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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死神)此去更年》作者:淺本【完結+番外】

☆、潛在

  更墨年其實一直是一個很要強的女人。

  被母親打的時候,她不流一滴眼淚;被男朋友騙的時候,她在臨走前給了他一巴掌;浦原喜助和四楓院夜一給了她生存的能力,所以她一刻不敢忘;平子羅茲他們遇險而自己不能救援,所以她花了20年提高白打劍道配合自己的直接攻擊系斬魄刀。

  惟獨遇上市丸銀,她卻莫名其妙地迷失。

  她一直在思考,究竟自己為什麼會對市丸銀如此在意,以至於到了現在這種令人乍舌的程度。結果思來想去,卻只能歸結於,市丸銀給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實在是太好了。

  她一向喜歡這樣澄明又簡單的人,認准了自己選擇的路便會毫不猶豫地走下去,無論是誰阻擋他,他都會刀刃相向。

  通常對上這樣的人,她都會欣賞到無以復加。

  逐漸地,在她未察覺的地方,‘市丸銀’開始成為一種標誌,一種,只要喝下去,自己就會想屈服的毒藥。就像是被誰下了深度催眠,只要這個人叫‘市丸銀’,自己就心甘情願認輸。

  從最初的欣賞,變成了如今包含著太多情感的局面,這一切發展的太快,猶如潮水,頃刻間吞沒了她,讓她無法適從。

  她感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驚恐,仿佛站在懸崖邊,隨時都會被推下萬丈深淵,靈魂深處本能的危機感,正被什麼東西逐漸瓦解著。

  更墨年非常明瞭,一旦完全被瓦解,她就真的完了。

  她恐懼、害怕、擔心,卻不躲避。

  她想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裡。更想知道,對市丸銀,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想像的那樣執著。

  ####

  「責罰?恩,的確該責罰。」

  市丸銀的聲音並不大,但足夠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人群開始有些騷動,他們不敢相信,剛當上隊長第一天的人,竟然真的要懲罰他們的三席。

  更墨年肩膀微微一滯,低下頭,卻也沒有應聲。

  意料之中。市丸銀是不會放過這麼‘有趣’的事情的。

  「墨年,我要怎麼罰你呢?」市丸銀笑道。

  「隊長決定,墨年沒有異議。」

  「哦?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聽話了?」市丸銀蹲下來,和更墨年平視,「這可真不像你∼」

  「……」更墨年動了動嘴,沒有答話。

  「好吧,」市丸銀直起身,俯視著眼前人,「我就罰你……接替副隊長工作三個月∼」

  所有人都楞住了,連跪在地上的更墨年和旁邊的副隊長臉上也寫滿了驚訝。

  「怎麼?有意見?」市丸銀開口。

  「銀……隊長,」更墨年皺眉,「隊長,接替副隊長工作是逾越,墨年擔待不起。」

  市丸銀笑了一聲,「我是隊長∼」

  「可是,如果我接替了副隊長工作,那副隊長要做什麼?」更墨年開口,旁邊的副隊長也直直點頭。

  「做什麼?」市丸銀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躲赤火炮躲的很狼狽的副隊長,「副隊長這麼弱,我會很困擾啊……」

  副隊長臉刷地白了。

  好吧……自己成為了擋箭牌。

  明明就是市丸銀他自己不喜歡這個副隊長!!

  「那麼,從今天開始,」市丸銀把手從袖子裡拿了出來,對著眾人,「就請多多指教了∼」

  說完,他轉身慢悠悠地朝隊首室走去。沒走幾步,突然回頭,「墨年,還不過來?我們的隊務可是很多的喲∼」

  抽搐地咧嘴,「是,隊長。」

  看著前方離開的背影,白色法披上印著大大的‘三’,更墨年恍然以為,羅茲回來了。

  搖頭。

  有這樣想法的自己,真的是太幼稚了。

  和羅茲的溫柔不同,市丸銀身上,總帶著一種隨意的強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得不承認,那件白色的隊長服,意外地非常適合他。

  市丸銀是個神奇的人,就像是當初剛剛上任的浦原喜助,總會有讓人信服並追隨的本領。

  更墨年可以明顯地感覺到,羅茲離開後,三番變成了一攤散沙,然而市丸銀的出現,卻使三番隊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凝聚在了一起。

  只是她不知道,隊員們能這麼快接受並承認他們的新隊長,和她有著莫大的關係。

  在隊員們看來,主動接受懲罰,這在墨年三席的字典裡根本是不可能有的,然而新隊長剛剛上任時,作為三番的精神領袖,更墨年卻用行動承認了這一切。這讓每個人都以為,市丸銀,有足夠資格和羅茲隊長並列。

  聽到這些說法的時候,更墨年正和市丸銀兩人正在埋頭工作,門口那些路過的死神即使聲音再小,卻也瞞不過屋內的兩人。更墨年嘴角抽搐地抬頭看市丸銀,後者正笑得一臉欣慰。

  「啊啦啊啦,原來墨年做這些全是為了我啊∼」

  手裡的檔頓時全部招呼了過去。

  「你想太多了!!」

  市丸銀隨意閒適地躲也不躲,揮手一個三十級的縛道,檔全被擋了下來。「小墨年你是想謀殺自己的隊長嗎?我死了你就要做更多的工作了喲∼」

  「……破道之四,白雷。」

  「墨年你真是無情∼」

  見到市丸銀的一刹那,她以為自己會轉頭就走。

  代替羅茲的人,誰都沒有資格,惟獨市丸銀,給了她莫大的危機感。

  更墨年忽然沒有了信心。

  市丸銀有資格讓自己承認嗎?應該是有的,銀一向是自己非常欣賞的類型。

  那麼,羅茲呢?

  更墨年默。

  羅茲臨走前的身影,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只要一想起來,胳膊上早已經好的傷口還會隱隱作痛。是她太弱了,因此羅茲才會離開。

  市丸銀,給不了羅茲給她的。當初的那份心情,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差距。

  但是,如果時間長了呢?更墨年不敢想。

  有時候閑下來,兩人會聊天。她曾問市丸銀,為什麼選擇三番隊,結果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

  「當然是因為,墨年你在這裡啊∼」

  更墨年抽搐。她不傻,她知道有些話能信,而有些,則聽聽就可以。

  後來更墨年才知道,朽木老隊長引退,護廷13番一下空出了這麼多的隊長位置,所以總隊長要求各隊進行推薦。最後,朽木白哉被推薦擔任六番隊隊長,而藍染,則推薦市丸銀成為三番隊隊長。

  這讓更墨年心裡非常的不舒服。

  不是因為市丸銀自己沒有主動選擇三番隊,她在意的是,為什麼藍染會讓看上三番隊。

  難道是因為風水好?

  扯淡。

  她害怕藍染是因為她才讓銀到了三番。就算是藍染為了給她製造所謂的‘機會’,她也打心裡抵觸這些人為的安排。

  人情這東西,更墨年從來不想欠。

  欠了平子的人情,還沒來得及還,就已經沒有了機會。

  更何況,藍染的這個人情,她一點都不想要。

  然而,既然市丸銀已經來了,那她也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麼。很早以前她便說過,市丸銀不想讓自己知道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去追究。

  這是她對他的尊重,也是她對自己的尊重。

  ####

  三個月的時間對於更墨年來說,眨眼即逝。

  當她把所有的檔一股腦全都丟給歸來的副隊長時,更墨年頭一次對市丸銀笑得春光燦爛,惹的他對著自己就是一陣抱怨。

  「原來墨年是這麼討厭和我一起工作嗎?真是傷心∼」

  嚇得更墨年拿著刀就朝門外跑。

  生活再次恢復到了以往的平靜安寧和無所事事。

  市丸銀當隊長,沒有更墨年想像的那麼恐怖。

  不會用隊長的身份讓她做什麼,甚至,比羅茲更加放縱她。

  這當然也是她樂意見到的。

  於是,就在市丸銀當上三番隊長一年以後的一個空閒的下午,更墨年慢悠悠地晃蕩到了六番隊,靠在隊首室的門框上開始敲門。

  「朽木少年,開門,我找你有急事∼」更墨年拖著長音懶散地說。

  等了一下,裡面沒有動靜。

  「朽木少年,我們家隊長找你有急事∼」她鍥而不捨繼續敲。

  裡面依然沒有反應。

  更墨年把耳朵貼著門,繼續敲,「白哉,我患了一種你不開門我就會死的病∼」

  刷刷寫字的聲音猛地一停,隨即又開始。

  鬱悶地翻了個白眼,更墨年扯著嗓子喊,「朽木白哉,我要和你單挑!」

  吱呀,門開了。

  更墨年看著眼前散發著強烈冰冷氣息的朽木白哉,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朽木少年,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開門嘛∼」

  「散落吧,千本……」

  「誒誒誒停!!」更墨年手忙腳亂地阻止朽木白哉,「喂!你要殺了我嗎?!」

  朽木白哉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說,「你說要單挑。」

  更墨年一陣抽搐。

  閃身走進屋子,六番隊的副隊長正用一種糾結的目光看著更墨年,後者朝他笑了笑,隨即轉過身,「朽木少年,我……」

  「是‘朽木隊長’。」朽木白哉冷冷地打斷她。

  更墨年撇撇嘴,知道有副隊長在場,面子是要給足的,「朽木隊長,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朽木白哉坐回座位,頭也不抬地繼續批示檔。更墨年也不介意,徑直找了個椅子坐下來,「朽木隊長,在這裡說,真的沒有關係嗎?」

  副隊長立刻反映過來,起身準備告退,朽木白哉卻突然說,「坐下,沒關係。」

  更墨年看了看副隊長,咳了一聲,說,「朽木隊長,我這次來,是受11番隊副隊長草鹿八千流大人所托……」

  朽木白哉寫字的手驀地滯了一下。

  「……想請您,提供近身照一張∼」

  「喀啦喀啦」

  以朽木白哉為圓心,方圓數十米開始強烈降溫。

  更墨年心想,如果副隊長不在場,估計他會一道鬼道轟過來

  「朽木隊長,您意下如何呢?」更墨年笑道。

  「……」

  「朽木隊長啊,只不過一張近身照而已嘛,你看,自從帶上了牽星箝和銀白風花紗以後還,我還沒有見到你呢∼」

  「……」

  副隊長看了看自家隊長,又看了看笑眯眯的更墨年,立刻反應過來,落荒而逃。「啊,隊長,我有隊務要去七番隊一趟,先走了!」

  更墨年頓時靠著椅子大笑起來。

  「……西洞院墨年。」朽木白哉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眼睛直直望著眼前人。

  「恩,我在。」更墨年不怕死地回答。

  「破道之三十三,蒼火墜。」

  「轟!」

  「啊啊啊朽木白哉你是要殺人滅口嗎?!」更墨年第一時間跳到了朽木白哉的桌子上,低頭怒瞪近在眼前的朽木家主。

  「無聊。」朽木白哉冷冷地開口,「有事快說。」

  更墨年挑挑眉,一臉不忿,果然人跟人太熟了也不好啊……

  盤腿坐在桌子上,更墨年一臉隨意。

  「白哉,當初隊長測試,你是知道市丸銀要來三番隊的吧?為什麼不告訴我?」

  朽木白哉冷冷地開口,「你知道不知道,結果是一樣的。」

  「那起碼提前告訴我,讓我有所準備啊。」

  「我讓傳令官找過你,你不在。

  「……」

  更墨年無法反駁,他說的是事實。

  「你知不知道,13番隊發現了浦原和夜一的消息?」她又問。

  朽木白哉:「知道。」

  「你怎麼想?」

  「沒有想法。浦原喜助和四楓院夜一是被終身流放,沒死正常。」

  更墨年冷了冷臉色,「你認為,那次事……有蹊蹺嗎?」

  以前的更墨年不敢問別人,怕招來什麼麻煩。如今,事隔30年,朽木白哉做了隊長,有了他的支援,她想她或許可以試試,重新調查一下那件事。

  朽木白哉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事隔30年,為什麼現在才覺得有蹊蹺?」

  更墨年皺了皺眉頭。

  「況且,即使有,30年過去,早已經沒有任何的痕跡。」朽木白哉冷聲道。

  沉默了一下,更墨年歎口氣。顯然,朽木少年並不贊同她的說法。甚至,他認為,浦原和夜一,理應被流放。

  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呢?

  「好吧,不說這個。」她揮了揮手。

  朽木白哉點點頭,隨手遞給她一杯熱茶。「你準備什麼時候把那眼罩取下來?」

  更墨年接過茶,挑了挑眉毛,「傷口沒有好,怎麼能取呢?」

  「你在騙誰?」

  「……」

  望著眼前的朽木白哉,更墨年忽然一陣感慨。恍然發現,時間真的是可以改變一切。

  當初動不動就會發脾氣的衝動少年,現在已經沉穩地超出了她想像。少年的稚氣如今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取而帶之的是成熟的棱角,嚴謹的作風,就連身高,也比她高出了許多。

  到底……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朽木白哉,更墨年當年所熟識的人裡,只剩下了他。

  「白哉,有件事,我一定要親口問你。」

  朽木白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更墨年輕歎一聲,臉上多了絲鄭重。

  「白哉,告訴我,有人說你要娶流魂街的一個普通女子,是真的麼?」


☆、無果之徑

  相對於市丸銀或是浦原喜助或是鳳橋樓十郎來說,朽木白哉之於更墨年似乎關係更為親密。似乎在這屍魂界,只要對更墨年來說算的上是大事的,無一例外,都有著朽木白哉的參與,甚至於她學完卍解不能動的時候,朽木白哉也在旁邊陪伴。

  所以,更墨年自然把他當成了自己最親的人之一。

  聽說朽木少年喜歡上了一個流魂街的普通女孩時,更墨年正和亂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聊著聊著,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就這樣被抖了出來。

  「白哉,是真的嗎?」更墨年看著眼前的六番隊隊長,又問了一遍。

  朽木白哉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是的。」

  更墨年皺眉。

  「朽木家不同意的吧?」她說。

  朽木白哉點頭,但隨即說,「如果我堅持要娶她,沒有人能阻止。」

  「原來你已經到了非娶她不可的地步了嗎?」更墨年吃驚。

  朽木白哉默。

  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娶緋真。

  「想聽我的意見嗎?」更墨年注視著他。

  朽木家主抬起頭,和眼前的女人對視,許久,點頭,「說吧。」

  「我不同意。」

  清冷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回蕩在寂靜的房間裡,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朽木白哉有些驚訝,微微挑眉,「理由呢?」

  更墨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淡淡開口,「理由你知道。」

  朽木白哉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真的?」更墨年反問,「朽木白哉,你娶了她意味著什麼,你難道不知道?」

  沉默。

  更墨年開口,「我不知道你到底看上了她什麼,但你作為一個隊長,完全可以判定她是否有資格進入靜靈廷。」她搖頭,「白哉,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畢竟你們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一陣沉默。朽木白哉沒有開口,更墨年也不再說下去。

  許久,朽木白哉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輕輕啟口,聲音冷咧。

  「西洞院墨年。」

  更墨年應聲抬頭,卻看到朽木白哉臉上濃重的陰沉、嘲諷,甚至怒氣。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朽木白哉這樣的表情。

  「……你是不是,管的有點太多了?」

  更墨年頓時臉色蒼白。

  「你說我……管的太多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朽木白哉。

  「難道不是?我要不要娶緋真,是我自己的事。」後者開口,但顯然,聲音裡那幾不可聞的顫抖卻已洩露了怒氣。

  如果說之前他還沒有確定娶不娶緋真的話,那麼現在,因為更墨年,他下定了決心。

  「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沒有資格左右我的決定。」朽木白哉直視著她。

  「……我什麼都不知道?」更墨年失笑,「朽木白哉,我甚至連你什麼時候學會卍解都知道,你竟然說我……沒有資格?」

  對面的朽木白哉沉默不語。

  一手撫上左眼的眼罩,更墨年語氣冰冷。「……緋真是吧?進了朽木家的大門,且不說朽木家的長老,單是靜靈廷高密度的靈子便會殺了她。」

  「我知道。」朽木白哉皺眉。

  「你知道?」更墨年冷笑,「白哉,我不認識那個緋真,也沒有義務去為她擔心,即使她死了,我也不會難過。」

  她望著眼前穿著白色法披的男人,眼睛裡有著莫名的諷刺。

  「但是,她死了以後呢?白哉,你怎麼辦?」

  對面人身型一滯,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開口。

  「一個普通的魂魄進入靜靈廷,最多活不過10年。而你呢?卻比她活的要長久的多!朽木白哉,除非你告訴我,你還會娶除了緋真以外的女人。」

  僅僅不到10年的幸福,用一輩子來換,這樣的代價,未免太大了。

  她不敢想。

  朽木白哉怔了一下,搖搖頭,「你不懂的……我要娶她,並不是幻想自己能得到多少幸福。更何況,這些問題,我早就想過了」

  更墨年驚訝。

  頓了頓,她自嘲地笑了笑,放下手裡的杯子,縱身跳下桌子,語調又恢復了以往的漫不經心。

  「原來你早已經準備好了承受死亡所帶來的後果……」她勾了勾嘴角,「我原本以為,如果我反對的話,你或許還可以再考慮。看來,我有點高估自己∼」

  或許真的像白哉所說,她管的太多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她面對離別面對死亡時的絕望和難過,因此他聽與不聽,都無所謂。

  離開的離開,死亡的死亡,到頭來,更墨年只剩下朽木白哉一個人。

  她不想他在後來的某一天說,他曾經後悔。

  朽木白哉沒有答話,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情感正在不斷地衝擊著他的靈魂,但全部被他壓了下來,最後,只說出一句話。

  「謝謝。」

  更墨年擺了擺手,「剛才那些話,就當我沒說過。」她笑了起來,「你想怎麼做都可以,如果到時候所有人都反對的話,我會回來支持你。」

  就像是無條件地相信著浦原喜助和四楓院夜一那樣。

  還好,你沒有像他們一樣,一聲招呼都不打地離開。

  所以,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放棄了你,我也會站在你這邊。

  朽木白哉低頭看著桌子上的痕跡,沒有再開口,被桌子遮擋的地方,手狠狠地握成拳,指甲咯著手心,生疼生疼。他看得比誰都清楚,但卻怎麼都不想改變。

  更墨年不知道。

  轉過身,她走出了六番隊隊首室,沒有再看一眼身後的朽木白哉。

  於是,至此,兩人六年裡沒有再見一次面。

  ####

  朽木白哉最後還是娶了緋真,而緋真,也被接到了朽木家的大宅子裡。

  這樣一段婚姻,轟動了整個屍魂界。

  舉行婚禮的時候,更墨年正坐在三番隊的走廊上,一邊喝酒,一邊感受著天上細如霧的雨飄在臉上的清冷。

  市丸銀不知何時坐在旁邊,掏出一包柿餅吃起來,更墨年見狀,遞了一杯酒給他。

  「朽木隊長的婚禮,你真的不參加嗎?」市丸銀眯著眼睛看著更墨年的側臉,隨口問。

  更墨年搖搖頭,「我討厭下雨天。」

  「呵呵,牽強附會的蹩腳理由。」市丸銀笑著,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更墨年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開口,「隊長,你為什麼不去?」

  「我?我跟朽木隊長不熟啊∼」市丸銀隨意地抄起手,「何況,又不是我一個人沒有去啊∼」

  「……」

  這個結果更墨年料到了。本就是不被看好的婚姻,再加上中央四十六室和朽木家的壓力,護廷13番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海燕應該去了吧……」更墨年自言自語。

  「誰知道∼」市丸銀輕笑。

  淺淺抿了一口杯子裡的酒,更墨年發現,現在的自己真的是越來越有品位,起碼,知道在用杯子喝酒的時候不能和像用瓶子一樣的灌。

  而且,現在,她已經學會喊市丸銀‘隊長’,而不是‘銀’。

  一個稱呼,決定了兩個人的距離。

  「呐,隊長,」她突然出聲,旁邊的市丸銀懶懶地應了一聲,「隊長你,送了什麼禮物給朽木隊長呢?」

  「恩?」市丸銀怔了怔,「禮物啊……你猜不到嗎?」

  更墨年撇嘴,「肯定不會比銀白風花紗更貴重∼」

  「呵呵,那是當然。送禮物呢,重在心意,而不是價錢∼」

  「……」更墨年回過頭,一臉鄙視地望著笑呵呵的市丸銀,「隊長,該不是,你送了人家一包柿餅吧?」

  「呵呵呵呵。」

  「真的啊?」

  「呵呵∼」

  「……」更墨年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好丟臉……」

  市丸銀無辜,「為什麼丟臉?我送了他我最喜歡的東西啊∼」

  抽搐,「……隊長你不能這樣丟三番隊的臉……」

  「我覺得非常好∼」

  「……」

  半晌,更墨年終於恢復過來,接著問,「藍染隊長送了什麼,隊長知道嗎?」

  市丸銀狀似思考半天,隨即答,「茶葉!」

  「……」朽木家的茶葉數都不數不完你還送茶葉!!!

