該是看錯了。

  她這麼一走神再回神時已經被跡部景吾拉到一邊椅子上坐下,不一會兒一杯開水遞到了她面前。而跡部景吾站在她身前,似乎在考慮什麼,眉宇間有些陰霾。

  「每個人的發言稿破壞方式不同。」北顧然接過開水慢慢地說。

  「嗯。」跡部景吾輕聲應了一聲,「而且有不同的針對性。」

  「矢澤亞希的是‘去死’更像是針對她個人。」北顧然輕輕吹了吹開水,眼簾微垂。

  「而矢澤廉和水原佑太的對冰帝、對老師的詆毀更像是針對冰帝。如果說再加上會場被破壞的事,確實有一定可能目標是冰帝的名譽,但是毀掉發言稿這種小事而且用的是不同的方式未免太矛盾了,反而降低了是針對冰帝的可能性。」跡部景吾的目光掠過準備室那幾個人,語氣淡淡,「除此之外,而本大爺的發言稿是亂碼,看不出針對性,只是純粹破壞發言稿。」

  「不,跡部少爺,那是針對你的。」北顧然垂著目光,像是要在地板上看出一朵花來,聲音很輕淺,如同不經意間撩動而起的漣漪,「毀掉你的發言稿,僅此而已。」

  跡部景吾的眉梢好看地挑起,俯視著看她,「你這麼肯定,有什麼依據?」

  北顧然揚起臉,「我說直覺可以麼?」

  「……」跡部景吾伸出手指重重一點北顧然的眉心,「真是無恥的答案。」

  「我運氣一向好,摸中幾率高。」北顧然看了一眼手上端著的開水,瞄了一眼跡部景吾的眉心。

  跡部景吾立即察覺了北顧然的意圖,悶聲笑了,極為惡劣地揚眉,「不可能有什麼時候都討回來的時候吧。」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會有機會的。」

  跡部景吾也並不在意,然而這麼一打岔,他眉宇間的陰霾反而少了很多。

  「……」北顧然輕輕吹著開水,「想要討回來這件想法。」

  「嗯?」跡部景吾垂下眼去看她。

  「人的行為除卻天性上喜好惡作劇的可能,無論是惡意還是善意的作為都是有一定目的,而惡意的行為排除純粹的想要作惡的可能,多數情況是想要討回什麼。」北顧然靜靜地說,「而這次的行為顯然具有惡意,我不認為這是惡作劇。」

  「你該不會是想問本大爺最近得罪了誰吧?」跡部景吾顯然理解北顧然的意思,「就算有這種可能,那麼前兩個不同的針對物件呢?這是矛盾。」

  「……」北顧然沉默了片刻,突然說,「不,我只是認為跡部少爺如果得罪人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唇角似有淺淺笑意,「另外出了事就從出事的當事人本身身上找問題是正常的邏輯,還是說跡部少爺難道覺得受害人就一定只是受害人?」

  「哦?」跡部景吾挑起尾音,「那嫌疑人現在就有一個。」

  北顧然偏了偏頭,「好的,我下次考慮對跡部少爺做點什麼——」說到這裡她突然頓了頓,抬眸看跡部景吾,「今天交流會會場被破壞過。」

  「……」跡部景吾的眼角挑起銳光微閃。

  「還有柔道社和跆拳道社今天起了糾紛,風紀委員會正在處理。」北顧然繼續說。

  「……」跡部景吾抬眸去看準備室。

  準備室裡只有幼教部的學生代表矢澤廉,一張小臉時白時紅,看上去剛才那一下受了很大的刺激,恐怕他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緊急狀況,如果不是他及時停住,後面的情況會更加糟糕。

  這時,高中部的學生代表矢澤亞希從外面回來,顯然是松了一大口氣。

  她應該結束這次脫稿演說了。

  現在在演講臺上的應該是水原佑太。

  跡部景吾微微眯著眼,語氣冷冽卻不緊不慢,「確實有可能是針對本大爺。」

  「基本上針對跡部少爺的可能性比較高,跡部少爺有什麼想法?」北顧然抿了一口開水,問道。

  「……」跡部景吾一時沒回答,眸光卻洩露了凜然的鋒銳。

  「說起來,高中部和大學部就派出這種學生代表?」北顧然微微抬下巴,示意那個高中部的學生代表矢澤亞希,「她可不像是有作為冰帝高中部學生會會長的魄力,還有大學部的學生會會長也不像是能夠包容、擔當這樣的責任的人。」

  「冰帝實力制是三年前開始的。」跡部景吾淡然地說。

  「哦。」北顧然稍稍拉長了音,似乎是有些意味不明。

  也就是說高中部的學生會會長和大學部的學生會會長有一定可能是按資歷來的。

  「另外,高中部的那個矢澤亞希是副會長,這次高中部新上任的學生會會長前不久作為海外交換生出去了;而大學部可能馬上就要換新的學生會會長了。」跡部景吾繼續解釋。

  「所以矢澤亞希這是臨時被選上來做學生代表發言的?大學部新的學生會會長?」北顧然的尾音挑起,似乎是在疑問,神色卻是一種若有所思。

  「學生會選舉在九月,但大學部已經有新的競爭人選了,是個大一新生名為倉木秀樹,他是高中部上一屆的學生會會長,各方面能力得到的評價都很高。」跡部景吾說。

  有一種很混亂的感覺,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各種千絲萬縷的關係。

  北顧然垂著眼簾,把端著杯子的手似乎是有些累了,直接壓在腿上,「矢澤亞希?」

  跡部景吾伸手去把她手上的水杯拿了過來,放到一邊,「對。」

  「受害人未必只是受害人——幼教部的我記得是矢澤廉?矢澤?」北顧然低聲說。

  「……」跡部景吾似乎在考慮她的話,瞥了一眼分別坐在兩端的矢澤廉和矢澤亞希才說,「不像是有關係。」

  兩個人之間就像陌生人一樣,完全不理會對方,甚至沒有眼神的交集。

  但是這樣似乎更加可疑。

  就像是在躲避著對方一樣……

  「可能只是不像。」北顧然神色淡然,她從口袋裡摸出了她的無線通訊耳機,撥弄了一會戴上,「桃花酒,我記得你今天是在的。」她語氣平淡。

  跡部景吾稍稍挑起唇角,「你就這麼在本大爺面前使用?」

  北顧然斜了跡部景吾一眼,語氣淡的沒有情緒,「跡部少爺不是對桃花扇非常瞭解,也非常想瞭解桃花扇的具體情況嗎。」

  「或許。」跡部景吾意味不明地說。

  「……」北顧然瞥向跡部景吾,隱約覺得跡部景吾那個回答似乎有哪裡不太對——似乎和她說的不是同一個東西。

  「桃花扇?」耳機裡傳來淺羽殤暖暖的、溫柔的聲音。

  「把冰帝幼教部和高中部的學生資料調出來,看一下矢澤廉和矢澤亞希是不是姐弟關係。」

  「好的。」淺羽殤很快應答了。

  「……」北顧然微微蹙起眉,捂了捂肚子,又感覺到那位親戚來拜訪的後果。

  真是一下不痛、一下痛的難受。

  「你要不要去醫務室?」跡部景吾很快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

  「我覺得站著、坐著、躺著、趴著、蹲著,哪個姿勢都沒什麼區別,所以去醫務室也沒區別,跡部少爺還是放棄這個沒有建設性的意見吧。」北顧然忍著痛,認真地說。

  「……」跡部景吾忍住把她拆了的衝動。

  他注意到水原佑太從演講臺上回來了,臉色不太好,看來這次脫稿演講對他來說並不能說是什麼好事。

  水原佑太推開準備室的門進來的第一秒看向的是坐在角落裡垂著頭的矢澤亞希。

  那一瞬間的眼神,極為晦澀不明的複雜。

  跡部景吾看向水原佑太,伸手輕輕捂住臉,露出一雙眼睛,銳利得仿佛能洞察一切。

  水原佑太掃過跡部景吾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而抿直了唇。

  「北顧然。」跡部景吾輕聲叫道。

  「嗯?」北顧然h正揉著肚子、注意著耳機,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什麼情況下你會對人下去死的詛咒?」跡部景吾似乎是隨口一問。

  「誰知道呢。」北顧然語氣淡淡。

  跡部景吾輕笑了一聲,「除了矢澤廉,你或許還要考慮一下水原佑太和倉木秀樹。」

  「……」北顧然猝然抬起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她的聲音淡淡,只有這個角落才能聽得到,「渡邊有未,你今天說的帖子上兩位學長向同一個高中部女生告白,是不是水原佑太、倉木秀樹、矢澤亞希三個人?」

  「喂……?」那頭的渡邊有未剛接起電話就被北顧然一通問給弄蒙了,好半天才回神,「是的啊,你又關心這個了?」

  「那個告白的結果是什麼?」北顧然沒有理會他的問題,繼續問。

  「矢澤亞希拒絕了水原佑太,選擇了大一新生倉木秀樹,這點帖子上還戲稱為‘能者得美人’。」渡邊有未說。

  「也就是說那篇帖子在一定意義上是取笑了失敗的水原佑太?」北顧然挑起眉。

  「要較真的說確實是這樣,但需要那麼較真麼,一笑了之不就好。」渡邊有未說。

  「……」北顧然看了一眼那個水原佑太,「較真的人總會有的。」

  「嗯?」渡邊有未有些疑惑,但是這時候北顧然已經啪的掛了電話。

  北顧然垂下手,指尖點著膝蓋,慢慢地思考。

  「桃花扇?」就在這時候,淺羽殤查到了資料,「矢澤廉和矢澤亞希是同父異母。」

  「嗯……」北顧然看了一眼坐在兩端、離得老遠的矢澤廉和矢澤亞希,「同父異母啊,年齡差的有點大呢。」

  「相差五六歲。」淺羽殤回答。

  「……」北顧然仔細地看著矢澤廉。

  矢澤廉緊緊抿著唇,時不時地掃過四周,似乎是還沒從發言稿被破壞的事和他在全校面前失口說的話的事中回過神,極為緊張。

  而矢澤亞希看上去就鎮靜多了,但是她雙手交疊在一起,似乎冷汗涔涔。

  「哪個和父親關係好一點?」北顧然突然問。

  「……」耳機那頭的淺羽殤停頓了片刻,沒有回答。

  「你是這麼猜測麼,三件事。」保持了一小會兒安靜的跡部景吾突然出聲了,深藍色的鳳眸滿是銳光。

  「……」北顧然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有聯繫。」他們異口同聲。

  他們的唇角幾乎是同時彎起了一個弧度,一深一淺。


☆、48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4.3

  三件事。

  交流會會場被惡意破壞。

  柔道社和跆拳道社之間起了糾紛。

  四份發言稿收到了不同方式的破壞。

  而這三件事都不同程度地給跡部景吾帶來了惡性的影響。

  如果很多平常不會發生的奇怪的事都在同一天發生,那有百分之多少的可能它們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臂,或者說它們之間是有聯繫的呢?

  但至少會有一定可能把所有事情連在一起想。

  正常人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同一天發生這麼多事,針對物件也基本相同,不是因為同一個人也未免太過巧合。

  同樣的,也不能排除——它們都是巧合湊在一起的可能。

  「跡部少爺你這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北顧然坐在桌子前,看著桌上擺著的四份被用不同方式破壞的發言稿。

  「超乎你的想像。」跡部景吾揚起眉,絲毫不在意她的調侃。

  人很多,一大堆事集中在一起,所以顯得尤為混亂。

  而當亂在一起的事情紛紛被剝離出來時,一切就會變得簡單了。

  因為它本來就不是什麼複雜的事,只是因為全部湊到了一起才會好像處處矛盾、處處混亂。

  「我是不是應該考慮買保險?」北顧然點著跡部景吾那份看起來像亂碼的發言稿,一下一下,神情若有所思,「純粹的破壞,就像是在考驗跡部少爺你的臨場應變能力。」

  「說笑?」跡部景吾挑眉。

  「好吧,暫時放棄這個,另外兩個更加明顯。」北顧然伸出左手點了點那份紅彤彤的,寫著「去死」字眼的發言稿——矢澤亞希的發言稿,「或者說,這個比較明顯。」

  跡部景吾微微眯起眼,起身往外走,「不過是小孩子洩憤而已。」

  要多大的怨恨才會寫出「去死」這樣近乎詛咒的字眼?

  顯然他們不認為學生之間會有這樣的深仇大恨——所以結論很明顯。

  北顧然看著坐在角落有些緊張僵硬的矢澤廉,矢澤亞希和水原佑太已經先離開了,比起幼教部,高中部和大學部的各類事宜還是離不開學生會會長的。

  矢澤廉看起來很不安,似乎是在害怕著什麼,又像是被嚇壞了——幼教部的學生代表,卻長時間無法適應自己在全校師生面前讀發言稿時出的小錯誤?更為重要的是,這件事和他本身應該沒什麼關係,他也是受害人。

  但是矢澤廉表現的太不安——太心虛了。

  矢澤廉強作鎮定地站起來,似乎也是要往外走。

  準備室裡此刻只有他和北顧然。

  「矢澤學弟應該知道冰帝的品行不端退學制。」北顧然偏了偏頭看向矢澤廉,開口就是這句。

  「啊?」矢澤廉輕聲應了一句,很是生硬,整個人都僵掉了。

  北顧然突然把那份矢澤亞希的發言稿轉向矢澤廉面前,神色冷然,語氣更是淡,指尖微點,「你需要我強調一下你做出這種事的後果嗎?」

  「我——」矢澤廉瑟縮了一下,神色更加不安。

  「你就這麼討厭你矢澤亞希?」北顧然點著發言稿,語氣淡淡的,「破壞了她的發言稿應該是想讓她在全校師生面前出醜吧,但是你沒想到的是首次出醜的是你自己。」

  矢澤廉聞言漲紅了臉,他憤憤地說:「有人故意毀了我的發言稿。」

  「你也做了同樣的事。」北顧然不為所動,語氣冷淡的無情。

  「……」矢澤廉張了張口,半天沒說出話來,緊張不安瞬間被戳破時的震驚和恐懼全部呈現在臉上。

  「……」北顧然沒有再說話,而只是托著腮在想什麼。

  矢澤廉瞄了她好幾眼,幾次掙扎中抬起頭似乎是想說什麼。

  「不用太緊張,我不打算說出來。」北顧然挑起眉,「不過你姐姐應該知道是你做的。」

  「她不是我姐姐。」矢澤廉脫口而出。

  北顧然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做評論。

  但是那個冷淡的眼神似乎刺激到了矢澤廉,「不過是外面撿來的,憑什麼分走爸爸。明明她什麼都做不好——」他大聲說。

  「同樣是你父親的孩子,她在外面流落十幾年,你錦衣玉食整整十二年,你覺得為什麼她能分走你父親?」北顧然絲毫不被矢澤廉的大小聲影響。

  矢澤廉像是被北顧然噎住了。

  所以說,小學生比較好對付。

  其實矢澤廉還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不過是因為突然遭受的不平衡而發洩而已。

  矢澤亞希是多年前他們的父親的初戀情人的孩子,而那位初戀情人最終病死,孩子下落不明直到十幾年後才找回來。而矢澤廉對家裡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姐姐——尤其是父親對她格外寵溺的態度和對自己嚴格要求的態度截然不同而冒出的不平衡感,才會如此討厭。

  但這些無所謂,反正理清一條線了。

  「……你說她知道?」矢澤廉半天才反應過來北顧然的話。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並沒有馬上回復他。

  沒錯,矢澤亞希知道——就算她一開始沒猜到,最終也會知道的。

  畢竟……

  「喂——」矢澤廉站在那裡沖她叫。

  北顧然偏頭,語氣更加淡,像極了譏誚,「如果你沒有把握、沒有能力和一個人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說話就不要試圖做出這種愚蠢的事。另外監控裡拍到了你的身影,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早點向老師坦白會比較好。」

  矢澤廉的臉漲得通紅,幾分鐘後似乎是發現無力反駁以及聯想到監控被看到的後果,極為頹然地向外走。

  「你這樣和小學生說話,就不怕把他逼得精神崩潰麼。」耳機裡傳來了清澈如流水的嗓音。

  「走鋼絲是一種技巧。」北顧然不緊不慢地說,「他能做出那種事,說明心理素質上挺得住嘲笑譏諷。」

  「這算是給他一點小教訓?」渡邊有未像是在笑。

  「隨口說說而已,反正重點不在他身上。」北顧然垂著眼瞼,盯著那矢澤廉和水原佑太的發言稿——兩份完全詆毀侮辱冰帝和師生的發言稿。

  渡邊有未笑了。

  她明明是想讓矢澤廉趕緊去坦白避免給那個才十二歲的小學生的人生造成不良好的影響。

  「打聽到了,倉木秀樹在國中部的名聲很不錯,尤其是他曾經是柔道社社長,多次贏得地區上的比賽。」渡邊有未徑直說起他要說的事。

  「那可真是複雜。」北顧然淡然地說。

  「這麼複雜的關係你是從哪裡找到頭聯想到的也是件複雜的事。」耳機裡出現了麻倉若的吐槽。

  「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渡邊有未問。

  北顧然依舊盯著桌子上那幾份發言稿,低聲喃喃:「那些前輩們似乎覺得國中部的太好欺負了。」

  「嗯?」麻倉若沒有聽清她的低語。

  「工作了,桃花刀。」北顧然挑著唇,似乎在笑。

  「真可怕的語氣。」渡邊有未懶懶散散地說,似乎在很近的地方。

  「動作挺快。」北顧然抬起頭,看見渡邊有未正懶懶散散地靠站在門口,「請問王后大人有何吩咐?」他淡笑著說,語氣頗為調侃揶揄。

  「……」北顧然的神色一頓。

  「開玩笑開玩笑。」渡邊有未立即意識到不妙,一手把他身後的人拽了出來。

  北顧然挑起眉,看著那個被綁著手腳捂著嘴的男生——水原佑太,那個已經回大學部處理這次交流會事宜的大學部學生代表。桃花刀的執行能力似乎越來越高了——這算是武力值的上升?她唇角極淺地揚起一個弧度,「同一天裡看到前輩不同的姿態真是值得紀念的事。」

  「……」水原佑太瞪著北顧然。

  真是喜感,像個發怒的粽子。

  北顧然的腦海裡冒出這個想法。

  但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不知道前輩記不記得,學生會選舉是在九月份。」北顧然的左手輕輕敲著桌面,神色保持著平淡,聲線平直沒有起伏,像是沒有包含情緒,「如果國中部學生會對大學部提出對水原前輩品行的質疑,水原前輩和倉木前輩的競爭誰會更有利呢?」

  水原佑太睜大了眼,神色很是憤怒,卻被蒙著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但看他的神態,他似乎是想說:你憑什麼!

  北顧然神色有一瞬間有些冷冽,「你看到矢澤廉在矢澤亞希的發言稿上寫了去死,但實際上他沒想到要毀掉矢澤亞希發言稿,只是想讓她出醜,所以真正把那份發言稿用紅色塗得亂七八糟的人是你,比起在演講時失態,你更惡意地希望她無法進行這場演講——」

  水原佑太憤然地看著她,似乎是在反駁:他也是受害者,他才沒有做這種事。

  但是下一秒他震驚地看著北顧然。

  「因為矢澤亞希拒絕了你的告白,當然這並不夠引起你的怒火,你只是因為她接受了即將和你競爭學生會會長之位的倉木前輩的告白才憤憤不平,另外論壇的帖子讓人感覺被萬人嘲笑。」北顧然仿佛洞若觀火,冷淡的目光洞穿了他,「當你做完毀掉發言稿的事,為了洗脫可能的罪名會對學生會選舉帶來的影響,你把自己的發言稿也毀了。」她停頓了一下,「那兩份詆毀侮辱冰帝及冰帝師生的發言稿是你在發現矢澤廉做的事後才決定做的,而至於為什麼沒有換掉跡部景吾的發言稿——」

  水原佑太依舊並不承認這件事,似乎是一臉憤怒和冤枉。

  「兩份發言稿被換掉了,那麼原稿一定在你那裡,想來你應該還沒時間處理吧。」北顧然說。

  「……」水原佑太的神情一頓。

  「你剛才回去急著處理兩份原稿,但是沒想到就直接被這麼半道綁了過來,搜一下你的東西應該很快能找到東西,只不過你還可以反駁說是別人栽贓,畢竟監控上沒有拍到你。」北顧然依舊冷靜。

  水原佑太看著北顧然走到他面前,一腳踩在他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一個兩個都把國中部當成遊戲樂園,前輩們未免太小看國中部了。」北顧然的聲音漠然而無情。

  「……」水原佑太怒上心頭,開始掙扎。

  北顧然朝邊上看著的渡邊有未示意。

  渡邊有未走上前,從口袋裡找出一份檔,在水原佑太面前蹲下來打開那張紙,笑眯眯地說:「前輩,得罪了,你的字跡我看過了,簽成你的名字倒是很簡單我已經提前幫你做好了。」

  水原佑太將臉轉了過去,睜大了眼。

  這份文件是他在這次交流會上做了惡意毀掉發言稿的行為的認罪書。

  「現在還請前輩按個手印。」渡邊有未按住他的手按在印泥上在紙上留下指紋。

  你這是強迫認罪。他的眼底表達出這個意思,惡狠狠地盯著北顧然。

  「三年前跡部景吾來到冰帝,從此以後冰帝實行了實力制,前輩覺得輸給倉木前輩這個矮你一個學年的人非常不甘心吧。」北顧然淡然地說,目光冷的仿佛可以將人冰凍,細細剖析對方的心理,讓對方的心理防線潰不成軍,「所以發言稿上詆毀侮辱冰帝實際上是對冰帝實力制的攻訐,最終沒有換掉跡部景吾的發言稿也是為了誣陷跡部景吾,從而洗脫罪名又能夠毀掉跡部景吾,但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的是跡部景吾的發言稿也出了問題。」

  渡邊有未將那張紙收起來,淡笑著看著水原佑太。

  「確實是強迫你認罪,只不過,認的是你自己做的事。」北顧然坦然地說,完全不在意水原佑太的目光,且不說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可怕,一個被綁成粽子的人的目光更不值得在意。

  渡邊有未眨了眨眼,收起那份檔,在水原佑太面前把一直錄音筆拿了出來,按下播放鍵。

  「……我確實在冰帝幼教部、國中部、高中部、大學部交流會時把學生代表的發言稿給惡意破壞了……」錄音筆裡傳來一個聲音。

  水原佑太眼底滿是震驚。

  因為那是他的聲音——可是他從未說過這種話。

  錄音筆加上那份檔,一旦國中部用這些東西在學生會選舉時提出異議,甚至不用到那時候,只要把這些送到大學部,他這個學生會會長就徹底要完蛋——這一點他絲毫不懷疑。

  「既然你在毀掉發言稿時躲開了監控,我只好用點特別手段。」北顧然冷淡地說。

  她從來不在意自己的手段是不是過於激烈。

  最簡單有效——是她的一貫主張。

  既然沒有監控,她就選擇其他的方式。

  北顧然依舊抬著一隻腳踩在水原佑太身上,居高臨下,「麻煩前輩以後為難國中部也考慮的清楚一點,儘管前輩從這裡畢業,不代表可以在這裡為了私心為所欲為。」

  這裡是冰帝國中部。

  這裡是他們的領地——任何人不允許覬覦侵佔。

  他們狂妄是因為他們有狂妄的資本。

  渡邊有未把東西收好後鬆開了頹然的水原佑太,他起身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朝北顧然撲了過去結果被渡邊有未一拳擊中倒在地上。「前輩要考慮清楚在行動喲,這裡可是國中部。」他看著水原佑太爬起來後臉上的紅腫笑眯眯地說,懶懶散散的,笑容小壞小壞的,眸子沉浮著暗芒,極為可怕。

  水原佑太沉默了一會,在他的目光下極快地離開了。

  渡邊有未偏了偏頭,看著水原佑太離開,才問北顧然:「就這樣可以了?」

  「你把他帶來之前打了一頓?」北顧然倒是反問他。

  「怎麼會。」渡邊有未淡笑著說。

  北顧然也不在意,「那些證據雖然是偽造的,但甚至可以逼的水原佑太被強制退學,包括他未來的人生都可能被影響,水原佑太再蠢再易怒再不容於人也不至於連自己未來都不要了。」

  「那麼還有剩下的呢?對了,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水原佑太的?他怎麼說也是受害人之一。」渡邊有未說。

  「剩下的,這個領地的帝王自然會解決。至於對他的懷疑……」北顧然說著慢吞吞地朝外走。

  她已經很累了,肚子也很痛。

  剩下的——沒錯就是剩下的,這次的事之所以會那麼亂是因為有三撥人。而他們做的所有事因為各種巧合意外湊在了一起。

  「他有時間處理?柔道社和跆拳道社的糾紛到現在還沒解決哦。」渡邊有未說。

  北顧然身影消失在門後。

  一句話像是散落在空氣裡,極為淡然:「他是跡部景吾。」

  會場被破壞,柔道社和跆拳道社突然的糾紛,以及跡部景吾被亂碼了的發言稿。

  這些——才是除掉矢澤亞希和水原佑太的發言稿之外,真正指向跡部景吾的事。

  北顧然和跡部景吾所指的相同的猜測也是指存在三撥人的事。

  而做這些的人……

  跡部景吾快步走過花壇,徑直朝著高中部走去。

  懷疑到矢澤廉和水原佑太身上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首先,他們兩人對發言稿的反應都很奇怪,水原佑太在聽聞矢澤廉的發言稿有問題時第一動作就檢查自己的發言稿;其次他在面對三個人的發言稿都有問題時第一時間考慮的也是跡部景吾的發言稿沒有問題,以非常篤定的態度;第三,他和矢澤亞希的尷尬關係證明他是除了矢澤廉唯一和矢澤亞稀有矛盾的人,尤其是在求證過矢澤亞希的人緣極好以後,他和矢澤亞希的矛盾尤為明顯。

  當然事實上,這些都不夠。

  但從動機上來說懷疑他們並針對他們進行偵查是很快能得到結果的。

  當有人出事,排除意外的可能後,最先要做的就是從當事人本身找問題。

  所以除掉跡部景吾,這些都是從矢澤亞希的不同的演講稿和她本身上找到的答案。

  接下來就是要從跡部景吾身上找答案了——做出這些無聊的事的人,反而看不出有什麼目的——這些事全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或許有一定幾率破壞跡部景吾這個人給人的印象,但以他的能力不至於這些事無法處理。

  也就是說,這些事或許本身就是沒什麼意義的。

  「所以說,在本大爺的國中部鬧事,未免太小看國中部了……」跡部景吾低聲自語了一句,臉色略沉地在高中部學生會辦公室停下腳步。

  「……秀樹,為什麼除了跡部景吾的發言稿,其他人的也被毀了?」女孩子的聲音,帶著不解疑惑,以及急切——跡部景吾記得這個聲音,準確的說不是記得,而是剛剛才聽過留下了印象——是矢澤亞希。

  「不管怎麼樣,這次結果你也看到了,亞希,你可以放心等著他從國中部畢業……」一個溫和低啞的聲音如此說。

  「……」跡部景吾按住門把,眸光銳利,一下子打開了門,「倉木前輩,高中部學生會會長一職本大爺自然會親自來拿,不需要你們所謂的實力測試。」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傲慢華麗,充溢著他這個人最真實的自傲和自信,無可匹敵。

  「……」高中部學生會辦公室裡聲音一頓。

  坐在沙發上的青年只是意外了一秒,笑了起來。

  跡部景吾微微眯著眼瞥過那個溫和瘦長的青年,冷聲開口:「前輩在國中部做的似乎太肆無忌憚了。」

  「如果給跡部學弟帶來困擾,萬分抱歉。」倉木秀樹溫和地笑著說。

  「……」跡部景吾盯著他,其實凜然,「既然如此,這次交流會上出現的任何事故請倉木前輩負責處理,損失也請前輩承擔,還有請前輩負責把被挑起事端的柔道社和跆拳道社調停。」

  「可以。」倉木秀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秀樹。」矢澤亞稀有些擔憂地叫道。

  但是跡部景吾已經冷冷掃過他們,轉身就走。

  破壞會場、柔道社和跆拳道社突然的糾紛、跡部景吾被換掉的發言稿——所有一切,不大也不小的事,可能會對造成什麼影響——但若說真的是有什麼目的,就是針對跡部景吾這個人。

  沒錯,這只是一種測試。

  正如北顧然的猜測。

  這是來自高中部對即將從國中部畢業的跡部景吾的測試。

  起因是高中部學生會會長去海外做交換生而缺少領導人,考慮到選舉新的學生會會長,以及多位學生會幹部試圖將矢澤亞希推上學生會會長之位——這件事可以從這次的學生代表是她可以看出苗頭來。

  但矢澤亞希自身並不認為自己可以坐到學生會會長的職位,在倉木秀樹的提議下,由矢澤亞希暫代學生會會長一年,等待跡部景吾這個國中部的學生會會長從國中部升到高中部——對此,若有矢澤亞希還有什麼不放心之處,就提前測試一下跡部景吾的能力。

  「秀樹?」矢澤亞稀有些疑惑唇角帶溫和笑意的倉木秀樹。

  「亞希,他看來是明白了這次事情的所有原因經過。」倉木秀樹偏頭看著跡部景吾乾脆俐落地離去的背影說。

  「他這是警告。」他頓了頓,笑意淺淺,「冰帝國中部的少年帝王正在警告任何在他的領地上鬧事的存在,即使那是他的前輩。」

  如同刀鋒凜然果決——跡部景吾提出的要求並不是說跡部景吾無法解決這些事,而是他在用他的方式給造成麻煩的人做出警告。

  他在說,他知道一切,也不允許任何人覬覦他的領地。

  「原來跡部景吾是這樣一個人,真是囂張……」倉木秀樹笑著,不見惱怒,極為讚賞。

  冰帝國中部已經不是他當年所在的那個靠家世和年齡資歷就能瞧不起人的國中部了。


☆、49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存5.1.1

  國中生校友交流站→冰帝校友薔薇園→下午茶區

  主題:貫徹*與正義的絕望帖!第一百八十一次被拒絕的便當!

  一樓#便當妹的日常(樓主)

  如題,我快哭了!已經是第一百八十一次被拒絕了便當!

  難道我真的是一輩子的便當命嗎?

  新開學都快一個月了!誰可以拯救我的便當日常!(淚流滿面)

  改成絕望帖了……然後……

  所以,桃花扇是什麼?

  二樓#桃花酒組長

  不管你是軟妹還是女漢子,不管你是糙漢子還是俊公子,你對生活感到絕望了嗎?你還想要一絲改變的可能嗎?只要你需要幫助,只要你出得起價錢--

  請查看手機短信,回撥新短信所留電話。

  黑市不還價,願為您效勞。

  桃花扇恭候大駕。

  ·

  初戀是一種少年少女懵懵懂懂時產生的欣喜與面紅心跳之情,互相*慕,宛若人生第一朵綻放的鮮花,如初生的朝陽一般美好動人。

  初戀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單純的*,而在這其中,有人為了初戀力爭到底,有人則黯然離去,又或許是迫不得已地放棄——無論如何,那時最純粹地為了一個人歡喜的心情必然是人生中難以忘懷的甜蜜又酸澀的果實。

  如果可以,多數人希望自己的初戀是美滿的——從初戀走到最後一定是件極為浪漫又幸福的事。

  「渡邊有未。」北顧然單手搖了搖薯片袋子,裡面已經只剩碎末了。

  渡邊有未盤腿坐在地板上,盯著電視機沉默不語。

  「喂,渡邊有未。」北顧然把沙發上的抱枕丟了過去,正中渡邊有未的後腦勺。

  渡邊有未才反應過來,慢吞吞地扭頭,「嗯?」他應了一聲,一向清澈動聽如泠泠流水聲的嗓音此刻竟然有了些許的沙啞和哽咽。

  北顧然愣了愣,看見渡邊有未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還有些水潤。

  「……」她有一瞬間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你在做什麼?」北顧然挑起眉。

  「看電影錄影帶啊。」渡邊有未轉過身說,「這部《初戀》拍的真不錯,女孩子真是可*的生物,對*情這麼憧憬,這麼堅持,這麼倔強,軟萌軟萌的。」他笑眯眯地說,一雙眼睛依舊紅的像兔子,簡直就像是剛剛被狠狠蹂躪欺負過,他只是伸手隨便揉了揉眼睛,絲毫不在意。

  「……」北顧然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北顧然你不能算是女孩子啦。」渡邊有未聳肩說,「不軟不萌不會撒嬌不解風情又太聰明。」

  北顧然眼角一抽,一個枕頭狠狠地砸中了渡邊有未的正臉。

  「北顧然,我實話實說哎,誰要是看上你肯定很可憐,對你示好半天搞不好你都沒反應過來那是喜歡你的意思。」渡邊有未伸手抱住抱枕,語氣揶揄,「真可憐啊真可憐。」他搖著頭故意歎氣,唇角笑意懶懶地,又有些意味深長。

  「……」北顧然挑起眉,「你要是空虛寂寞冷了,我不介意去給你找一個連的相親隊伍。」

  「免了。」渡邊有未連連擺手,「好歹我還是對初戀抱有憧憬的好麼,一個連的相親隊伍你這是想噁心死我還是直接滅殺了我?」

  北顧然斜了他一眼,也不做評論。

  「北顧然你真沒意思,作為女孩子不八卦也就罷了,對初戀這種美好的詞竟然沒有半分觸動。」渡邊有未單手托著腮,手肘壓在腿上。

  「比如有什麼觸動?」北顧然背靠在沙發上,頗為閒適愜意地看著他。

  「……」渡邊有未在她的目光中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想了想,「像是怦然心動,或者面紅心跳。」他用手指在身前輕輕一拍,指尖貼在一起,「就像是一種特有的靈感,就像你那種奇奇怪怪的直覺一樣吧,電流一閃然後就覺得世界被照亮的感覺。」

  「你很有研究。」北顧然淡定地說。

  「這部電影裡這麼說的。」渡邊有未被她的話弄得有些挫敗,只好指著身後的電視說。

  「所以初戀就得緊追不捨地堅持?」北顧然偏頭問。

  「倒也不是這麼說,只是這種事只有一次,不管是誰都不捨得它就這麼從指尖溜走吧。」渡邊有未托著腮想了想,「一般的少女不都有這種想法嗎,那個第一次讓自己面紅心跳的少年,如果可以,希望能一直一直走下去,希望能一直一直看著他。」

  「就算對方不喜歡自己?」北顧然挑眉反問。

  「誰知道呢,這不是應該問你麼,你才是女生,好吧我錯了,你不是。」渡邊有未正經了不到幾分鐘又開始調侃,沒個正行。

  「……」北顧然只是瞥了他一眼,眼底似乎飛快地閃過什麼。

  面紅心跳……怦然心動……?

  電流一閃然後世界被照亮……?

  「……總有些女生會堅持的,無論結果如何……至少誠實面對抱有喜歡心情的自己,就算以後會遇上真正深*的人,還是堅持現在的喜歡,未來如何誰也不知道……」渡邊有未有些無聊地評論著,從手邊的袋子裡掏了一包薯片打開,但緊接著他突然揚起眉。

  渡邊有未的眸子裡似乎沉沉浮浮著些不明的意味,「喂,北顧然。」

  「……」北顧然沒回聲。

  「喂,你這是在想夢中情人嗎?」渡邊有未挑著尾音笑。

  北顧然慢吞吞地抬眸看他,神色不變。

  「說起來,那位王什麼時候才忙完教學部交流賽和網球部訓練的事?」渡邊有未像是故意問,滿臉促狹,「什麼時候來接您回去啊,王后大人?」

  抱枕砸向渡邊有未,被他輕巧地接下,懶懶散散,剛剛笑眯眯地抬頭,就被一個蘋果正中腦門。

  「嗷!」渡邊有未捂住額頭向後倒下,「很痛喂,這蘋果砸死人的喂。」

  北顧然看著他,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

  「你來親戚啊,這麼大火氣!」渡邊有未揉著額頭說。

  「是啊。」北顧然回答地極為坦然。

  「……」渡邊有未無語地看著北顧然,「你果然還是去禍害跡部景吾吧,他智商高、承受力強、才華橫溢、身負鉅資。」

  「你欠我的錢比較多。」北顧然指尖點著另一個蘋果,淡然地說。

  「你都因為他傷成這樣了,怎麼還是我欠你比較多喂。」渡邊有未指了指北顧然的右手臂和靠在軟軟沙發上還墊著軟墊又基本不動的坐姿——為了避免給後背造成太大負擔。

  「……」北顧然的目光微亮,什麼也沒說。

  他把她坑了當上學生會副會長的事她還記得呢。

  渡邊有未莫名地覺得背後發涼,乾笑了一聲,提起了另一件事,準備轉移話題:「這幾天國中部的參加交流賽的學生都牟足了勁在和高中部、大學部進行交流賽中取勝,處處壓制前輩們,高中部和大學部的臉面都要丟光了呢。」

  「……」北顧然微微垂下眼簾,語氣淡淡,「只是向那些可能在國中部為所欲為的前輩們發出警告而已。」

  「半點面子都沒留,每一場都是完勝,高中部和大學部的前輩們恐怕很長一段時間在國中部面前都抬不起頭。」渡邊有未笑了笑。

  這種事極少在友誼賽的時候發生,儘管派出的都是最優秀的學生但在互相切磋時都會留有餘地,不會把場面弄得如此僵硬,簡直就是硝煙四起的戰爭。

  儘管高中部和大學部前輩們也反應過來全力參賽依舊場場輸給國中部。正如渡邊有未所說,高中部和大學部的面子全都丟光了,長時間都難以在國中部面前耀武揚威擺出前輩的姿態——這就是這三年裡漸漸滲透冰帝的實力制。

  而做出這種毫不留情的事的人——用膝蓋想想就知道是跡部景吾那個囂張至極、傲慢華麗的少年。

  這就像是跡部景吾的戰爭,他之所指,國中部傾力所向。

  如果說倉木秀樹能力很不錯,在國中部也小有影響力——那麼跡部景吾就是國中部一呼百應的帝王。

  跡部景吾才是國中部影響力最大的人。

  這就是跡部景吾的方式。

  既然高中部和大學部想要試試跡部景吾這個人的能力,他就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做無所畏懼。

  他是跡部景吾,無畏任何挑戰。

  不僅是他跡部景吾的能力,還有以他為首,在他帶領下走向歷史巔峰水準的這一屆國三生的能力。

  他在用最高調張揚直接的方式警告那些高中部和大學部的前輩們:別開玩笑了,這裡是國中部,是他跡部景吾的領地,前輩們就算想要做什麼也請仔細地、認真地、好好地先考慮一下。

  前輩,別小看國中部,尤其是和跡部景吾一同承受三年強勝劣汰實力制而成長起來的國三生。

  真是囂張卻讓人無話可說。

  冰帝國中部的囂張跋扈是建立在自身的實力上而不是任何其他附屬力量上的。

  北顧然微微抬起眼,眸光閃爍,隨即站起身。

  「走了?」渡邊有未挑起眉。

  「隨便散散步也比看著你這張臉好。」北顧然慢吞吞地朝外走。

  她往樓下走,繞出掛著休業牌子的「Fairy tale」的女僕咖啡館。出於一些不得不被那位跡部少爺施捨照顧的原因,她這兩天還住在跡部白金漢宮——大概要直到那位親戚離開,她不再需要那位元友情伸出援手的女傭幫忙為止。但是出入跡部宅不靠他那輛高級私家轎車是不行的,所以她必須等著跡部景吾結束所有的事然後一同走。

  一直戴著的耳機裡響起了茲啦茲啦極小的響聲。

  「桃花扇?」淺羽殤溫柔的嗓音如一陣溫暖愜意的輕風撲面而來。

  「嗯?」北顧然注意到對面冰帝校門口一個暗金色的蘑菇頭——她眨了眨眼,把腦子裡暗金蘑菇頭等于日吉若的等式給刪除,然後給那個挺拔的少年安上日吉若的指示。

  「校友論壇新接到一個委託,」淺羽殤的聲音聽起來心情還不錯,看來不是什麼糟糕情況的委託。

  「嗯,說。」北顧然慢吞吞地走向校門口,那輛跡部家的高級私家轎車已經停在那裡,日吉若先一步坐進了車裡。

  「一個送不出便當的女孩子。」淺羽殤說,聲線淺淺的,帶著溫暖的善意。

  「要幫忙送便當嗎?」北顧然挑起眉,她已經看到跡部景吾穿著網球服雙手插兜往校門口走。

  「不,她說希望能夠見面詳談。」淺羽殤的嗓音裡透出了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個很可*的女孩子。」

  「桃花刀難得說對了一次,你再繼續在醫院呆著要發黴,連思想都滄桑了。」北顧然淡淡地說,「那個便當妹說的對象是誰?」她伸出手正要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一隻手從她身後伸了過來,拉開了車門,「……」北顧然也並不在意,徑直坐進車裡。

  跡部景吾挑起眉,將扶在車身上方避免她撞頭的手收了回來。

  而坐進副駕駛座的北顧然瞥過車裡早就已經坐著的各位網球部成員。

  從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的忍足侑士到蹙著眉不知道想什麼的向日嶽人,再到溫和的鳳長太郎和他邊上輕哼了一聲卻什麼都沒說的宍戶亮、睡得昏天黑地的芥川慈郎、坐在那裡絲毫不動的樺地崇弘,然後是坐進車裡的跡部景吾……她的視線頓了頓,把腦海裡已經走遠到車子真大真方便的思緒抓回來,目光停在神色冷酷靠在車窗邊上的暗金蘑菇頭——不對,日吉若身上。

  「日吉若。」耳機裡恰好傳來淺羽殤輕輕的聲音。

  北顧然眉梢微動,但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神色,從日吉若身上偏開頭,將耳機收了起來。

  忍足侑士唇角微挑,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推了推圓圓的平光眼鏡,「北同學身體可還好?」他似乎是頗為關心地問,嗓音如夜風輕輕撩動旋律,藏藍色的眸子看不出真意。

  「……」北顧然抬眸淡然地睨了忍足侑士一眼,「忍足同學最近手頭缺錢需要我去醫院捐資嗎。」

  「說笑了,北同學身體能好是件好事。」忍足侑士被她莫名其妙地鐳射炮掃射噎住,卻並不生氣,頗為紳士優雅地一笑。

  「喂你這女人怎麼這麼說話。」向日嶽人倒是極為坦率地直接沖她說。

  「親戚來訪,再好也不好。」北顧然冷淡地說。

  忍足侑士和向日嶽人半天沒反應過來北顧然是在說什麼,但很快向日嶽人的臉紅了,他有個姐姐,當然知道所謂女生的親戚來訪是指什麼。

  跡部景吾偏頭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尷尬的事而又撇開頭,神色略不自然。

  這個動作讓偶然注意到的忍足侑士頗為好奇。

  車子正在這時停了下來。

  坐在離車門最近的日吉若首先開門下了車。

  「日吉君。」一個女孩子叫了一聲,她站在古武術道場門口一眼瞧見了日吉若。

  日吉若沖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北顧然的目光淡淡地望向那個女孩子,她的馬尾用柔*絲帶綁著很大的蝴蝶結,身上穿著白色的道服,很是帥氣,又因為人比較嬌小看上去很可*,長相也不錯。

  難道是便當妹之所以被拒絕便當的原因麼——她看著日吉若和那個女孩子往道場裡走慢吞吞地想著。

  如果已經有女朋友或者有喜歡的人了,那認真拒絕別的女孩子也是很正常的。

  這個委託……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有些困倦地靠在車窗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直到有人敲了敲北顧然所在的副駕駛座的車窗,她才突然驚醒,看見一個女傭拉開車門恭恭敬敬地看著她,這裡是跡部宅,而網球部的各位正選部員早就紛紛被送到家了。她從高級私家轎車裡出來就瞄見一輛輪椅,神色一頓,微微歎了口氣。

  「顧然小姐,景吾少爺說您的背傷還沒好,要少走動。」後藤信子,那個女傭笑容滿面地說。

  「……」北顧然瞥了那個已經走得老遠的跡部景吾一眼,「我要回房。」

  跡部景吾等於豪華便當這條等式又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顧然小姐,景吾少爺說您要先吃完晚飯才能去休息。」後藤信子看著北顧然最終還是坐在輪椅上,依舊是笑容滿面。

  「……」北顧然隨意點點頭,任由那個女傭推著輪椅去餐廳。

  她閉起眼,紫灰色短髮的少年似乎在腦海裡彎著唇笑。

  北顧然猝然睜開眼,偏褐色的眸子裡少有的出現了一抹迷惑,回頭看了一眼後藤信子。

  「顧然小姐怎麼了嗎?」後藤信子顯然注意到她的動作。

  「……」北顧然輕輕搖了搖頭,似有渡邊有未那流水般的聲音響起來,語調調侃,讓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

  她的左手點了點左胸口的位置,神色若有所思。

  什麼時候……

  她不會拒絕跡部景吾所提供的幫助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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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1.2

     冰帝怪談錄。

    你知道嗎……

    舊校舍的黑暗角落裡有鬼在看著你。

    它會惡作劇,會作弄你,也可能會在黑暗中吞噬你。

    ·

    國中生校友聊天室→東京區→冰帝玫瑰聊天室→個人院落

    聊天室人數:2/2人

    ……

    每天以下克上:你說的是真的?

    扇上畫桃花:圖書館的哭聲確實是一個女生偶然在圖書館附近哭。

    每天以下克上:真是無趣。

    扇上畫桃花:你認為世上確實存在鬼怪?

    每天以下克上:……

    每天以下克上:只是好奇而已。

    扇上畫桃花:聽說過舊校舍的怪談麼?