  不管更墨年那一副臉色鐵青的樣子,市丸銀徑直掰著手指數了起來,「總隊長送了一根拐杖,碎蜂隊長送了一把匕首,卯之花隊長送了一盒安胎藥,狛村隊長送了一本書,東仙隊長送了一副字,草鹿副隊長送了一罐金平糖,涅隊長送了一瓶毒藥,浮竹隊長送了草席,志波副隊長送了煙花……」

  「……」

  「恩,應該就這麼多了∼」市丸銀非常有成就感地炫耀著自己的記憶力,「只是可惜,大家都只是露個面,沒呆多久就各自回去了∼」

  更墨年歎了一口氣。

  「隊長……」

  「恩?」

  「……突然很同情朽木少年……」

  「呵呵呵呵∼」

  「好想把你們全都扔進靜靈廷週邊的河……」

  「這可要好好考慮了∼起碼你不跟我聯手,是抓不了這麼多隊長的喲∼」

  「……」

  「隨便一說,墨年你就相信,隊長我真是好欣慰啊……」

  「……」

  「呵呵呵呵∼」

  「……市丸銀,你耍我?!!」

  「誒?不喊‘隊長’了?」

  「破道之三十一……」

  「破壞的欄杆你要親自修喲∼」

  「赤火……市丸銀!!」

  「怎麼?」

  「……算你狠!」

  「呵呵呵呵,不客氣∼」

  深呼吸,深呼吸,不跟他計較,不跟他計較。

  「話說,亂菊升職了啊……」好吧,她還是提了。

  市丸銀的笑容僵了一下。

  「升上了副隊長,卻沒有隊長……嘖,亂菊真可憐∼」

  「墨年∼」

  「恩?有事嗎?隊長?」

  市丸銀呵呵地笑了兩聲,「你的酒,被我踢到欄杆下麵了∼」

  「……市丸銀今天我不用鬼道轟了你我就不姓西洞院!」

  「呵呵呵呵呵呵……」

  結果,更墨年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一想到這一點,她就頓生一陣的無力感,就像是眼睜睜地看著羅茲離開而自己不能動一樣,她眼睜睜地看著朽木白哉的妻子緋真一天天衰弱。

  她很明白,緋真和朽木少年一樣,都做好了接受死亡的準備。

  只是,她一直不懂,為什麼明明知道會死,還要如此義無反顧?

  關於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市丸銀,結果銀說,是因為問心無愧。

  很顯然,這個答案對更墨年來說,有些震撼。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是條不歸路,你還會走下去嗎?」更墨年問。

  「一旦它值得你這麼做,你就不會顧及其他。」市丸銀回答。

  更墨年沉默。

  換成了她,估計一開始就放棄了。

  「那麼,隊長,你做過什麼問心無愧的事情嗎?」更墨年靠著欄杆,隨意開口。

  市丸銀呵呵地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那是當然,我所做的事情,都是問心無愧的呀∼」

  好吧……她承認自己問的這個問題很白癡。

  市丸銀如果不是這麼問心無愧地做事,自己也不會如此欣賞他了。

  「隊長,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背叛你了,你會怎麼辦?」更墨年又問。

  市丸銀挑眉,「墨年你也會嗎?」

  更墨年聳肩,「除非隊長你要殺我。」

  市丸銀呵呵笑了起來,「不會的。」

  撇嘴,「誰知道你會不會反悔?」

  沉默。

  一手拿起一塊柿餅,市丸銀難得語氣有些正經。

  「放心吧,不會殺的。」他如是說。

  一瞬間,更墨年以為自己看到了浦原喜助。

  畢竟這些話,都是如此耳熟。

  於是,問題就這樣被市丸銀忽略了過去,而更墨年也不想再聽到答案。

  很多年後想起來,她不得不再一次佩服浦原喜助的遠見。他曾說,凡是從更墨年嘴裡說出來的不好聽的話,幾乎全部會在某一天變成真的。

  無論說別人,還是自己。

  當年,她對朽木白哉說,緋真絕對不會活過10年。

  沒想到,當朽木白哉站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距離上一次的爭執,不過才過了六年。

  「墨年,見一見緋真吧。」


☆、緋真

  更墨年有些驚奇。

  六年的距離,到頭來,卻被朽木白哉一句話全部瓦解。

  沒有詢問原因,更墨年看著眼前的朽木白哉,微微點了點頭,說了句「好。」

  不需要問不是嗎?緋真的身體,應該到極限了吧……

  在朽木白哉的帶領下,更墨年第一次踏進了朽木家的大宅。

  朽木家不愧是屍魂界的第一家族,單憑著周圍威嚴肅靜的建築便可以看出,至少要比曾經的西洞院家高出一個等級。灰色的瓦,白色的牆,高大參天的古樹,偌大的庭院,眾多的訓練場,偶爾瞥見的僕人,朽木家的一切都如同如今的六番隊,嚴謹自律,堅定地守護著屍魂界看不見的厚重規矩。

  朽木白哉最後在一道門前停下,身後是一路上安靜至極的更墨年。「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歡貴族,這次,請忍耐。」

  更墨年搖搖頭,淡淡地笑了笑,「沒關係,你是朽木家的家主,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會注意的。況且,我只是去見個人而已。」

  朽木白哉望著眼前的更墨年,沒來由感覺一陣的生疏。記憶裡,她從來沒有如此妥協。

  「墨年……」

  「還不開門嗎?」更墨年打斷了他的話。

  「……好。」

  朽木白哉頓了頓,轉身拉看了眼前的門,房間裡的一切都映入了更墨年的眼睛。

  房間裡的佈置非常簡潔,如同朽木白哉本人那樣淡漠。窗臺上有一枝清新淡雅的梅,旁邊還灑著零散的櫻花花瓣。

  更墨年笑。原來朽木少年也是一個細心的人……

  房間的中間鋪著厚厚的塌塌米,雪白色的被單下,是一個美麗卻蒼白的黑髮女子。朽木白哉在旁邊坐下,更墨年徑直朝那女子走去,女子看到後,忙著要起身,卻還是被更墨年輕輕摁了下去。

  「朽木緋真夫人。」更墨年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緋真在看到更墨年的第一眼便有些局促,被她這麼一稱呼,臉上更是露出了緊張的神色,「西洞院大人,緋真不敢受這樣的稱呼。」

  西洞院大人?

  更墨年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旁邊的朽木白哉,後者微微尷尬地把目光瞥向了庭院。他忘記了……墨年最討厭的,便是有人稱呼她的姓氏。

  「叫我墨年就可以,緋真,剛才和你開了個小玩笑,不要介意啊∼」更墨年笑道。

  「誒?」緋真有些驚訝,但立刻就恢復了過來,也跟著笑了起來,「……呵呵,墨年大人請不要再拿緋真開玩笑了……」

  更墨年點點頭,隨意地盤腿坐在了地上。

  這個緋真,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卻難得地讓她有著好感。

  朽木少年這幾年,應該很快樂吧……

  「墨年大人今天能來,緋真很高興,很高興。」緋真連說了兩遍,就連呼吸都有些顫抖,「只是緋真失禮了,只能躺著和您說話。」

  更墨年搖搖頭,「沒關係,我一向不在意什麼禮儀,這樣說話,我們反而更舒服。」

  緋真輕笑,「果然墨年大人和緋真想像的一樣,白哉大人說您不拘小節,緋真今天終於感受到了。」

  「誒?朽木少年這樣說嗎?」更墨年好笑地看著緋真,「他還說了什麼?」

  「白哉大人經常向緋真提到您呢∼」

  「誒?真的?」更墨年看了一眼朽木白哉,後者直接沒有理她。

  「白哉大人說,您是個非常要強的人。」

  「哦?呵呵,緋真,與其說我,倒是你更要強吧?」更墨年挑眉。

  緋真怔了怔,隨即羞澀地笑了笑,「墨年大人就不要誇緋真了,我只是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會嫁入朽木家嗎?」更墨年勾了勾嘴角,「緋真啊……我真是佩服你。」

  明知道幸福不長,卻還甘願為此赴死。

  「佩服我?……誒,墨年大人……」

  「墨年。」朽木白哉突然開口。

  更墨年回頭。

  不讓說嗎?

  「說來,緋真,朽木少年對你真好啊……」更墨年適時轉移了話題,揶揄道,「我可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溫柔∼」

  「呵呵,」緋真掩嘴,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白哉大人能對緋真好,是緋真的福氣。這樣的話,即使緋真死了,也不後悔。」

  更墨年頓時楞在原地。

  就連旁邊的朽木白哉,也驚訝地定住了眼神。

  房間裡一片寂靜。

  「……呵……」墨年扯了扯嘴角。

  即使死了也不後悔愛上他。

  這樣一種感情,更墨年從來沒有過,甚至連想都沒敢想過,然而今天,卻如此近距離地感受了它的厚重和濃烈。

  堅定地,連靈魂都顫抖。

  朽木白哉,我突然,好羡慕你。

  「緋真,對不起。」更墨年淡淡地開口。

  她終於發現,自己當初的阻攔是多麼愚蠢。如此一個女子,配朽木白哉,足夠了。

  話音落,緋真整個人頓時緊張起來,慌忙要起身,「墨年大人,請不要這麼說!我其實……」

  「不,我應該早就說這句話的。」更墨年自嘲地笑了笑,「我早該來看你的,卻一直拖到了現在。朽木少年,娶了個好夫人。」

  語畢,朽木白哉的肩膀猛地滯了一下,目光驚訝地轉向了更墨年,張開嘴,頓了頓,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化成了一聲輕笑,隨著嘴角的上揚而溢出嗓外。

  還好,朽木白哉他從來不後悔。

  回過神,朽木白哉卻發現,更墨年正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半張著嘴,手指顫巍巍地舉起來,「……朽木少年……原來你真的會笑啊!!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你從來沒有這樣笑過誒!!緋真,緋真,快看,屍魂界第五大奇跡啊∼!」

  「……」朽木白哉明顯感到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西洞院墨年……」

  「屍魂界第五大奇跡?那是什麼?」緋真疑惑。

  更墨年頓時來了興致,調整好坐姿,掰起了指頭,「緋真啊,你來這裡的時間不長,所以不太清楚。屍魂界一共有五大奇跡,第一呢,是總隊長老頭子的鬍子,堪稱屍魂界最長啊∼!第二大奇跡啊,是我家隊長市丸銀的眼睛,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見到他睜開過誒!」

  伴隨著更墨年誇張的表情和動作,緋真終於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好聽的嗓音如同流水,淙淙流過身邊,帶來一陣平靜。

  「……這第三奇跡呢,是四番隊隊長卯之花大姐的辮子!緋真,跟你說,我曾經特地跑去研究過那辮法,結果你知道嗎?看似簡單,當我親自嘗試的時候,差點沒把我所有頭髮都扯下來!靜靈廷的所有女性全都甘拜下風了……」

  「真的?好神奇!應該很漂亮吧……」

  「是啊是啊,很漂亮!恩……這第四大奇跡,是十一番隊更木隊長,哇……他竟然可以在頭髮的最末梢掛上極小的小鈴鐺誒!真不知道那一縷縷頭髮固定起來要浪費多少髮蠟……」

  「呵呵,真的?好想見一見啊……」

  「有機會你一定會見到的∼嘛,這第五奇跡自然就是你家白哉大人的微笑啦∼據女協統計,朽木少年露出笑容的次數一個手都能數過來!」

  「呵呵,白哉大人其實很溫柔呢∼墨年大人,你剛才說女協,女協是什麼?」

  「女協啊……女協其實是……」

  「……」

  「……」

  從朽木家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接近黃昏。更墨年和朽木白哉一前一後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最後,快走到三番隊門口時,兩人才停了下來。更墨年回過身,仰頭看著比她高出許多的朽木白哉。

  「我到了,你回去吧。」她開口。

  「恩。」

  轉過身,沒走幾步,更墨年就又被朽木白哉喊了下來。

  「墨年,謝謝。緋真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他淡淡地開口,顯然心情也輕鬆了不少。

  更墨年笑了笑,沒有答話,只是揮了揮手,便朝三番隊走去。

  朽木白哉,我現在或許有一點知道了,你當初一定要娶緋真的理由。

  有這麼一個堅強的女人愛過你,這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走到三番隊門口的時候,更墨年驚訝地看到了倚著牆站著的市丸銀。

  「隊長?你怎麼在這裡?」

  市丸銀一如既往地眯著眼睛,挑著嘴角,說,「因為,在等你啊∼」

  「等我?」更墨年好笑地搖搖頭,推開大門,「進去吧。」

  市丸銀離開牆壁,跟著更墨年走了進來。

  「是朽木隊長嗎?」

  更墨年點點頭,「恩,我去見了朽木家的主母。」

  「主母?來自流魂街的朽木夫人嗎?」

  「恩。」更墨年走到隊舍前,停了停腳步。「隊長……」

  市丸銀在旁邊的欄杆上坐下,抬起頭看著她,「怎麼?」

  頓了頓,更墨年笑,「沒什麼,只是覺得,朽木緋真,是個好女人。」

  「好到連墨年你也稱讚了嗎?」市丸銀笑道。

  更墨年斂下眼眸,「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

  幾日後,朽木家傳來消息,朽木緋真因病重逝世。

  接到消息的時候,更墨年正站在訓練場上一個個虐著其他隊員。望著下面規矩的傳令官,更墨年忽然沒有了任何心情。

  即使這樣的結果早就被人預料到,然而最後發生的時候,卻還是有些手足無措。

  幾天前剛剛見過的鮮活生命,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趕到朽木家的時候,管家立刻就認出了更墨年,並帶著她直接來到了朽木白哉面前。一路上看到沒有絲毫變化的朽木家,她就已經猜到,他們並沒有用主母的禮葬來對待緋真。

  此時的朽木白哉正坐在那時緋真所在的房間外,旁邊還放著一瓶酒,兩個酒杯和一疊甜點。

  「……白哉,你在等我嗎?」更墨年有些吃驚。

  朽木白哉抬起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更墨年,微微點了點頭,「我猜到你會來。」

  更墨年了然,隨意地在旁邊坐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旁的朽木白哉瞥了一眼,淡淡開口,「你果然還在堅持這麼粗俗地喝法。」

  「你今天話真多。」更墨年撇嘴。

  兩人皆沒有提緋真的死。

  這點默契他們還是有的。

  從下午坐到黃昏,更墨年和朽木白哉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安靜地喝酒,看著院子裡的梅花。夕陽的紅暈灑在木質的走廊上,泛著金光,一陣一陣,如同波紋慢慢散開。

  「呐,白哉。」更墨年終於開口。

  「恩。」朽木白哉應聲。

  「酒沒了,只剩最後一杯了。」更墨年淡淡地說。

  她端起杯子,在朽木白哉的注視下,隨手一拋,透明的清酒被撒在空中,陽光一照,如同剔透的雨滴,攝人心魄。

  「最後一杯,給緋真好了。」她喃喃。

  朽木白哉看著她的舉動,沒有說話,只是放下手中的杯子,低頭看著被酒濕潤的小片土壤,許久沒有離開。

  「墨年。」他淡淡開口。

  「恩?」

  「之前總隊長召開隊長級開會,關於選出特派員查看關於大虛頻繁出現的事情……」

  更墨年點點頭,「恩,我聽說了。怎麼突然說這件事?」她靠著旁邊的柱子,好笑地看想朽木白哉。

  朽木白哉沒有回答,只是開口,「你有沒有興趣,去一趟現世?」

  ……更墨年的笑容就這麼僵在了臉上。

  朽木白哉看了看她,又說了一遍。

  「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一趟現世?」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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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

  有人曾說過,當你有一天害怕見到某個人時,你已經把他思念到了極至。

  更墨年一向鄙視這樣矯情的話語。

  然而當朽木白哉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卻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擺脫不了俗人的稱號。

  現世,她不敢去。

  【三天以後,13番隊門口的穿界門前。】

  朽木白哉說,如果要來,他就在那裡等。

  12番隊下屬技術開發局偵測發現,現世的虛數量正在不斷增加,甚至出現了大虛,已經有太多人類因此喪生,就連駐現世的死神也殉職。所以總隊長下令,以六番隊隊長為首,組成6人偵查小組,去現世解決此事,為期10天。

  聽到這裡的時候,更墨年心想,原來山本老頭子還挺有人性,知道朽木少年失去了愛妻所以有必要出去散散心,否則的話……估計這次的隊長人選是絕對不會落在‘屍魂界的守護者——朽木家族’身上的。

  然而,儘管如此,更墨年卻還是猶豫了。

  回到三番隊,更墨年徑直朝訓練場走去。她需要發洩,也需要理清思緒。

  推開門,隊員們果然都在場。聽到開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剛來的三席身上,而訓練場正中央,赫然是一身白衣,手持淺打的三番隊隊長。

  「……隊長?你怎麼在這裡?」更墨年驚訝地望著場上的市丸銀,一般這時候,他不應該都呆在隊首室嗎?

  「呵呵,偶爾來看看也不錯啊∼」市丸銀揮了揮手上的淺打,「隊員們都在訓練,我這個隊長可不能偷懶喲∼」

  抽搐。明顯的假話……

  隊員們自動給他們的三席讓出一條路,更墨年則徑直走向了訓練場,原本市丸銀對面的隊員朝更墨年鞠了一躬便走了下去。站定,對面的三番隊隊長正笑得異常燦爛。

  「啊啦?難得啊難得∼」他揶揄道。

  更墨年瞥了他一眼,一把取下腰間的斬魄刀淩刃,隨手扔給了旁邊的隊員,卷起袖子,「老師,來打一場吧∼」

  市丸銀挑了挑眉,興致昂然地看著自己曾經的‘學生’,也隨手把淺打拋給了隊員,整個人懶懶地站在原地,勾了勾手指,「來吧∼」

  話音剛落,更墨年整個人便瞬步沖了過去。

  三番隊資格較老的隊員們都知道,他們的三席以前在真央的時候,白打是由現在的隊長市丸銀一手教出來的。雖然後來墨年三席又去11番訓練了長達10年的時間,但現在面對市丸隊長,還不知道是不是對手。

  場上兩人打的眼花繚亂,下麵的隊員們卻一個個都悄悄咽了口水——太快了!太強了!

  更墨年自打從真央畢業以後,就再也沒有和銀交過手,雖然她心裡清楚自己還沒有他強,但如今真打起來,她卻看到了十足的差距。80年,更墨年進步,市丸銀也在進步,如今的她挑上市丸銀,單從白打上看,還無法贏他。

  只聽「蓬」地一聲,更墨年便被一腳踢了出去。落地之前,她身體用力一扭,調整好姿勢,雙腳在地上劃出了淺淺的兩道痕跡。

  「市丸銀,你每次都是這一招!踢飛我很爽是不是!」更墨年怒吼。

  「呵呵呵呵,誰讓你總是擋不住呢∼」市丸銀收回腳,整個人悠哉悠哉。

  下麵的人楞。

  他們的三席……直呼隊長名字仿佛家常便飯……

  更墨年當然不會去管下麵人的表情,深吸一口氣,又猛地沖了過去。

  兩人就這麼連打了三個小時。

  終於,當更墨年旋起一腳踢飛了市丸銀以後,她終於渾身無力地癱在了地上,旁邊是眾人不敢置信的表情。

  市丸銀緩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手捂著肚子朝更墨年走過來,蹲在她面前,白色的法披因為兩人沒節制地打鬥而變得又髒又破。

  「墨年,你力氣好大啊……踢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翻騰∼」市丸銀笑道。

  更墨年瞪了他一眼,「翻騰?你那表情像是在翻騰?真正應該翻騰的是我吧?!!我是女人啊女人,你竟然一點都不留情!!」

  「呵呵呵呵,你對我也沒有留情啊∼」市丸銀伸手把更墨年從地上拉了起來,「不過現在,你已經趕上我了呢∼真是嚇人……」

  更墨年抽搐,「市丸銀,你一共踢了我120下,而我才踢中你不到100次而已!!你就諷刺我吧……」

  「呵呵呵呵,墨年算的真清楚∼」市丸銀微微驚訝,這樣的結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哼。」更墨年冷哼一聲,呲牙咧嘴地活動著自己的胳膊,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斬魄刀,先一步朝門口走去。

  市丸銀笑了笑,示意大家繼續訓練以後,也走了出去。

  而周圍的隊員們早就已經被剛才的數位驚在了原地。

  走廊上,更墨年和市丸銀正一前一後走著。

  「好吧,架也打完了,有事就說吧∼」市丸銀突然開口。

  更墨年猛地停下了腳步,僵硬地轉了過來,「……你怎麼知道?」

  市丸銀顯然對於她的反應非常滿意,「因為我是你的隊長啊∼」

  「……」更墨年躊躇了一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市丸銀看著她掙紮的表情,笑容越發燦爛,「不說嗎?」

  更墨年尷尬,「不是……隊長,我……」

  「不就是要去現世嗎?好啊,我批准了∼」

  「……」

  更墨年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市丸銀,瞪目結舌。

  「又想問為什麼我會知道?」市丸銀此時心情異常地好,「因為之前,朽木隊長已經和我打過招呼了啊∼」

  「……」

  「呵呵呵呵。」

  「市丸銀,你又耍我?!!」

  「呵呵呵呵……」

  強忍住再次動手的欲望,更墨年不停告訴自己,你打不過他,你打不過他,你打不過……

  「破道之三十……」

  「墨年知道這次去現世的地點在哪裡嗎?」市丸銀毫不在意地開口。

  頓時,下麵的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隊長,你知道?」她不敢相信。

  「當然喲∼」市丸銀理所當然地揮了揮手,「想讓我告訴你?」

  更墨年點頭。

  市丸銀壞笑,「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不到最後時刻,不准動手。」

  「誒?」更墨年驚詫,「為什麼?」

  市丸銀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在更墨年一臉震驚的表情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暫態,一片奪目的紅色,猶如無邊的黑夜裡血紅的月,就這麼落入了更墨年的眼中。

  靈魂瞬間戰慄起來,像是被誰下了定身術,更墨年整個人僵硬起來,深入骨髓地寒冷開始不斷地侵蝕包裹著她的全身,甚至連呼吸都滯留原地,再無法繼續。

  「當然是因為……我不想讓你死啊∼」

  ####

  現世,日本,空座,座標方位:38,20。

  更墨年一手搭在斬魄刀上,站在半空中,冷眼俯視著她曾經異常熟悉的城市。一如既往的街道,一如既往的建築,就連公交月臺都絲毫沒有任何改變。或許改變的,只有居住在這個城市的人群而已。

  不知為何,她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不是還活著。

  「隊長,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六番隊副隊長開口。

  朽木白哉冷冷地掃視了一下周圍,開口,「西洞院墨年負責聯絡駐紮此地的死神,其他人,分開行動。」

  「是。」眾人齊聲。

  四道身影分別朝四個不同的方向飛去,只留下更墨年和朽木白哉兩人還站在原地。

  「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朽木白哉冷冷開口。

  「嗨嗨,我這就走。」更墨年轉過身,「朽木隊長,可不可以問個問題?」

  朽木白哉看了她一眼,「有話快說。」

  更墨年微笑,「朽木隊長,為什麼會選擇讓我來現世呢?」

  頓了頓,朽木白哉面無表情,「你有能力。」

  「除此之外呢?沒有別的原因了嗎?」

  「沒有。」

  更墨年勾起嘴角,「但是,我的隊長在臨走前對我說,如果遇到敵人,不到最後時刻不准我出手,明顯是擔心我不夠強啊∼」

  朽木白哉掃了她一眼,「你不是這麼聽話的人。」

  更墨年撇撇嘴,沒有說話。

  「聯絡到駐紮這裡的死神以後通知我情況,其他時間你自由支配。」朽木白哉冷冷地撂下一句話,一個瞬步也消失在了原地。

  更墨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感受著自己目標的靈壓,悠閒地邁開了步子。

  這次駐紮的死神是八番隊的一名普通隊員。自從上一任的死神被大虛殺掉以後,這名隊員便接到通知,一切以收集情報為主,務必堅持到偵察組的眾死神到來。

  確定過各自身份以後,更墨年便直接通知了朽木白哉,而自己則丟下那個死神,獨自朝曾經的‘家’走去。

  出發前,技術開發局曾給了他們一人一具義骸,但更墨年這時卻依然保持著死神的狀態,她只是想看一看,又沒有準備去和誰相認,保持這樣誰都看不到的狀態最好不過。

  遠遠地看到從前母親的心理診所,更墨年微微皺了皺眉頭。她在屍魂界已經過了80年,但現世卻仿佛只過了十幾年一般。緩慢地移步到診所門口,周圍不斷有人走過,甚至還有人穿過自己的身體,然而,更墨年卻絲毫沒有感覺。

  她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和自己的父親。

  突然,母親轉過頭,目光落在更墨年身上,卻又穿過她,一片茫然。

  「怎麼了?」西洞院川雲發現眼前人的異常,出聲詢問。

  「……不,沒什麼,感覺好象有誰在看我。」更秋遠皺著眉。

  「你最近太累了。」西洞院倒了一杯水遞給自己妻子。

  「……大概吧……」

  更秋遠再回頭看的時候,那種奇怪的感覺已經消失了,仿佛剛才只是一場幻覺。

  漫無目的走在街上,更墨年面無表情。

  對於剛才自己所看到的事情,她不願意多想,反正,她也沒有再參與的必要。

  父親和母親最後還是呆在了一起,這讓更墨年忽然覺得,曾經母親說過的關於她如何厭惡憎恨貴族的話,全是扯淡。

  在愛情和欲望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勞。

  還真是夠諷刺的。

  手裡的傳訊器突然響起,更墨年在人群中停下腳步,把類似於手機一樣的傳訊器放在耳邊,眼神茫然地落在了前方拐角處的一個行人身上。

  過了兩秒鐘,更墨年才猛地驚醒,全身早已經控制不住地僵硬起來。

  仿佛被一道雷,狠狠地劈在身上。

  格子襯衫,黑色長褲,黃色的齊耳短髮,齊劉海,弓身,耷拉的嘴角,腰間的刀。

  感覺到她的目光,那人也轉了過來。

  「……平……」

  「西洞院三席,朽木隊長召集全隊緊急集合,座標200,45……」

  像是沒有察覺到傳訊器裡的聲音,更墨年直接瞬步就朝拐角處奔去,然而,還是晚了一步。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她卻已經再也找不到剛才的人。

  一遍又一遍地環視著周圍陌生的人群,更墨年終於放棄,抬手摁上了左眼的眼罩,扯開嘴角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

  「一定是……看錯了……」


☆、斥風

  更墨年趕到朽木白哉身邊的時候,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集合的。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剩餘幾個人的臉色,發現全都異常凝重。

  「朽木隊長,出了什麼事?」更墨年開口。

  朽木白哉頓了頓,冷聲道,「根據得到的消息,這次現世出現的大虛與以往不同,力量之強也超過了技術開發局的分析資料。」

  更墨年挑眉,她從來沒有聽過大虛也會進化的。

  「所以,隊長的意思是,要求我們兩人一組,在出現異常狀況時能夠從容應對。」六番隊副隊長川藤接下話。

  話音落,眾人面面相覷。

  「朽木隊長,會不會有點太過緊張了?我們的實力都是經過……」

  「閉嘴,服從命令就好。」更墨年突兀地開口,此時,她的心情真是差到了極點。如果不是這次的突然集合,或許她真的能追到街角那個人。

  「西洞院三席前輩!下次請不要打斷我的話!」七番隊四席田中語氣不滿。

  更墨年瞥了他一眼,淡漠道,「知道我資格比你老,就閉嘴。」

  頓時沒有人再開口。

  在場的這些人都知道,早在朽木白哉還沒有當隊長的時候,更墨年便已經是三番隊的三席,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從這個位置上下來過,而三番隊的副隊長,都是跳過更墨年直接挑戰的副隊長位置。

  單憑這一點,就沒人敢囂張。

  「西洞院墨年,你一人一組。」朽木白哉冷冷開口,「川藤跟著我,剩下三人一組。解散。」

  眾人驚訝地看了看朽木白哉,又看了看笑得異常燦爛的更墨年,表情都糾結起來,其中,七番隊田中的表情最難看。

  「隊長,墨年三席一個人,沒問題嗎?」川藤擔憂地看了她一眼。

  「你話太多了。」六番隊隊長冷答。

  看著朽木白哉消失的方向,更墨年不禁笑了起來。

  朽木少年還真是為她著想啊……難得被差別待遇,她可不能辜負了人家的好意。如果說原本沒有什麼打算的話,現在,她可是對這個現世,異常感興趣了。

  依舊沒有選擇進入義骸,更墨年又回到了集合前所在的那個拐角處。儘管希望有些渺茫,但潛意識裡,她還是希望碰到那個人,哪兒怕他僅僅是‘像’平子也可以。

  沿著街道慢慢地前進,更墨年的眼睛一刻不停地來回巡視,卻沒有絲毫的收穫。身邊的行人不斷穿行,還有無數人毫不知情地穿過她的身體,但更墨年卻再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人。

  無聊地坐在房頂,更墨年的目光隨意地落在街道上的一個小女孩身上。

  「……誒?」

  驚訝地瞪著眼睛,更墨年發現,那個小女孩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不僅如此,她肩膀上的黑貓,也在盯著自己。

  看來,現世裡有靈力的人也有嘛……

  更墨年頓時來了興趣,剛起身,小女孩肩膀上的黑貓卻突然一躍而下,拐進了另一條街,小女孩也慌忙地追了過去。

  皺皺眉,更墨年也追了過去。遠遠看到小姑娘粉色的身影,她悄悄加快了速度,然而她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逼近,慌忙地邊回頭邊朝前跑,而那只黑貓,卻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來自己是嚇到那孩子了……更墨年滿頭黑線。

  「我說……我沒有惡意……」

  更墨年無力地開口,但前面的人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只顧著倉皇逃跑。眼看著小女孩又拐進了另外一條街,更墨年決定放棄。放慢腳步跟在小女孩身後,她無奈開口。

  「好吧,我不追了,你慢點,別摔……」

  「轟——」

  異常強大的靈壓,伴著令人心悸的不祥,自頭頂的天空彌散開來。

  連同著更墨年大腦中的一根弦,啪地,斷裂了。

  「……浦原……商店……」

  ######

  蔚藍的天空突然裂開一條細縫,隨即越變越大,白色的面具赫然露了出來。嘶嘶拉拉的噪音,從未見過的潮水般的巨大靈壓,足以震動大地的沉重腳步聲,全部混雜在一起,鋪天蓋地朝地下的更墨年衝擊而來。

  她卻全然沒有反應。

  手中的傳訊器亮起紅燈,刺耳的鳴叫聲不間斷地響起,幾股完全不同的靈壓正朝這邊趕來,更墨年卻依然安靜地站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緊盯不遠處大門緊閉的雜貨店鋪。

  浦原商店。

  她怎麼會感覺不到裡面那微弱的靈壓?

  帶著白色面具的大虛已經越來越近,隨著天空不斷地被撕裂,大虛接二連三地出現,偵察小組全員都已經停在了更墨年頭頂的天空。朽木白哉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眼睛也落在了「浦原商店」上,僅僅不到一秒,也怔在原地。

  「浦原……」

  強制壓下腦子裡不斷冒出的猜測,朽木白哉看了更墨年一眼,沒有多說,縱身一躍,揮刀便朝大虛砍去。

  「西洞院三席,敵人已經到眼前,你怎麼還無動於衷?!」天空中傳來呵斥聲,但立刻就又被爆炸聲所淹沒。

  無動於衷?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更墨年冷冷開口。

  攻擊所到之處,‘浦原商店’的正門瞬間被炸了個乾乾淨淨。

  然而,卻沒有任何人露面。

  「很好。」更墨年怒極反笑,「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縛道之八十一,斷空!」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突然響起,浦原商店前赫然豎起一道透明屏障,擋住了攻擊。

  挑眉,「哦?願意出來了?」

  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更墨年面前,高個子,濃眉,胸前穿著白色的圍裙。

  「在下握菱鐵齋。」陌生男子微微鞠躬。

  更墨年冷笑,「我找你們店主。」

  握菱鐵齋怔了一下,抬起頭,「店主他……」

  「西洞院,你還要閑到什麼時候?!」田中的聲音自空中傳來。更墨年聞聲抬頭,剛好看到他揮刀朝大虛劈下。

  深呼吸。

  很好,兩次。

  兩次都被打斷,你們還讓不讓人活了!!!

  老娘怒了!!

  看了一眼握菱鐵齋,更墨年縱身,瞬間便站在朽木白哉旁邊,他們眼前,是沒完沒了出現的大虛。

  「哼,市丸隊長手下竟然有你這樣貪生怕死……」

  「田中,」更墨年冷冷地打斷他,「想死,就繼續說。」

  「……西,西洞院,護廷13番以實力說話!不要以為你席位高就可以囂張……」

  「白哉。」更墨年猛然開口,全部人都愣了一下,「一會攔著我,萬一我忍不住,回去不好向狛村隊長交代。」

  「……」全體默。

  冷冷地看了一眼田中,更墨年冷笑,「小子,等老娘解決這些虛以後,你要是不逃,老娘就砍了你。」

  眾人目瞪口呆。

  站在大虛之前,更墨年抽刀平舉,心裡默默朝市丸銀說了聲抱歉,輕聲啟口,「八荒六合,天上地下,吾將使你足飲鮮血,開始吧,淩刃大人。落風!」

  對於這些沒有智力的大虛來說,預測下一步行動什麼的根本不需要,直接用‘落風’橫掃就可以了。

  「噗,噗,噗。」

  三刀,三個大虛全滅。

  瞬步落到朽木白哉身邊,後者正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更墨年,不僅是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始解。」朽木白哉淡淡說道,「完全不是你的風格,但卻意外契合。」

  更墨年揶揄,「你在說病句嗎?我的始解可不像你的那麼華麗又斑斕,和你本人一樣粉紅。」

  「……」朽木白哉的臉瞬間黑了下來,頓了頓,又一刀滅了頭大虛以後,擠出一句,「沒想到,你是直接攻擊系。」

  更墨年翻了個白眼。怎麼每個人都這麼說……?

  「你以為姐姐我被你虐待10年是開玩笑的麼?」她撇嘴,「比賽吧,輸了就用你家酒窖裡的好酒賠。」她現在心情還不是一般的差,正好拿這些倒楣的虛出氣了。

  「誰輸還不一定。」朽木白哉冷聲道,下一秒,人就已經不在原地。

  於是,原本非常慘烈的戰鬥,變成了朽木白哉和更墨年兩人的表演舞臺。

  「8,9……13個,娘的,怎麼這麼多!!」更墨年怒。

  12番隊的報告結果說是因為現世靈壓不穩什麼的,原本以為只會偶爾出現幾個而已,沒想到今天一次性就出了幾十個……不死人才怪!

  還好大虛全都被他們的靈壓吸引了過來,否則,分散的話他們殺都殺不完。

  眼看著那邊朽木白哉一個接一個地滅,更墨年忽然發現好酒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刀——沒想到,她竟然要為幾罎子酒而拼命了。

  無奈地開口,「第三解放,斥風。」

  話音剛落,周圍的空間頓時因為巨大的壓力而微微旋轉起來,更墨年周圍逐漸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真空地帶,但淩刃的所到之處全部因巨大的空氣壓力而變形,大虛一個個被活活用氣流絞死。

  「嘖嘖,真變態。」更墨年小聲咂舌。

  「33個。」眼看著面前的大虛化成靈子消失,更墨年滿意地點了點頭,收刀,走到朽木白哉面前。

  「……」朽木白哉臉色有些糾結,「酒窖裡只有30壇。」

  「我只拿15壇就好∼」

  「……」(作:強盜啊你!!)

  回過頭,更墨年的眼睛落在了田中身上。緩慢地走到他面前,更墨年平靜地直視著他。

  「小子,你沒逃跑,是等著我砍你麼?勇氣可嘉嘛∼」

  田中此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氣勢,面對著更墨年,臉色慘白,「不……不就是大虛麼……我也……」

  「小子,」更墨年打斷他,「姐姐送你一句話。」

  「……」

  更墨年勾了勾嘴角,靈壓緩慢地釋放出來,「我不是你能罵的人,我的隊長,更不是你能提的人。」

  「撲通」,田中猛地跪了下來,大滴大滴的汗珠佈滿額頭。

  朽木白哉走過來,警告地看了一眼更墨年,後者聳了聳肩,收回了所有靈壓。重新看向地上的七番隊四席,朽木白哉緩慢地開口,「田中四席,進穿越門之前,你的靈壓被封了多少?」

  田中抬起頭,「……70%」

  朽木白哉瞥了一眼旁邊幸災樂禍的更墨年,面無表情,聲音冷冽,「……西洞院墨年被封的,是90%」

  刹那間,鴉雀無聲。

  只有更墨年一個人在旁邊翻白眼。

  90%?原本她也只用和朽木少年一樣封80%就可以了,但她的‘好隊長’卻一定要求只留一成力量……

  得,朽木少年說這話,嚇到人家孩子了。

  「啪,啪,啪。」

  突兀地,掌聲自不遠處響起,眾人一驚,立刻全部朝拐角處看去。

  朽木白哉和更墨年齊齊轉身,卻在看見來人的一刻,身體猛然一滯,瞳孔瞬間縮小。

  來人一手壓低帽沿,大片的陰影覆蓋在臉上,看不清表情,旁邊站著一隻黑色的貓,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啊啦,終於平靜了嗎?」戲謔的聲音,帶著些許不經意的顫抖,「真是……太感謝了。」

  感謝上帝也好,感謝神也好,感謝什麼都好。

  終於,見到你了。


☆、蔓延蒼蒼

  蒼茫人世裡,有些東西帶不走,有些東西丟不掉,有些人註定要離開,有些人註定要再見。而時間,卻總歸不等人。

  ####

  看著眼前穿著奇怪衣服戴著奇怪帽子手裡還拄著奇怪拐杖的猥瑣男子,更墨年忽然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就連動作也變得遲鈍起來,仿佛被涅繭利下了毒藥。

  熟悉的聲線穿過耳膜,在腦海裡不斷盤旋,她忽然想到,原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聲音了。

  突然,非常地難過。

  楞在原地的眾人逐漸都清醒過來,除了朽木白哉以外所有人都以為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怪人是一個擁有極少靈力、能夠看到靈魂的普通人類,於是也就沒有多在意。告別了朽木隊長以後,眾人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監視地點,惟獨六番隊的副隊川藤還站在原地。

  朽木白哉的眼睛冷冷地盯著前方,輕輕開口,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令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

  「川藤,接下來無論你看到什麼,都給我閉緊嘴巴。」

  還沒說完,更墨年的腳便已經邁了出去。

  一步,兩步。

  身體一動,整個人劃為一道黑影,沖了出去。

  一拳轟上男人的臉,更墨年努力抑制著內心壓抑的情緒,然而呼吸卻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她說不出話,只能一拳又一拳地揮過去。

  男人的帽子早就飄落在了地上,嘴角流著血,然而身體卻硬是沒有移動分毫。來自更墨年的拳頭,被全部承受了下來。在一旁站著的握菱鐵齋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正欲開口,黑貓卻突然跳上他的肩膀,阻止了他出聲。

  下一秒,握菱鐵齋由震驚轉為無奈,安靜地看著他的老闆顯露著完全陌生的另一面。

  旋起一腳踢在男人的腹部,後者整個人飛了出去。然而,還沒落地,更墨年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旁邊,空中幾腳連踢,最後一拳轟了下來,男人重重摔在地上,身下大地龜裂。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男人沒有還手,更墨年又是一拳招呼上來,後者吃痛地連續後退幾步才穩住身型。

  吐掉口裡的血,男人苦笑地對著更墨年,「打夠了嗎?」

  更墨年沒有回答,掄起胳膊又是一拳。

  她不用瞬步,不用鬼道,不用他曾經教過她的任何東西,只是單純地用她在‘蛆蟲之巢’和十一番隊裡練出來的力氣。

  她要讓眼前的人知道,沒有他在,更墨年在屍魂界,依然活的很好。

  一拳狠狠砸過去,更墨年終於脫力地停了下來。收回胳膊,她低著頭,雙手撐著膝,呼吸急促,全身不住地顫抖,張了張嘴,卻依然什麼都說不出來,喉嚨深處不斷傳來陣陣痛苦的乾澀,夾雜著數不清的洶湧。

  機械地咬了咬嘴唇,更墨年試圖拉扯嘴角,大腦不受控制地一片眩暈。

  她淺淺地微笑,肩膀有一下沒一下地顫抖,卻依舊說不出任何字眼。

  任何關於責備,或是思念,或痛苦,或喜歡的字眼。

  抬起頭,更墨年看著眼前她熟悉到深入骨髓的臉,蒼白的唇被牙齒咬出淡淡痕跡。雙腳不受控制地朝前邁,終於站到了男人面前。

  離他,不到5釐米的距離。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隨即睜開眼平靜地直視著眼前人,淡淡地開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呼吸也不再顫抖,就像是,從前無數次地交談那樣。

  「……浦原喜助,你個騙子。」

  剛說完,眼淚嘩地就流了下來。

  金色頭髮的男子呼吸猛地一滯,震驚地望著更墨年,下一秒,卻又自嘲地斂下眼眸。手半抬起來懸在空中,頓了頓,又放回了原處,原本就蒼白的臉因為剛才那句話而更加蒼白起來。

  他沉默不語,沒有任何反駁。

  更墨年閉上眼睛,一隻手習慣性撫上左眼的眼罩,眼淚流下來,滴在地上,暈開,然後消失。再抬起頭,臉上已是乾涸。

  揮起胳膊就是一拳。

  「你或許怎麼都無法感受我當時的心情。」她平靜地開口,聲音卻帶著一絲顫抖。

  浦原被打的後退了兩步,定住身型,微微張口。

  「墨年……」

  又是一拳。

  「你根本就無法想像後來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她提高了聲調。

  浦原喜助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說出什麼。

  再次抬起胳膊,卻在即將碰到他臉的時候停了下來,許久,更墨年放下了拳頭。

  「白哉讓我流淚,我照做了。八千流說不要難過,我也照做了。海燕不准我一個人去喝酒,我照做了。亂菊要我按時吃飯,我也照做了。」

  沒有撕心裂肺,也沒有失聲慟哭,更墨年只是操著她那沒有情緒的語調,緩慢而又平靜地說著。

  「你對我說放心,我信了。夜一對我說我太任性,我改了。羅茲平子他們擔心我太弱,我努力變強了。」

  她深吸一口氣。

  「為什麼你們臨走時,就不能跟我,哪兒怕是說聲再見呢?」

  這麼多年來,她只想知道這一件事。

  為什麼,要拋下她?