    每天以下克上:你是說最近出現在校友論壇上面的怪談故事麼?

    扇上畫桃花:前幾天幼教部的學生在那裡被嚇哭了回來。

    每天以下克上:……

    扇上畫桃花:國中部也有學生在那裡被鬼怪惡作劇了,送往醫院了。

    每天以下克上:你瞭解的真多。

    每天以下克上:這麼說舊校舍的危險程度較高。

    扇上畫桃花:可以這麼說,你想要去看看麼?

    每天以下克上:有空的話會自己去看看的,多謝告知。

    扇上畫桃花:舊校舍出了事後被鎖門了。

    每天以下克上:……

    扇上畫桃花:明天會有人去開門。

    每天以下克上:你們做的?

    扇上畫桃花:你猜。

    每天以下克上:桃花扇的通天之能麼,真令人好奇。

    扇上畫桃花:你也不是因為想要瞭解桃花扇的能力……

    扇上畫桃花:所以才特意在校友論壇上發委託詢問圖書館怪談的事麼。

    每天以下克上:只是好奇。

    扇上畫桃花:你的好奇心也很重。

    每天以下克上:你是桃花扇的Leader?

    扇上畫桃花:……

    每天以下克上:不能透露任何消息的意思麼,果然和傳說一樣神秘。

    每天以下克上:那麼,明天什麼時候舊校舍會開門?

    系統提示您的好友【扇上畫桃花】已經下線。

    每天以下克上:?

    每天以下克上:……

    系統提示您的好友【扇上畫桃花】上線了。

    扇上畫桃花:到時候會有人告訴你的。

    每天以下克上:……

    ……

    ·

    不管哪個學校都有和校史一樣長的舊校舍——當然冰帝也不例外。

    儘管冰帝舊校舍基本上隨著時間改建換新,尤其是跡部景吾來到冰帝時對冰帝的捐資大改建,冰帝只要是破破爛爛不符合跡部景吾美學的東西早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了。但位於國中部和幼教部中間的那片林子裡,有一座舊校舍由於沒有合理的規劃安排,也沒有什麼建設需求,所以至今還是保留著那古老的模樣,堅強地站立在那裡——全木制,雜草叢生,荒廢許久。

    近日冰帝學生會提出議案要將那片舊校舍拆遷,重建利用。

    出於對議案的考察,學生會要派出學生幹部放學後去舊校舍仔細查看。

    「葉月。」白川繪裡香將會議筆記本收起來,快步向外走,叫住了走廊上正打算離開的女孩子。

    片桐葉月,二年生,學生會幹部,剛剛在會議上領到了這個考察舊校舍的任務,正準備去整理書包然後拿了舊校舍大門鑰匙去一趟舊校舍,做完考察工作就離校。

    「嗯?有事嗎?」片桐葉月回頭,有些疑惑地看向白川繪裡香,她是個紮著馬尾的女孩子,柔*的寬絲帶打成了大蝴蝶結,很是可*。

    「那個……」白川繪裡香有些猶豫。

    「怎麼了?」片桐葉月問,臉上依舊帶著笑。

    「那個舊校舍……」白川繪裡香抿了抿唇,像是深深吸口氣,「我在校友論壇上看到有人發帖子說冰帝舊校舍裡有鬼。」她一口氣快速地說。

    「……」片桐葉月眨了眨眼,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雖然我覺得這種事應該是不可信的。」白川繪裡香湊近她,有些遲疑,「但是似乎有幼教部的小孩子誤入其中,然後就被嚇回來好幾天都說不了話,我們國中部也有學生去那裡探險,但是從樓梯上摔倒,跌了好幾個階梯,據說是被人推的,但是身後卻空空如也。就是因為這樣,舊校舍現在才被鎖上了。」

    「……」片桐葉月的臉色更加僵硬了。

    「還有傳說在舊校舍外看到有人影在裡面晃動。」白川繪裡香小聲地說,有些忐忑。

    片桐葉月半天沒說話。

    「葉月?」白川繪裡香朝她揮了揮手,「你應該沒事的吧,我記得葉月在練古武術。」

    「……嗯……」片桐葉月僵硬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像是慢慢緩過神,「沒事的啦,放心,我可是練過的!」

    「那就好。」白川繪裡香也笑了起來,「我也就突然想起這件事和你一提。」

    片桐葉月點了點頭,先一步走了。

    北顧然慢吞吞地從學生會辦公室裡走出來,跡部景吾去網球部訓練了,所以這次的會議是由北顧然代為坐鎮進行的。她望著遊魂一樣走開的片桐葉月,神情若有所思,唇角似是不經意間揚起一個弧度。

    她從衣兜裡摸出手機,一邊翻著手機頁面,那上面是一整段的聊天記錄,似乎是聊天室。

    北顧然垂下眼,看了一會。

    她左耳上帶著的無線耳機發出茲茲響聲。

    「桃花刀。」北顧然合上手機收起來,點著下巴沖著耳機說。

    「嗯?」渡邊有未就像是二十四小時蹲守在無線耳機的另一端,隨叫隨到。

    「日吉若從網球部離開了嗎?」北顧然走廊邊上的窗臺上,低聲問。

    「還沒結束。」渡邊有未也不知道是在哪裡,準確地回復了北顧然的問題,「最近冰帝網球部的訓練量增加了啊,如果是平時這時候網球部的訓練應該結束了才對。」

    「……」北顧然偏了偏頭。

    風從窗外灌進來。

    六月的風,帶著夏日的氣息,濃濃的一股青春的味道。

    「大概是因為已經六月了。」北顧然淡然地說。

    東京都大會——國中生各校的網球大賽要真正開始了。儘管冰帝這支第一種子隊在東京都大會都不會完全派正選上場,出於一種自傲,但是他們也不會忘記或者停止訓練。自傲歸自傲,時時刻刻都不忘實力為上的標準而努力戰鬥下去才是冰帝的學生。

    另外,聽說青學在五月份中旬的東京地區預賽中以第一名出線,而青學網球部的帶隊部長是頗為受跡部景吾關注的手塚國光。

    他應該很期待和手塚國光的一場網球賽。

    北顧然愣了愣神,微微蹙起眉。

    這已經不止是微妙了——她對跡部景吾有這麼熟悉麼?

    熟悉到……隨時都有可能想起他?

    北顧然伸手撩了撩披肩的頭髮,單只手甚至連綁頭髮都不方便,而且她不喜歡別人動她頭髮。

    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什麼不太對了。

    她緊鎖著眉。

    實話說,她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和無序雜亂的思緒。

    「……桃花扇?」渡邊有未叫了她一聲,提醒她現在應該是工作狀態。

    「今天我要吃湯麵。」北顧然突然說。

    「哈?」渡邊有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北顧然在說什麼。

    「把日吉若從網球部叫出來,不要影響網球社其他社員。」北顧然微微眯起眼,看見樓下片桐葉月整理完東西走了出來,往舊校舍的方向去。

    「你確定這種事我辦得到?而且你確定日吉若就會在這時候出來嗎?」渡邊有未反問。

    「你說廢話的時間就可以完成任務了,桃花刀。」北顧然淡然地說,「另外,你說的日吉若是否會來,他的好奇心足夠重,網球部的訓練已經快結束了吧。」

    「你的直覺未免太妖孽了,網球部已經在準備打掃場地了。」渡邊有未回答。

    「……」北顧然撩了撩頭髮,並不回話。

    「日吉若真無辜,牽扯進少女的小心思裡,果然女人就是麻煩。」渡邊有未懶散地說。

    「日吉若欠了債自然要還。」北顧然淡然地說。

    「真可憐,欠了桃花扇的債就跟遭遇避不可避的人生苦難一樣。」麻倉若的聲音突然穿插了進來。

    「準確的說,欠了桃花扇中桃花扇的債就跟人生絕望了一樣,和我們可沒有關係。」渡邊有未說,語氣像極了幸災樂禍,「日吉若少年不過是在論壇留言委託詢問校園七大怪談中‘圖書館的哭聲’的事,而且那還是四月末的事了,時隔一個多月的討債真是可憐作死。」

    「這難道是傳說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麼。」麻倉若吐槽。

    「不,應該是王后討債十年不晚。」渡邊有未的嗓音在耳機裡如流水般動聽,但是語氣卻是極為調侃。

    北顧然也並不在意他們的調侃,語氣冷淡,「開工了,桃花刀,你的磨磨蹭蹭是小腦退化無法精准及時有效完成要做的事的表現。」她頓了頓,「既然怪談解開了謎團,也讓他瞭解了真相,他付出一定的報酬才是正常完整的交易。」

    「我們的桃花扇厚顏無恥的戰力指數更高了。」渡邊有未笑了一句,掐斷了耳機,顯然是開工了。

    北顧然走了幾步,從窗戶遠遠看見了網球場的位置。

    片桐葉月已經快路過網球場。

    這時一個男生戴著棒球帽、穿著網球部運動服走進了網球場,沒過多久,暗金色的蘑菇頭少年日吉若背著網球包一身汗和那個男生從網球場裡出來了,男生指了指片桐葉月不知說了什麼。

    北顧然的唇角隱隱浮現了一個弧度。

    日吉若朝背著包的片桐葉月走了過去。

    片桐葉月似乎也看見了日吉若,臉上先是閃過一抹喜意,但隨即一僵,神色很複雜。

    「片桐?」日吉若有一秒的意外,「你要去舊校舍?」

    「日吉君。」片桐葉月應了一聲,小小地抬頭瞄了日吉若一眼,臉色似乎有些僵硬,「學生會安排我去舊校舍考察。」

    「學生會?」日吉若的神色有一點古怪,像是在探究,眼底暗湧著凜冽。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戴著棒球帽的男生已經不見了,「學生會麼……」他輕聲重複。

    「嗯。」片桐葉月點了點頭,不太明白日吉若為什麼這麼問。

    「我和你一起去。」日吉若說。

    片桐葉月騰地抬起頭,「好、好的。」她又趕緊恢復成平視,眼底閃爍著晦澀不明的情緒。

    她聽說了舊校舍的怪談,當然明白日吉若一向對這些怪談靈異感興趣。

    他們一同往舊校舍去。

    幼教部和國中部中間的那一片林子很茂密,黑黢黢的。夕陽西下,風刮過林子時發出野獸低喘一般恐怖的聲音,腳踩著草地和樹葉時會發出機械的沙沙聲,越往深處走越是荒涼地讓人心驚——甚至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冰帝校園裡。

    片桐葉月的臉色已經越來越僵硬,而日吉若的神色不變,反倒是頗為有興致的感覺。

    很快舊校舍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確實如傳聞中那樣古老——全木制,荒廢已久,雜草叢生。

    舊校舍的電路已經連接不通,所以裡面只有夕陽深橘色的柔光,莫名的有種陰森的感覺。

    片桐葉月吞了吞口水,似乎是沒想到舊校舍是這樣的情景,她抿直了唇看了一眼饒有興致地在舊校舍裡四處觀察的日吉若,硬著頭皮跟在日吉若身後進了舊校舍,開始了她的考察工作。

    殘陽落日,晚霞極美。

    但是片桐葉月完全沒有欣賞落日的心情——日本傳說中夕陽西下是逢魔時刻。

    她全身都覺得毛毛的,背後像是有涼氣,涼颼颼的,讓她都不敢往身後看。

    「你怎麼了?」日吉若似乎是才發現片桐葉月的僵硬——因為現在她太明顯了,整個人都跟木頭搭起來一樣僵硬,簡直就跟個僵屍一樣。

    「沒、沒事。」片桐葉月僵硬地強笑了笑,斷斷續續地說。

    「你要不要在這裡等一下,考察的話我可以順便幫你。」日吉若考慮了一下,提出一個方案。

    女孩子害怕這種情況就算再神經大條的人都應該知道吧。

    「不、不用了——」片桐葉月連忙說。

    被一個人留在這裡不是更可怕麼喂。

    日吉若也並不在意。

    他們一邊說一邊往樓上走——片桐葉月莫名地覺得身後有人在盯著她,猛然回頭,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走廊。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重新扭回頭,卻看到一道黑影飛快地閃過。片桐葉月倒吸了一口涼氣,在日吉若奇怪地回頭看她時堅強地掐住了即將從喉嚨裡破出的尖叫,哭喪著臉結結巴巴、哆哆嗦嗦地說,「日、日吉君——那個教室好、好像、像有影子閃了過去……」

    日吉若挑起眉,眼睛裡像是出現了隱隱的微光。

    他大步往那個教室走去。

    教室裡一片混亂,損壞的桌椅亂七八糟地擺在那裡,還有很多雜物。

    片桐葉月滿眼驚悚地站在教室門口,抓著門,戰戰兢兢的。

    但是突然的,她被重重推了一下,跌進了教室裡,教室門騰地關上了,發出難聽的重響。

    「片桐?」日吉若回頭時只看到摔倒在地上的片桐葉月,而教室的門已經關上了。

    「有、有人推我——」片桐葉月整個人都要被嚇哭了,「我——我不知道——」她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整個人都是僵硬的,臉色發青。

    日吉若走上前去拉門——但是門像是被卡住了一樣紋絲不動。

    他們——被鎖在裡面了。


☆、51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1.3

    片桐葉月,今年十四歲,冰帝學園三年生,古武術道館一位普通的學生,最近喜歡的事是做料理。

    「Fairytale」女僕咖啡館裡,北顧然坐在窗邊,點了一杯焦糖奶茶。

    工作日的晚上六點,女僕咖啡館裡的客人並不多,兩兩三三的客人都差不多已經結帳回家吃晚飯,少有逗留在咖啡館裡磨時間,除了北顧然。

    當然,北顧然在哪裡都是磨時間,這家店是她磨時間的最佳場所。

    而今天是接到「便當妹」委託的第二天晚上。

    事實上,她今天要在這裡見一見新的委託人——畢竟那位送不出便當的便當妹提出面談。當然她不是那個與她面對面接觸的人,作為桃花扇的她多數應是居於幕後,不知真面目。

    北顧然不緊不慢地攪拌著她的焦糖奶茶,神色不知該說是淡然閒適還是該說是空白什麼也沒想。

    她的耳朵上一如既往地戴著那個無線通訊的耳機。

    「為什麼你答應了面談?」耳機裡傳來如流水的嗓音。

    「有個猜測需要驗證。」北顧然淡然地說。

    「猜測?」渡邊有未挑起尾音,似乎是迷惑似乎又是好奇,「你不是用直覺就能猜對的麼?還需要這麼面對面的交談?」

    「說不定桃花扇只是要確定你是不是個蠢貨。」麻倉若在耳機裡吐槽。

    北顧然眉梢都不動,看著麻倉若穿著女僕裝,披著藍色的長髮,端著一份抹茶起司蛋糕走了過來,嘴角挑著的笑容形如貓嘴。

    「你們覺得一百八十一次拒絕一個女孩子的便當是在什麼情況下?」北顧然把麻倉若放到她桌上的抹茶起司蛋糕挪了過來,語調冷淡,和麻倉若甚至沒有半個眼神的交匯。

    「這不是很明顯的麼,對方肯定對她沒意思。」渡邊有未慢吞吞地說,「這個女孩子還真是堅持,一百八十一次,搞不好那個日吉若都不耐煩了。」

    「這就是重點。」北顧然用勺子挖了一小塊蛋糕,「如果是你,一個女孩子向你用便當告白一百八十一次,你對她沒有半點感覺,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說清楚明白,直接拒絕,明明是沒意思還硬要貼上來就算本來有好感都要被刷成負值了。」渡邊有未脫口而出。

    「……」北顧然吃了口蛋糕,「你對初戀那部影片的態度和現實對戀情的態度相差很遠。」

    「額額……」渡邊有未似乎是有些尷尬地頓了頓,才繼續說,「我說的初戀的態度是那種互相喜歡就要堅持下去,在明知對方不喜歡自己還要糾纏不是很煩的事麼,喜歡歸喜歡,喜歡一個人是誰都沒辦法阻止的事,所以少女這樣的心思情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堅持喜歡和堅持去吵對方是兩碼事,硬要讓自己犯傻去糾纏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搞不好到最後對方沒直接甩便當都是好脾氣了。」

    「是麼。」北顧然挑起眉。

    「……」渡邊有未半晌沒說話。

    「但是很顯然即使進行了一百八十一次,她還能送第一百八十二次,毫無氣餒,另外這帖子最初開的時候是四月末的時候,現在是六月上旬,沉帖一個多月後她才知曉了桃花扇的存在,也就是說已經不止一百八十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送下去,她的語氣卻絲毫不像是失戀,顯然她只是受著便當不被接受的傷心而不是其他的情緒,更沒有覺得自己是失戀了。」北顧然慢慢地把話題繞回最初。

    「哈?」走回廚房的麻倉若被北顧然一大段話繞暈了。

    「麻煩說結論。」渡邊有未在耳機那頭無奈地說。

    「送了一百八十一次,不是日吉若遲鈍地沒救了就是這位便當妹根本沒說清楚過便當代表喜歡的含義。」北顧然淡然地說,「從某種意義上,我支持後面一種想法。」

    「從直覺的意義上,你可以這麼說。」麻倉若吐槽。

    「說起來你這個一次戀*都沒談過的人為什麼說起*情頭頭是道的。」渡邊有未說。

    「只是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而已,以你的智商只用知道結論就可以了。」北顧然說。

    「……」渡邊有未沉默了一小會,沉痛地說,「說結論吧。」

    「出於你的腦子再不用用就要血脈舒張困難的考慮,我還是決定解釋。」北顧然語氣依舊冷淡。

    渡邊有未的語氣更加沉痛:「你解釋吧。」

    北顧然的唇角彎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她恐怕還沒有考慮好如何告白,只是想把便當送出去,出於喜歡想要表達卻還沒有想好如何表達的心情——這也是一百八十一次她還沒有被拒絕心意而一直抱有幻想繼續堅持的原因。」北顧然用勺子切著蛋糕,語調一直都是不緊不慢的,「另外我假設一百八十一次這麼多次日吉若還沒有察覺到那個意思,也沒有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拒絕,大約是因為他們的相熟度很高。」

    「相熟度……很高?」渡邊有未問。

    「兩人之間的熟悉度已經到了——」北顧然抬起眼,看見用柔*寬發帶紮著大蝴蝶結的女孩子從女僕咖啡館門口走了進來,慢慢地說,「日吉若從認知上把她當普通朋友所以從未想過這個可能性。」

    女孩子在麻倉若的引領下在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

    「委託人來了。」麻倉若的聲音穿插了進來。

    委託人,片桐葉月,ID號便當妹的日常,日吉若家裡所開的古武術道館一名學生,和日吉若於道館相識三年。

    「桃花刀,開工了。」北顧然的目光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落在窗外,語氣平淡。

    「所以你印證的猜測是什麼?」麻倉若問。

    北顧然抿了一口焦糖奶茶,慢吞吞地說:「便當妹是誰,以及她的委託內容。」

    過了一會,她補充了一句:「或許這次會有些有趣的事。」

    七天后。

    片桐葉月在學生會會議上收到去舊校舍考察的任務,隨後她和日吉若被困在舊校舍裡。

    如果你被關在小黑屋裡……

    第一選擇,蹲著;第二選擇,求救;第三選擇,踹門。

    日吉若直接跳過了前兩個選擇,一腳踹上了門,門發出了一聲巨響。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門好像被加固過,即使他這個從小練古武術,身高一米七二的大男生也沒辦法一腳踹開。

    「日吉君?」片桐葉月從那聲巨響中回過神,坐在地上揚起臉。

    那重重一下好像給了她一些勇氣——至少從剛才被推進教室裡這個恐怖的事裡緩過勁了。

    她摸了摸自己鼓動如雷的小心臟,看著日吉若站在門前研究門的背影,突然不那麼害怕了。

    嗯,只要他在,就不覺得害怕。

    「你能起來麼?」日吉若回頭看片桐葉月,「有沒有受傷?」他的聲線略低,在安靜的舊校舍中顯得有些冷酷,但對於片桐葉月來說卻像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問候。

    片桐葉月搖了搖頭,努力揚起一個笑容,「沒受傷。」她用手輕輕碰了碰自己摔倒時意外刮傷的小腿。只是擦傷,不礙事——她暗暗對自己說——不能歸日吉君再添加麻煩。

    日吉若點了點頭,並沒有在意,在門前蹲下了身,研究起那扇門。

    殘陽落日的餘暉漸漸退去。

    天要暗下來了,日吉若微微皺起眉頭。

    雖然他有著除了在網球上強烈下克上的好勝心,還有著強烈的好奇心——不是指對八卦而是對怪談。所以就他自己而言,滿足自己稍稍異于常人的詭異*好,夜晚蹲守舊校舍體驗怪談傳說之類的也無所謂。反正他對此總是能夠興致勃勃,儘管每次都是失望而歸也不能阻止他越挫越勇、一次次調查這些怪談傳說。

    但是片桐葉月這個女孩子總不好晚上不回去。

    這樣昏暗的光線,很快就會看不見的——情況似乎不太妙。

    他盯著門看了一會兒,就把網球包往地上一放,靠著門徑直坐了下來。

    「日吉君?」片桐葉月有些奇怪,「門打不開嗎?」

    「等下。」日吉若簡短地說,並不解釋。

    事實上,他有些累——最近網球部的訓練量增加了,他剛剛完成大量的網球訓練,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現在還沒緩過勁來,再加上現在是晚飯時間,沒吃東西補充能量——這些大概是他剛才一下沒能踹開門的原因。

    他需要休息一下恢復一□力。

    他不是沒考慮過求救——但且先不說他認為這種狀況他能夠解決,讓網球部的其他人知道他為了調查怪談把自己反鎖在教室裡了這不是要被笑死麼……再說,他沒帶手機。

    當然了,日吉若不覺得自己需要這種東西。他不過是個國中生,沒那麼多事,又不是跡部景吾那個財閥大少爺有一大堆事要忙,還要分三個手機。

    片桐葉月點了點頭,也不多做詢問,感覺很是乖巧。

    她垂著眼抓緊了自己背包肩帶,四周很安靜,靜謐的有些可怕了,偶爾教室窗外傳來沙沙的風聲,遮天蔽日的樹林一整片,樹葉隨風發出古怪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日吉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雖然休息過會好一些——但是很餓。

    片桐葉月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日吉若的動作,「日吉君餓了嗎?」她小聲問,隨即她也不等日吉若的回復就繼續說,「我還有一份便當……」

    日吉若愣了愣。

    「你還在做第二份便當?」日吉若問,「我不是說不用了嗎,我會和網球部社員一起去學生餐廳吃飯。」

    他當然知道片桐葉月的第二份便當,因為她每天中午都會來問他要不要便當。

    他都不記得她到底問了多少次,他又和她說了多少次他要去和網球部去學生餐廳聚餐。

    「……」片桐葉月沒說話,看起來有些僵硬。

    日吉若看著她,似乎沒能理解她突然僵硬是怎麼了,「你在害怕嗎?等下我再試試看能不能把門打開。」

    片桐葉月默默地伸手去把背包放下來。

    日吉若你這個不解風情、不會察言觀色、還只會破壞氣氛的笨蛋!