  浦原喜助楞了一下,眼睛怔怔地望著更墨年,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他無法反駁,也不想解釋。

  甚至,無法面對她。

  漫長的時光,像是無法丈量的河流,生生隔開了他們之間數十年的距離。而這些,並不是一朝一夕,或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就可以全部代替。

  浦原喜助明白這個道理。

  轉過身,更墨年默默地走到朽木白哉身邊,「白哉,我們走。」

  朽木白哉扭過頭望著她,沒有移動。

  「白哉!」她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黑貓忽然躍上更墨年的肩,然後落在她面前的地上,仰著頭,阻攔著她前進的道路。

  「墨年。」浦原喜助出聲,「抱歉……」

  更墨年看了看朽木白哉,又看了看眼前的黑貓,扯著嘴角笑起來。

  背對著浦原喜助緩緩蹲下身,她如同一個丟失了最後稻草的可憐人,頭深深地埋進了膝中。

  慟哭也好,撕心裂肺也好,在他喊出她名字的那一刻,恐懼絕望傷心難過像一堵倒塌的牆,化成了殘垣廢墟。

  更墨年有更墨年的驕傲,即使天崩地裂,她也只會一個人承擔。

  曾經,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見到浦原喜助,一定會首先毒打他一頓,然後再放聲大罵一場,最後脫力以後讓朽木少年把她背回去。無論浦原喜助怎麼解釋,她都不會原諒他,不會再相信他,哪兒怕所有人為她說情,她也一概當作沒有聽到。

  現在看來,她果然還是敗了。

  #####

  很多時候更墨年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心軟了,以至於所有人都能輕易地對自己說出一些傷害的話,或是做出一些令她傷心欲絕的事。

  然而,思來想去,她卻發現,並不是自己心軟,而是他們比自己更心狠。

  軟肋這東西,更墨年不是沒有,只是很少而已。但即使是很少,卻也早已經被別人抓在了手裡。怪只怪,她在屍魂界,呆的時間太長了。

  仰頭喝一口熱茶,之前因為情緒波動而一直處於抽筋的胃終於有所好轉,更墨年面無表情地打量著眼前坐著的一群人,這群人也在一眨不眨地打量著自己。

  半個小時前,這個局面就已經形成。

  朽木白哉和他的副隊已經先一步離開,川藤是個好孩子,對於他之前所看到的事情,他全部‘選擇性失憶’,這讓更墨年欣慰不已——畢竟,對於一個資歷很深的前輩來說,她剛才所做的事情,簡直太丟臉了。

  「我說,你們看夠了嗎?」更墨年無奈地開口,眼睛落在了之前自己追了三條街的粉紅色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乾脆俐落地搖了搖頭。

  無力感頓時爬上心頭。

  「好吧,你們繼續。」她乾笑,兀自拿起手邊的茶壺,自己給自己添滿。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忍無可忍的更墨年放下杯子,緩慢地伸出食指,對準旁邊的黑貓。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轟!!

  「啊啊啊我的實驗成果∼∼人家珍貴的商品啊啊∼∼」浦原喜助第一個大喊大叫起來,箭步奔到貨架旁,心疼地撫摩著架上的東西。

  被鬼道轟的尾巴焦了一小截的黑貓也弓起背,驚悚地望著更墨年,「墨年你個混蛋你燒我尾巴做什麼?!!!」

  更墨年立刻大驚失色,「啊!貓講話了!!講話了!!!是妖貓嗎?妖貓!!」

  全部人默。

  黑貓怒,「西洞院墨年!!老娘廢了你!!!」

  更墨年楞,「……母的?怎麼說話是男人的聲音?……浦原喜助你家竟然有人妖貓這麼稀有的品種!!!」

  全體再次默。

  黑貓呲牙,「你給我裝!!」

  更墨年無辜,「人家只是在喟歎,認識了這麼多年,沒想到你竟然有人妖的潛質……」

  「蓬∼」

  一陣煙霧,黑貓消失不見,一絲不掛的四楓院夜一閃亮登場。更墨年立刻反應過來,運起瞬步就往外逃。

  「跟‘瞬神’比瞬步,小墨年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

  夜一仰天狂笑兩聲,也運起瞬步,消失在原地。

  「啊啊你們兩個別朝架子撞啊!!誒誒,別往那邊跑!!不要踩!!我的新型義魂丸……」

  15分鐘以後。

  更墨年喘著粗氣癱在地上,旁邊是一臉紅光但同樣呼吸急促的全裸夜一,但人家是站著的。

  「小墨年,跟我比瞬步,你還差得遠啊!」夜一狂傲地大笑兩聲。

  更墨年翻了個白眼,「夜一,你藏拙啊藏拙!我根本不知道隱秘步法裡還有那麼幾種!!被追上了也不怪我啊∼」

  夜一嗤笑,「白癡!難道你就不能把隨便的兩個結合起來麼?我可是一點沒保留全教給你了,是你自己資質問題啊資質!」

  更墨年怒。隨便兩個結合?要是這麼簡單,她也是瞬神了!!丫根本就是個變態!!

  夜一鄙視地看著更墨年,「小墨年啊,別這麼仇視我嘛∼這步法可不只是我一個人會結合的,喜助也會啊∼∼」

  「……」兩個變態!!!

  「我說你們兩個……」一個幽怨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驚的更墨年和夜一同時怔了一下,回過頭,是如怨魂一樣的浦原喜助。

  「喜……喜助?」

  「……你們兩個砸壞了我近三年的成果……」浦原臉上盡是陰影,身邊怨念四起。

  更墨年和夜一兩人硬是乾笑了兩聲。

  突然衣領被人猛一提,更墨年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見浦原喜助一手扛著夜一,一手拎著她的後衣領,一腳踢開地下室的門,嗵嗵兩聲,把他們倆扔了下去。

  「你們兩個,今天給我做好死的覺悟吧!鳴叫吧,紅姬!」

  更墨年和夜一兩人面面相覷。一秒,兩秒……

  「啊啊啊喜助不要啊我們錯了啊錯了!!真的,請原諒我們吧!!」

  「遲了!」

  「……」

  「……」

  終於,風波平靜,眾人又重新圍坐回了桌子旁,夜一也難得地穿上了衣服。

  「墨年這次,要在現世呆多久?」浦原喜助開口。

  「10天。今天是我在這裡的第二天。」更墨年答。

  「白哉小弟呢?」夜一問。

  更墨年怔了一下,「……他沒跟我一起來著……6個人分三小組,我一人一組……」

  「——誒?」全體驚訝。

  「呵,呵呵。」更墨年乾笑。

  浦原喜助和夜一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墨年,之前的戰鬥,我和喜助可是從頭看到尾,你現在真的變強了啊∼」

  更墨年撇嘴,「如果不強一點,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又被拋棄。」

  話一出,夜一和浦原喜助兩人都怔了一下,氣氛一下僵了起來。

  「啊!」

  更墨年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突然出聲。浦原喜助無力地看了一眼天花板,他知道,某人又要找些奇怪的理由來轉移話題了。

  顫巍巍地指著對面的甚太和小雨,更墨年難以接受地咽了咽口水,「喜助,夜一,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有孩子了都不告訴我?!!!還是兩個?!!」

  ……

  一片沉默。

  掀桌,甚太怒,「我才不是他們倆的孩子!!」

  更墨年擺擺手,「沒關係沒關係,男孩子總歸有叛逆期的∼」

  「女人!!!」

  「乖孩子是要講禮貌的喲∼」

  「你給我去死!!」

  「縛道之四,灰繩。」

  「啊啊啊,放開我!!!」

  沒有再理甚太,更墨年知道,他旁邊的那個握菱鐵齋是個鬼道高手,如果她沒猜錯,應該就是一起和浦原喜助叛逃的曾經的大鬼道眾鬼道長。

  轉過頭,「喜助,能不能告訴我,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浦原和夜一皆楞了一下,就連握菱鐵齋也突然沉默了下來。

  「除了崩玉,還有沒有別的原因?」更墨年看著他們,「我一直在查,卻沒有任何收穫。」

  一陣沉默,浦原頓了頓,一手壓低了帽檐,「能有什麼原因?自然是因為崩玉了。」

  更墨年驚訝,這個答案……她明顯接受不了。

  「只是……因為崩玉?」她試探地問。

  「當然。」浦原回答。

  更墨年沉默下來,咬了咬唇,許久,抬起頭,「喜助,平子呢?」

  眾人默,沒有一個人開口。

  「回答我。」更墨年眯起眼睛。

  「……死了。」浦原喜助回答,「都死了。」

  望著眼無表情的浦原喜助,她忽然非常想笑。

  「死了?」

  「恩。」

  嗤笑。

  「那為什麼,我在現世,見到他了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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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之秋

  其實,更墨年對於自己之前見到的那個人是不是平子還是持著保留態度的,畢竟在她心裡,那些人,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然而今天,當她把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所有人的神色都變了。

  「我見到了他,這樣你還是堅持要說,他們死了嗎?」

  浦原喜助低著頭,帽檐下的陰影遮蓋住了他的眼睛,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旁邊的夜一難得地安靜坐在一邊,神情嚴肅。握菱鐵齋則是直接讓小雨和甚太出去,自己坐在一旁緘默不語。

  「你們為什麼都不說話了?」更墨年冷笑,「是想著怎麼再騙我一次嗎?」

  夜一皺了皺眉頭,對更墨年的話感到不可思議,「墨年!」

  「我說的不對嗎?」更墨年看了一眼浦原喜助。

  沉默許久,浦原喜助忽然一聲輕笑。

  「墨年你,確定你見到的是平子,而不是別人?」

  更墨年楞,「什麼意思?」

  「只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認錯了而已。」

  「我沒有認錯!!」

  更墨年不禁提高了聲調。

  「我沒有認錯,那是平子,即使外表再怎麼變,他的氣質、氣息,全都告訴我那就是他!」

  「氣息?」浦原喜助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你說氣息?平子的氣息?」

  更墨年驚訝地望著他。

  「……別開玩笑了。」

  「喜助……」更墨年楞楞地望著這個一向都維護著自己的男人,被他那濃重的嘲諷的語氣驚在了當下。

  「墨年,不要自欺欺人了,平子死了,他們都死了。」夜一接過話,語氣是少見的嚴肅,她緊皺眉頭,似乎不想提起往事,「喜助沒能救他們,而是……親手把他們送進了墳墓。」

  「墳墓……」

  「你只要知道他們回不來了……就可以了。」浦原喜助淡淡開口。

  刹那寂靜。

  「……回不來了?」

  更墨年慢慢咀嚼著這四個字,心底逐漸升騰起一股蒼白到微微刺痛的難過,連帶著她的四肢百骸,全都涼了起來。

  一把抓住浦原喜助的衣服下擺,更墨年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就連語氣都帶上了絲絲乞求。

  「喜助……你不會再騙我一次了,是不是?你對我說實話……平子、羅茲、日世裡他們,真的死了?真的……回不來了?」

  浦原喜助怔怔地望著更墨年的臉,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喜助,我真的不怪你們,一點都不怪……你告訴我,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墨年……」夜一忍不住出聲,「墨年,平子他們其實……」

  「真的死了。」浦原喜助開口,「真的,回不來了。」

  「……」

  夜一怔怔地看了浦原喜助一眼,許久,撇過頭,不再說話。

  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更墨年手足無措,抓著浦原衣服的手又緊了緊,說話也慌張起來。

  「……浦原喜助你個禿子……原本我還抱著希望以為他們會和你們一樣好好活著,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無情地粉碎了我的期待……」

  夜一皺了皺眉,輕輕攬過她,頭放在她的肩上。感受著夜一穩熱的體溫,更墨年忽然感到一陣徹骨的恐懼感,如同從高高的雲端忽然失足落了下來。

  她笑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怎麼都掉不下來。

  「原來是真的回不來了啊……我還以為……我還想好了,送什麼給羅茲和日世裡當見面禮來著……呵……」

  原本並不會如何,死去了幾十年的人,她也不會再去有什麼執念。

  然而,自從那天在拐角處見到了那個和平子相似至極的人以後,沉寂多年的希望就像是被誰從死灰裡翻出來的丁點火星,在見到浦原和夜一後,猛地複燃。

  然後,在燒到最旺盛的時候,被人用冷水全部撲滅,

  零星不留。

  夜一輕拍著更墨年的背,歉意爬上眉間,卻又被小心地隱藏起來。和浦原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她輕輕推開更墨年。

  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浦原喜助並掌成刀,狠狠敲在更墨年後頸上,後者頓時暈了過去。

  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更墨年,浦原喜助看了一眼已經變成黑貓的夜一,淡淡開口。

  「夜一,拜託你了。」

  黑貓夜一應了一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把更墨年放在塌塌米上,浦原喜助低頭,一手輕輕撫上女子的臉龐,散落的頭髮被修長蒼白的手指聚攏在耳夠,頓了頓,手指劃過女子的唇。

  「墨年你,還是沒哭出來啊……」

  對不起,不能把你捲入更深的旋渦裡了。

  此時的靜靈廷,沒有一個人知道真相。告訴你,只是害了你。

  我只能等。

  在沒有弄清楚那人的陰謀前,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你掉進深淵。

  浦原喜助已經走錯許多步了,已經,不想再錯下去了。

  「欺騙……嗎?」

  呵。

  #####

  走出浦原商店,黑貓夜一駕輕就熟地朝一個方向跑去,最後,停在了一個空曠的街道上。仰起頭,不意外地看到不遠處房頂上,一個金色短髮的男子正懶散地蹲在上面。

  三兩下跳上房頂,夜一放慢步子,一步步走了過去。

  察覺到黑貓的接近,男子扭過頭,咧開嘴,「喲,來了。」看著黑貓在他身邊坐下,男子勾了勾嘴角,「想著你也應該來了,夜一。」

  夜一和他一起看著前方的風景,開口,「平子,你還是老樣子。」

  穿著格子襯衫、旁邊豎著一把武士刀的男子懶懶地應了一聲,便也不再開口。

  這個男人,正是平子真子,曾經的五番隊隊長。

  「這麼說,墨年那丫頭已經見到你們了?」平子首先開口,但眼睛卻還是望著前方。

  「這麼說,墨年說她見到你,是真的了?」夜一語氣十分肯定。

  「那純屬偶然。」平子淡淡地開口,「我沒想到她竟然會來現世。」而且,一點都沒變。

  「但她的確看到你了。」

  「所以你才來的吧……」平子輕笑。

  「想知道她什麼反應嗎?」夜一的語氣帶上些許沉重,「喜助親口對她說你們都死了的時候,我差點以為她會崩潰。」

  平子笑了笑,沒有開口。

  相比于平時,今天的他的確正經多了。不知是不是因為見夜一的緣故,還是他們所談論的話題的緣故。

  夜一沒有再說下去,周圍又寂靜起來。

  許久,夜一有些猶豫地開口。

  「你們……見她嗎?」她頓了頓,「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和喜助會告訴她。」

  她還是心軟了。

  浦原喜助讓她來找平子,是想讓他不要見墨年的……她還是不忍心看到墨年那個樣子。

  如果平子他們願意……即使是和喜助吵上一架,她也會帶墨年過來的。

  一陣沉默。

  看著旁邊一臉凝重的平子真子,夜一歎氣。

  「……害怕了嗎?」

  害怕你們現在的樣子,無法得到她認可嗎?

  平子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大概吧……」

  夜一嗤笑。「是羅茲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你們是不是有點小看墨年了?」

  平子怔了怔,搖頭,「正是因為沒有敢小看她,才不見的啊……如果讓她知道事情真相,以她的個性,絕對會和藍染拼命的。即使死,也會拉個墊背。」

  夜一身體一震,不再說話。

  夕陽西墮,天邊的紅雲火一般燃燒著,秋天的空座在這個時候越發地安靜起來,偶爾風過,帶起男子的金髮和襯衫下擺。屋頂上一人一貓開始隨意地閒聊,卻全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西洞院墨年’這個名字。

  「日世裡呢?」

  「估計和拳西在對K吧……兩人的虛化時間都還在不斷延長。」

  「她一定現在也還極度討厭著喜助。」

  「這你說對了,那傢夥說,恨不得拔光他的頭髮。」

  「其實喜助還是非常想念日世裡的。」

  「托他的福,日世裡越來越暴力,過一陣子估計連拳西都不想跟她打了。」

  「不是還有羅武嗎?」

  「羅武戀上了JUMP。」

  「……不要告訴我莉莎還在看泳裝天堂。」

  「安心∼她已經轉戰正式A書了。」

  「……羅茲還好吧?」

  「你覺得呢?」

  「也對,那個人沒死前羅茲肯定也不會死翹翹。」

  「啊啦啊啦,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呢?該不會是說藍染吧?」

  「說來……聽說市丸銀當了三番隊隊長啊……」

  「羅茲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藍染當五番隊隊長,你也很‘開心’吧?平子‘前’隊長?」

  「看你說的,碎蜂難道就不是個好孩子嗎?四楓院‘前’司令?」

  「……平子你的語調還是那麼討人厭啊∼」

  「不客氣,這是人家一大特色。說來,你果然還是我初戀女友啊∼」

  「真是對不起,我對一刀齊沒興趣。」

  「我受傷了……」

  「恭喜。」

  「……」

  不是不想見你。

  只是,我們這樣的姿態,註定無法再回去。

  請原諒。

  已經……不想讓你再捲入任何危險了。


☆、該見的逃不掉

  於是,更墨年就在浦原商店裡呆了近一個星期的時間。

  被打暈後的更墨年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浦原喜助拼命。

  兩人連打了無數個回合以後,她以為浦原喜助會給她一個正經的理由,誰知道,他竟然說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你那個樣子,太難看了。」

  更墨年怒。

  原本要繼續追問關於平子羅茲的事情,然而,還沒等她開口,大虛的靈壓就出現了。

  於是,事情就這麼擱置了下來。

  這一個星期裡,某人生龍活虎生生不息地砸壞了浦原據說‘完全可以養活他大半輩子’的實驗品,以此來發洩心中的怒火。

  怒從何來?

  怒從大虛來。

  7天,大虛一個個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天天在不固定的時間裡朝她所在的地方招呼,甚至她正在洗澡,小雨突然拉開門就對著她異常平靜說,墨年阿姨,大虛來了。

  掀桌。

  「為什麼浦原不去對付那些該死狗娘養的大虛啊!!」更墨年怒。

  「店長說,他不好搶了你的飯碗。」小雨平靜答。

  怒指,「浦原喜助!老娘在洗澡!!!」

  一個聲音悠悠傳來,「墨年你再不出來可就要被大虛掀了房頂走光喲∼」

  氣結。

  再然後,就是更墨年拖著她那一把老骨頭披掛上陣,跟一群大虛風中淩亂群魔亂舞一番,而浦原商店眾人則是搬著凳子嗑著瓜子看著她騰雲駕霧,降妖除魔。

  朽木小隊的其他人偶爾也會過來觀戰,自從更墨年贏了朽木少年15壇好酒以後,他就再也沒散落過一次他的千本櫻,只是冷著一張臉看著空中黑色的身影東奔西跑。

  而這邊拼著老命的更墨年一邊操著淩刃人妖四處砍,一邊就想,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朽木少年會把她帶來現世了,敢情自己就是一高級勞模!!

  漸漸的,不僅是更墨年,就連川藤和田中,甚至是小雨和甚太都看出不對勁來了——空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為什麼朽木小隊分散在各處,而大虛卻惟獨認識了她更墨年這一個靈壓?就算是人妖大人再鋒利,也不帶這麼跟堵槍口一樣前僕後繼吧?!!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地方,那就是:大虛被操縱了。

  可是,如果要殺她的話,來個狠角色就行,讓這些大虛不停地試探算什麼?

  再說,誰能操縱大虛?

  很多人問她到底得罪誰了,然而更墨年瀟灑地一甩頭髮,說,老娘得罪的人多了,從上輩子到現在數都數不過來!

  眾人默。

  其實更墨年總感覺夜一和浦原兩人似乎知道點什麼,但問他們,卻一個個避重就輕。思來想去,她覺得,起碼他們不會害自己,因此也就沒有再追究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迎來第8批大虛時,事情鬧大了。

  那天恰逢浦原喜助帶著夜一和鐵齋去進貨(作:估計是潛入屍魂界了……),店裡只有甚太和小雨。感覺到大虛的靈壓時,更墨年正在COS西索用撲克牌大虐甚太。

  無奈地拎著淩刃走出大門,正當她心裡想著今天死活要拖著朽木少年一起的時候,巨大的虛閃便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措手不及地擋開,卻發現,身後的浦原商店一半都已經變成了廢墟,而甚太和小雨則都緊張地跳到了房頂。

  ……虛閃速度什麼時候這麼快了?!!

  感覺到不對勁的更墨年態度稍微嚴肅了些,躍上天空,卻整個人震驚了。

  她面前的大虛……很少……

  而朽木少年他們附近的大虛,卻多到嚇人!!

  整個空座被籠罩在一片恐懼不祥的靈壓中,小雨忍不住咳嗽起來,又一道虛閃自身邊劃過,更墨年慌了。

  眼前的虛……和前幾天殺過的完全不一樣。僅僅是幾隻而已,靈壓就已經令小雨和甚太臉色蒼白。更墨年果斷地拿起通訊器,決定通知朽木白哉。

  「白哉,事情有點詭異,你那邊怎麼樣?」

  沉默一陣,朽木白哉的聲音冷冷傳來,「有點麻煩。」

  短短四個字,更墨年就已經完全明白了——事情大了。

  多麼明顯!能讓朽木白哉都說麻煩,只有一個原因——大虛多到令人乍舌了!

  不再多說,更墨年揮起淩刃便砍上了就近的敵人。她有種預感,這場戰鬥,必須要快點結束。

  一上來就是第二階段解放,‘落風’淩刃夾著暴亂的風狠狠劈在大虛身上,而敵人卻沒有在意料中化成靈子。更墨年大驚,努力扭身躲過同時而來的兩個巨大的虛閃,站定,冷汗爬上額頭。

  她不得不承認,她面前的這些大虛,似乎是……進化了。

  得到這個答案的更墨年震驚地忘記了呼吸。進化?太假了吧……只有崩玉可以控制虛和死神的力量,那麼這些虛……被人改造了?!!

  驚恐。

  她究竟惹上了什麼樣的敵人啊……

  手腕一轉,淩刃揮過身側,更墨年瞬步沖了過去,對準大虛橫身就是一砍,後者立刻被絞成兩半,正當她松了一口氣時,一記虛閃從另一邊朝她襲來。

  更墨年下意識地用淩刃擋在身前,整個人被轟到了地上。搖晃著站起來,她看向天空,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騙人的吧……這樣還沒死?!!」

  像是引證她的話一般,只剩一半的大虛張開嘴,紅色的光芒正不斷朝它口中聚集,隨時都會再給她一擊。

  反應迅速地躍到空中,那記虛閃剛好落在她原來所在的地上,緊接著,一左一右兩記虛閃朝她飛速而來。腳下猛地一蹬,更墨年整個人向上竄去,誰知,第四個大虛早已經等在那裡。

  ……大虛也會群攻了……很好……

  「隱秘步法四楓之三,空蟬。」

  逃過一劫的更墨年重重喘了口氣,示意小雨和甚太先找個地方躲一下,她臉色凝重。在更墨年面前的大虛只有四個,但如果她沒猜錯,每一個都和那個半死的大虛一樣,估計只有攻擊到頭

  部的面具才會完全死亡,否則,砍多少次都是徒勞。

  勾了勾嘴角,更墨年終於完全興奮了起來,手裡的淩刃配合地抖了抖。上次是因為要贏朽木少年的酒,今天終於可以好好殺一場了。

  「第三解放,斥風!」

  感受著周圍被抽空的氣流,更墨年活動了活動筋骨,提著刀便沖了上去。斥風強大的力量引得周圍的空間陣陣扭曲,她舉起刀,首先便朝那只剩一半的大虛砍去。頓時,天地間的風似乎都向它湧去,不消一會,大虛的面具便被風絞了個粉碎,一隻大虛宣佈死亡。

  興奮地舔了舔嘴唇,更墨年一刻不停地又沖到了旁邊的大虛旁邊。斥風淩刃所到之處,空間皆是一陣顫抖。左手一道五十級鬼道,右手順勢一刀砍過去,又一隻大虛消失。

  還剩兩隻,但對更墨年來說已經夠不成威脅。虛閃自身邊劃過,她順著紅光的方向便沖了過去,正準備舉刀,大腦卻潛意識地感覺到背後的危險。戰場上不能有絲毫猶豫,正是這停頓的一秒,一記虛閃悄無聲息地轟到了她身上。

  緊接著,巨大的爆炸聲才剛剛響起。

  更墨年整個人猶如一塊破布從空中飄落下來,狠狠地砸在地上,全身的骨頭像是被誰強行錯位一般,難忍的巨痛遲緩了一秒才被大腦接收,一大口血不由自主地嘔了出來。

  費力地屈了屈手指,感受到淩刃依然被握在手心,一時竟然站不起來。

  想到剛才那突然的虛閃,她不禁想仰天怒駡。

  娘的,剛才那個虛竟然扮豬吃老虎!!

  憑著那招無聲無息甚至沒有靈壓波動的虛閃,它絕對可以笑傲大虛界了!!!

  只是,更墨年不知道,無聲無息那一招只是改造者無意間開發出來的,連改造者本人都不知道,否則單憑這一招,屍魂界就完了。

  只能說,她倒楣遇上了。

  感受著另一隻虛的虛閃也即將聚成,更墨年強忍著巨痛拖著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眼睛緊緊盯那只變異虛,一咬牙又沖了過去——說什麼也要先殺了它!

  因為剛才那一擊,更墨年的身體行動變得沒有之前迅速,堪堪躲過另一個虛閃,她來到變異虛面前,正準備揮刀,大虛毫無預兆地張嘴,又一個虛閃發了出來。立刻反應過來用刀擋在身前,更墨年還是連續倒退了數步,身體翻滾,穩穩地立在了空中。

  「破道之三十三,蒼火墜!」

  鬼道轟在大虛身上,卻只是留下一絲痕跡。

  感受著體內逐漸減少的靈力,更墨年第一開始詛咒起市丸銀來。就知道不應該聽他的把靈力封9成!!這樣打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原本她早就想用卍解的,但是就算滅掉了這兩頭虛,以她現在所剩的靈力,等待她的只有再一次的沉睡,而且一定是超過一年的沉睡!

  ……況且,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她不能卍解,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會卍解——現在的場景,就像是誰在有意刺探她一樣……如果是敵人,提早暴露實力就等於是死!

  ……誰在刺探她?

  她對誰,構成什麼威脅了嗎?

  提起刀再次沖了過去,這次,她先沖向那只正常的虛,提早解決,免得礙手礙腳。一刀劈下去,眼看著面具開始破裂,更墨年的身體便已經先一步作出反應,往旁邊一挪,紅色的虛閃一下轟在了那只還沒來得及死絕的大虛身上。

  心裡一陣後怕,她轉身對上變異虛,身上的傷口因為剛才來勢洶洶的虛閃而撕裂的更大,死霸裝粘粘地貼在身上,整個人像是溺水的女鬼。沖過去,卻又被突然的虛閃攔截,戰鬥終於變成了更墨年最討厭的拉鋸戰。

  不能卍解,不能發高級鬼道,最拿手的近身戰又被阻——更墨年已經鬱悶到了極點。正當她孤注一擲想拼一下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瞥到了地上拐角處的陰影裡的身影。

  呼吸瞬間被抽空,大腦一片空白。

  一記虛閃就這麼轟上了她的身體。

  「……平子……真子……」

  「轟!」

  更墨年整個人又一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肋骨啪啪啪碎裂聲極是刺耳。

  角落的人呼吸一滯,抽出刀便要衝出去,然而更墨年來不及站起身,先一步喊出了聲。

  「不准去!!」

  平子身體猛地停了下來,回頭,看了更墨年一眼,沒有回答,徑直朝大虛跑去。

  「我讓你停下!!」更墨年撕心裂肺地喊著,不顧身上的傷,瞬步發動,舉起淩刃就擋在了平子真子面前。

  一口血吐出來,平子白色的襯衣瞬間被染得血紅。

  震驚地望著眼前猶如血人一樣的更墨年,平子真子像是被誰剝奪了說話的權力,睜大眼睛,嗓子深處卻像是乾涸的河流,發不出任何聲音。

  「……有人……咳,有人故意試探我……你不能出去……」

  此時,更墨年已經確定有人在試探她,而且一定是屍魂界的人,如果真的是這樣,已經死去的‘五番隊前隊長平子真子’就無論如何不能出面!

  狠狠地咬了咬牙,平子強忍著心裡翻江倒海毀天滅地般的不甘,以及令他無地自容的羞恥。

  「讓開!」

  「我不讓!」

  「我讓你讓開!」

  「我不讓!!!」

  更墨年怒瞪著眼前金髮的男人,忍不住又吐了口血。身後的大虛隨時都可能再發一記虛閃,而她拿刀的手早已經忍不住顫抖。

  「……不准去!否則,我死給你看……」


☆、一腳深淵

  離開屍魂界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平子真子一直在問自己,到底當初阻止了更墨年,是對還是錯。

  當時羅茲在旁邊一邊纏著手上的繃帶,一邊說,真子,你還是瞭解墨年太少了。當年的事一旦讓她知道,後果遠遠不是你我所能預料到的。

  他說,平常越是壓抑自己的人,一旦爆發起來,比任何人都恐怖。

  西洞院墨年正是這樣。

  怔怔地望著半空中渾身是血的更墨年,平子發現,自己活了幾百年,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對不起誰。那種愧疚感,混雜著明明有能力卻無法出手的蒼白,仿佛一面巨大的鼓,一下一下狠狠地敲擊在他身上,生疼生疼。

  更墨年早已經沒有靈力了。被迫承受了三個虛閃以後,斬魄刀的解放也已經退到了第一階段,幾乎是憑著力量在和大虛硬拼。

  剛才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平子真子原本已經格開她的刀,卻在聽到那句「我死給你看」的時候,硬生生收回了自己的腳。比他晚來一步的假面眾一個個震驚地望著空中的更墨年,又看著抽刀擋在他們面前的平子,頓時全明白了。

  日世裡眼睛赤紅赤紅,拼了命要往前沖,卻硬是被攔了下來,氣的她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平子抱著她的腰卻怎麼都不鬆手。

  「啪」地一巴掌狠狠地煽在他臉上,日世裡發洩般地大喊。

  「平子真子,你他媽混蛋!!」

  平子撇過頭,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羅茲緊皺著眉頭,於心不忍地拉下日世裡,掃了平子一眼,歎息,「日世裡,別鬧了。真子是第一個趕到這裡的,如果要幫忙,早就動手了。」

  日世裡一把甩開羅茲的手,「放屁!他根本連見都不想見墨年!!」

  羅茲怔。

  斬魄刀放回劍鞘,平子斂下眼眸,冷冷開口。

  「日世裡,想讓她死,你就去,我不攔你。」

  日世裡整個人怔住,半晌,一把抱住頭,蹲了下來。

  「……所以,我才討厭死神……」

  更討厭,身為假面的我們。

  從來沒有……如此討厭過。

  一隻手掩著面,平子的嘴角帶著化不開的嘲諷,費力地向上勾了勾。

  「浦原,夜一,你們再不來,就真的遲了。」

  就像是回應平子的諷刺一般,一陣風過,夜一站在了他身邊,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

  抬起頭,平子看了一眼夜一,沒有說話。

  順著她的目光,半空中,浦原喜助正抽刀淩空而立。

  一手攬過更墨年,浦原瞬步躲過那怪異的虛閃,站定,冷冷地掃了一眼對面的虛,乾脆俐落地用斬魄刀向上一挑,一道紅光從刀中淩厲而出,正中大虛的面具。

  和更墨年對戰了將近半小時的大虛,就這麼化為了靈子,消失在天地間。

  低頭看懷裡的人,後者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臉色蒼白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一般。

  「……抱歉,來的有點晚了。」浦原輕聲說。

  更墨年沒有說話,只是睜著大眼睛瞪著他,仿佛要看進他的眼睛深處一般,無神的眼睛裡仿佛浩瀚的海洋,盛滿了空白以及……徹底的絕望。

  「……墨年……」

  「浦原喜助。」更墨年截斷她的話,此時,她已經連抬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眼睛澀澀的,非常難過。

  「……不要讓我暈過去……無論你用什麼方法都沒關係……」

  浦原喜助怔了一下,橫抱著她的手緊了緊。

  「……」

  「……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更墨年的意識開始不斷消散,狠狠地咬著舌頭,陣陣刺痛使她的大腦保持著一絲清醒。

  「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們全都要……一而再,再二三地騙我?」

  #####

  浦原商店,浦原喜助的臥室。

  更墨年躺著,全身如同被野獸撕咬,傷口火辣辣地疼,原本一成的靈力也消耗的一乾二淨,大腦渾渾噩噩,隨時會陷入漫長的沉睡。

  房間裡除了她,還有浦原喜助和握菱鐵齋。原本日世裡一直嚷嚷著也要進來,但卻被平子眾人擋在了外面。有昭田缽玄——原護廷13番鬼道眾副鬼道長,如今正在維持著結界。

  意識浮浮沉沉,更墨年仿佛覺得自己坐在一艘小船上,而大海風浪四起,隨時可能把她吞沒。耳中恍惚傳來浦原喜助的聲音,她費力地睜開眼睛。

  「墨年,準備好了嗎……」浦原猶豫地皺了皺眉頭。

  更墨年瞥了他一眼,全身的毅力全部用在眼睛上,她不能閉眼,否則真的醒不過來了

  「……囉嗦……」

  輕輕歎了一口氣,浦原沉聲,「鐵齋,壓住她,墨年曾經掙脫過六十級的鬼道。」

  握菱鐵齋驚訝了一下,隨即點頭,「交給我。」

  浦原點頭,俯下身,他靠近更墨年的耳邊,「墨年,忍不住就喊出來,會有點疼,相信我,很快就會好。」

  更墨年點一下頭。

  深吸一口氣,浦原喜助一手拿著一根銀針,另一隻手觸碰到更墨年左眼的眼罩,幾乎同時,眼罩被一下掀開,而銀針也猛地紮了下去。

  頓時,強大的靈力洶湧澎湃地全部灌入了身體,原本虛弱到幾乎沒有的靈壓瞬間飆升,立刻籠罩了整個房間。

  事實上,浦原喜助並沒有告訴更墨年她左眼上的眼罩究竟壓制了多少靈壓,所以儘管她有所準備,卻還是沒有抵擋住如此突然的靈壓灌入。

  自從上次練成卍解以後,更墨年雖然沒有比較過,但對於自己的真正靈壓還是有著大致的猜測的。畢竟以她的體質,壓制靈壓後的進步,原本就是翻倍的。

  只是沒想到,在她靈力即將枯竭的時候,迎接她的竟是這樣的洗禮。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喊聲頓時從更墨年口中發出,猶如萬蟻穿心般的巨痛在眼罩被掀開的一瞬間席捲了她的全身,甚至連靈魂都在不斷地顫抖。

  她死命保持著清醒,但撲天而來的靈力卻猶如流瀉的洪水,澎湃地刺激著她身體的每一個地方。

  手腕隱隱傳來一陣酥麻,像是一陣清泉流入腦中,她記起來,應該是那根銀針。

  「縛道之九十九,卍禁初曲,止繃!」

  靠著灌入靈力來刺激身體機能……如果失敗,比死還難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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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時間一分一分過,直到日世裡不耐煩地砸了8個茶杯以後,握菱鐵齋終於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鐵齋,墨年怎麼樣?喜助呢?」夜一拉住他,語氣裡掩不住的焦急。

  握菱鐵齋朝眾人鞠了一躬,「浦原大人說已經沒有危險了,只是因為脫力,所以陷入了短暫昏迷。」

  眾人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平子頓了頓,回頭掃了一眼眾人,「沒事的話,都回去吧。」

  莉紗首先點點頭,「是得走了,一會那些死神也會過來。」

  這麼一說,眾人都一一向夜一等告別,反正,在他們看來,平子會解釋一切的。

  日世裡和羅茲沒動,平子斂下眼眸,「隨便你們。」

  留下來,就要做好準備承受一切。

  走進房間時,浦原喜助正對著門,靠著牆,平常一直戴著帽子被扔在角落,淡金色的頭髮遮住眼睛,聽到腳步聲,他抬了抬頭,勾了勾嘴角,「喲,你們來了。」

  夜一徑直來到更墨年旁邊,一手撥開她因為汗水而粘在額頭上的頭髮。

  「喜助,墨年她怎麼樣了?」

  浦原喜助笑了笑,舉起自己的左手,鮮血淋淋。

  「好的很,能咬成這樣,應該說真不愧是墨年嗎?」

  「噗——」

  「日世裡……不要嘲笑我了……」

  「你活該!」

  「日世裡小姐……」

  放棄和日世裡爭吵,浦原喜助看了一眼更墨年,發現後者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瞳孔此刻正平靜地看著他,然後又轉到其他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挑,開口,聲音艱澀。

  「……都圍著我做什麼?又不是要生孩子。」

  眾人怔了一下,也都識時務地散開,隨意地坐到旁邊。夜一端來一杯茶遞給更墨年,原本是要親手喂的,卻被她接了過來。

  艱難地坐起身(還是在日世裡的幫助下),灌下茶,嗓子深處的乾澀逐漸消失,但聲音卻仍帶著大病初愈時的虛弱感。

  習慣性地摸了摸眼罩,更墨年有些好笑,被封了9成的力量,還要動用90級的縛道……真是小題大做,搞的她現在全身都像是被壓路機碾過一樣。

  被子隨意地放在了旁邊的地上,更墨年開口。

  「朽木少年呢?」

  夜一頓了頓,開口,「白哉小弟的副隊長犧牲了。」

  更墨年皺眉,「……川藤?」

  夜一點點頭,之前她曾去看過。

  「川藤是個好孩子啊……」更墨年歎氣,「白哉應該會先回屍魂界一趟,彙報情況,同時準備隊葬吧……」

  夜一默。

  「說到隊葬……當初給羅茲準備隊葬可是忙了三天呢……」雖然更墨年自己沒怎麼忙,事情全部交給了副隊長和其他席官,「平子的也是。」

  話一出,眾人呼吸明顯一滯。

  更墨年卻沒有去注意周圍的情況,只是自顧地繼續說著。

  「說來,日世裡,你的隊葬我還有去參加來著……」

  聽到自己的名字,日世裡楞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平子和浦原,最後對上更墨年,習慣性提高音調,「……我,我還沒死呢要什麼隊葬啊你個禿子!!」