    她在內心默默淚奔,她怎麼會喜歡這個傢伙。

    片桐葉月一閉眼直接把背包裡那份便當掏了出來直直地遞了過去,也不敢睜眼去看。

    不過短短幾秒,雖然她覺得是過了很久——片桐葉月回過神的時候,注意到自己手裡已經空了。她小小睜開一隻緊緊閉著的眼,瞄見日吉若已經接過便當打開,取出他網球包裡那雙自己的筷子來吃便當了。

    片桐葉月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日吉若在吃她做的便當,而且很認真。

    她的臉騰地紅了。

    但在昏暗的教室裡看不出來她此刻忐忑得好像整顆心都要跳出來的樣子。

    「味道很棒,多謝款待。」很快,日吉若解決了那份便當,把便當盒子還給了她,收起筷子,對片桐葉月認真地道謝,「每天準備兩個便當還是太麻煩了,我會去學生餐廳。」

    「嗯……」片桐葉月抿了抿唇,不知是在想什麼,似乎是在糾結。

    日吉若已經站了起來,休息夠了,也補充了能量。

    接下來——

    「那個,日吉君——」片桐葉月突然抬起頭,大聲地說,像是下定決定,「我——」

    「噓——」日吉若豎起手指,讓她安靜。

    「……」門外有很模糊的說話聲,似乎有很多人。

    「……日吉真的在這裡麼?這裡好黑……他跑這裡來幹什麼……」

    「按剛才的路線來看只可能是這裡……而且按他的喜好,沒准又是怪談傳聞地調查……」

    「舊校舍最近有傳出怪談……」

    「都怪亮啦,動作那麼慢,結果跟丟了。」

    「切,說到底這有什麼好好奇的,真是太遜了……」

    「日吉那傢伙……可是第一次和女生一起哎,他可是冰帝出了名的第二大獨行俠,好奇他會和什麼樣的女生……」

    「嘛呐,這也算是前輩關心後輩吧。」

    「沒想到學校還有這種地方的存在。」

    「跡部,當初翻修學校沒把這部分考慮在內麼。」

    「翻修學校的事本大爺只是提意見,你以為全部是本大爺敲定的嗯?」

    「這種建築難道跡部你就不覺得太破舊了麼,擱置在校園裡都不和諧。」

    「學生會最近已經提出議案了。」

    「……」

    「……」日吉若細細地聽了一會,雖然聽不清那群人是在說什麼——但是那些聲音未免有點太熟悉了,他默默地撇開頭。

    「哇!!!」突然地——門外由遠而近傳來一聲尖叫。

    日吉若抬起腿一腳踹上了門,第一腳門扭曲了,第二腳門一下子飛了出去。

    暗紅發色的向日嶽人突然從面前冒了出來,大聲尖叫著。

    「向日前輩?只有你一個人?」日吉若有些迷惑地看著他。

    向日岳人滿臉的驚悚,他的手指抖啊抖,指了一個方向。

    日吉若望了過去,一道黑影飛快地閃過,他的瞳孔微縮。但還沒等他捕捉到黑影移動的方向,就被緊接著出現的網球社幾位成員打斷了,他滿臉無語地看著他們說:「部長和前輩們怎麼在這裡?」

    眾人把目光落在向日嶽人身上。

    「……」向日嶽人眨了眨眼。

    不等他們解釋,舊校舍裡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發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昏暗的走廊上似乎莫名地閃過一些光,很多影子搖擺著穿來穿去,廣播裡有細細的笑聲混著很小的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亂七八糟。

    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讓人頓時毛骨悚然。

    「舊校舍……不是不能通電麼……?」向日嶽人吞了吞口水說。

    「這……」全體的神情一頓。

    片桐葉月嚇得一把抱住日吉若的手臂,「而且剛才有人推我,把我們反鎖在教室裡……」她緊張地說。

    眾人的目光掠過陰森森、黑黢黢的走廊,緊接著都是一個動作——頭也不回地飛快撤離舊校舍——儘管其中跡部景吾是若有所思,忍足侑士的表情是饒有興致,而日吉若是滿眼放光——但是他們都被拉扯著從舊校舍的大門裡出來了。

    片桐葉月這才尷尬地放開日吉若,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舊校舍,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片桐?」日吉若突然叫了聲。

    「嗯?」片桐葉月從舊校舍那恐怖的環境中回神,吃驚地發現他背對著她蹲下了身。

    「上來,我送你去醫院。」日吉若指著她小腿上那嚴重的劃傷。

    「其實……沒事。」片桐葉月的臉紅了,在日吉若堅持的樣子和網球社各位促狹的目光中爬上了日吉若的背。

    「喂日吉,這是女朋友麼?」向日嶽人顯然被這麼一打斷立馬忘記了剛才那些恐怖的事。

    日吉若的神色一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但是他很快地橫了向日嶽人一眼,「向日前輩別開玩笑了。」隨即他背著片桐葉月飛快地往前走,把一竿子人都丟下了。

    「……」片桐葉月感覺自己快發燒了。

    「你那個便當,是那個意思嗎?」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日吉若低沉的聲音。

    「……嗯。」片桐葉月遲疑了一會,小聲地應答。

    「很抱歉,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向日前輩的話。」日吉若的腳步很穩,聲音低沉,在夜色下那極為冷酷的嗓音此刻也有些柔和,「謝謝你的心意,我可能沒有辦法接受。」

    「沒關係。」片桐葉月彎起眼笑了,沒有不甘,沒有難過絕望,帥氣的坦然,「謝謝你吃了我的便當。」雖然說是在這種情況下。

    「……嗯。」日吉若許久才回答。

    「日吉君。」片桐葉月輕聲叫道。

    「嗯。」日吉若應了一聲。

    「我喜歡你。」她認真地說。

    「謝謝。」他鄭重地說。

    遠遠地,網球部的各位跟了上來。

    跡部景吾的指尖點過他眼角的淚痣,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突然站住了,眼底仿佛有暗波洶湧,極為銳利,神情則是若有所思。

    「跡部?」忍足侑士叫了他一聲。

    跡部景吾已經落後在那群網球社少年身後,但他卻沒有追上去,而是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舊校舍的方向,「你們先回去。」他和他們說了一句,轉身往舊校舍方向的樹林走去,眉宇間不知是陰霾還是什麼,抿直了唇,鳳眸極為銳利。

    忍足侑士挑起眉,沒說話,眼底卻似乎掠過什麼。

    天色漸漸轉暗,高高的樹仿佛要將天空遮蔽,陰森恐怖。

    「北顧然。」跡部景吾停下腳步突然冷聲叫道。

    「……」過了好一會樹林裡都沒有聲響。但跡部景吾的神色不變,或者說相當篤定。而確實的——沒過多久北顧然慢吞吞地從樹林裡出現了,「跡部少爺。」

    「你們做的?」雖然是疑問句,跡部景吾卻說得很篤定。

    「……」北顧然沒說話。

    對,就是桃花扇幹的——桃花扇、桃花刀、桃花春、桃花酒幹的,當然是這樣。

    「舊校舍通電是怎麼回事?」跡部景吾問。

    「有個多功能用刀。」北顧然淡然地說。

    「怪談?」跡部景吾挑起眉。

    北顧然唇角掀起極淺的笑意,並不解釋。

    「學生會的議案?」跡部景吾繼續說。

    北顧然神色不動,似乎沒有什麼能讓她動容,但是唇角的笑意似乎深了些——也只有跡部景吾能夠如此敏銳地在幾個瞬間把所有的一切串聯到一起。

    從策劃計畫、散播舊校舍怪談、在舊校舍裝神弄鬼、還有送完醫院的學生是桃花春假扮的、在學生會提出舊校舍拆遷議案、安排片桐葉月來考察、把日吉若和片桐葉月困在舊校舍,還有在舊校舍裡嚇網球部的少年們——誰叫他們來打擾……以上全部都是桃花扇幹的事。

    「這就是你說的來學生會做壞事?」跡部景吾唇角似笑非笑,「這次又是做什麼?」他雙手抱胸,挑眉看著她,語氣聽不出情緒。

    北顧然神色不變,語氣也淡淡的,「做一次阿拉丁許願神燈實現便當少女的小願望,所以說欠債別欠桃花債。」

    「……」跡部景吾盯著北顧然冷淡的神色看了一會,驀然笑了,笑容耀眼,「你確定?」

    北顧然眉梢不動,卻似乎有些迷惑,「有什麼問題嗎,跡部少爺。」

    「不,沒有,該回去了。」跡部景吾轉身雙手插兜向林子外走。

    北顧然摸了摸耳朵,隱隱感覺跡部景吾表達的是另外一個意思,隨即她回想起那天下午在女僕咖啡廳和片桐葉月的對話。

    ——「你想要實現什麼願望?」

    ——「……我想讓他吃一次我親手做的便當。」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從匿名發表怪談帖子到查到日吉若的ID,在聊天室把好奇心旺盛的日吉若引出來——只是因為片桐葉月。因為要作為阿拉丁許願神燈滿足一個普通平凡的少女對喜歡的人小小的願望和小小的心思……

    堅持與美好,是便當少女對初次喜歡的態度。

    和對方是否喜歡自己無關,和可能被拒絕也無關。

    ——「等消息吧,我們會安排這樣的機會的。」

    ——「什麼機會?」

    ——「當他來找你。」

    初戀的喜歡麼,那種怦然心動、面紅耳赤、心跳加速的感覺。

    北顧然的腳步一頓。

    「王后大人,今晚你的湯麵還要準備嗎?」耳機裡傳來揶揄語調的宛如流水般的聲音。

    「……」

    ·

    國中生校友交流站→冰帝校友薔薇園→私人小院區→每天做便當(空間)

    日誌:便當的日常。

    冰帝有太多優秀的人,而我只是其中一個努力也未必起眼的人,永遠不能和你一樣耀眼,也無法和你並駕齊驅,你不喜歡我我會失望卻不會絕望,並且依舊很高興我能喜歡你。

    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我喜歡你,把滿滿的心情裝在了便當裡。

    一直以來,你都是我認為的最厲害的人……優秀、積極上進、古武術也很厲害,網球也打得很棒,而且也不怕鬼怪……還有,謝謝你半年前把我從鬼屋救出來。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如果可以,請吃一次我親手做的便當。

    世界上兩情相悅是多麼難遇多麼讓人羡慕的事。

    如果能有人遇上就好了,如果我也能遇上就好了。

    謝謝你,吃了我的便當。


☆、52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2.1

  六月。

  國中界漸漸從校友論壇上到校內學生間的討論開始有了新的傳聞——秘密社團桃花扇的存在——以比校園七大不可思議和九戒律生存守則更加快的迅速蔓延傳播至各校。

  傳說,桃花扇三頭六臂。

  傳說,桃花扇無孔不入。

  傳說,桃花扇降妖除魔。

  傳說,桃花扇一人敵百。

  傳說,桃花扇無所不能。

  ……

  週末的陽光正好,暖暖的,明媚的。

  醫院的草坪上,北顧然微微眯著眼大大咧咧地躺在樹蔭裡。

  「顧然?」隨著和暖的一陣風,淺羽殤合上還沒來得及看幾眼的報紙,將其放在腿側,手指攏了攏被風撩起的暖橘色長髮,唇角似乎永遠帶著春風和暖的笑容,「你好像有什麼困擾。」

  「……」北顧然偏頭瞥了淺羽殤一樣,依舊不動彈,「嗯,有。」她回答的極其坦然。

  「顧然也有不能解決的事嗎?」淺羽殤輕聲問,淺淺暖暖的,讓人覺得被風安撫一般愜意舒服。

  「我給了你我是萬能神的錯覺嗎?」北顧然半邊挑起眉,神色略冷淡。

  「一向都有這樣的錯覺。」淺羽殤笑著說,「正如傳聞所說,桃花扇三頭六臂、無孔不入、降妖除魔、一人敵百、無所不能……」

  「你從哪裡聽來的傳聞。」北顧然語氣淡淡的,看起來並不怎麼感興趣。

  「在校友論壇的帖子上有寫啊。」淺羽殤彎起眼,從輪椅的扶手裡取出她的筆記型電腦,單手托著機身開機,打開校友論壇的網站,將筆記型電腦螢幕對著北顧然,「很有趣的的評價不是嗎。最新的傳聞是桃花扇有通鬼神之能,連接陰陽,手底下掌管著三千陰兵,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鬼神?」北顧然挑起尾音。

  「大概是舊校舍的事情後傳出來的。」淺羽殤也不由得笑了。

  「傳說一般從第一人到第十人就南轅北轍。」北顧然神色淡然,也並不在意。

  「可是我覺得他們說的沒錯啊。」淺羽殤垂著視線,語氣有些調皮,眼神卻很認真,「有通天之能的那不是我們桃花扇,而是你桃花扇。」

  「……」北顧然怔了怔,左手手臂壓在眼睛上,唇角似是微勾,「什麼時候我形象升級了?」

  「嗯……」淺羽殤沉吟片刻,似乎在認真思考,「大概是你用那種大膽而天才的方式讓那次自殺事件成為未遂事件之後。」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和,神情也是無比柔軟,「我現在依舊感謝那一天的你,並為自己能夠幫上忙而由衷的喜悅,能阻止他們,並且他們依舊願意好好的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你還在關注他們?」北顧然偏頭問。

  「嗯,不自覺地就去瞭解他們現在的生活,但是很幸運的是,他們或許重燃起了好好活著的念頭,都過得很好呢。」淺羽殤有些不好意思,「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好的行為?」

  「跟蹤狂,變態。」北顧然說,沒有挪開壓在眼睛上的手臂。

  「哎?」淺羽殤微微睜大眼,「好像真的是……」她的神色有些糾結,呆呆地代入了北顧然的話,「我的行為好像和跟蹤狂變態沒什麼差別……我做的是不是很過分……?」

  「騙你的。」北顧然露出一隻眼睛,語氣依舊淡淡的,眼底隱隱有一抹笑意,「想要瞭解他們的生活,想要關注他們,只是想要否定他們輕生的念頭,因為你現在還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輕生吧。」

  淺羽殤聞言柔軟地笑了,「我就知道顧然是個很聰明的人。」

  「只是運氣而已。」北顧然閉上眼淡然地說。

  「不,我不是說顧然什麼都能猜中的那種直覺,而是顧然對所有問題的思考時那種流暢的思維,還有……」淺羽殤頓了頓,抬頭去望明媚的日光,「對人的聰明,顧然太明白人的心思了,很容易洞穿別人的想法。」她微笑起來,「其實有時候挺可怕的,這樣很難想像以後會有誰和顧然能走到一起。」

  「是麼。」北顧然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微微眯著眼,不知是在想什麼。

  淺羽殤眨了眨眼,眼底露出些許淘氣和了然,「顧然有沒有想過會是什麼樣的人?」

  「誰知道呢,看運氣吧。」北顧然像是隨口回答,神色有些漫不經心。

  淺羽殤似乎是有些意外她的答案。

  「我還以為顧然會直接說嫁入豪門之類的——顧然還真是什麼都看運氣呢。」她輕聲笑,「恐怕沒人會有顧然這麼好的運氣了。」

  「會有的,總會有好運氣的人。」北顧然說,透過指尖望著樹葉間略為刺眼明媚的陽光,過了一會,她似乎是覺得有些眼暈,就伸手去把淺羽殤腿側的報紙拿來擋著陽光,由於單只手不方便翻開,她就隨意地開始看第一版。

  「……」淺羽殤輕輕搖了搖頭,彎著眉眼輕笑卻不在說什麼,開始轉過電腦看校友論壇上的東西。

  風輕輕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灑下來,有種愜意的感覺。

  然而——

  「顧然!」淺羽殤突然臉色微變,「有人發了緊急求救貼!」

  「阿殤查一下這個。」北顧然也是同時坐起身,將報紙頁面舉到淺羽殤面前說。

  她們先是一愣。

  「是不是有女孩子被跟蹤了?」北顧然的口吻略沉,雖然是猜測,語氣卻基本篤定。

  「是——」淺羽殤的語速又快又急,手指在鍵盤上劈裡啪啦的敲擊著,「是一個冰帝學生,發帖的ID號性別為女,帖子內容是她在神奈川被人跟蹤了,她打不通警察局的電話,家裡也沒人接,而且還迷路了。」

  「警察局這兩天的電話恐怕被打爆了。」北顧然站起身,把報紙丟在地上。

  報紙的第一版面上寫著巨大的幾個標題:數位少女消失在日本街頭!警方懷疑有人實行誘拐犯罪!三天依舊沒有結果,警方遭受各方面的輿論壓力!警察局被數位少女的家人所圍!

  「查清楚發帖子的IP,應該是手機的IP,安排直升飛機。」北顧然摸出手機撥打了電話,「桃花刀,立即坐直升機去神奈川去接一個人。」

  「出事了?」渡邊有未那頭的電話裡傳來椅子吱嘎響聲,「到達地點呢?」

  「正在查,你先去準備行動。一個女生被跟蹤了,恐怕是最近的街頭誘拐犯,等通知警方在處理會來不及。」北顧然說,「讓桃花春聯繫一下神奈川地方警官,這次安排家裡勢力,你一個人不夠。」

  「知道了。」渡邊有未短促地回答,徑直掛了電話。

  北顧然收起手機,把口袋裡的無線耳機掏出來戴上。

  「IP地址查到了。」淺羽殤暖橘色的眼映著發綠光的螢幕,極為鄭重,「我將GPS定位傳送給桃花刀。另外已經發動淺羽家族的保衛組去神奈川。」

  北顧然伸手摸了摸耳機,耳機裡傳來茲茲響聲。

  「收到了,我會儘快。」渡邊有未的語速也稍快,和平常懶懶散散的模樣相差極遠,語罷,他又掐斷了無線通訊。

  「……」北顧然沉默了片刻,沒有再說什麼,神色冷淡得近乎無情。她靠著樹幹站著,若有所思。

  實話說,這次的救援和智力沒有絲毫關係。

  完全靠運氣和渡邊有未的速度和處理——她幫不上任何忙。

  但是隱隱的,北顧然感覺事情恐怕才剛剛開始。

  這種糟糕的直覺事實上讓她有些不舒服的焦慮,她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眉心。如果不是這個女學生是冰帝的……這種事,或者說這種大案子要交給警方處理比較恰當——但是她不覺得來得及。而且這次所謂的街頭誘拐犯,三天內綁架數位少女,卻直到目前為止沒有絲毫線索。

  警方遭受各方面輿論壓力恐怕也是因為毫無線索可查。

  就在街頭,少女無聲無息地消失——不留絲毫痕跡,沒有起源可查。

  如果這些都在那個誘拐犯的設想之內,那恐怕這個人是用高智商實行簡單犯罪。

  北顧然緩緩地舒了口氣。

  還有……三天,數位——難道說,這是團體犯罪麼。

  北顧然的直覺隱隱覺得這個猜測是正確的,她重重地按了按自己眉心。

  「桃花扇,」淺羽殤敲擊著電腦鍵盤鎖定GPS的手指突然一頓,抬起頭有些急切地開口,「又有人發求救帖,在東京地區!」

  北顧然的眼底有一瞬地變化,似是銳光又似冷光,「鎖定位置。」

  「……」淺羽殤在電腦上敲了一會。

  但是北顧然似乎突然想到什麼,「桃花酒,試著聯繫第二帖子的發帖人。」

  「嗯?」淺羽殤有些迷惑,但還是依言做了。

  「她應該不是被人跟蹤,如果神奈川那個女生恐怕是沒有辦法回復,而東京地區的她可以——雖然我猜測這次誘拐是團體犯罪,但是誘拐犯至今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無聲無息,那麼顯然這次誘拐犯也不會留下可能是團體犯罪的線索,同時進行兩個地區的犯罪是不可能的。」

  淺羽殤一邊聽一邊飛快地敲打鍵盤。

  沒過多久,「樓主回復了。」淺羽殤輕輕舒了口氣,似乎是在為北顧然正確的猜測而慶倖,「她不是被跟蹤,她只是需要桃花扇的説明。」

  北顧然抿了抿,似乎在考慮。

  兩個事情撞到一起,顯然神奈川的事是真正緊急事件。

  「把第二個發帖人的號碼給我。」北顧然最終只是冷淡地說。

  「……」淺羽殤愣了愣,抬眼去看北顧然。

  北顧然的神情極端的冷靜,口吻也稍顯冷漠,「神奈川的求救帖最終只能看渡邊有未的速度快還是那個跟蹤的人下手的速度更快,這邊幫不上忙。」

  沒錯,她們這時候除了乾等著幫不上任何忙,不如放棄考慮這件事——儘管這種想法頗為無情。

  只會發洩自己擔心焦慮的情緒,而不考慮解決是愚昧者的行為,更何況這種問題不是光想就能解決的。

  反正不論好還是壞,最後結果都只有一個。

  而壞的結果——只能另外再作打算,而另外一個人既然求助了……

  「號碼發送到你手機裡吧。」淺羽殤也只能承認現在她們幹想也沒什麼結果,至少她們都不是乞求神靈此刻開眼幫助她們這些凡人的人。

  淺羽殤稍稍舒緩了一點自己緊張的情緒,雖然還是很擔憂,但是也冷靜了不少。

  現在只能希望渡邊有未能夠幫上那個神奈川的女孩。

  她看著北顧然開始用手機撥打那個第二個發帖者的手機號碼,把目光落在很遠天空。

  這樣明媚的陽光和蔚藍的天空,這樣祥和的氣息和舒適的風……卻依舊有著很多人,在她們愜意悠閒的時光發生著一些不好的事。

  淺羽殤重新看向電腦螢幕,像是在盯著時間的走動。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

  「喂?」手機裡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桃花扇接受委託,有什麼需要幫助。」北顧然的語氣很清冷,讓人幾乎感覺不到溫度,壓低了聲音莫名如同冷冷碰撞的金屬。

  「桃花扇?」那個女孩子似乎頗為意外,但她很快關注起現在的重點問題,「請你幫幫我,我——」她頓了頓,語氣有些古怪,讓人不明白她的話裡那些情緒的意思,「我、我要如何才能擺脫一個人的追蹤。」女孩子飛快地說。

  「追蹤?」北顧然的神色一頓,眼中飛快地閃過什麼,「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

  「我現在……」女孩子似乎是在看四周的環境,半天沒回復。

  北顧然單手托著手機往外走,邊走邊說著什麼,從神情到語氣都是冷淡的。

  淺羽殤注意到北顧然有一秒動了動手指,摸了摸耳朵上依舊戴著的那個無線耳機——雖然說渡邊有未掐斷了無線通訊,但是那樣帶著還是會影響聽電話的吧——她垂下眼,唇角驀然柔軟,「雖然話是那麼說的,我們確實乾等著幫不上忙,但其實還是想要第一時間知道那邊的狀況不是嗎……」