  「嗨嗨∼」更墨年一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的無奈表情,擺了擺手,「我當時並不知道啊……大家都不知道,所以自然而然以為,你們都死了。」

  語氣驟然降了下來,聲音裡還帶著淡淡的嘲諷。

  一陣沉默。

  「所以說,」更墨年抬起頭,「你們還真是……玩我很開心吧?」

  「墨年……」羅茲忍不住開口。

  「算了。」她淡淡開口,打斷他,掃了一眼浦原,「我好像,不想聽你們解釋了。」

  浦原喜助瞳孔暫態一緊。

  解釋什麼的,改變不了被騙的結果。早在她承受靈力灌入的時候,她就已經想清楚了。

  有些事情,如果他們想要讓你知道,那一定會在有一天全部告訴你。如果不想,那麼解釋也就變成了逢場作戲。

  就像是對於市丸銀,不想讓她知道的,她不去問。

  這是對自己的尊嚴,最後的維護。

  「我想睡。」她開口,「你們要是不出去,我也不介意被你們看著睡。」

  「墨年……」夜一忍不住出聲。

  「怎麼?」

  「對不起,當時因為情勢所逼……」

  「我知道。」她打斷了夜一。「來不及跟我打招呼,是吧?」

  夜一頓了頓,點頭。

  更墨年沉默了一下,輕笑,「你說的我想到了。你們是不是被什麼阻攔了,或是你們被誰陷害了,所有我能想到的突發情況我都想到了,你不用解釋。」

  她編造了無數的理由,然後拼盡全力說服自己。

  只為了給那些拋棄自己的人開脫。

  「我的實力不夠強,所以沒能讓隊長放心地把我帶在身邊。」她緩緩地說,「只是區區三席而已。」

  羅茲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所以說,你們不用解釋這些。」

  更墨年看了看旁邊一直安靜沒有開口的浦原喜助和平子真子,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因為我,活該被扔下。」

  她以為自己變強了,就可以不再被拋下。

  以為曾經他們說過的話,有一天終會兌現,以為自己從來都不會被欺騙,以為一切如初。

  真是錯的離譜。

  「我以為自己成功了……」她喃喃道。

  然後可以放心的被信任,放心的被他們託付一些事情。

  扯淡。

  「出去吧,你們。」

  更墨年淡淡開口,整個人又重新躺回塌塌米上,拉過旁邊的被子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並不是用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化上句號的。

  即使真心的也不行。

  平子真子和浦原喜助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沉默了一下,平子拉起日世裡首先朝門外走去,日世裡驚了一下,甩開平子,看了一眼更墨年,先一步走了出去。然後是夜一,然後是羅茲。

  浦原喜助最後。

  「喜助。」更墨年突然出聲。

  正準備拉上門的浦原喜助動作一停,臉上的表情捉摸不定,卻是斂著眼眸。

  「喜助,你走以後,屍魂界裡有個人,說過和你一樣的話。」她緩慢而又平靜地說著,背對著門,不去看身後人的表情。

  意識裡,兩個畫面不斷地交替進行,像小時候玩過的簡易幻燈機,被誰操縱了旋轉把手。

  金髮的男人堅定而緩慢地說,放心,浦原喜助會保護西洞院墨年。

  銀髮的男人說,放心,不會殺的。

  不斷地重複播放,不斷地在耳邊迴響。不同的面容,不同的聲音,卻同樣穿著白色的法披,同樣用著一種語氣。

  更墨年勾了勾嘴角。

  「只是,我一個都沒選擇相信。」

  真話也好,謊言也好。

  今天以後,她一個也不想再相信。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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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缺一

  平子真子走出浦原商店的時候,身後就只有浦原喜助一個人,美其名曰送行。鐵齋正在教訓小雨和甚太,夜一因為心裡不爽而在客廳裡不停地吃不停地吃,更墨年自然還在房間裡。

  日世裡弓著腰,雙手插在口袋裡,表情極差地望著別處,羅茲安靜地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難過還是‘早知如此’的感慨,他們都在拐角的地方等著平子真子。

  「那麼,我走了。」

  平子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算是打過招呼。他知道,身後的浦原喜助臉上一定帶著非常明亮的笑容——來現世這麼久,那傢夥的脾氣沒變多少,但表情卻豐富了許多。

  通常,笑的越燦爛,心裡就越難過。

  平子猜不到最後更墨年究竟說了什麼給浦原,只知道那之後,浦原臉上就漾起了笑容。

  心裡還是有些慶倖的,雖然他知道這只是消極的逃避方法。

  還好,那些更傷人的話,自己沒有聽到。

  或許以後會聽到,也或許永遠都聽不到。

  但這並不代表,他心裡會好受。

  「平子桑,慢走喲∼」浦原喜助的聲音輕飄,嘴角上揚,卻沒有任何的實質內容。

  所以平子真子才不願意回頭看。

  回去的路上,異常沉默。

  這根本不像是三人平常的風格,因為日世裡和平子兩人從來都是從頭吵到尾的。平子瞥了一眼前面的紅衣少女,後者恰好也轉過頭來看自己。

  「真子,為什麼不向墨年解釋?早點讓她看清藍染的真面目不是更好嗎?」日世裡皺著眉頭。

  平子真子怔了一下,隨即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是啊……為什麼不解釋呢?」

  「你個禿子!我在問你啊!!」日世裡怒。

  回答她的是一片安靜。

  空座的天空乾淨澄澈,平子真子仰著頭,表情淡漠,仿佛沒有聽到日世裡的話一般,陽光灑進眼裡,一陣眩暈。

  為什麼不解釋呢?

  「我們是不是有點小看墨年了?也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所擔心的那麼嚴重……」羅茲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的實力,已經很強了啊……」

  平子閉了閉眼睛,剛才所看到的藍天一下就呈現在了自己的腦子裡。

  「羅茲,你說,我們離開屍魂界多久了?」他隨意地開口。

  羅茲怔了一下,「應該有快20年了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對啊……」他嘲諷地勾了勾嘴角,「現世的時間和屍魂界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

  話一出,羅茲和日世裡兩人同時停了下來,回過頭驚訝地望著身後的平子真子。

  金髮的男人一手扣上帽子,帽檐向下一拉,眼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沒有停下腳步,他悠悠地超過前面的兩人,清冷的聲音傳進空氣。

  「……已經,快60年了啊。」

  60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60年可以讓更墨年變強到能夠獨當一面,卻也可以讓藍染強到翻手毀了她。

  60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也恰好可以讓平子真子看清許多事情。把墨年這麼早就拖到藍染的陰謀裡,這絕對不是明智的,至少在屍魂界,她並不是安全的。也許她可以偽裝的不被藍染髮現,但是,事關生死,任是誰都不會冒險。

  即使是最沒心沒肺的浦原喜助,也選擇了隱瞞。

  平子真子和浦原喜助,沒有把握的事情他們不會做。

  因為他們,都有過刻骨銘心的教訓。

  或許有一天他們都會後悔,但現在,他們都只想保護而已。

  儘管這個方式,既愚蠢又笨拙。

  平子真子幾乎可以預見以後的血雨腥風,作為藍染曾經的隊長,他明確地知曉著藍染比天高的野心,以及深不可測的實力。

  60年前,他就已經能讓隊長級的人‘虛化’,那麼現在呢?

  只可惜,他們的實力不夠,所以才連保護一個人都如此勉強。

  「……真子,你說的是真的嗎?」日世裡驚訝地提高音調,剛才平子的話,使她原本低落的情緒一掃而空。

  羅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平子,想到了什麼,立刻反應過來,但卻沒有日世裡的興奮。

  相反,他的臉上佈滿了擔憂。

  「啊,是真的。」平子懶懶地開口。

  他們來到假面們的大本營前,穿過結界,走進倉庫大門,所有人都坐在那裡看著他們。

  「真子,墨年真的會來找我們?」日世裡又重複了一遍。

  「啊,是真的。」平子難得好脾氣地又答了一次,一屁股坐在倉庫正中間的沙發上,眼睛望著門口。

  「她會來的,你等著吧。」他淡然地說。

  有些事情,她可以尊重你,不問你。

  但有些事情,她卻是一定要知曉的。

  ####

  更墨年一直在昏暗的房間裡躺了很久很久,大腦渾渾噩噩,睡一會,清醒一會,做了很多雜亂無章的夢,卻一個都聯繫不起來。

  依稀記得中間小雨來喊過自己幾回,但都被回絕了。淩刃被放在她身邊,伸手就可以握到。身體的疼痛已經減緩許多,傷也被鐵齋用鬼道治療過,除了疲憊以外,已經沒有任何大礙了。

  正當她想再次睡過去的時候,臥室的門被突然拉開,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門口。

  轉過頭,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人俐落但謹慎地走進來,坐到自己身邊,散發著冷氣,更墨年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白哉……你的動作還真是快啊……」

  朽木白哉沒有理會她的話,微微皺了皺眉,一貫清冷的聲音自口中響起,「你睡了一整天?」雖然是問句,卻帶著肯定的語氣。

  更墨年驚訝地挑了挑眉,隨即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不知道外面天黑了。」

  「身體能動了嗎?」朽木白哉問,她的傷浦原已經說過了。

  「你該不是讓我現在就回屍魂界吧?」更墨年失笑。

  「任務結束,自然要回去。」朽木白哉掃了她一眼——市丸銀可是向他要人了。

  更墨年抽了抽嘴角,掙紮著起身,好不容易坐了起來,撇著嘴瞪了一眼旁邊人,「……竟然也不扶我一把……朽木少年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

  「什麼時候走?現在嗎?」更墨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經被人換過了。

  朽木白哉頓了頓,開口,「……等你準備好以後。」

  話一出,更墨年有些驚訝地抬眼看了看他,這小子,難得有這麼好說話的時候∼

  「朽木少年,姐姐果然沒有看錯你∼」更墨年欣慰地拍了拍朽木白哉的肩膀。

  瞬間,房間氣溫急速下降。

  她插著腰大笑起來。

  很多時候,更墨年總覺得朽木白哉好象什麼都知道,包括她的真正實力,包括自己對當初沒有幫到浦原夜一時的遺憾,甚至是平子他們現在還活著。

  只是,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當作沒見到。

  ‘朽木’和‘白哉’是不同的。

  ‘白哉’才會如此放任更墨年。

  毫不在意地又拍了拍朽木少年,她把刀在腰間別好。

  「朽木少年,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在來的地方集合。」

  她必須要去一個地方,問清楚她一定要知道的事情。

  她想知道,當初平子身上的那奇怪的靈壓,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白色

  出門的時候,更墨年迎面碰到了浦原喜助。像是早就知曉她要去做什麼一樣,浦原只是沉默了一下,一手壓了壓帽檐,說,讓夜一小姐陪你去吧。

  更墨年挑了挑眉毛,沒有作聲。

  她一點都不驚訝浦原會知道自己的想法,畢竟,他曾是最瞭解自己的一個人。跟著變成了黑貓的夜一身後,她飛奔在空座的上空,茫茫夜色籠罩下,這個城市格外地安靜。

  夜一路上很安靜,倒是更墨年一直不停地在說話。

  「夜一,我要回屍魂界了。」更墨年輕輕掃了一眼身邊的黑貓。

  黑貓沒有回答。

  「不過,我應該還會再來的。」沒有在意對方的態度,她自顧地說著,「只是不知道時間而已,可能幾年,可能幾個月,甚至幾十年、幾百年。」

  她微微頓了一下,「下次我來的時候,或許一切就又不一樣了。」

  黑貓滯了一下,回過頭看她,金色的眼睛在黑夜的照應下熠熠發亮。

  「……我在屍魂界,過的很好。」半晌,更墨年說。

  所以,請你們放心。

  夜一停下腳步,「墨年。」

  更墨年看向她。

  「到了。」黑貓指了指下麵那個安靜的大型倉庫。

  「你不進去了嗎?」更墨年問。

  夜一搖搖頭。

  不再多說,更墨年飛身躍下,站在了結界前。身後,黑貓夜一正站在高高的房頂望著她,缺月高掛。

  像是早就知道要來客人一般,結界自動讓出一條路,更墨年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反正,從這裡出來以後,她就直接回屍魂界了。

  就當是,告別了夜一和浦原吧。

  「墨年……」夜一開口。她知道,自己的聲音墨年無法聽到,她只是突然想喊一下她的名字。

  像是感應到了一般,更墨年轉過頭,發現黑貓已經變成了夜一的模樣。

  「……真難得,你竟然穿衣服了。」更墨年彎起了嘴角。

  夜一顯然是猜到更墨年的意思,她只是幾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

  「墨年,」她又喊了一聲,「下次再見時,我們不會再隱瞞你分毫了。我向你保證。」

  更墨年有些迷茫地望著夜一,夜色下,她只能依稀看到她在說些什麼,然而,她還只抬起胳膊朝夜一揮了揮,便轉身走進了倉庫。

  望著緊緊合上的倉庫大門,四楓院夜一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離去。微微側了側頭,不遠處的黑暗裡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呐,喜助,我們會後悔的吧。」夜一突兀地開口。

  人影落在夜一身邊,風輕輕吹起他身上披著的外套,來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壓低了帽子,月光傾瀉,他的臉上有著厚重的陰影。

  「恩,」他輕輕開口,「大概吧。」

  ####

  倉庫的大門自動放了下來,洩露的月光越來越少,更墨年背對著逐漸下落的大門,看到齊耳短髮的平子真子胳膊隨意地搭在腰間的刀上,正對著她站在那裡,像是等待許久一般。

  「歡迎光臨。」

  平子真子淡淡開口。

  更墨年笑了笑。

  「死神西洞院墨年,請多多指教。」

  大門重重地落在地上,倉庫裡重新暗了下來,正準備向前走的更墨年忽然感到一陣凜冽的風朝自己左邊襲來,鎮定地向後一仰,風從自己面前呼嘯而過。

  「……日世裡,好久不見。」她輕笑。

  ‘宇超美’小姐沉默不語,身體在落地時急速轉了個彎,飛起一腳又朝更墨年招呼了過來。

  這次她沒有躲。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攻擊過來的腳,更墨年胳膊猛地用力,日世裡整個人便被甩向了對面的平子。

  「日世裡你的技術真是一點都沒有提高啊∼」

  「閉嘴!」

  原本平子真子已經做好接住日世裡的準備,誰知日世裡一腳踩在平子臉上,借力又沖了過去。

  「……猿柿日世裡!!」平子捂著鼻子怒吼。

  更墨年無奈地歎口氣,放棄和她硬對硬,一個瞬步繞到平子身後,「日世裡你放棄吧,你踢不到我的,這是差距啊差距∼」怎麼說她也是在十一番隊被打了十年的∼

  日世裡眉毛一抽,憤憤地冷哼,「真子禿子,讓開!我今天一定要把她踢得連她媽都認識!」

  「放棄吧日世裡,我來找你們可不是要和你打架的。」更墨年躲過日世裡的攻擊。

  日世裡的身體一怔,停了下來。

  「墨年禿子,你的靈壓被封了多少?」她突兀地開口。

  「九成。」更墨年如實回答。

  「……九成?!!」日世裡和平子合音。

  一把扯過更墨年,日世裡帶著她便朝一個角落跑去,「墨年禿子,我要跟你打一場!」

  更墨年嘴角抽搐,「……日世裡,我其實是想問……啊!!」

  眼前的景象另更墨年又是一陣抽搐。

  「……地下……地下訓練場……」

  巨大的另一空間,如同屍魂界裡浦原和夜一留給自己的那個訓練場一般,更墨年有些驚訝地看到拳西等人都在下面坐著,白和羅茲還在和自己打招呼。

  「下去吧。」平子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更墨年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平子,我這次來,是想問你……」

  「和日世裡打一場,你就知道了。」平子真子截下了她的話。

  更墨年皺眉,心裡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本不應該去探究。

  「墨年,你來了。」羅茲走到更墨年身邊。

  「恩。」更墨年輕輕點了點頭,朝羅茲揚了揚嘴角。她的前隊長,最疼最寵她的人,如今還好好活著,她忍不住心裡歡喜。

  「啊啦,墨年丫頭你可從來都不對我笑的這麼溫柔……」平子撇著嘴,一副‘我好傷心’的表情,「虧我還當你是我的初戀女……」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

  日世裡抽刀站在不遠處,旁邊是眾人各自或期待或無奈的表情,更墨年心下有些奇怪,但也走了過去。

  「墨年禿子,抱著必死的決心,否則死了我可不負責。」日世裡冷冷地開口,臉上帶著一絲決絕,以及……難過。

  「……」更墨年驚訝地望著她,突然有些說不出話。

  「你不是想知道,我們身上那奇怪的靈壓嗎?」日世裡低下頭,「打贏我,我就告訴你。」

  說完,她便揮刀沖了過來。

  堪堪架住日世裡的攻擊,更墨年的眉頭皺的更緊,「日世裡,我不是來和你打架的!」

  日世裡沒有回答,旋起一腳就又掃了過來。

  「……日世裡!」更墨年瞬步移到一邊。

  「墨年,」日世裡一腳點地,整個人又沖了過來,「再不拔刀,就殺了你。」

  更墨年大驚。

  「破道之四,白雷!」

  手指對準日世裡,更墨年憑著鬼道瞬間拉開和她的距離。

  說出秘密的條件是打贏你嗎?好,交易成交了!

  「八荒六合,天上地下,吾將使你足飲鮮血,開始吧,淩刃大人。」

  更墨年雙手舉刀,速度一瞬間提到最快,面對著沖過來的日世裡,整個人化為殘影也迎了上去。

  「呲——」

  刀光閃過,日世裡的胳膊頓時飛出一道血痕。剛剛轉身,卻發現更墨年早已經等在那裡,又是一刀,另一隻胳膊頓時也噴出鮮血。

  「……猜到了日世裡的動作?!」在一旁觀戰的莉莎有些驚訝地出聲。

  「或許,這就是墨年斬魄刀的能力。」羅武興趣十足地看著場上。

  平子搖搖頭。墨年的能力不止如此,照這樣打下去,太浪費時間了。

  「墨年,不要囉嗦,直接用你的第三解放!」他朝著空中的黑色身影喊。

  兩刀相撞,更墨年抽了抽嘴角,回頭,「你怎麼知道?!!」

  平子真子無辜地打了個哈欠,「因為我看到了。」那天和虛戰鬥時,他可是早就已經到了。

  撇撇嘴,更墨年翻轉手腕,「第三解放,斥風。」

  頓時,空間扭曲,日世裡被彈了出去。

  「日世裡,不解放你的斬魄刀,會死的喲∼」更墨年出聲。

  聽到這句話,原本準備攻過來的日世裡猛地停了下來,連上的表情不斷變化。

  「……斬魄刀……解放?」

  真是不好意思,她早就忘記了,作為死神時,斬魄刀的解放是什麼樣子了。

  更墨年揮起一刀,帶著十足攻擊沖了過去,日世裡整個人被狠狠拋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日世裡?」她驚訝地望著對手。

  日世裡緩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吐到嘴裡的血,眼睛直直地望著更墨年,語氣裡是濃鬱的失望,「這就是你最強的攻擊?」

  更墨年有些怔。

  「……別開玩笑了,這種程度而已!」她怒吼。

  「日世裡……」

  九南白忍不住輕輕出聲,但卻被拳西捂住了嘴。觀戰的眾人異常沉默,平子陰下臉,全身緊繃。

  墨年,能不能得到我們的認同,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話音落,日世裡周圍頓時猛地升騰起一股濃重壓抑的靈壓,帶著極至的不祥和沉重,鋪天蓋地從更墨年頭頂壓了下來。

  「開什麼玩笑……」

  一隻手突兀地抬至額頭,在更墨年震驚的目光中,日世裡猛地向下一拉,白色的面具瞬間出現在她臉上。

  與此同時,她憤怒地大聲喊了起來。

  「你現在的力量,即使擴大9倍也打不贏我啊!!!」

  更墨年全身僵硬地站在那裡,睜大眼睛直直地瞪著前方的日世裡,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來自日世裡的強大靈壓使她呼吸急促,握著刀的手松了又緊,

  她咬牙切齒,艱難地啟口,聲音冰冷的幾乎可以凍結空氣。

  「……你們用崩玉……做了什麼?」

  日世裡瞳孔猛地一縮。

  沒錯,是這樣的靈壓……更墨年之前所感受到的平子身上的,也是這樣可怕的靈壓……那面具是什麼?虛?

  更墨年忍不住渾身顫抖。

  怪不得那時浦原喜助對於她說出的關於‘平子的氣息’而感到那樣不屑——

  這怎麼可能是死神的氣息?!!

  「告訴我,浦原喜助對你們做了什麼?!」

  她幾乎吼了起來,身上的靈壓不斷地飆升,更墨年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震驚與恐懼中,大腦無法思考,就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那是……虛的靈壓啊!!

  「呵,做了什麼?」面具下的日世裡譏諷地勾著嘴角,「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不說是嗎?」更墨年深吸一口氣,「打贏你,就可以了吧……」

  曾經她最信任的朋友,曾經對她最好的人們,在無端消失了60年後,變成了她殺過無數的敵人的同類——

  虛的靈壓,虛的面具。

  浦原喜助,平子真子,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一手輕輕繞到腦後,更墨年一手攥著固定眼罩的繩子,任憑其他人一臉疑惑,她忍不住冷笑起來。胸腔裡莽莽空蕩,名為心的東西生疼生疼。

  「發現我很弱,所以很失望,是嗎?」

  輕輕拉開繩結,黑色的眼罩被隨手扔在了一邊,被壓抑的強大靈壓一下全部回到了更墨年身上,淩刃妖刀興奮地抖了一下,整個空間的空氣瞬間凝滯。

  「……那麼,猿柿日世裡,就讓我見識見識你那所謂,比我強9倍的力量!」


☆、風雨

  很多時候想起來,更墨年竟有些感謝當年把屍魂界攪和的天翻地覆的浦原喜助、平子真子等人。如若不是他們,或許更墨年壓根就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為了變強而努力。

  如若不是他們拋下了自己,她絕對不會有今天的實力。

  隨手扔下被解開的眼罩,更墨年感受著流遍全身的靈力,微微歪了歪頭,巨大的靈壓毫不掩飾地暴露在假面軍團面前。淩刃妖刀越加鋒利,加之了第三解放‘斥風’以後,刀身周圍竟也產生了真空的狀態。

  她嗤笑一聲,望著對面戴著白色猙獰面具的猿柿日世裡,輕輕開口,聲音清冷空冽。

  「日世裡,我現在,有資格和你一戰了嗎?」

  對面的日世裡震驚地望著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的更墨年,黑色的眼睛忍不住微眯,整個人渾身緊繃,蓄勢待發。身體的本能告訴她,如果輕敵,後果便是死!

  「……墨年,你的靈力……」羅茲吃驚地開口,眼睛緊緊盯著場上的更墨年,不敢相信他曾經最寵的部下,竟然隱藏了如此多的實力。

  被叫到名字的更墨年回過頭,看著周圍滿眼吃驚的面孔,最後眼睛落在羅茲身上,淡淡地開口,「羅茲隊長,你的表情難看死了。」

  她喊他‘隊長’,正如同她相信著他永遠不會拋棄自己一般。

  只可惜現在,這兩個字,太過諷刺。

  假面……嗎?

  「日世裡,你不過來,我就過去了。」

  更墨年淡笑,淩刃猛地一揮,整個人一瞬間便到了日世裡面前,刀刃相撞,火星四濺。

  日世裡反應極快地格刀擋住攻擊,開口,語氣帶著不甘,「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壓制靈壓的?」

  腳猛地向後一蹬,更墨年拉開了距離,下一秒立刻又揮刀沖了上來,嘴角帶著些許弧度,「從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

  「什麼?!」日世裡驚呼,一個沒注意,腹部狠狠受了一腳,整個人飛了出去。

  「吃驚什麼,你那時侯不是還笑我那個黑色手環的八卦嗎?」更墨年雲淡風輕地回答,斬魄刀卷著巨大的風便朝對方招呼了過去。

  「……手環……」

  「日世裡,再不集中精神,你就真的死了∼」

  被逼的連連後退的日世裡堪堪格開更墨年的攻擊,一躍站在了半空中,然而剛站住,就只聽一個聲音悠悠傳來。

  「縛道之七十五,五柱鐵貫。」

  立刻反應過來就要躲,然而卻已經晚了。日世裡被空中突然出現的柱子猛地壓回了地面,然而,僅僅一個呼吸間,縛道便已經被掙脫。怒火沖天的猿柿日世裡提起刀,爆出最快速度沖了過來,一刀揮過,更墨年的肩頭噴出了鮮血。

  「哼,捨棄詠唱的七十級縛道威力也不過如此!」

  更墨年咧嘴諷刺,「我只不過是一個被封了9成靈壓的三席而已,區區縛道,自然擋不住‘戴著假面’的你了。」

  瞥了一眼受傷的肩膀,她冷笑,腳下運起瞬步,又沖了過去,一手刀砍下,日世裡輕鬆躲過,然而,另一手卻已經對準了她的面具。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

  「夠了!」一個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打斷了更墨年的鬼道,同時,另一把刀準確無誤地擋住了她。

  更墨年硬生生地停下動作,挑了挑眉,望著阻擋著自己的平子真子和鳳橋樓十郎,頓了頓,沒有說話,收起斬魄刀,轉身朝自己的眼罩走去。

  她是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收手。

  日世裡沒有出全力,自己也沒有。這場戰鬥並沒有勝負,但卻已經足夠讓她有資格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了。

  解除了面具狀態的日世裡臉色蒼白地大口喘著氣,靠著平子,一臉驚恐地盯著一旁面無表情的更墨年,而後者此時正在緩慢地系著眼罩的繩子。

  這是最好的結果。

  更墨年根本沒有完全使用釋放的那些靈力,除了因為對手是日世裡以外,更重要的是,一旦自己認真地要和日世裡拼個你死我活,那局勢絕對對她有害無利。她已經沒有可以避免昏迷的備用靈力了,這個險她不能冒。

  更何況,她還要留著意識聽他們的解釋。

  平子真子弓著身走到更墨年面前,臉上看不出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墨年,你眼罩下的靈壓,是你平常的多少倍?」

  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更墨年頓了頓,「你是指我沒有被封9成力量之前嗎?」

  平子點頭。

  「在你們還沒走之前,是平常的兩倍。」她平靜地開口。

  平子皺眉,「我們沒走之前?那現在呢?」

  更墨年猶豫了一下,不確定地開口,「……6倍吧。」

  頓時一陣低呼。

  其實,更墨年自己也不知道眼罩下究竟封了多少力量。

  最早時,戴眼罩是因為她剛學會卍解,靈壓達到了隊長級,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已。浦原喜助為了配合她身體的平衡點,只能把靈壓壓制在她平常的狀態,大致估量,應該是兩倍。

  至於現在……她真的不敢多說。

  畢竟,她每進步一點,壓制靈力情況下的效果是翻倍的……何況她還吃完了所有固定靈力的藥……

  說6倍,只是保守估計而已。

  「……原來,墨年你早就已經很強了……」羅茲緩慢地說。

  更墨年楞。

  「起碼不會拖你後腿……」她自嘲地答,卻像是自言自語般。

  60年的時間,她一直分不清,所謂對錯的界限究竟在哪兒裡。

  如若那時候,她沒有選擇壓制靈壓,如若她昭告天下說她更墨年並不比哪兒個隊長弱,那會不會,自己就不被他們丟下?

  究竟這件事,她做對了,還是錯了?

  「還是隱藏著吧。」平子真子如總結般慢慢說出這樣一句話。

  「為什麼呢?小墨年實力這麼強,為什麼非要隱藏著呢?」九南白疑惑。

  「白癡,暴露出來的危險更大!」六車拳西緊皺眉頭。

  「靈力強是好事吧?」白依然堅持。

  「呆子,她現在在屍魂界!」拳西怒。

  ……屍魂界?

  腦子一閃,一個念頭自更墨年腦中猛地劃過,意識到時,整個人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的敵人……在屍魂界?

  是不是巧合?

  試探自己的人,也在屍魂界吧……

  「說來,」更墨年看似隨意地開口,眼睛卻緊緊盯著六車拳西,「拳西隊長,你走以後,似乎是東仙隊長繼任來著。」

  拳西抬頭,「東仙?」

  「是啊,東仙要隊長。」

  話音剛落,拳西的瞳孔頓時猛的一縮,但立刻又恢復了正常,如果不是更墨年一直注意,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現。

  ……東仙要?

  眾人都奇怪地沉默起來,更墨年立刻裝做毫不知情,繼續開口,「……羅武隊長之後繼任的是狛村左陣隊長,我現在的隊長也換成了市丸銀,藍染隊長也接了平子的位置……啊,京樂隊長一直都沒有副隊呢……」

  顯然,眾人再沒有剛才那麼驚訝的表現,與其說他們無動於衷,不如說他們應該早就知道。拳西關於東仙要的反應,實屬意外嗎?

  沉默了一下,更墨年抬起頭,望著眼前的眾人。

  「那麼,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們那個奇怪的面具呢?」

  一陣寂靜。

  「日世裡,怎麼不說話?」更墨年冷冷地看著她,「還是說,你們要出爾反爾?」

  「怎麼可能!」日世裡大喊,但下一秒,卻又放緩了口氣,「……只是,不知道怎麼說而已。」

  更墨年頓了頓,面無表情。「我的時間不多,或許十幾分鐘,或許幾分鐘,我就要回屍魂界了。你們,抓緊時間。」

  「……你要回去了?」日世裡抬頭。

  更墨年沒有回答。

  「墨年,你準備好了嗎?」在一旁安靜到現在的平子突然開口。

  更墨年一怔,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她看向平子,後者正直直地望著她,仿佛要看進眼睛深處一般。

  「真子!」羅茲大喊。

  平子沒有回頭看他,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只是徑直地望著更墨年。

  「……你準備好,承受我接下來說的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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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木橋

  有時候會有這樣一種感覺。

  目光所及的最遠處,與天接壤的地方,你看不真切面貌,卻充滿了好奇和期待,於是就開始趕路,拼命地想到達那個地方。然而好不容易趕到後,卻發現,那其實只是一片空曠的大地。

  莽莽荒原,關山漫漫如鐵。

  天空中的風卷起地上的沙塵自身邊呼嘯而過,吹得臉生疼,心裡空曠無比,像是有無數的刀子刮過,如同遠古時期自然間的輪回。

  而你站在這中間,感受著比紙還脆弱的失望、絕望、蒼白、無助,種種的負面情緒。

  在回屍魂界的路上時,更墨年就是這樣告訴朽木白哉的。

  當時她說的一本正經,沒想到卻換來了朽木隊長的一個異常明顯的白眼。

  「想抽風,等回去以後再說。現在,先給我應付‘拘突’。」

  「……朽木少年你要知道,這東西不是我能應付的來的啊∼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斷界清道夫’啊!!」

  「閉嘴,專心。」

  「……還不都是屍魂界那幫白癡死神沒有選好日子……今天我們要是交代在了這裡,你要對我負責啊……」

  「閉嘴。」

  「朽木少年,你太無情了。」

  「……」

  「人家正在傷春悲秋,你竟然毫不配合。」

  「……」

  踏上雙殛之丘的時候,負責佈置穿界門的死神正冷汗津津地跪在地上,等待著六番隊隊長的懲罰,作為主要負責人的浮竹十四郎也一臉歉意地站在一旁。

  更墨年跟在朽木白哉身後,近距離感受著他所釋放出來的強大冷氣,雖然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一貫的散漫淡漠。10天前出發的偵察小組,除了川藤殉職以外,全部人安全歸來。

  其他人因為應付‘拘突’而顯得有些狼狽,只有朽木白哉和更墨年看起來好一些。

  眼睛微微一掃,在看到浮竹和海燕時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再往前看,一身白色法披的市丸銀正赫然站在那裡,臉上依然掛著從不改變的笑容,眯著眼睛,斬魄刀隨意地掛在腰間。

  更墨年突然覺得自己患上了心絞痛。

  市丸銀抄著手慢悠悠地走過來,在更墨年還沒反應過來時,便突然伸手摁在了她的後腦勺上,強迫著她彎下腰。

  「啊啦,浮竹隊長請見諒啊∼我家小墨年剛才失禮了。」

  「……」

  「墨年呀,見到浮竹隊長可是要鞠躬的,怎麼能只點頭呢∼」

  「……」

  「恩?」

  「……墨年……失禮了。」

  一旁的浮竹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一場面,哭笑不得,「……沒關係,墨年,起來吧。」

  更墨年嘴角抽搐,「謝浮竹隊長。」

  直起身,市丸銀正滿意地點頭。

  「回去吧∼」

  「恩。」更墨年撇嘴。

  市丸銀於是轉向朽木白哉,「朽木隊長,麻煩您親自向總隊長彙報戰績,墨年我就帶回去了。」

  朽木白哉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簡單地應了一聲。

  更墨年一陣抽搐,臉色也配合地蒼白起來。

  「浮竹隊長,海燕副隊長,墨年告辭。」

  「啊……哦,好。」

  瞥了一眼市丸銀,後者正對她抱以微笑。

  回去的路上,市丸銀走前,更墨年隨後。

  ……隊長,怎麼想到去接我了?」更墨年看似隨意地開口,聲音不冷不熱,毫無情緒。

  市丸銀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難道小墨年不高興嗎?人家可是特意繞遠路呢∼」

  「……雙殛離三番隊很近吧?」

  「我之前在別處散步∼」

  「順路就是順路。」

  「墨年你太沒情調了∼」

  「……」

  更墨年沉默。

  難受地摁了摁胸口,她緊緊蹙起了眉。

  「受傷了?」市丸銀轉過頭,看著她有些難看的臉色。

  「恩。」更墨年點點頭。

  「很嚴重?」

  「算是吧。」

  「那就直接去四番隊吧∼」

  「不用了。」

  更墨年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濃濃陰影,「……墨年只需要,隊長你別把隊務全交給我就可以了,我想修養一陣子。」

  市丸銀挑了挑眉,「當著隊長的面明目張膽地逃避隊務啊……」

  「反正平常我也沒多做什麼事情。」

  「小墨年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更墨年搖頭,「……其實我膽子很小。」

  她很容易害怕。

  她害怕自己被看穿,害怕自己被拋棄,害怕自己會支撐不住那所謂的真相,害怕自己高看自己,以為實力強了就可以什麼都不畏懼。

  她害怕自己,永遠找不到對錯的界限。

  天平倒向哪兒邊,她無從得知。

  於是,無知造就了恐懼。

  「呵,我批准了。從今天起的一個月,墨年就休息吧∼」市丸銀雲淡風輕地答。

  「謝隊長。」

  「現在,就先去把壓制靈力的封印取掉吧。」

  「恩。」

  「傷好了以後,就再去道場打一次吧∼」

  「……隊長,你是在告訴我,你不會放過我嗎?」

  「作為隊長,有指導下屬的義務啊∼」

  「我申請修養兩個月。」

  「那就打兩場,劍道和白打∼」

  「……」

  「呵呵呵呵。」

  自從那天,那些原本無人知曉的真相自平子真子的口中說出來時,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更墨年不再是更墨年,市丸銀也不再是市丸銀。

  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那道溝,就在更墨年走完那短短的斷界之後,忽然變成了萬丈深淵。

  只剩下一座狹窄的獨木橋,載滿她對他的那些情感,僅此。

  「說來……隊長,您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更墨年淡淡開口,眼睛依然望著地面。兩人行進的速度很慢,如同散步一般,這才剛剛走到三番隊門口。

  「墨年好象對於見到我很不開心嘛∼」市丸銀停下腳步,轉過身。

  更墨年一怔,抬起頭,正好對上那張熟悉的臉,此時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但眼睛卻依然眯縫著。

  「……不,我只是有點驚訝和……感動而已。」

  「呵呵,」市丸銀回過身,推開隊舍的大門,「我還以為,墨年不想看到我呢。」

  更墨年扯了扯嘴角,「怎麼會∼我只是怕隊長你又推給我一大堆事情做。」

  「你太小看隊長我的能力了∼」

  「是誰以前每天把工作推給副隊長和我的?」

  「我現在可是很勤勞呢∼」

  「完全不信。」

  「……」

  更墨年心裡很明白,她既然選擇承受,那就一定要有勇氣扛下來。

  她也知道,屍魂界是她一定要回來的地方,既然回來了,該面對的人就必須面對,該做的事情也必須要做。

  在別人眼中,‘西洞院墨年’只是一個去過一趟現世,並且活著回來的死神而已。

  有些東西,是必須要掩飾的。

  就比如說,她還得接受其他席官的挑戰,繼續帶著真央六年生進行虛狩,時不時找亂菊空鶴喝酒,面對越來越‘囂張無恥’的女協桃色新聞,以及,和市丸銀相處。

  正如平子那天告訴她的,在沒有確定對方的陰謀之前,保護好自己,是她更墨年最重要的任務。

  「可是,為什麼要相信呢?」

  更墨年坐在隊舍的欄杆上,兩條腿懸在空中,靠著欄杆,自言自語。

  她到底憑著什麼去相信,平子他們沒有騙自己呢?

  如果是在利用自己呢?

  只是單憑他們的話,自己就要與誰劃清界限了嗎?

  回到屍魂界三年多,她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相信什麼?」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更墨年猛地回過頭,市丸銀突然放大的臉映入眼簾,嚇的她差一點從欄杆上摔下去。條件反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更墨年艱難地保持著平衡感。

  市丸銀好笑地看著她,反過來一手固定住她的胳膊,終於讓她重新坐穩下來。

  「隊長!」更墨年咬牙切齒,「為什麼你在隊裡也收斂靈壓到處走啊!!」

  市丸銀隨意地在她旁邊坐下,「誰讓墨年你不注意呢?我這麼大的人走過來你都沒看見。」

  「我在想事情!」

  「所以我才問你,‘相信什麼’啊∼」

  「誒?」更墨年楞,隨即擺了擺手,「女人和變態之間的問題,隊長你就不用聽了∼」

  「變態?」市丸銀饒有興趣。

  「呵……呵呵……」平子對不起,在市丸銀面前說你是變態,太侮辱你了……

  「不能對我說嗎?」市丸銀和墨年一樣靠著欄杆。

  「可以倒是可以……」

  更墨年抬頭,屍魂界的天陰沉沉的,雨水霧氣般鋪散,連帶著人的心都跟著潮濕起來。

  「其實啊,朽木隊長說,他在真央找到了他妻子緋真的妹妹露琪亞,可是,我有點不信啊……」她伸出手接住從房檐上劃下來的水,隨意地說著。

  「哦?緋真夫人的妹妹嗎?呵呵,那可真是不幸喲∼」市丸銀淡笑。

  「為什麼說不幸?」她扭頭。

  「那孩子能背負的起‘朽木’兩個字嗎?」

  「……的確是‘不幸’……隊長您真遠見∼」

  「承認我的話很正確?」

  「恩,正確。」

  「那墨年就快去把工作做完吧,已經堆積了三天了喲∼」

  「……隊長……」

  「我們三番隊,處理的檔可是最多的呀∼」

  「……」

  其實,潛意識裡更墨年並不願意承認,當年那件事,和市丸銀有什麼關係。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對他那說不清的情感,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自己最欣賞的人和自己最親的朋友站在對立的兩端。

  她會非常難受。

  那時,平子只對她說了兩個字,藍染。

  只是這兩個字,一切便已經明瞭起來——

  無論是平子羅茲,還是浦原夜一,都是因為他才被迫離開了屍魂界。

  於是,一切便不必多說。

  因為拳西,她已經確定東仙要是站在藍染那邊。可是市丸銀……

  回到屍魂界三年,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無法不去懷疑他。

  「隊長,」更墨年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對於市丸銀讓她去處理隊務沒有理會,「想問你一個問題。」

  市丸銀挑了挑眉,不再追究工作問題,而是等待著她的下文。

  更墨年抿了抿嘴,攤開手看著自己的手心,因為常年握劍而留下了薄薄的繭。

  「隊長,你說,所謂對錯的界限,被放置在了哪兒裡呢?」

  市丸銀怔了一下,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個問題。

  沉默了一下,他輕笑。

  「笑什麼?」更墨年有些不滿地看著他。

  「笑墨年你幼稚啊∼」市丸銀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幼稚?!」

  「是啊∼」

  他勾著嘴角,站起身走到更墨年面前,一手摁上她的頭頂。

  「所謂的對錯,因人而異。」他淡笑著。「如果這件事觸犯了你的利益,威脅了你的生存,那它就是錯的。反之也如此。」

  市丸銀輕輕彈開落在更墨年發上的水珠,「立場不同,對錯的界限就不同。」

  「所以墨年你,只是在自尋煩惱而已。」

  更墨年楞。

  那麼……

  當年那件事,藍染做的事,對她來說,又威脅到了什麼,傷害到了什麼嗎?