  她望著北顧然的背影。

  但是下一刻,她瞧見紫灰色短髮的少年恰巧從醫院外慢慢走來。

  淺羽殤眨了眨眼,想起昨天跡部景吾和她說過今天回來探望她的事。

  但是跡部景吾和北顧然遇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淺羽殤偏頭,望著跡部景吾的眸子落在北顧然那張冷淡得幾乎沒有什麼情緒外泄的臉上,突然叫住了北顧然。

  「北顧然?」跡部景吾似乎微微蹙著眉。

  「……」北顧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合上手機微微揚起臉,似乎不太理解他叫住她的原因。

  跡部景吾的手指突然點上了北顧然平坦的眉心,「你在焦慮什麼?」

  遠遠看著的淺羽殤怔住了。

  比起她注意到的北顧然那些冷漠下的溫柔……

  紫灰發色的少年那深藍色的鳳眸仿佛能洞穿一切——能洞穿北顧然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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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2.2

  東京街頭。

  一個戴著棒球帽、穿著運動衫的女孩子正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快步走,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長相,但是她的眼睛時不時地四處亂瞟,似乎很小心翼翼。

  但她打電話打了一會,不知是聽到什麼,臉上出現了一抹吃驚。

  隨即她收斂起她驚訝的神情,目光飛快地掃過四周,「……你是不是看見我了?」她的嗓音裡可以透出她的震驚,「不然你怎麼知道……?」

  「四周有什麼?」手機裡的聲音很是清冷,似乎還略略壓低,莫名讓人覺得冷淡。

  「……」女孩子的神色變得古怪而複雜,「很多店。」

  「去人群多的地方,然後告訴我你附近有什麼店,不要四處亂瞄,也不要埋著頭,正常走路。」電話那端傳來冷淡的指令,「如果你想擺脫你說的追蹤。」

  女孩抿了抿唇,還是聽從了對方的指令,直起背往人群裡擠。

  「你提出要幫忙擺脫追蹤,也就是說你現在處於這種狀態,而你的情緒出於驚慌之中,說明你是突然被追蹤。另外你在人群之中,為了避免自己被追蹤的人認出來你必然是埋頭縮著脖子走路,還會四處亂瞄去看四周有沒有出現那個人。我建議你最好正常走路,否則在人群中極為扎眼。」電話裡傳來的聲音極為冷靜,語氣篤定,語速略快,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對方的話。

  「……」女孩的眼神微亮,「原來如此。你好厲害。」

  「除此之外,你用的詞是追蹤而不是跟蹤,說明你認識或者說你知道對方,而你又認為只要擺脫了這次追蹤就可以了說明對方未必知道你——」那頭的聲音頓了頓,「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麼導致現在造成了對方反追蹤你的狀況,如果你還想擺脫追蹤就把附近的狀況告訴我,麻生佐和子。」

  女孩子,或者說麻生佐和子滿眼震驚,脫口而出:「你知道我……?!」但她很快恢復了鎮靜,「也對,你是那個桃花扇的成員。」

  「……」那頭沒說話。

  「我前面有兩家餐廳,很多服裝店和禮品店,還有很大的書店。」麻生佐和子看了幾眼四周回答。

  「去服裝店買一件和你身上的衣服最相近的衣服,顏色要相同,然後進書店買書——」聲音頓了頓,「買兩本最近暢銷的雜誌,要新聞類的,如果有報紙的話,把最近一個星期的報紙全部買回來,動作最好快一點。」

  「為什麼?」麻生佐和子雖然這麼問,但還是依言去了服裝店隨便買了件同色運動衫,隨後書店買了對方說的東西。

  「從書店的另一個出口出來,坐公車去東京附屬醫院,去醫院對面的奶茶店。」

  「然後呢?」麻生佐和子先是到了車站,看著馬路上有沒有車,然後瞄見對面人群中遠遠地有個橘紅發色的人,臉色微變,「他看見我了!他發現我了!」她慌張地說。

  「上公車。」電話裡的聲音依舊冷靜平淡,「東京附屬醫院。」

  麻生佐和子連忙上了車,「他看見我上公車了!他會不會追上來?」

  「如果他確實想要追下去,而且足夠聰明的話,他會選擇計程車。」冷淡的聲音如此說。

  「那我——」麻生佐和子有些慌張,「我要做什麼?!」

  「先把嗓音降低到正常分貝,然後扶好你的帽子,坐正身子,不要回頭。」那頭說,「在東京附屬醫院下車,去醫院對面的奶茶店買奶茶。」

  「好——好的。」麻生佐和子深深吸口氣,稍微冷靜了一點。

  「……」那邊也不再說話。

  很快,麻生佐和子在東京附屬醫院附近的車站下車,找到了對面的奶茶店。

  「我到奶茶店了。」她有些氣喘。

  「嘟——」電話裡沒說話,反而傳來已經掛斷的聲音。

  麻生佐和子的臉色一僵,極為慌張。

  「你好,你想喝奶茶嗎?」

  麻生佐和子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和她說話,軟軟萌萌的,她一抬頭,看見一個拿著奶茶的藍色長髮的女孩子笑眯眯地對她說,深綠色的眸子極為深幽。

  「不——我——」麻生佐和子正要擺手。

  那個女孩子把一杯奶茶直接遞給了她,連帶著小小的白色收據,「這杯送你了,請慢慢享用,作為交換——」女孩子把她手裡拿個衣服的袋子拿走了。

  「等等——」麻生佐和子尷尬地接過奶茶,剛要說什麼,卻發現不遠處一輛計程車停了下來,車上坐著的是個橘黃髮色的少年,穿著白色的校服制服,她來回地看著四周,整個人都僵硬了。

  但下一秒,她注意到收據上面寫了字。

  她瞄了一眼,眼底閃過吃驚,回頭看了一眼奶茶店,藍發女孩已經不見蹤影了。

  麻生佐和子立即往車站跑。

  車站等車的人不少。

  麻生佐和子拉低了帽檐躲在人群中,在那個男生過馬路追上來前上了一輛公車。上車的人有點多,公車多停留了一會——那個男生也上了車。

  她頭也不抬,只是壓著帽檐,坐在公車的最後一排,微微低著頭,買了書和報紙的袋子放在腿上,左手玩著手機。

  「LUCKY,抓到你了。」那個橘紅發色的少年笑眯眯地往她身邊的位置一坐,尾音上揚。

  「……」她並不說話,也並不看他。

  「呐,你跟蹤我幹什麼?」少年微微偏著頭看女孩,「如果是你要向我搭訕我隨時歡迎的喲。」他笑容很燦爛,陽光又帥氣,性子看起來極為開朗,也有些吊兒郎當,讓人不由得會心一笑,「我是千石清純~這位可*的跟蹤小姐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孩沉默了片刻,把手機合上,偏頭瞥了他一眼,露出了偏褐色的眼瞳。

  千石清純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她的神情如此冷淡。

  「如果你是說和你同一車站上車的女孩子,她上車以後就直接下車了。」她冷淡地說。

  「……」千石清純怔住了。

  他眨了眨眼,半天沒回過神——而等他回過神,場面變得極為尷尬。

  「我不認識你,沒有跟蹤你的必要。」女孩將帽子扶了扶,看著千石清純尷尬地摸自己的後腦勺,語氣平淡,「我要下車了,麻煩給我讓個位置。」她站起身。

  「好、好的——」千石清純第一次感受到搭訕不被理會尷尬。

  「……」女孩將裝了書和報紙的袋子單手提起來,繞過千石清純往後車門走。

  千石清純這才注意到女孩的右手綁了繃帶——剛才她坐在靠右的靠窗位子,擋住了——確實不是他要找的那個女孩子,雖然衣服顏色差不多,樣式也是運動衫,也戴著帽子……但是那個女孩的右手應該沒有受傷才對。

  他看著女孩慢吞吞地下車,突然眼底閃過靈光,極快地跳起來,「司機大叔等等!我要下車!」他沖著前面喊了一句,就直衝衝地往車後門跑。

  那個女孩還在慢吞吞地朝著和公車反方向的地方走。

  「等等!喂!」千石清純大步跑著追上了女孩,攔住了她。

  「……」女孩抬起眸看他,神色冷淡。

  「你——」千石清純舒緩了口氣,「你知道她對不對?不然你怎麼會注意到我指的人是誰?」

  「……」女孩神色不變,似乎他的話不是對她說的。

  「……」千石清純望著女孩笑,雖然笑容燦爛陽光還有點吊兒郎當,但眼神卻極為篤定自信,「我視力很好,而且我的運氣也很好,不會這麼更丟的!是你幫了她。」他最後大膽猜測。

  一輛公車有多少幾率偶然坐著兩個服裝打扮差不多,遠看身形差不多,同樣拿著報紙和雜誌書的女孩?

  至少千石清純不完全相信這就是巧合。

  「……」女孩看來不打算說話,也不打算接受千石清純的說法。

  她繞過他徑直走,就像是當他不存在。

  千石清純看著女孩冷淡的神情似乎有些挫敗,「這樣還真是UNLUKY!」他最終說。

  如果女孩不承認,他也根本沒證據,而且他也沒看見那個跟著他的女孩的臉。

  過了一會,千石清純又沖慢吞吞地走遠的女孩喊了一聲,「喂——」他的聲音很認真,「不管怎麼說,如果你認識她,就告訴她如果有事要問我就直接來問,不要這麼跟著男生了,可能會遇上危險的,再加上最近街頭有很多少女誘拐事件——更要注意安全啊——」

  其實這才是他這麼奮力的反追蹤的原因吧——他是擔心她這樣會有危險吧。

  女孩的眉梢微動,但沒有回頭,神色依舊冷淡。

  千石清純微微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女孩慢吞吞地往公車反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遇上了和她穿著差不多款式運動衫的女生——麻生佐和子——站在前方,女孩偏了偏頭,似乎是有些意外麻生佐和子怎麼會在這裡。

  只見麻生佐和子沖她一鞠躬,這是麻生佐和子的教養——她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受人之恩必親自謝之。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副會長。」麻生佐和子說。

  沒錯,副會長——冰帝學生會副會長北顧然,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副會長是桃花扇中的成員。

  如果不是因為她按照收據上寫的上公車然後把雜誌和報紙以及帽子留下就直接下車,而北顧然換了麻生佐和子之前買的衣服同樣上了公車——她恐怕就會被千石清純抓到了……

  「……」北顧然冷淡地看著她,淡淡地說,「我已經收取過報酬了。」

  麻生佐和子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

  好半天,她才明白北顧然指的是她買的那一大堆報紙和雜誌。

  「你應該知道桃花扇的規矩。」北顧然繼續慢吞吞地走,幾乎要與麻生佐和子擦肩而過。

  「我知道,我不會說出去的。」麻生佐和子做了個拉鍊封嘴的動作,極為俏皮可*,或者說坦率天然。

  北顧然徑直越過她往前走,似乎並不在意她是否會做到。

  「那個……雖然您剛才說不用解釋,但是我還是想說,我不是想做壞事才跟著千石同學的,因為我上次被一個男生救了,我不認識那個男生,但是千石同學曾和他一起所以我猜測他認識……所以我才想跟著他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男生……」麻生佐和子有些心虛地沖北顧然大聲說。

  北顧然的腳步頓了頓,偏頭看了麻生佐和子一眼。

  麻生佐和子的神情光明磊落,極為坦率,坦率的可以說是可*了——想來她說的是實話。

  「哦。」北顧然看起來並不在意,神情冷冷的,「你喜歡上那個男生了——」

  「我——」麻生佐和子的臉登時紅了,嚅囁半晌,依舊是坦率地點頭,「我暗戀他,所以想找到他,我以後不會這麼跟蹤了,我今天已經找到他了,山吹中學亞久津仁同學——所以今天一不注意才會被千石同學發現。」

  因為暗戀,所以就變成變態跟蹤狂了。

  北顧然莫名的就冒出了這個念頭。

  人變態總是在一念之間——雖然麻生佐和子的行為也並不能說是變態——但少女的想法總是讓人,不對讓她不能理解。

  「因為他在我差點被那個紅面具人給綁走的時候恰好救了我——」麻生佐和子用手指搔了搔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聞言北顧然突然轉過身,神色冷然,語氣嚴肅,「紅面具人?」

  麻生佐和子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還是繼續說道:「是的,一個戴著紅面具的人,在街頭差點綁架了我,那時候因為亞久津同學的偶然幫助下我才得救。」

  「……」北顧然微微蹙起眉,「在哪裡?」

  「就在東京街頭啊。」麻生佐和子說。

  「具體位置。」北顧然說。

  「這個……」麻生佐和子想了想,「我記不起來了……」又過了一會,她又說,「我記得那附近有個很棒的咖啡店,店主是個很年輕溫柔的女人。」麻生佐和子說。

  北顧然的目光靜靜地落在麻生佐和子身上,似乎是在審視打量著她。

  「怎麼了副會長?」麻生佐和子在北顧然灼然的目光下有些不自然。

  麻生佐和子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並不能說是非常漂亮、引人犯罪的那種外貌,性格開朗可*,不能說有什麼特別之處。

  北顧然的眉尖依舊蹙著,「立刻回家,接下來一段時間不要單獨行動。」

  「是,副會長。」麻生佐和子極有活力地應答,朝她鞠了個躬離開了。

  北顧然伸出左手扶了扶左耳上帶著的無線通訊。

  她只是順便做個委託,沒想到還能和那件事有聯繫……

  雖然換衣服、親自來替換掉麻生佐和子以幫助她擺脫追蹤是件麻煩的事,但知道了些意外的情報,也不算虧。

  北顧然微微抬起眼,望向刺眼的陽光,神色淡的仿佛無情。

  一輛高級私家轎車慢吞吞地停在路邊,車窗搖了下來。

  毫無意外的,跡部景吾坐在車裡抬眼看她,眸光銳利,語氣頗為冷冽,「如果追蹤麻生佐和子的人是個危險人物呢——你就是這麼把自己放進賭局裡的嗎,北顧然。」

  「……」北顧然在車門邊停住腳步,偏了偏頭,神色冷淡,「跡部少爺,麻生佐和子的情緒是慌張而不是恐慌——她自己首先認定那個人並沒有危險。」

  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就這麼隨意地定下一個這樣胡來的交換計畫。

  「本大爺是說假設。」跡部景吾的眸子仿佛銳利地可以穿透人心。

  「跡部少爺一路都跟著。」北顧然說。

  「……」跡部景吾先是一愣,臉登時黑了——她這是大大方方地利用可利用的所有資源。

  但他卻開了車門,「上車。」

  北顧然挑起眉。

  「給本大爺上車。」跡部景吾語氣頗為惡劣,「難道要本大爺親自下去請你嗎,之前利用本大爺這個資源的時候可是毫不猶豫。」

  北顧然淡然地坐上車,他直接將車門拉上,給她系上安全帶。

  「你在想什麼?」她聽到跡部景吾沉聲問,「從醫院開始你就很焦慮。這次的行動亂七八糟,你根本沒把心思放在上面,儘管最後確實成功把山吹的千石清純耍了,但和你平時的水準差太遠了。」

  一如既往地敏銳。

  北顧然撇開頭,目光落在車窗外,不言不語。

  跡部景吾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優雅如提琴尾音的嗓音才輕輕響起,仿佛能舒緩神經般磁性悅耳,「焦慮會把糟糕的事情推向更糟糕的結果。」

  「……」北顧然的神色頓了頓,卻冷淡地反駁,「有情緒是人的本能。」

  「控制本能是強者必須學會的事。」跡部景吾挑起眉說。

  耳機裡突然傳來茲茲的響聲。

  北顧然唇角掀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桃花扇,神奈川發求救帖的白川繪裡香已經安全接到。」渡邊有未如流水的嗓音以及話中的內容仿佛可以揭開些許陰霾,讓陽光照射進來。

  「跡部少爺這麼說是因為自己已經做到了嗎?」她揚起眼,語調像是刻意的反問。

  跡部景吾望著那雙隱隱散去了些許陰霾、漸漸明亮的偏褐色的眼眸怔了怔,一時沒回復。

  「我怎麼記得跡部少爺剛才才發怒了?」

  回過神的跡部景吾的臉今天第二次黑了。


☆、54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3.1

  六月十五日,周日。

  「Fairytale」女僕咖啡館暫時休業,許多客人遠遠看到掛在門口的小木牌子都歎了口氣回去了。

  想來今天是看不到蘿莉女僕和眼睛萌娘了,這家咖啡館做的很好,無論是門店裝修還是店內服務亦或是咖啡甜點都很棒,就是開門營業時間向來都隨店主的意願,極為任性隨意。

  雖說這種做法會流失客流量,但是依舊有許多忠實粉絲熱*著這家女僕咖啡館。

  每天來蹲點看看有沒有開門——而一般情況下,中午十二點半還沒開門今天就不會開業。

  一輛高級私家轎車慢慢地停靠在女僕咖啡館店門口不遠處。

  跡部景吾先一步下了車,繞著車走了一圈,拉開北顧然一側的車門,彎腰伸手解開北顧然身上的安全帶。

  「跡部少爺全程服務會讓我有已經全身殘疾的錯覺。」北顧然看著跡部景吾近乎完美的側臉五官說,語調淡淡,卻莫名的有種調侃的感覺。

  跡部景吾直起身,用手抵住車身上方,避免頭撞車的可能,「那你腿殘了嗎?」他語調微揚,像是上揚的提琴尾音,極為動聽,「還是說你看到本大爺的光芒腿軟了?」

  北顧然提起裝著雜誌和報紙的書袋從車裡鑽出來,「我猜它還能發揮一點正常的功能,不至於在跡部少爺的光芒下腿軟。」

  跡部景吾挑起眉,看著她慢吞吞地往女僕咖啡館走,「本大爺怎麼覺得你這龜速和腿軟沒什麼差別?」

  「自然比不上身強體壯的網球運動員跡部少爺。」北顧然淡然地說,「跡部少爺不如把身體素質分我一半如何?」

  跡部景吾睨了北顧然一眼,「你既然沒有心臟病,就應該參加體育運動。」

  北顧然的腳步頓了頓,單手抵在咖啡館的門上,只說了一個字:「累。」

  跡部景吾的神情出現了一瞬的:……

  「跡部少爺,今天是網球東京都大賽吧,作為網球部部長不去看看真的沒問題麼?」北顧然偏頭回眸問,壓在帽檐下的眸子隱隱像是在陽光下流溢著光彩。

  「只是東京都大賽而已。」跡部景吾頗為自傲地說。

  「……」北顧然偏了偏頭,「我記得東京都大賽正選是不會上場的,如果殺出黑馬會是無法挽救的結果,跡部少爺。」

  跡部景吾的眸光微閃,鋒銳而可怕,語氣微沉:「正選不可能永遠是正選,沒有後進力的冰帝不能稱為帝王。」

  「……」北顧然的腳步停頓,「所以即使是有可能極為重要的比賽,也要盡可能的把還不是正選的網球部部員推出去參加比賽,在必須是正選出場之前——」她微微挑起眼,「那如果影響了正選,尤其是三年生這最後一次國中網球賽呢?跡部少爺不是很期待出賽嗎?」

  「此外還要考慮到黑馬出現幾率。」跡部景吾撇過頭。

  「希望如跡部少爺所願,今年不要出現意外的黑馬。」北顧然垂下眼冷淡地說。

  跡部景吾的神色頓了頓,「就算出現了不在意料內的黑馬又如何?本大爺的美學無時無刻不閃耀著光輝,任何意外都是允許的。」他的鳳眸微眯,語氣冷冽仿佛尖刀,「失敗者並非輸了比賽的人而是心絕望、形如喪家之犬的人。冰帝不是輸了就站不起來。」

  跡部景吾是冰帝的王,他有足夠的掌控力在這樣的意外中力纜狂瀾。

  「跡部少爺早有這種想法就好。」北顧然推開門往女僕咖啡館裡走,語氣依舊淡淡的,「不過今天跡部少爺還是去坐鎮比較好,至少出現黑馬的時候,社員們想必還是比較希望身為冰帝靈魂支柱的跡部少爺在場的。」

  「北顧然——」跡部景吾上前一步摁住即將合上的門,鋒銳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

  「……」北顧然慢慢抬起眼,對上那雙深藍色的鳳眸,似乎是怔了怔。

  「本大爺是冰帝的王。」跡部景吾沉聲說說。

  那語氣極端的自信和自傲,或者說自我——但同樣的,他說的非常認真,似乎是在表達什麼。

  北顧然抿直了唇,一時沒有說話。

  「而你是——」跡部景吾頓了頓,往後退了一步,鬆開了手,「本大爺的副會長。」

  「……」北顧然驀然淺淺彎起眉眼,清冷的五官有一瞬間動人的柔和,「。」

  她是他的副會長,是他在冰帝的後助力——所以放心地做所有的事,他跡部景吾有絕對的掌控力在她操控下產生意外時力纜狂瀾,正如他不擔心東京都大賽不派正選有失敗的可能性。他可以讓非正選上場,同樣的,也可以將權利交給他的副會長。

  她有絕對權力保護冰帝這個他們的領地。

  北顧然轉身走了,門吱嘎一聲合上了。

  透過玻璃門,跡部景吾可以看見北顧然的背影。

  北顧然的身高在國中生中是很普通的,不高、略矮,頭頂可能剛剛好到他的下巴,身材也普通,略瘦,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從頭到尾都是普通的,包括那雙普通至極的眼睛——不,她的外貌其實算得上漂亮,而那雙眼睛最引人注目的冷淡讓人印象深刻。

  北顧然這個人——

  跡部景吾看著玻璃門後的身影有些出神。

  突然就想起北顧然蹲在地上在他面前笑的毫無形象的樣子。

  很快跡部景吾就轉身走了,並沒有停留多久。然而,坐進車裡的那一刻,沒有人看見他柔和的神情和銳利的眼神交織出的奇異的矛盾複雜的臉色——更沒有人看見他唇角微勾出的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與此同時,咖啡館裡的北顧然若有所覺地回頭看了一眼,只看到高級私家轎車開遠,有人推門進來。

  是個紮著雙馬尾的女孩子,穿著連衣短裙——是白川繪裡香。

  她看起來有些驚魂未定,神色看上去極為茫然,視線幾乎沒有焦點。

  「桃花扇。」渡邊有未推開門進來,神情是一貫的懶散,似乎少有東西能改變他的態度,他拍了拍白川繪裡香的肩,讓她在一張桌子邊上坐下來,又給她端了一杯水,讓她平靜平靜。「雖然接到人了,但是給逃了,是個戴著紅面具的人——恐怕事先就已經考慮過逃脫的方案所以一瞬間不見了蹤影。」渡邊有未向北顧然解釋。

  「一瞬間?」北顧然挑起眉。

  「準確的說十五秒內,因為是街頭,人潮擁擠,他們只要面具一拿,脫掉外套就會不見蹤影。」渡邊有未說。

  「他?他們?」北顧然依舊捕捉了渡邊有未的用詞。

  「交手了,瞄見了那個紅面具的人,因為他只想著跑,而委託人狀況看起來不好所以就放棄了追捕——是個男人,挺高大的,身手也很不錯,綁架一個少女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渡邊有未給自己倒杯水咕嚕咕嚕地灌了下去,「但是無聲無息不行——」他稍稍喘口氣,「應該是團體犯案,至少要兩至三人才能讓一個少女從街頭無聲無息的消失,尤其是地點選在街頭這點,必須要有人幫助和掩護,不然做不到。」

  「嗯。」北顧然的神色並沒有什麼意外。

  簡單來說,紅面具只是印證,而團體犯案——她確實是這麼猜測的,和渡邊有未的想法沒什麼區別。

  北顧然在白川繪裡香面前坐了下來,把那一袋子的雜誌和報紙放在桌面上。

  「把她就這樣帶回來沒問題嗎?」清澈如碎冰的聲音響了起來,麻倉若推著淺羽殤的輪椅從門口進來了,「你今天是兩次暴露自己是桃花扇了。」麻倉若落在白川繪裡香身上的目光極為深幽。

  淺羽殤也略微擔憂。

  「我需要見一見她,如果我的直覺沒錯,這次的事不會這麼算了的,更不會這麼容易解決。」北顧然冷淡平靜的目光也落在白川繪裡香身上。

  她需要見一見白川繪裡香,需要親自見一見這位元被當做綁架物件的白川繪裡香。

  那目光很淡,卻略帶著審視。

  那冷淡裡帶著灼然的目光將還在茫然狀態、驚魂未定的白川繪裡香驚得回神,眼裡慢慢地有了焦點。她的視線裡首先略入的是神色冷淡的北顧然,不由得驚叫出聲:「副會長!」

  她當然認識北顧然——她是冰帝學生會副總務委員長。

  「認不認識麻生佐和子?」北顧然沒有理會白川繪裡香的驚詫,而是問了第一個問題。

  「啊?」白川繪裡香眨了眨漸漸恢復焦點的眼睛,微愣,下意識回答,「不認識。」

  她緊接著繞著四周看了一圈,發現自己的所在。她面前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和一個穿著藍色倉發的嬌小女孩,以及正靠在牆邊的救了她的渡邊有未……

  白川繪裡香突然反應過來:「桃花扇——」

  是的,桃花扇——她請求桃花扇的幫助,是死馬當活馬醫,雖然無比希望卻也同樣絕望——是她請求桃花扇來救救她,救救被跟蹤的她。

  緊接著她意識到北顧然是桃花扇的成員。

  或許是知道北顧然是桃花扇的事讓她受到衝擊,她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獲救——是的,她獲救了,她不用怕了……

  她長長地籲了口氣,將心底那根緊繃著的神經放開。但下一刻,因為神經突然放鬆,她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白川繪裡香下意識地將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似乎是想要抑制顫抖,卻怎麼也無法抑制——她想起了,那一刻的經歷。

  那一刻——

  那個時候——

  「還記得被跟蹤的情況嗎?」

  白川繪裡香聽到北顧然這麼問,語氣冷淡。

  當然記得,她當然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她想這麼說,卻顫抖著動了動唇嗓子像是被堵住了,緊鎖著瞳孔宛如溺水的人——恐怕再也不能忘記。

  她眼底充滿了恐懼,整個人都有種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白川繪裡香無法描繪那一刻心裡的恐懼。

  幾乎不受控制的——她的雙眼瞬間噙滿了淚,大口大口地喘氣——她在後怕。

  她真的很害怕。

  從未有過的恐懼……

  白川繪裡香整個人都縮了起來,就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不停地顫抖戰慄。

  她張了張口,卻宛若被掐住喉嚨一般,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怎麼發現跟蹤你的人的?」坐在她對面的北顧然雙手交疊,嗓音清冷平靜,在這一刻稍顯冷酷。

  「我……」白川繪裡香終於完全不能克制地哭了出來,哽咽的聲音裡滿是恐懼,「無論我怎麼走都會遠遠看見一個帶著紅面具的人盯著我看……無論我往哪個方向走,往哪裡走,那個戴著紅面具的人就像鬼魂一樣跟著我……」她下意識地用手抱緊了自己的雙臂,「無法逃脫——」白川繪裡香語無倫次地說,「不管怎麼逃——我都會看見那個人,一轉眼又消失——」

  「然後你打電話報警了。」北顧然平淡地說。

  「是的、是的,我打電話給員警,可是電話怎麼也打不通,沒有人接電話,我不敢找四周的人幫忙,因為大家好像都沒看見那個帶紅面具的人,我家裡沒人在——」白川繪裡香邊哭邊說。

  「白川繪裡香的父母這個月去了美國。」淺羽殤說。

  「……」所有人沉默地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白川繪裡香。

  「所以想到了桃花扇?」北顧然依舊保持著冷靜。

  「因為友美、友美說如果有事想要求助可以找桃花扇,不管是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只要、」白川繪裡香哽了一聲,牙齒在打顫,「只要、只要在校友、校友論壇上發絕望帖——」

  渡邊有未反應了過來,「赤阪友美。」

  那位遞交了退部申請的學生會總務委員長——算是白川繪裡香的前上級。

  赤阪友美和白川繪裡香是朋友,工作中相識的好友。

  「……」北顧然微微眯著眼,指尖輕輕敲在桌面上,不知是在想什麼。

  場面寂靜了下來,只有白川繪裡香抽噎著、戰慄著,死死咬著唇也無法抑制從心底不斷湧上來的恐懼,她抱緊了自己,像是在試圖尋找一些安慰。

  害怕恐慌無力絕望的負面情緒正在一波一波地覆蓋她,尤其是這樣清晰地回想事情的經過。

  正在這時,北顧然突然伸出敲打著桌面的左手,手掌捂住白川繪裡香瞳孔緊縮、滿是淚水、充溢恐懼的眼睛。

  「為什麼去神奈川?」她慢慢地、冷淡清冷地說。

  「……」白川繪裡香一時沒說話,身體依舊在顫抖。

  「想一想你為什麼去神奈川。」北顧然的語氣冷淡,平淡得聽不出情緒,近乎無情。

  「為什麼、去……」白川繪裡香怔怔地重複。

  「對,想一想,今天你為什麼去神奈川?」北顧然輕聲地問,嗓音依舊冷冷的沒有起伏。

  然而正是這樣清冷的嗓音,這樣平淡的語調,卻仿佛揉成了無比柔軟的弧度,滲入內心深處。

  白川繪裡香抿著唇,整個人突然間不可思議地鎮靜了下來,「柳生君——」她小聲地說,用滿是哭腔的聲音極其細微地說,「今天……柳生君要參加神奈川縣網球大賽……」她沒有顫抖了。

  「柳生比呂士?」一直安靜聽著的麻倉若微微抬起眼。

  「是的……柳生比呂士同學……」白川繪裡香溫柔地說。

  她像是被突然打了鎮定劑一樣,唇角竟淺淺彎了起來。

  渡邊有未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淡然把手放下來的北顧然,而白川繪裡香閉著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而淺笑,極為安靜。

  以少女對喜歡的人的欣喜抑制從心底蔓延的恐慌。

  這種操控人心的能力——麻倉若說的沒錯,他們的桃花扇果然是智商太過異常的變態。

  「桃花酒,查一下這兩個月麻生佐和子的家裡是不是也沒人,還有拿到這次街頭失蹤的所有少女的名單,同樣查清楚她們失蹤那段時間家裡是不是同樣沒人。」北顧然並不在意渡邊有未的目光,而是看了一眼手錶,語氣淡然地下著指令。

  一直安靜而擔憂地望著白川繪裡香的淺羽殤聞言毫不遲疑地取出筆記型電腦在一旁的桌子上開始了她要做的事。

  北顧然掃了一眼開始用手擦眼淚的白川繪裡香,往門口走了兩步,示意麻倉若出來。

  「桃花春,把柳生比呂士帶過來,以立海大網球部的實力網球比賽應該早就結束了。」她的聲音很輕。

  「帶過來?我?不管用什麼方法?」麻倉若看了一眼渡邊有未,像是在問為什麼是他不是渡邊有未。

  「你認識立海大網球部的人。」北顧然聲音很輕,語氣也依舊很冷,「不管你是用什麼方法,說服來也好、綁過來也好、敲暈了拖過來也好,半個小時內我要他在這裡。」

  渡邊有未看了一眼慢慢緩過勁的白川繪裡香。

  他們的桃花扇啊……

  他搖頭笑了笑,看著麻倉若最終抵不過北顧然的強勢,還是依言去完成他的任務了。每次他們都是戰敗方,桃花扇永遠是桃花扇說了算。

  但這麼強硬地將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牽扯進來——只是為了安撫一個少女的情緒。

  果然是把冰帝當做她的領地了吧,就和上次玩柏青哥弄垮那家遊戲廳一樣——想來也只有北顧然和跡部景吾會為冰帝學生做得出這種事——所以說北顧然是冰帝的王后大人啊,她還不承認。

  渡邊有未慢慢地把視線挪回北顧然身上,注意到她接了一個電話。

  「桃花扇!」一直在忙的淺羽殤突然抬起頭,神色從未有過的難看。

  北顧然捂著手機,神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北顧然,馬上黑掉校友論壇,你的桃花扇社員帳號出問題了。」電話裡傳來嚴峻的暗藏著鋒芒的特殊嗓音。

  「出事了,有人在十分鐘前盜取了我的帳號在校友論壇上發表了對冰帝網球部全員的詆毀攻訐。」淺羽殤的語速極快,「因為冰帝網球部在今天的東京網球都大賽上輸給了沒有名聲的不動峰。」

  咖啡館裡極為寂靜,連呼吸也是一窒。

  北顧然淡然的神情冷的可以將人從身體到血脈到心臟——到靈魂都凍住。

  「查出IP地址。」她慢慢地說,輕輕的、平淡的。

  那聲音裡沒有帶上情緒,安安靜靜,甚至是從未有過的溫和,像極了柔軟的私語。

  在場所有人都打了寒戰。


☆、55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3.2

  IP地址查不出來。

  這是顯而易見的,北顧然得到淺羽殤的答案的時候沒有絲毫意外。

  她非常冷靜。

  從知道那個消息以來就前所未有的冷靜——耳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無法穿入她的大腦,仿佛身周與外界形成了隔絕的空靈,就連思緒的每一次停頓都能清晰地捕捉到。

  甚至連一開始知曉誘拐事件的焦躁都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很冷靜,沒有意外,也沒有焦躁。

  對方盜取了淺羽殤的校友論壇帳號,登錄並發表了那篇帖子——這必須是在有一定駭客技術的支援下,這絕不是簡單的駭客技術而已——再加上淺羽殤本身是個實力不弱的駭客,這樣無聲無息地在幾分鐘內攻克了淺羽殤設置的防火牆,對方或者說紅面具裡至少有一個掌握著極強悍技術的駭客。

  但問題是,這個駭客和那個破解了他們是桃花扇的高智商犯罪策劃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沒錯,絕對有一個有著卓越智商的人——假設這個人是真正的紅面具——而他僅僅從他們這次的救援行動中獲取他們是桃花扇的情報。

  儘管北顧然他們沒有一分一毫表現出他們是桃花扇這一點。

  紅面具是如何猜測到這次的救援是桃花扇做的?

  北顧然坐在窗邊的位置翻看著那些報紙,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緒,她用指尖輕輕敲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時快時慢,毫無節奏規律。

  如果她要想像猜測甚至推理的話,紅面具是從冰帝這個方面入手的。

  從冰帝的情報入手,所以才會最終發了這個帖子。

  從白川繪裡香無法求救卻有人能夠派直升飛機來接她——猜測到問題在冰帝學園這個貴族學院,再到跡部景吾在東京都大賽的網球場所以得出不是跡部景吾做的,從而摸索出校友論壇上傳說的桃花扇的存在,針對桃花扇發表了帖子。

  紅面具發表帖子恐怕是要試探桃花扇這個秘密社團在冰帝究竟是如何的存在。

  尤其是,帖子的攻訐物件是冰帝網球部。

  這個帖子尤為顯出紅面具的卓越智商和深不可測。

  且不說攻訐網球部的帖子會在冰帝學生中引來多大的眾怒。

  冰帝三大不可招惹的勢力中一個是跡部景吾所代表的學生會,一個是冰帝網球部後援團,那個帖子是一次性將兩個反彈可能都拉了出來。

  如果這個帖子引起冰帝網球部的反彈尤其是跡部景吾的反彈,則證明桃花扇與冰帝表面勢力是沒有聯繫的——尤其是與跡部景吾沒有關係。那麼紅面具就可以借跡部景吾的手毀滅桃花扇在冰帝的存在——顯然紅面具肯定跡部景吾擁有這樣的能力;又或者他根本沒看重桃花扇和跡部景吾的能力,認為這些都只是中學生鬧著玩的玩意兒,一招內訌就會毀滅一切。

  而就算跡部景吾如果沒有入套——不管是因為跡部景吾本身對這件事的思考還是桃花扇與跡部景吾存在聯繫——冰帝網球部後援團也絕對會入套。

  紅面具摸清了少女對冰帝網球部那群耀眼少年的崇拜與喜*的心情,也摸清了網球部在冰帝的地位。

  他以桃花酒的帳號發帖子,冰帝有多少人能夠保持理智猜測是帳號出了問題?更不用說像跡部景吾那麼肯定是桃花酒的帳號被盜取了。

  這種考慮和試探……紅面具恐怕是從桃花扇是個秘密社團這一點上入手的。

  因為是秘密的,所以冰帝大部分人是不瞭解桃花扇的存在的。

  桃花扇是怎麼樣的、什麼性質的、有什麼成員組成——這些的一無所知會讓冰帝學生有極大可能輕易相信這個帖子是桃花扇發出的。

  而且校友論壇十分鐘的置頂帖——流覽量和點擊量恐怕也高的可怕。

  短短十分鐘,就連在東京都大賽網球場的跡部景吾都收到消息,這種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的速度——絕對不能讓人小覷。

  不論原來桃花扇在冰帝學生心目中是什麼形象,但現在絕對不怎麼樣。

  眾怒這是個麻煩事。

  北顧然的動作頓了頓,神色並沒有出現煩躁的情緒。

  暫時不用管這種事。

  紅面具……

  不僅試探了桃花扇還同時對桃花扇做出了對付的謀劃——而這些行為都是在白川繪裡香在渡邊有未的幫助下逃脫以後至現在這短時間內弄清楚並想到且實施的。

  北顧然輕輕呼了口氣。

  事實上,北顧然傾向於把紅面具這個高智商和強悍技術的駭客想像為一個人。

  先不論一個高智商遇上一個強悍技術的駭客這種幾率極小,這個駭客願意幫他做這些事、這些犯罪行為,而且準確地表達出紅面具的意思、實行他的計畫——這些都是極有難度的。

  她的直覺傾向如此,紅面具不僅擁有高智商還有強技術做後備力量。

  光是從紅面具針對桃花扇做出的事還不夠。

  要回到街頭少女失蹤這個案件本身上。

  從紅面具高智商簡單犯罪的行為來看,他很清楚現在警視廳的狀況,甚至可以說紅面具才是故意造成這種情況的人——求救電話無法打進警視廳,而且對方也很篤定就算打電話進去他們也能夠無聲無息地帶走白川繪裡香——這一點從他們之前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犯罪成功率可以看出來即使打了求救電話也趕不上他們的速度;另外,紅面具恐怕很清楚白川繪裡香家裡暫時無人,所以求救電話是沒有用的。

  紅面具清楚白川繪裡香的情況,也就是說這是預謀犯罪,絕對不是隨機誘拐,所以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犯罪成功率。

  百分之九十以上——準確的來說,這只是因為她把麻生佐和子和白川繪裡香的誘拐失敗算在內勉強得出的資料,並非精確資料——但卻側面證明了紅面具的預謀犯罪是多麼有條理性。

  紅面具是先確定目標——

  那麼問題就出現了,紅面具究竟是根據什麼來選取目標的?

  紅面具的目的——他針對的究竟是什麼?

  這樣惡意的犯罪行為,難道只是出於一種純粹想要作惡的想法嗎?可是純粹想要作惡會這樣有計劃、有目標、行動統一的犯罪嗎?

  不,絕對是有目的和原因的——儘管現在情報不足她還不能猜出紅面具的目的,而這個目的或者原因可能也很荒唐變態。

  北顧然微微垂下眼,腦子裡掠過無數思緒,目光卻停留在報紙上,白紙黑字像是一行行極快地印刻在她眼底——而食指指尖依舊慢慢地敲打著桌面。

  既然肯定紅面具是有目的的,那麼他選取目標的範圍一定是確切的。

  回到這個問題,紅面具是依據什麼來選取目標的?

  麻生佐和子和白川繪裡香……

  還有那些已經被誘拐綁架失蹤于街頭的女孩……

  她們有什麼共同點嗎?

  換句話說,有什麼是她們會被當做被綁架的目標的原因……

  另外紅面具並不糾結於綁架失敗的事——他在遇到亞久津仁和渡邊有未的阻止後第一反應都是撤離,所以亞久津仁並不在意這群人,而渡邊有未也沒有抓到他們。

  而麻生佐和子這幾天都偷偷跟著千石清純到處走也並沒有出事的狀況來看,紅面具已經放棄了她——也就是說紅面具並不是一定要綁架她,這種目標的選取是沒有必不可少性的,只是出於少女們某種相似性才導致被盯上——那麼顯然不是因為這些女孩子自身的問題也就是說不是她們招惹了什麼。

  問題還是為什麼她們會被盯上。

  北顧然把報紙上和少女失蹤的新聞全部都用筆劃出來放在一旁。

  她們都很普通,要說長相的話,確實都是長的還可以,挺好看的,但是並不扎眼——也就是並不絕色引人犯罪。

  犯案的地點多為東京都地區,從圈出的所有街頭失蹤案例發生地點來看是這樣的。而白川繪裡香恐怕是被從東京一路跟到了神奈川縣。

  被盯上的是東京都的女孩子。

  所以才會有麻生佐和子偶然被亞久津仁救了的事,從渡邊有未去綁架地點的親自考察結合淺羽殤的情報來看,那次的失敗是因為那附近的咖啡店女店主是亞久津仁的母親亞久津優紀,才會引起亞久津仁的注意。

  另外被盯上的女孩子並不只有冰帝——這些女孩子來自不同的學校,家境也各不相同,性格好甚至多為優秀少有惹事,互相之間也少有聯繫……

  目前已知的唯一的相同點可能是她們都是十四五歲,以及都是東京都的女孩。

  從這些情報來看又有點像是隨機犯案——但是隨機犯罪怎麼可能事先調查家庭情況。

  至少淺羽殤的調查結果是這樣的——這些女孩子失蹤的那段時間家裡都是沒人的狀況。

  也不可能是針對學校,更不可能是針對冰帝,冰帝目前為止只有兩例而且都失敗了,所以冰帝的校友論壇上才一直都沒有什麼傳聞消息,反而是青學、聖魯道夫、不動峰、山吹、玉林、水之淵這幾所學校的女學生都被成功誘拐綁架。

  到這種情況本應該不是桃花扇要出面處理的事,而是警方的任務。

  這是社會治安的問題,但紅面具也確實盯上冰帝的學生沒錯,這一次的阻止不代表以後不會發生……還有——紅面具挑釁了桃花扇,並且是以這種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北顧然微微眯起眼睛。

  她可是非常非常討厭別人欠債不還的。

  北顧然偏頭去看另一邊坐著的兩人——柳生比呂士和白川繪裡香。

  柳生比呂士一開始還沒弄清楚事情是怎麼回事。

  他被仁王雅治拖去見了一個嬌小女孩然後就被裝進——沒錯,他們的動作看起來是把他當成物品直接裝進直升飛機然後帶到東京冰帝學園對面的女僕咖啡館。

  以他一向冷靜沉著有條理的思維都要被他們這些亂七八糟的行為弄蒙。

  「白川同學?」他推了推眼鏡,語氣極為溫和,「你還好嗎?」

  當然他至少弄清楚了一點,這個女孩子需要幫助。雖然他們素不相識,但是這種目前只有他能提供説明的情況他是不會拒絕的——為一位元女士服務是紳士的守則。

  「……」白川繪裡香用手拼命地抹著自己的眼淚。

  她還在小小的抽噎,但是鎮靜了不少,身體也沒有再顫抖。

  但是她整個人都很狼狽,哭得一塌糊塗,眼睛也紅的跟兔子似的,肯定腫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柳生比呂士會這麼出現在她面前,雖然她一直都很喜歡他,但是那是偷偷的、小心翼翼的、一個人的情緒——她沒想到會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會和她最喜歡的少年這樣面對面的交談。

  簡直是不能再糟糕。

  「如果你不介意,先用這個吧。」柳生比呂士溫和地說。

  白川繪裡香怔了怔,看見柳生比呂士遞了一塊疊的方方正正的深色手帕。

  「用手擦眼睛對眼睛不好。」柳生比呂士溫聲說,彬彬有禮正如一個溫和謙遜、文雅大方且為人著想的紳士。

  「謝、謝謝——」白川繪裡香接過手帕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地說。

  這時候北顧然起身走了過來,打斷了他們,「我希望現在你已經有足夠的冷靜和自製力再回憶一次當時的情況。」她的語氣平淡。

  白川繪裡香一下子握緊了手。

  北顧然的神色不變,微微垂著的目光極為冷淡。

  這是一部分她讓柳生比呂士來這裡的原因——她需要知道白川繪裡香被跟蹤時的具體狀況,需要白川繪裡香冷靜確切的陳述,顯然白川繪裡香剛才的狀態是沒有辦法繼續下去的——而如果柳生比呂士能夠安撫她,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柳生比呂士抬起頭看了北顧然一眼,「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他語氣溫和,但卻很堅決,「這顯然對白川同學來說是痛苦的回憶。」

  白川繪裡香愣了愣,望向柳生比呂士的目光欣喜而感激。

  北顧然沒有看向柳生比呂士,而是淡然地望著白川繪裡香,「可以嗎。」她問的很輕。

  柳生比呂士微微蹙起眉,並不贊同。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對白川繪裡香的傷害——正常人誰會願意去回憶這種糟糕的事,更不用說白川繪裡香才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

  「……」北顧然堅持地看著白川繪裡香,不催促也不陳述任何理由。

  「……可以。」白川繪裡香閉了閉眼,微弱但是認真地說,「我也和副會長一樣希望不會有人和我一樣遇上這樣的事,如果能幫得上忙……」她直直地望進北顧然的眼裡。

  柳生比呂士似乎因為白川繪裡香的話怔住了。

  看著白川繪裡香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恐懼卻又堅強的樣子,他推了推眼鏡溫和地笑了,「你不用太害怕,你已經離開那裡了,他們也遲早會被警方逮捕的。」

  「……」白川繪裡香在柳生比呂士的笑容中小小地、微弱地露出一個淺笑,咽了咽口水,像是在給自己鼓勁。

  北顧然坐到白川繪裡香面前,語氣淡淡,絲毫不為白川繪裡香的決定吃驚,開口道:「那我們開始吧,我希望你能儘量清楚地把細節告訴我,他們如何跟蹤你,你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開始發現他們的跟蹤的,實際感覺到了多少人……」

  白川繪裡香做了個深呼吸,小心地望了一眼柳生比呂士,看見他再對她微笑,她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儘管手指交疊極為緊張,聲音卻沒有絲毫的顫抖,「剛開始我只是感覺好像有人盯著我……我回頭看發現是個戴著紅面具的人,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盯著我,讓人覺得很可怕……我就快步走……」

  北顧然安靜地聽著她緊繃著神經卻盡力保持鎮靜條理的講話。

  「可是不管我走多遠,都會看到那個紅面具的人,後來不止是後方,我看到戴面具的人在我前面不遠,我就轉彎,但是他還是在我前面……」白川繪裡香開始小聲地喘氣,呼吸有些急促,她的神經繃得更緊了。

  北顧然看了一眼柳生比呂士。

  不知為何,柳生比呂士就覺得那個眼神是說他應該安撫一下白川繪裡香的情緒。

  更不知為何……他還真就伸手拍了拍白川繪裡香的肩膀。

  大概是因為他確實贊同北顧然的意思——這個不安忐忑的女孩需要一些情緒上的安撫。她很勇敢,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而尊重一位女士並保護她的尊嚴和勇氣這是紳士應該做的。

  他真正意外的是北顧然很肯定他確實會做這件事,這讓他頗為好奇地看了北顧然一眼。

  白川繪裡香感激地看了柳生比呂士一眼,聲音稍微大了一點,「……我是在到神奈川以後發現他跟著我的……」

  北顧然若有所思地聽著,突然,她的手機震動了。

  她沖柳生比呂士和白川繪裡香示意了一下,才起身走幾步接電話。

  「北顧然,你沒把論壇關掉?」這種低沉特殊帶著氣勢的聲線想來也只有一個人,「你想做什麼?」

  「跡部少爺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北顧然偏了偏頭,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語氣冷淡。

  那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低聲笑了,「這張欠條未免太特別。」

  「畢竟是巨債。」北顧然微微眯起眼說。

  「留著也好……」跡部景吾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是因為突然嘈雜的背景聲音而被淹沒了,「……你考慮過沒有,失蹤的女生都很優秀,北顧然。」

  「嗯……」北顧然的神情若有所思,「跡部少爺覺得什麼情況下會誘導一個人去做這種事?」

  「這麼說你也認為他和他們不是同一目的。」跡部景吾語調微挑。

  「嗯,作為主謀,他的目的和他們的目的不一樣。」北顧然淡然地說,「渡邊有未回來的時候一口氣喝了兩杯水。」

  「嗯?」跡部景吾應了一聲,「他和那些人交手了?」他似乎立刻猜到北顧然的意思。」

  「嗯,和一個男人交手了。渡邊有未雖然沒說——大概他自己沒有意識到,他回來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但他整個人的身體處於緊繃狀態,也就是說他之前和那個男人交手時是用盡了全力,甚至到了長時間都處於警惕狀態的程度。」北顧然說。

  「所以可以假設那個和他交手的男人出手非常狠絕,為了逃跑甚至不在乎是否把渡邊有未當場殺死的態度。」跡部景吾立刻得出了一個假設。

  北顧然的目光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落在很遠的地方,語氣也頗為輕柔,卻莫名讓人覺得肅殺和冰冷,「至少我是這麼假設的。」

  「全日本以狠絕強硬的態度行事犯罪的只有一種人。」跡部景吾說。

  「主謀選擇的無聲無息的綁架和迅速撤離方案卻和這種狠絕強硬矛盾,顯然沒有非要綁架某個人不可的強迫症。所以建立在前一個假設上,可以猜測是兩撥人。」北顧然語氣很平淡,沒有情緒。

  「但是很明顯的偏執,一個有一個的繼續下去,沒有終點。」跡部景吾冷冽地說。

  「……」北顧然停頓了一會,「跡部少爺看來得到新的消息了。」她說。

  「在白川繪裡香逃脫這幾個小時內,青學一個女生在網球場不見了。」跡部景吾回答。

  「……」北顧然閉了閉眼,腦海裡似乎掠過很多東西,「冰帝的案例很少,跡部少爺。」

  「……」跡部景吾似乎立刻明白了北顧然的意思,「青學的案例最多。」

  北顧然的眸子微微亮起,握著手機轉身,「桃花酒。」

  「我在。」正在監控東京都各街頭的淺羽殤抬起頭。

  「我要知道第一起失蹤事件發生前三個月內青學所有女學生的情報資料,以家境普通至困難、學習工作優異、性情良好為首選標準,尤其是——」北顧然清冷的嗓音裡透著一絲輕柔卻徹骨的冷意,「那三個月內發生意外或者有異常情況的女學生。」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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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4.1

  ——「還需要一些情報。」

  ——「嗯?桃花扇你又想做什麼壞事了。」

  ——「只是一些小想法,準備行動了,桃花刀。」

  ——「你的小想法一般都很驚人。」

  ——「你總在需要抓緊時間的時候廢話特別多,桃花刀。」

  ——「是是,王后大人請下令。」

  ——「……」

  「Fairytale」女僕咖啡館裡很安靜。

  輕輕的呼吸聲混著鍵盤被飛快敲擊時發出的「劈裡啪啦」響聲,空氣裡有種緊張而焦躁的緊繃感。

  而相比起這種緊張氛圍,掛了電話坐在窗邊靠著椅背閉著眼、用手指一下下敲著扶手的北顧然就顯得極為閒適——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冷靜得不可思議,冷靜得可怕。

  半晌,淺羽殤停下了敲打鍵盤。

  北顧然猝然睜開眼。

  淺羽殤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少有的在面上表現出一抹不確信,「桃花扇,我查了失蹤第一例前三個月的青學所有女學生的檔案,沒有在那三個月裡發現異常……」

  「……」北顧然沒有抬眼去看她,而是微微蹙起眉。

  沒有異常……

  是哪裡不對嗎?

  她的推測是哪裡出了問題——是哪裡推測錯誤所以沒有結果?

  還是說她的想法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紅面具尋找的不是這樣的人麼。

  要真說有什麼共同點,很明顯紅面具誘拐綁架的女孩是十四五歲的優秀國中生,給人印象也是極好的,雖然這樣的範圍很大,但目前來說只能從這方面入手。

  出於冰帝的案例很少的原因,她比較了冰帝與東京其他學校不同的地方——冰帝是貴族學校,冰帝的學生基本上是衣食無憂的少爺小姐,所以才把家境定位于普通至困難。

  紅面具如此執著於誘拐綁架這樣的女孩子——究竟是為什麼?

  她篤定這樣的犯罪行為不是無緣無故的。

  從人性考慮,人的行為絕對和他所處成長環境以及最近遭遇的事有關。

  北顧然的懷疑是有符合這樣條件的女孩子在失蹤案發生前出了變故,這樣就會形成兩種假設。第一種是紅面具就是這個出了變故的女孩,由於未知名的變故而遭受刺激出於一種特殊的——比如說嫉恨怨恨不甘——之類的心理變態化——換個詞叫做黑化——因而不斷地綁架那些和她本來面目一樣的女孩子的極端反應;第二種假設是紅面具是和出了變故的女孩有關聯的人,而且淵源頗深,因為受不了女孩那樣的變故而刺激了精神從而產生了病態化的誘拐綁架行為。

  但是淺羽殤說沒有人有異常。

  難道是範圍鎖定錯誤了?不是青學……?

  可是青學遭遇這種誘拐綁架的比重顯然比較高,從人的心理上來看,應該是和產生這件事的原因有關——也就是就近原則。

  是哪裡出了錯。

  另外,將這些女孩子誘拐綁架又有什麼用?

  這些女孩子在哪裡——被送去了哪裡或者別關押在哪裡?還是說最糟糕的可能她們都已經不存活於世間?——最後一個想法暫時擱置。

  如果只是滿足殺死這些女孩子的欲望,應該不會特意造成街頭失蹤的樣子。

  而且與紅面具合作捕捉那些女孩子的人——那些狠絕強硬的人——全日本恐怕只有混黑道的人。

  紅面具與黑道合作付出的是什麼?他自己又能得到什麼?

  北顧然用手揉開自己蹙起的眉尖。

  她的手突然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麼,偏頭看向淺羽殤,「最近第一次出現少女街頭失蹤案是什麼時候?」

  「約兩個星期前。」淺羽殤回答。

  北顧然的眸子似乎微微發亮,「我記得連續失蹤是在三天前?」

  淺羽殤停頓了一會,在電腦上做搜索,半天才回答,「是的,三天內發生數位少女失蹤的案件,才引起了關注。」

  「……」北顧然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相隔近半個月——桃花酒,我要第一個失蹤的女生的所有情報。」她停頓了一下,摸出手機撥打了渡邊有未的電話,「桃花刀,去打聽一個人。」

  「誰?」渡邊有未也不多問,直接應下了。

  「……」北顧然抬眼看淺羽殤。

  淺羽殤這回過了好久才回答,眼睛甚至沒離開電腦螢幕,「第一次出現失蹤案件是青學的紺野淳,三年生,家境普通偏下,學習成績優異,學生會幹部。」

  「青學三年生紺野淳,我要知道她的平時情況,真實的評價和生活。」北顧然對渡邊有未說。

  「好的。」渡邊有未直接掛了電話。

  沒有疑慮、沒有遲疑,更沒有追根究底求解釋——直接實行了北顧然的指令。

  他已經在外面跑了很多地方,為了收集一切北顧然想要的情報。

  北顧然聽到嘟聲才合上電話。

  連續失蹤在三天前,第一起卻發生在兩個星期前,恐怕青學的紺野淳就是她要找的那個出了變故的女生——因為把她算在內所以找不到異常情況。

  紺野淳的失蹤才是紅面具犯下這些綁架罪的原因,但具體原因恐怕還有待考慮。

  紅面具病態化的原因……

  想到這裡,北顧然看向淺羽殤,語氣篤定,「你的速度下降了,是不是有人在干擾你?」

  「……」淺羽殤抬起眼微微笑了,「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她神情有些憂心,「真的不用刪除那個帖子嗎?帖子下被很多反對桃花扇的回復樓刷爆了。」

  北顧然聞言臉色不變,淡然得仿佛在說天氣如何,「就算刪掉帖子他們也會在校友論壇裡發出新的帖子反桃花扇的,不如給他們一個發洩口,免得校友論壇一片混亂。」

  淺羽殤考慮了一會北顧然的話,沒有反駁,但依舊是憂心忡忡的樣子。

  北顧然微微挑起眉,「不會有人知道我是桃花扇的,只要你守好你作為桃花酒的網路防護線就可以了。」她平平淡淡地說,「至少在冰帝那群技術高超的電腦社社員以及後援團一撥又一撥家裡勢力中的駭客的網路攻擊下,你守住了,我就不會遭受直接攻擊。」

  清冷的口吻沒有什麼特別的語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更沒有期待希望之類的——只是淡淡的,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她知道淺羽殤一定能做到的事實。

  不用絲毫猶豫和遲疑,不用絲毫懷疑和憂慮。

  北顧然是如此相信的。

  「顧然……」淺羽殤不由自主地輕聲喚了一句,「我會守住的。」她認真地說。

  向來柔和溫暖的笑臉此刻極為嚴肅——然而卻從中透出了一種特別的堅韌和溫柔,宛若一陣溫暖的春風撫平所有的哀傷與痛苦。

  她一定會守住的——她是桃花酒,是桃花扇的後備軍。

  「如果你有空,關注一下青學、聖魯道夫、不動峰、山吹、玉林、水之淵的校友論壇,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消息。」北顧然淡然地說。

  「好的。」淺羽殤很快應答。

  情報還是太少了——不管是紅面具就是第一種假設的人還是第二種假設的人亦或者是還有第三種可能,憑這麼點情報是沒辦法確定的,更何況還要弄清楚紅面具的目的才能根據他的行為作出判斷,否則是不可能抓到這個人的。

  北顧然偏了偏頭,目光垂落在報紙上。

  事實上還有一個原因。

  不刪除那個帖子的原因——正如跡部景吾所說,那個帖子就像是一張巨額欠條。

  也正如跡部景吾所猜測的,她不刪除那個帖子,不黑掉校友論壇,就是要校友論壇出現目前這種桃花扇被攻擊的狀況,她要放鬆紅面具對桃花扇的警惕心,從心理上首先瓦解桃花扇建立在紅面具心裡的很強大的形象——不管有沒有這種形象,都不能在心理戰術上放鬆。

  至少北顧然不想在戰爭開始前就已經輸了一大截。

  面對紅面具這個智商卓越且深不可測的敵人,最好還是謹慎仔細地考慮清楚每一步較好。

  紅面具這個人……

  說起來為什麼是紅面具?

  北顧然的思緒頓了頓,把一閃而過的想法抓了回來。

  如果是普通人,突然用什麼紅面具或許真的沒什麼深意,只是隨意拿了能夠遮蔽臉的東西而已。

  而是紅面具這個人,他實行的高智商簡單犯罪,他派出的所有人統一的紅面具——只是為了遮蔽臉?從那個病態化的人的偏執態度來看,絕不是這麼簡單。北顧然猜測紅面具是有起到一定驚嚇作用的,像是和最初版本的校園七大怪談之一關聯,讓人產生聯想。

  但為什麼用的不是白面具紅斗篷——這樣才是真的符合並起到完完全全的聯想驚嚇作用,從心理上給被盯上的女孩造成恐慌與壓力。白面具並不是找不到,用紅面具不符合他偏執病態化的標誌……

  所以紅面具——應該確實是有什麼特殊意義的。

  「桃花扇。」淺羽殤叫了她。

  「……」沉浸在那些猜想中的北顧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紅面具——是不是和那個出現變故的女孩有關係呢。

  「桃花扇?」淺羽殤迷惑地抬起頭。

  北顧然慢慢抬起頭,「怎麼?」

  「聖魯道夫的校友論壇上有一篇日誌……」淺羽殤有些遲疑,似乎是在考慮這件事應不應該說。

  「和失蹤有關?」北顧然挑起眉。

  「這篇日誌的主人是聖魯道夫的島穀結花,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和紺野淳有關。」淺羽殤說,「島穀結花和紺野淳相識,她們似乎是不錯的朋友,她提到紺野淳,但是只是說她很感謝紺野淳對她說的話,生活學習工作各方面的壓力已經讓她無法承受,她不想做下去了,但是那些話讓她有勇氣再次面對生活,也找到了紺野淳說的那個擁有治癒她心傷力量的笑容的人,雖然那個人不常笑,但是他單純執著的樣子和桀驁不馴的性情都成為了她的救贖……」

  「……」北顧然微微蹙起眉。

  「有什麼問題嗎?」淺羽殤輕聲問,「果然這個日誌沒什麼價值吧……」

  「不,可能有藏著大量的資訊。」北顧然說,「查一下島穀結花的資料,也許會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淺羽殤並不明白北顧然想說的是什麼,但她很快執行了北顧然的指令。

  北顧然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她伸手接了電話。

  「桃花扇,紺野淳這個人就和書面資料一樣乾淨,優秀溫柔體貼,就跟個完美的範本一樣,讓人無法相信她是在普通偏下的家境中長大的。」渡邊有未微微喘著氣說,「有趣的是,她那樣的家境,她用的東西卻很高檔,價格不菲。」

  北顧然的神色微微一動,突然偏頭對淺羽殤說了一句,「查清楚島穀結花是不是在做援/交。」

  「……」淺羽殤一怔,眼底滿是不可置信,「不會……吧,她才是個國中生!」

  「……」渡邊有未也是在電話那頭愣住了。

  北顧然微微垂下眼,「查清楚。」她冷淡地說,「別忘了援/交這個詞就是用在國中生、高中生這些少女身上的。」

  淺羽殤沉默了,微垂的眼睛仿佛壓著極為沉重的情緒。

  「恐怕要快一點了,如果沒有猜錯,我大概知道那些被綁架的女生被帶去做什麼了。」北顧然冷聲說。

  淺羽殤微微睜大了眼,聽明白了北顧然的話。

  北顧然沒去肯定她的想法,只是輕輕地閉了閉眼,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這或許就是紅面具能和黑道合作的原因。

  「桃花扇,我感覺到你對紅面具的惡意了喲。」手機裡傳來渡邊有未的聲音。

  「還需要一些情報。」北顧然淡然地說,「還是不夠。」

  「嗯?桃花扇你又想做什麼壞事了。」渡邊有未低聲笑了,卻沒什麼笑意。

  「只是一些小想法,準備行動了,桃花刀,我不喜歡打沒有準備的戰爭。」北顧然微微睜開眼,眼底一篇刺眼的光。

  「你的小想法一般都很驚人。」渡邊有未說。

  「你總在需要抓緊時間的時候廢話特別多,桃花刀。」北顧然冷聲說。

  「是是,王后大人請下令。」渡邊有未頗為調侃地說。

  「……」北顧然眯著眼。

  「……」

  「攻人先攻心。」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5.1

  國中生校友交流站→青學校友櫻花園→陽光活力區→三年6組

  主題:賀青學網球部東京都大賽奪冠!

  一樓#小熊愛種仙人掌(樓主)

  賀青學網球部東京都大賽奪冠!網球部的各位辛苦了!

  今天天氣很不錯,網球部的各位也是一如既往的認真訓練呢。

  對了,今天班裡轉來新的轉學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大家要好好相處啊(微笑)。

  二樓#愛牙膏的喵

  青學加油~!

  網球部要向著關東大賽,全國大賽前進!加油加油加油!

  話說轉學生真的很可愛喵!感謝輔導英語喵!

  好像懂很多的樣子!英語也超棒喵~!

  三樓#吃貨讓世界充滿愛

  首先賀青學網球部!

  其次,那個轉學生看著感覺好眼熟!

  哎呀,我才不是趁機打算向妹子搭訕呢,這搭訕手法太老土了!

  四樓#走錯片場的籃球

  同賀網球部!

  然後同覺得眼熟!

  五樓#愛牙膏的喵

  是不是和紺野同學有點像……?

  六樓#梨花頭要賣報

  這麼說起來好像是有點像,身形和外貌都覺得有點相似呢!

  而且和阿淳一樣,劉海都快要遮住眼睛了。

  還有還有學習都很優秀啊~!數學老師出了那麼難的題目她竟然兩三下就解開了!

  簡直就是阿淳那個數學大神的再現嘛!

  七樓#吃王子的青蛙

  其實我第一眼看到她從教室門口走出來我還以為是紺野同學回來上課呢!

  哎,好久沒看到紺野同學了。

  她好像缺席很久了……

  八樓#少女心碎成大媽心

  可是我覺得阿淳比她要溫柔多了。

  不過新來的同學也很溫順的感覺,好像小綿羊~咦這麼說好像不太對!

  反正阿淳是個很溫柔的人啊……好久沒看到阿淳了,明明說好了一起去吃烤肉的。

  ……

  ……

  ·

  週一的下午,一如既往的晴天。

  隨著放學鈴聲的響起,穿著學校制服的學生們兩兩三三地聚集在一起,隨著社團活動的結束,大家都陸陸續續地回家。

  穿著淺綠色制服的長髮女孩慢吞吞地背著包獨自從校門口離開。

  她偏了偏頭,與穿著黑色制服背著網球包的栗色短髮少年擦肩而過。女孩的唇角似乎永遠帶著淺淺的不經意的笑容,在略蒼白的臉上像是綻放了一朵嬌豔的花。

  女孩慢吞吞地走。

  栗色短髮的少年的腳步沒有停頓,而是看了一眼路口的路標反光鏡。上面遠遠地映出女孩在車站上了去東京市區的公車,一輛黑色的轎車幾分鐘後也開了出去。少年那笑眯眯的眼睛睜開了,露出了冰藍色的美麗瞳孔,但只是瞬間他又是那樣笑眯眯的樣子,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不二前輩!」還穿著網球部的運動服、騎著腳踏車的桃城武和不二周助打了個招呼。

  桃城武伸直了腿,停下腳踏車。

  他車後座上站著的帶著帽子的少年跳下了車,壓了壓帽檐,「不二前輩。」

  「桃城,越前。」不二周助笑眯眯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這是要去市區嗎?」

  「去吃晚飯,順便去買膠布。」桃城武說。

  不二周助微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們兩個方向。」

  「好的。」桃城武重重地一點頭,似乎是想說什麼。

  不二周助拍了拍桃城武的肩膀,「那我先往那邊去了。」他笑著說。

  「上車,越前。」桃城武對越前龍馬叫了一聲,扶好腳踏車。

  很快他們就重新出發了,而他們身後的不二周助卻回頭看了一眼,冰藍色的眸子似乎是閃過什麼,但還沒等他表現出什麼時,他看見他們的網球部部長手塚國光從學校裡走了出來,一臉嚴肅。

  「手塚。」不二周助叫道。

  「嗯。」手塚國光的神情很嚴肅,或者說很冰冷——簡直跟個面癱沒什麼兩樣。

  他們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像是在打招呼,隨即朝兩個方向走去——似乎在不經意間,不二周助用手在耳邊擺了個電話的手勢,「稍後聯繫。」他笑容滿面地說。

  「嗯,不要大意。」手塚國光緊繃著臉說。

  不二周助已經走出去很遠,遠遠地,他看見一個同樣栗色短髮的少年——頭髮比他更短,額頭右上角還有細微的疤,神情有些凶、有些桀驁不馴。

  「裕太。」不二周助像是極為意外能看到少年——他弟弟不二裕太。

  「只是想來看看而已,這種時候……」不二裕太有些不自然地說。

  不二周助微微笑了,唇角的笑容少有的出現了一抹鋒利。

  天氣晴朗。

  東京街頭人潮湧動。

  遠遠的,一個穿著淺綠色校服的長髮女孩慢吞吞地走著,她似乎是在打電話,劉海半是遮住了眼睛,又微微低著頭,讓人覺得很是溫順柔軟。

  女孩微微偏著頭看著整個街頭,唇角挑著極淺的弧度。

  她邊打著電話邊打量著飾品店的櫥窗許久,似乎是頗為好奇。

  玻璃上倒映出很遠的地方穿著黑色制服的少年從超市里買了牙膏走出來,一臉笑容,暗紅色短髮發燒微微翹起很是可愛活力的感覺。

  女孩似乎是彎起眼淺笑,和電話裡說了什麼,不緊不慢。

  緊接著她揚起臉看了一眼天空,天空很漂亮,陽光燦爛、雲層淺淺。似是不經意間,她瞥過樓與樓之間,那附近隱隱什麼在發亮,一閃而過的白光刺眼,細微地讓人難以察覺。

  女孩又開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著打電話。

  過了一會她打完了電話,把手機隨手塞進背包的側面,依舊是用極其緩慢地步子走在街頭。

  毫無預兆地,一個人和女孩狠狠撞在了一起。

  女孩略瘦的身影向後跌了兩步才好不容易穩穩站住,差點沒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那是個小個子的男人——還沒等女孩看清楚他是什麼樣貌,那個男人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女孩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在為男人的不禮貌不悅,但卻又並不在意、極為包容的感覺。女孩微微低著頭看不見眼睛,只有唇角的一抹淺笑溫順柔軟。

  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繼續往人群中走。

  路標反光鏡中,女孩瞧見一個頭型像雞蛋、黑髮剪的極為整齊的制服少年和剛才買牙膏的少年匯合,手上還比劃著打電話的手勢,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神情。

  女孩的腳步頓了頓,似乎是在考慮向左轉還是過馬路。

  但緊接著這個猶豫的片刻,她在反光鏡中看見了一閃而過的紅色面具。

  她猛地回過頭——湧動的人群中什麼都沒有。

  女孩眨了眨眼,似乎是蹙起眉,有些迷惑,有些茫然。她伸出左手揉了揉眼,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大概是在怪罪自己胡思亂想,隨即她選擇了左轉。

  就在這個瞬間——她僵住了。

  她有種心臟突然一緊的幻覺。

  像是隱藏在身體深處的一種微妙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她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宛若是被人用很兇狠的、沉靜的、殺氣滿滿的目光死死盯著。

  莫名的從心頭爬起了一種惡寒和雞皮疙瘩都起來的感覺。

  她有些不自在地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是陌生的人群,來來往往、川流不息都是陌生的面孔。

  女孩不由自主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摸去那股子難受的心悸。

  等她稍稍緩口氣抬起頭往前看的時候她突然看見一個紅面具瞪著眼看她,惡狠狠地,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女孩幾乎是立刻倒吸一口氣,被嚇退了一步,立刻就躲開了視線。但是當她重新鼓起勇氣仔細去看的時候發現那個紅面具已經不再她的視線中了。

  女孩伸手用力揉了揉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隨後她輕輕鬆了口氣,「錯覺吧……」她輕聲自語——正是這個身心放鬆的當口,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嚇得她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下意識轉頭——只見一個紅面具就在她側臉極為詭異地看著她,目光仿佛要吃人般恐怖——女孩下意識地張大了口幾乎要脫口而出一聲尖叫。

  「來和我玩嗎?」一個聽不出感覺的聲音極為模糊地傳入她耳內,止住了她的尖叫。

  鼻腔裡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很淡地湧入神經末梢。

  同時似有什麼在她耳邊輕輕吹著,涼颼颼的。

  女孩的神經一繃。

  就這麼一晃眼,紅面具不見了。

  她極快地來回地看著四周,開始急促地呼吸喘氣,警惕而小心翼翼地望著四周,用手捂著胸口。

  冷汗涔涔……她能摸到自己滿額的細汗和滿手心的冷汗。

  在來回的視線掃射中,猝不及防地——她遠遠望見在左前方大約十幾米的地方,一個帶著紅面具的人就像是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視線中,不懷好意地盯著她,仿佛是要將她吞噬——女孩嚇得連連向後退,跌倒在地,但緊接著她驚慌地爬起身就快步走。

  一邊走,她一邊往後看,奇怪的是四周的人仿佛沒有看到那戴著紅面具的人。

  女孩快步走在人群中,急促地呼吸著,神情不安慌張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漸漸地,她從快步走漸漸轉為奔跑。

  但女孩的腳步突然停頓了,驚慌而恐懼的,整個人都僵硬在那裡——她看見一個紅面具的人正在她奔跑的前方十幾米處詭異地、兇惡地盯著她看,讓人從腳底心往上冒出一股森冷的涼氣,一直躥到後腦勺——她幾乎是想都不想就轉身跑。

  沒等她跑三分鐘,她又看到一個紅面具的高大身形站在她前面,這次離的更近了。

  女孩的臉色變得極為蒼白,白的發青。

  她又是轉完就跑。

  女孩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她就像是被蜘蛛圍困在蜘蛛網裡,不管朝哪個方向跑,紅面具的人好像總是能比她更快一步在前方等她。

  而且紅面具的人似乎在一點一點地逼近她。

  人群裡……不知道哪個角落,紅面具如獵手,她如獵物,被逼入死角。

  女孩的腦子像是漸漸地不能思考,變得一片空白——但在慌張中,她還是明白了自己被盯上了,想起要求救的事——女孩慌亂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背包側邊,尋找她塞進包裡的手機。

  可是她摸了半天卻找不到她的手機。

  「冷靜……」女孩對自己喃喃自語,「要保持冷靜……冷靜下來……」

  她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講著,神色卻仿佛要哭出來一般恐慌,整個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在戰慄。

  女孩的瞳孔驟然緊縮——她突然明白自己的手機剛才被那個小個子男人一撞然後順手牽羊偷走了——她的視線四處掃著,小口小口急促地喘著氣,全身都在顫抖。

  誰可以——

  誰可以救救她——

  女孩的腿似乎在發軟,每跑一步都仿佛要趔趄跌倒在地。

  她拐了彎,在人群中有一瞬的隱沒又出現。

  看著四周仿佛什麼都沒看到的、神情冷漠的人群,這些陌生人……女孩似乎被逼至盡頭的獵物,恐慌而絕望——為什麼他們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她喘著氣,心臟仿佛被掐緊了一般痛苦絕望,恐懼仿佛藤蔓一般蔓延纏繞在整個靈魂上。

  女孩朝著一個人伸出手……

  求求你……救救她……

  她抓住了一個陌生人的手,一抬頭,還沒等她開口,卻發現那人也戴著紅面具詭異地瞪著眼看她,「陪我玩吧……」她聽到那個人用模糊不清地聲音說。

  啊——!!!

  女孩張大了嘴——神經終於緊繃至極點而崩裂。

  她剛要驚叫出聲,嘶啞的聲音卻被牢牢地堵在嘴裡,嗓子像是被什麼掐住了——有一隻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紅面具貼在離她的臉很近的地方,她翻著眼,看見四周的人好像都戴上了紅面具,滿懷惡意地盯著她,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她吞食下肚。

  緊張、絕望、恐慌的情緒瞬間覆蓋了她。

  女孩眼前一黑,軟倒了下去。

  黑黑的……

  黑暗中仿佛有甜香味——更加濃重。

  隱隱地從黑暗中感受到一種難過的感覺籠罩了下來,讓人恐懼、讓人戰慄、讓人惡寒。

  有一隻手慢慢地、輕輕地、溫柔地拂過臉頰,仿佛是在撫摸世上最脆弱的東西,小心翼翼、敬若神明,又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情人,柔軟而呵護。

  「阿淳……」有人在低語,如若情人間的呢喃。

  那聲音、那語氣、那動作……讓人不由得起一身雞皮疙瘩,極為惡寒。

  「阿淳……」那個溫柔地仿佛化出水的聲音。

  一遍一遍地在耳邊回蕩。

  仿佛要一點點滲入骨髓、深入靈魂,那麼哀傷、那麼深情、那麼可怕。

  半是昏暗的房間中那個人是個年輕人,二十多歲,臉色蒼白,眼底像是閃爍著一些詭異的興奮的情緒,很是古怪,讓人不由得從身體裡冒出一股寒氣。

  他輕輕地小心翼翼地用手撫摸著躺在沙發上那個女孩的臉,將她的頭髮撩到一邊,露出她的臉龐。

  穿著淺綠色校服的長髮女孩安靜地躺著,閉著眼似乎在沉睡。

  她的呼吸很微弱,臉色蒼白。

  「阿淳……」青年笑著叫道,嗓音溫柔裡透著陰冷,深情中透著瘋狂,「我會找到你的……我會找到第二個你的……對嗎,阿淳……」

  房間裡沒有其他聲響,連呼吸都小的可憐。

  「你看……我找到了,我找到第二個你了……」

  年輕人開始劇烈而急促地說著,詭異而狂熱的深情,在房間裡迴響,更加陰森詭譎。

  就在四下安靜中……

  毫無預兆地——

  躺在沙發上的女孩猝然睜開眼,死死地盯著她上方那個年輕人。

  連輕輕用手撫摸著她的臉頰的年輕人都在那漆黑的、死寂的、仿佛沒有焦點的冷漠目光中怔住了。

  「阿誠……」她張開了口。

  聲音有些空靈,有些乾涸的沙啞,又隱隱似乎能聽出那原來的溫柔輕軟的嗓音。

  年輕人愣在那裡,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要把我的身體泡在冰水裡多久……」昏暗的房間裡女孩空靈的聲音像是從天外傳來一般回蕩著,冰冷刺骨,讓人毛骨悚然。

  那個青年一下子退了一步,跌倒在地瞪大了眼。

  「阿誠,我感覺到身體腐爛了……好痛……」女孩機械地慢慢地扭過頭,死死地盯著年輕人,慢慢地說著。

  那死寂的目光仿佛刺入了年輕人的靈魂。

  「阿誠,我好冷……」                    


☆、國中生生存手冊·C委託狀5.5.2

  「阿誠……」

  「你要把我的身體泡在冰水裡多久……」

  「阿誠,我感覺到身體腐爛了……好痛……」

  「阿誠,我好冷……」

  空靈的聲音裡帶著乾涸的沙啞,又似乎能聽出那原來溫柔輕軟的嗓音。

  「綾瀨誠……」

  半是昏暗的房間中那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臉色蒼白,瞪大了眼,全身僵硬,眼底不知是不可置信還是什麼,沉沉浮浮著異樣的眸光,激烈蕩漾,「阿淳……」他下意識地喃喃出聲,半是期許半是癲狂,似是無法相信。

  但很快綾瀨誠的眼神一變,銳利而兇狠,站在陰影中,從頭到尾都是陰冷陰冷的,「你是——北顧然……」他溫柔沙啞的嗓音裡透著咬碎在牙齒裡的冰冷,極為諷刺,「你不是阿淳!」他一步跨上前,手指如同鐵箍一樣摁住女孩的下巴,「你是冰帝桃花扇的實質首領,桃花扇的Leader必然是學生會副會長,你是北顧然。」

  女孩一時沒有說話,她的目光那麼冰冷,凍結了身體,洞穿了靈魂。

  「不准用阿淳的樣子這樣看著我。」綾瀨誠的手按在女孩的下巴上,很重,幾乎要把她的下巴卸下來。

  但是女孩的神色不變,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你故意轉到青學,引起了校友論壇上的討論——」綾瀨誠的聲音平靜莫名的有種陰狠,「用來引起我的注意,甚至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緊接著他低聲笑了,笑聲裡充溢著一種冰冷的癲狂和嘲諷,面頰上更是病態的紅暈,似乎很是興奮,「我早猜到了——怎麼會這麼巧有個轉學生……不過我沒想到……拍到的照片……你的照片……你和阿淳竟然這麼相像……」他另一隻手輕輕撫著女孩的臉頰,「多麼像……你就是她……我知道你是我的第二個阿淳……」

  「……」女孩微微機械地抬起頭,似乎這樣做是很困難的事。

  她臉上沒有表情,純黑色的瞳孔冰冷而死寂,毫無波動。

  仿佛她已經死去——又仿佛她的靈魂不在這裡。

  「阿誠……」女孩又一次張著口,依舊是冷漠如針紮的目光。

  那樣的目光盯著人時,讓人不由得從背後冒出一股子涼氣。

  綾瀨誠目光一銳,釘子一般錘進女孩眼底,「不准像阿淳一樣叫我。」他陰冷地吼道。

  「阿誠,你在看哪裡……」女孩慢慢地說,目光不變,仿佛失去焦點。

  奇怪的是,那空靈的聲音似乎不是從女孩口中傳出來的。

  「阿誠……為什麼你不看著我……」女孩的口微微地動著。

  綾瀨誠的呼吸一窒。

  「阿誠……你看看我啊……」女孩的唇瓣在綾瀨誠的用力按壓下依舊一張一張,仿佛沒有什麼能夠阻止她的唇瓣機械地張合,感覺不到疼痛,又似乎是她被什麼控制著不由自主地張口說話。

  那聲音不從她口中傳來,聲帶也沒有震動——而是從昏暗房間的周圍一圈圈蕩進來。

  空靈中帶著森森的涼氣。

  「阿誠,你抬頭啊……你為什麼不看我……」女孩慢吞吞地說著,混著那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聲音,「你不喜歡我了嗎……」

  「不,阿淳,我最喜歡你了!」綾瀨誠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說,但他立刻回過神,掐住了女孩的脖子,「是誰——你在裝神弄鬼!我知道!」他瘋狂地嘶吼,「別以為你裝作阿淳就可以了……」

  女孩的面色如紙。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女孩斷斷續續地說,似乎聽不見綾瀨誠的話,「有很多話……很早就想說了,每次看到你的臉就想說……但是那時候不可以……現在我死了終於可以說了……」女孩沒法張口,但是聲音卻不斷地傳過來,冰冷如直接打入心臟的冰水,把整個心臟都冰凍了,「如果不是桃花扇……有通鬼神的人……阿誠你知道嗎,我多高興啊……他們有人能看得見飄蕩在世間無法離去的我……滿懷怨恨的我……」

  綾瀨誠滿眼震驚,像是被電擊了一般。

  「通鬼……」他喃喃。

  校友論壇,舊校舍,通鬼……

  不,不可能的……

  綾瀨誠大口呼吸著,他死死掐著女孩,手指在顫抖,似乎無法用力。

  但女孩的臉色已經難看的似乎即將要昏死過去。

  就在此時,空氣裡出現了若有似無的甜香味……

  「我以為你會想見我的……我們第一次見面……」聲音從很遠的地方來,「所謂的紅面具的援/交派對上……你送了我一個紅面具,你不知道你送我的禮物都價值不菲,我卻只記得那個面具……」

  「阿淳……」他怔怔地說,「是阿淳……」

  綾瀨誠漸漸地鬆開了手,慌張地看著四周,在原地轉著圈,望著天花板,「阿淳你在哪裡!」

  「阿誠……你只是想得到我對不對……沒關係……」沙發上的女孩像是不受他掐過的影響,冰冷地坐在那裡,安靜地注視著慌張的、漸漸陷入混亂的綾瀨誠,目光是不變的冷漠和死寂,「我也最討厭阿誠了……」她的臉色一直都是蒼白中混著淡淡的冷漠,「我最討厭阿誠了……卻每次都要裝作很高興的樣子……」

  「不會的!」綾瀨誠單手捂住頭,「不會的,阿淳你不會討厭我的!阿淳最喜歡我的對不對!」

  「我最討厭阿誠了……」空靈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不!」綾瀨誠雙手都抓住頭髮,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阿淳是愛我的……我最愛阿淳了……」

  「我最討厭阿誠了……明明知道我不是心甘情願做援/交,卻一定要知道我的真名……」空靈的聲音裡透著一絲冰冷,一步一步化作冰霜吞噬了綾瀨誠的內心,「明明知道我是因為家裡無法支撐生活……明明知道我最討厭援/交……卻把我的朋友……我的同學……和我那麼像的女孩子變成那樣……我多麼羡慕她們,阿誠卻親手毀了我的夢……」

  女孩跪坐在沙發上,脖子上隱隱有一條發青發紫的痕跡,不怎麼深,但她不開口了。

  只有空靈的飄逸的帶著凍結靈魂的冰渣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

  「我——」綾瀨誠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

  「每次阿誠都那麼自以為是……每次都要我伏低做小……每次都要我滿足阿誠的所有願望……」每句話都仿佛揭開了疤痕,狠狠捅刀子,在上面狠狠撒鹽,「只是因為阿誠是我的客人……唯一的客人……我最討厭綾瀨誠了……」

  「不是——我不是——」綾瀨誠的思維陷入了混亂,像是遭受了精神上最可怕的重擊,他抬眼去看女孩腦子頓時一白——只見那恍若紺野淳的面容用冷漠無情的目光望著他,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溫順柔軟。他的心臟被一個錘子狠狠敲中,然後像是精神漸漸繃斷、崩潰——什麼東西漸漸碎掉。

  「阿誠是不是直到我死也不願放過我……」

  「……」

  「阿誠把我的屍體放在冰水浴缸裡……都是福馬林的味道……」

  「……」

  「可是我還是感覺到身體內肝臟慢慢的腐爛……」

  「……」

  「好痛……好冷……」

  「……」

  「阿誠放過我好不好……放過怨恨這個世界的我……」

  女孩望著綾瀨誠隨著那空靈而冷漠的聲音痛苦地抱著頭,那才二十多歲蒼白的臉已然是精神崩潰的模樣,然而女孩漆黑的眸子冷漠而淡然,冷淡而安靜地望著他。

  空靈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但是綾瀨誠已經徹底精神崩落,甚至聽不見看不見女孩。

  最討厭你了……

  紺野淳最討厭綾瀨誠了——仿佛成了毒咒,一次又一次地迴響在綾瀨誠的大腦裡。

  為什麼至死也不放過她……

  她好怨恨……

  為什麼毀了她的夢……

  為什麼不讓她安靜地離開世間……

  紺野淳最討厭綾瀨誠了……

  「啊啊啊——」綾瀨誠尖叫出聲,病態的蒼白的臉上混合成了一種扭曲而崩潰的神情。

  尖銳的聲音在整個房間回蕩。

  沙發上的女孩卻至始至終都未曾改變過她冷淡的神情。

  正是這樣淡淡的神情卻在綾瀨誠的眼底幻化成了厭惡和嘲諷、冷漠和無情。

  她微微抬起眼,似乎是掃過坐在地上抱著頭滿臉痛苦的綾瀨誠,綾瀨誠對她已經沒有了半點反應。

  掃過門,緊接著女孩一把抓住自己的臉,撕下了一張薄薄的面皮,露出了她清麗冷淡的面容,她將那東西揉碎塞進鞋子,又抓下長髮,露出她自己的齊肩發,最後她把眼睛裡的純黑色隱形眼鏡取了出來。

  終於做完一切後……她似乎感覺到了一陣不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微微蹙起眉。

  女孩看起來有著想吐的反胃感。

  「桃花扇。」有人從房間上方跳了下來,飛快地往女孩跑去,「沒事吧?」

  「……」沙發上坐著的北顧然冷淡地瞥了渡邊有未一眼,聲音很小,遭受壓迫的嗓音顯然不會這麼容易好,「你是蜘蛛麼,貼在天花板上都沒問題,還能一邊空出手往空氣裡灑致幻劑。」

  渡邊有未挫敗地看著她,「你這個女人神經真的沒問題嗎?」

  這種時候是問這種問題的時候嗎。

  「還有致幻劑那是最終手段你也說過——那時候他使用暴力了,搞不好我遲一步你就被掐死了。」渡邊有未如泠泠水聲的嗓音裡少有的出現了隱隱的怒火。

  北顧然輕輕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神色淡然,「綾瀨誠的身體狀態我們事先已經確定過了,所以我不至於被他掐死,而他會喜歡紺野淳也是因為他的身體一直有病卻只有紺野淳當他是常人。」她頓了頓,望向了漸漸默不作聲陷入個人世界的綾瀨誠,「這也是他選擇和黑道合作的原因之一,想要培養一個紺野淳,優秀、溫柔體貼、性情好、家境普通偏下所以需要他,還有會最終參加援/交,並會只有他一個客人。」

  渡邊有未抿直了唇。

  「最後將自己覺得不符合心中所想的人選交給黑道送去援/交,黑道和他的合作內容大概就是這個。」北顧然語氣平淡。

  「如果產生意外呢!」渡邊有未氣極。

  「她大腦結構和你不一樣,渡邊有未。」麻倉若不知從哪個角落陰影裡出現,穿著青學的淺綠女裝校服,「還真被桃花扇說中了,綾瀨誠的房間浴室裡真的用福馬林和冰水泡著一具女屍,太噁心了,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變態——不過能做出那種猜想還猜中了的你也很變態。」

  他半是複雜地望了一眼陷入個人精神世界,完全崩潰的樣子,才對北顧然說:「早說了不用半途代替我。」麻倉若皺起眉頭,看著北顧然脖子上隱隱可見的發青發紫的一圈痕跡,「反正前面也是我演的,你根本不會演戲,演的一塌糊塗,以他的智商沒看出來真是神了。」

  前段——在青學呆了一天的是北顧然,以各種優秀引起注目;而中段從校門口出來直到在東京街頭拐彎前都是麻倉若穿著很高的鞋子混在人群裡來回走動;後段,拐彎後隱沒又出現去向路人求救並在最後裝暈被抓的是穿著平底鞋、微微縮著身的北顧然。

  這是當然的——北顧然演不出那個恐慌被跟蹤追逐的狀態——她無時無刻都是清醒而冷靜的,更不會彎著唇溫順柔軟地笑,更不用說扮演一個溫柔的少女。

  「我一向都是賭局的勝利者。」北顧然也不在意自己的脖子,「而且我不用演。」

  「如果不是你不用表現你的拙劣的演技,我也不會答應。」麻倉若頗為不悅地說,「你只用用平時那樣的目光看別人就可以了,配合上我來說我們事先準備的臺詞。」

  那種洞穿他人的、冷淡的目光,就是最冷漠可怕的東西。

  尤其是當她戴上純黑色的隱形眼鏡以後,那雙眼睛變得又大又死寂,似乎沒有焦點,有一種無機質的冷漠,讓人不寒而慄。

  「而且這次的行動太冒險了,以這個黑道幫的巢穴為設置點,如果我們沒有跟上把你帶走的人並提前一步趕到摸清整個情況,這個計畫就完全不能實行。」渡邊有未冷冷地說,「你的直覺再準確也只是猜測和預感,如果出了事根本是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的問題。」

  「如果你們都派不上用場我自然會有計劃B。」北顧然神色冷淡地說,不在意麻倉若的評價和渡邊有未的態度。

  「還是很危險,如果不是這個綾瀨誠弱不禁風,不至於一下子把你掐死——」麻倉若抿直了唇,嗓音清澈如同碎冰,「你可沒說過你要換是因為料想到他會施加暴力。」

  「如果不是換了,你被掐住脖子就說不了話了。」北顧然淡淡地說,看起來並不在意,她從沙發上起身,「差不多時間了,接下來的事你處理,桃花春。」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麻倉若也是氣極,卻還是扭過頭,抓著自己的長髮,往沙發上走去。

  而北顧然和渡邊有未很快從角落的陰影裡擠了出去,幾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麻倉若瞥了一眼綾瀨誠,深綠色的眸子極為深幽。

  再下一秒,麻倉若安靜地倒在沙發上,閉上眼,呼吸微小。

  「咚——!!!」他倒下的同時,門被用力地狠狠地撞開。

  「不許動!員警!」穿著員警制服的男人持槍撞了進來,緊接著一大批全副武裝的警員魚貫而入。

  「……」但是看到昏暗房間裡的狀況所有人不由得神色一頓。

  沙發上躺著的女孩似乎是早已經昏死過去。

  而清醒著的年輕人也不像是清醒的樣子,抱著頭蹲著胡亂說著什麼,滿眼的血絲,似乎是經受了極大的刺激。

  警員第一時間用手銬銬住了綾瀨誠,搜索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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