  這場遲早要爆發的戰爭中,她又是要站在哪兒一個陣營,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我還是……先去看一看那個露琪亞吧。」更墨年有些洩氣。

  很多事情,她還沒有想明白,心也不夠堅定。

  她還沒有勇氣站在市丸銀的對面,朝他舉刀。

  市丸銀笑了笑,點頭,轉過身朝隊首室走去。

  「在此之前,先給我把工作做完,否則,小心我不放行喲∼」


☆、相請不如偶遇

  屍魂界的雨季來的很是突然,仿佛上一秒更墨年還和亂菊躺在河邊喝酒,下一秒接連不斷的雨水就趕了過來。

  一個星期前和朽木少年說好,要去真央看一看那個和緋真長的極為相似的‘露琪亞’,然而連續的雨天加上多到能壓死人的檔,更墨年的行程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雖然說她非常討厭下雨天,但當她踏進真央靈術院的時候,還是撐起了一把傘。

  這是現世的習慣。在屍魂界,用靈力在體外形成小型保護膜並不是難事,然而更墨年還是撐著傘,相當愜意地晃蕩在校園中,接受著來自各方的眼神洗禮。

  「……誒,四年生的訓練場在哪兒來著?再找不到就遲到了吧……」

  一身黑色死霸裝,及腰的黑色長髮,腰間隨意掛著的斬魄刀,把手上還帶著一個疑似吉祥物一樣的兔子,透明的雨傘,緩慢的步子,完全和語氣不搭調的散漫表情——這就是三番隊三席西洞院墨年此時的樣子。

  「啊,在這裡。」

  黑髮黑眼的女人在一個訓練場門口停了下來,拉開門,立刻,眾多視線朝她集中過來。

  不緊不慢地收起傘放在門口,彈了彈袖子上的水珠,更墨年淡淡掃了一眼規矩的一班學生,第一時間鎖定那個有著大大黑色眼睛,穿著紅白女生校服,有些興奮有些局促的緋真妹妹,慢悠悠地晃到眾人面前,懶洋洋地抬起手。

  「大家好,我是護廷13番三番隊三席,西洞院墨年,大家可以喊我老師,也可以喊我墨年老師,或者阿姨、大姐都可以。」

  一陣安靜。

  望著眼前的幾十人一個個五彩斑斕的表情,某人毫無自覺地挑了挑眉,「有什麼問題嗎?」

  眾人立刻反映過來,齊聲道:「沒有!」

  更墨年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只見班長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墨……老師,我們收到消息,今天要來指導的是市丸隊長……怎麼……」

  「怎麼來的人不是隊長級而是個區區三席嗎?」更墨年隨口接下他的話。

  「……晚輩不是這個意思……晚輩意思是……」

  「我家隊長說,教育你們這種貴族小子,我足夠了。」更墨年瞥他一眼,隨意地挽起袖口,「還有……我不叫墨老師,叫我老師,或者墨年老師。」

  班長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咬咬牙,重新坐了回去。

  因為那句‘貴族小子’,班裡大部分人全部變了臉色,表情各式各樣。更墨年撇了撇嘴,幾不可聞地歎口氣。

  連跑來真央見個人都得順帶做指導,攤上的還是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貴族小子。

  「隊長,你確定你不是在玩我嗎?」她歎氣。

  當她告訴市丸銀自己要去真央看一看傳說中的‘朽木露琪亞’時,一向用工作壓迫她剝奪她無數散心機會的三番隊隊長竟然破天荒地滿口答應了下來,然後,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另一項重任就已經悄然落在了她的肩上。

  「鬼道指導的話……小墨年你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喲∼∼」

  沒有問題才怪!!

  市丸銀那萬年不變的笑臉還浮現在腦海裡,更墨年挽好兩隻袖子,惡狠狠地咒殺了一下自家隊長,調整好表情,回頭看著這號稱‘真央歷史上最強四年生班級’,眼睛裡沒有絲毫感情。

  鬼道的訓練場地很大,是一般白打訓練場的幾倍之多,望了一眼對面豎好的靶子,學生們自動分成小組,各自站在了規定的直線後。

  「我相信,所有的理論知識都不需要我再重複了,如果不知道的,現在就請出門右轉上5樓,負責理論教學的副校長一定非常樂意回答任何問題。」

  更墨年淡淡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蓋過那些絡繹不絕的切切私語聲。

  「今天進行的是‘赤火炮’的練習,沒有我的允許,其他任何鬼道都禁止出現。」

  「——誒?」眾人驚訝,「只練習‘赤火炮’?怎麼可能!我們都已經是四年生了啊……」

  「就是就是,我們應該練習更高級的鬼道才行啊∼∼」

  「老師你是不是只能發‘赤火炮’啊?∼」

  「老師一定是……」

  「……」

  仰天悄悄翻了個白眼,她開始抑制不住地思念起當年的朽木少年來,起碼朽木白哉還是四年生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像這樣沒有禮貌地隨便評論導師的。

  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席位非——常——高——的正式死神!

  啊……說來,這裡也有一個‘朽木’來著……

  更墨年沒有理會眾人的不滿,眼睛直直落在了處於某個小組中的朽木露琪亞身上。

  「朽木桑∼」她開口,但很明顯,露琪亞同學並沒有聽到。

  「朽木同學∼∼朽木露琪亞同學∼∼∼」她提高嗓音。

  眾人被導師突然拔高的聲音驚了一下,安靜下來,被叫了三遍的朽木露琪亞同學終於轉過頭看向了聲源,一臉迷茫,「……老師,您叫我?」

  更墨年點點頭,朝她招了招手,朽木露琪亞茫然地從隊伍裡脫離出來,單獨站到了她面前。眾人好奇地看著導師的舉動,有些甚至小聲嘀咕,嫉妒起‘朽木’家那連老師都必須要照顧的強大威勢。

  「老師……」露琪亞靈動的眼睛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她望著更墨年,後者正審視地從頭到尾打量了她兩遍。

  「恩……不錯……」更墨年點點頭。小丫頭身體素質很不錯,看來小時侯沒少吃苦……「朽木同學,請你來為大家作個示範吧。」她隨口說道。

  「……誒?我作示範?」朽木小少女很是驚訝。局促地抿了抿嘴,估計是想到了‘我不能丟朽木家的臉,丟白哉大哥的臉’之類無聊的事情,表情變成了一副大義凜然狀。

  更墨年忍不住笑了兩聲,但立刻又轉成了咳嗽。

  「只是一個簡單的示範而已。朽木小少女你靈壓不錯,三十級的鬼道應該不是問題吧?」

  朽木露琪亞怔了一下,隨即尷尬地點了點頭。身體正對第一個靶子,少女把手舉了起來。

  「君臨者,血肉的假面,萬象,振翅,冠以人之名者,焦熱與騷亂,隔海怒濤,向著南方邁步。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隨著露琪亞的吟唱結束,一道火焰帶著十足威力便朝對面的靶子招呼了上去,乾淨俐落地打穿了紅心。

  更墨年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心裡感慨,朽木少年還真是找了個靈力控制力很不錯的‘妹妹’啊!相信能做得和露琪亞一樣效果的,這個班裡並不多……

  露琪亞有些吃驚地望著自己的超水準發揮,臉上不禁露出些許竊喜,周圍也是驚歎聲一片。轉過頭,她對著更墨年,「墨年老師……」

  「……控制力差,靈力不足,加上詠唱也只是這樣的水準……」更墨年收起臉上的表情,淡淡開口,像是在陳述著再簡單不過的事實。眼看著朽木小少女的表情越來越差,拳頭握的越來越緊,她忽然有一種預感,要是‘哥哥’在這裡,估計她身上一定全是櫻花刀片……

  「……所以說,朽木同學,你還差的遠呢。」

  更墨年終於做了結束詞。

  瞬間,整個訓練場鴉雀無聲。

  「老師,朽木同學剛才的鬼道很完美,我們並沒有看到您所說的那些問題。」一個聲音響起。

  「是啊,老師,您那樣說,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們不承認!」

  「……」

  有人帶頭以後,眾多不同的聲音也接連響了起來,每個人都義憤填膺,有些女生還在安慰一直埋著頭的朽木露琪亞。

  更墨年面無表情地觀察著一切,沉默不語。眼前這個場景她早已料到,貴族的孩子們好勝心強,不打擊他們一下簡直是太可惜了∼(作:好黑暗……)

  「朽木露琪亞,」她終於開口,眾人逐漸安靜下來,「你也不服氣我剛才的評價是嗎?」

  她望著眼前一直低著頭的少女,後者沉默許久,沒有答話,反而突然把頭抬了起來,明亮的大眼睛毫不猶豫地對上更墨年。

  一瞬間,她有些怔住了。

  「呵……」她輕笑。

  緋真,你這下該放心了吧……你的妹妹,很不錯,很不錯。

  我想,我會親自教她的。

  「想知道原因嗎?」她欣賞地望著眼前的少女,聲音卻嚴厲了起來,「現在,轉過去,捨棄詠唱,把剛才的鬼道再發一次!」

  朽木露琪亞驚訝地聽著更墨年的話,微微皺了下眉頭,但手還是對準了靶心,捨棄了詠唱,手心飛出一道明顯弱了很多的火焰。

  這次,鬼道只在靶子上留下了一些痕跡而已,仔細看的話,甚至沒有對準靶心。

  更墨年淡然掃了一眼露琪亞,隨即開口,「看清楚了嗎?」

  眾人沉默。

  「相信朽木同學心裡很清楚,她瞄準的和剛才是一樣的位置。捨棄詠唱以後鬼道威力減弱,差別便立刻顯現了出來。第一次之所以打穿了靶心,只是因為‘赤火炮’的覆蓋面積大,壓縮不夠而已。」

  她輕輕掃了一眼全班,「連一個‘赤火炮’都打不准,你們學再高級的鬼道都沒用。不信的話每個人都可以去試試,我不要求你們打穿靶心或是轟掉靶子,我只要求你們做到每一發都可以精准地控制。」

  揉了揉朽木小少女的頭髮,示意她站在旁邊,更墨年起身站在了她之前的位置,隨意地抬起手對準靶子,「貴族小子們,給我睜大眼睛看好了。」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噗!」地一聲響,對面紅色的靶心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剛剛好和紅心一般大小的洞。

  壓縮火焰,一擊必中,絕不浪費絲毫能量,除了靶心的紅色以外,其他的地方沒有損壞絲毫——這就是更墨年玩了幾十年的‘赤火炮’。

  眼看著眾人一個個傻了眼,朽木小少女更是一臉崇拜地望著她,更墨年乾笑地抽了抽嘴角——

  開什麼玩笑,她在屍魂界幾十年,可從來都是只用‘赤火炮’擺平別人的,這點再做不到就真的可以去跳河了。

  「呵呵,墨年你的鬼道天賦,還是一如既往讓人無話可說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自訓練場門口響起,更墨年的身體猛地僵了起來。

  「……真是,無論看多少遍,都如此賞心悅目啊……」

  僵硬地轉過身,更墨年的眼睛對上了來人,嘴角緩慢上揚,她心裡忽然一陣猛烈扣打。

  「……好巧,藍染隊長。」


☆、弱勢

  回到屍魂界以來,更墨年一直處於一種微妙的矛盾之中。她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該相信平子他們,也無法確定該不該和銀對立。然而,儘管如此,她卻對於‘藍染是當年的兇手’這件事深信不疑。

  所以當年她對平子真子說‘啊呀啊呀我真是有遠見啊,那時候硬是沒讓藍染參加你的葬禮’時,後者挑著眉毛笑個不停。

  她不想見到藍染,回屍魂界以後一直在避免和他見面,只是在暗地裡隨時關注著他的動向而已。她深知,在看人這方面,自己遠遠不如比她多活了快一百多年的藍染傯右介。

  不是畏懼,卻也因為沒有足夠的自信。她不可能頭腦發熱地去找他算帳,那樣只會害了平子羅茲,同時害了自己。

  今天的這個所謂‘巧遇’,卻一點都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最快速度調整好臉部表情,更墨年望著朝她走來的藍染傯右介,「藍染隊長,今天怎麼有空到真央來?」

  藍染溫和地笑了笑,習慣性地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開口,「呵呵,當然是來做白打指導的啊,剛好,我指導的物件也是四年生。」

  「……那還真是巧合了。」

  更墨年嘴角抽搐。

  市丸銀,你又陰了老娘一把!

  「呵呵,銀是在偷懶啊∼」藍染露出了無懈可擊的笑容,「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墨年你都已經是銀的屬下了……當年我和銀指導你們白打的場景現在我都還記得呢∼」

  「……」

  「現在,恐怕墨年你已經克服了白打弱項了吧?」藍染欣慰地點著頭,如同一個看到自己學生有所成就的自豪老師一般。

  更墨年面不改色地聽著,回過頭示意露琪亞帶著大家繼續練習,微微舒展了下眉間,帶著藍染和他的副官來到了旁邊的看臺。

  「……藍染隊長謬贊了,墨年的白打現在依舊和從前一樣差。」她開口。

  「墨年太謙虛了,銀可是都告訴我了。」藍染依舊微笑。

  「……隊長向藍染隊長說到我了?」

  「是啊,銀說,墨年已經變的很強了∼」

  「墨年不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藍染其實和市丸銀都一樣是個面癱,只不過藍染的面具更為高級罷了。市丸銀從頭到尾都是用笑容來偽裝,而藍染更高段,靈活多變,卻不失‘本質’——全屍魂界的人都知道,五番隊隊長藍染傯右介,是出了名的溫柔老好人。

  面對著這樣一張無害的笑臉,任是誰都不可能發火的。

  「說來,墨年,我們好象很久都沒有見面了吧?」藍染轉過頭看更墨年。

  「……恩。」她點頭,「藍染隊長公務繁忙,墨年不便多去打擾。」

  藍染呵呵地笑了起來,抬手推了推眼鏡,「其實是墨年你隊務很多吧?三番隊的工作是大家公認的多啊……我們倆也很久沒有一起喝茶了。」

  更墨年一怔,抬起頭來,正好對上藍染鏡片後面的眼睛,溫柔如水。

  「如果是墨年的話,我很歡迎。」他微笑著緩慢開口。

  「……」

  「老師,墨年老師,您快看,我做到了∼∼」一個歡快的聲音突然自場地中響起,瞬間打斷了看臺上的對話,剛剛好解救了更墨年的尷尬。

  望著下麵一臉雀躍的朽木露琪亞,更墨年恨不得狠狠親她一口,如果不是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和藍染說下了去了——去五番隊喝茶?怎麼可能!

  因為露琪亞的突然打斷,更墨年和藍染都忍不住把眼光投到了場地中央。藍染一副興趣十足地樣子,看了看露琪亞,又看了看她對面的靶子,讚賞地點了點頭,「恩,鬼道的控制力不錯。」

  更墨年也配合地點了點頭,和藍染一起從看臺上走了下來,來到露琪亞面前,「露琪亞,藍染隊長在這裡,不能這麼沒有禮貌地大呼小叫。」

  朽木露琪亞反應過來,臉色立即一片灰暗,估計又是想到了那些‘家族榮譽’之類的事情,猛地彎下腰,她埋著頭,聲音裡帶上絲絲緊張,「……藍染隊長大人,請原諒,晚輩失禮了。」

  藍染溫和地笑了笑,伸手扶起了眼前的少女,「沒關係。你剛才的鬼道很不錯,以後要多多努力。」

  露琪亞受寵若驚,充滿鬥志地點了點頭。

  旁邊的更墨年撇嘴,「藍染隊長您太不厚道了,只用一句話就搶走了我的學生……」

  「呃……呵呵呵呵∼」藍染爽朗地笑起來,鼓勵地拍了拍朽木露琪亞的肩膀,「不過,最重要的是要感謝指導你的墨年三席,知道嗎?」

  朽木小少女表情糾結,看了看更墨年,又看了看藍染,最後訕訕地鞠了一躬,又繼續練習去了。

  「剛才那個,就是朽木隊長剛認的妹妹吧?」藍染眼中有著濃濃笑意。

  「恩。」更墨年點頭,「朽木露琪亞,資質一般,不過鬼道還不錯。」

  「資質一般?呵呵,那麼墨年,在你眼裡什麼才算資質好呢?」藍染笑。

  更墨年楞了一下,隨即輕輕笑了笑。她也看向藍染,扳起了手指。

  「比如說,我家市丸隊長,13番隊志波副隊長,六番隊朽木隊長……以及,前12番隊隊長,浦原喜助。」

  說到浦原喜助的時候,更墨年抬起頭,眼睛直直地望著藍染。如她所料,藍染臉色突然變了——雖然她很清楚,這是裝出來的。

  「……墨年,浦原隊長當年……」

  浦原……隊長?

  開什麼玩笑。

  「墨年失禮了,這個話題不是我能提的……請藍染隊長別見怪。」更墨年毫無歉意地鞠了一躬,臉上的表情卻帶著些許誠惶誠恐。

  藍染挑了挑眉,隨即失笑地望著眼前的女人,搖著頭,扶起她,「沒關係,反正只有我聽到了而已。」

  更墨年順從地直起身,眼睛望著藍染,後者的表情有些沉重,眼睛看向遠處,如同陷入了回憶。

  「如果不是當年那件事,平子隊長也不會……」

  「藍染隊長,」更墨年打斷他,面無表情,語氣也帶著絲絲涼意,「逝者已矣。」

  藍染看了她一眼,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對不起,我忘記了,羅茲隊長也不在了。」

  更墨年沒有說話,帶頭走向了訓練場。背對著藍染,她的聲音遠遠飄來。

  「藍染隊長如果沒事的話,也請幫我為學生們指導一下吧。」

  她沒有興趣看藍染在那裡顧作悲傷,這除了能讓她更厭惡自己的無能為力以外,根本無法給她帶來任何的興趣。

  明明那時候,當平子要自己監視藍染傯右介的時候,她就應該察覺出問題的,四番隊裡市丸銀的身體是假的,藍染總在適當的時候打斷自己,種種奇怪預感,都昭示著這一切有問題,她早就應該告訴平子羅茲他們的。

  可是她沒有。

  她必須承認,藍染真的比她強大多了。原本試探性的對話只是針對他,卻被硬生生變成了他試探自己的機會。對於偽裝方面,她對上藍染,真的沒有贏的把握。

  能做到如今心如止水,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時間分秒過去,更墨年面無表情地站在學生們身後,看著他們一個個越來越精准的控制力,以及臉上顯現的對於‘藍染隊長親自指導他們’的興奮感。

  「墨年老師。」班長走到她面前,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屑。

  「有事?」她漫不經心地問。

  「藍染隊長讓我過來問你,可不可以換別的鬼道練習?」班長恭敬地低著頭。

  更墨年挑眉,「藍染隊長讓你來問的嗎?」

  班長點頭,「是的。」

  朝藍染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更墨年淡淡回答,「不可以。」

  班長:「……」

  「藍染隊長應該說過,一切尊重我的意見吧?」她冷冷地看著班長,後者顯然有些吃驚,隨即皺了皺眉,點頭。

  「那麼,照我說的做。」

  「可是……」

  「我說,不可以。」

  小孩子心性。大處爭不過人家,就在小的地方完全不給面子。

  更墨年對現在的自己非常無力。

  班長顯然對於更墨年這樣的態度非常吃驚,但卻也沒有多說,低頭鞠了一躬後就轉身離開。剛轉過身,藍染就朝這邊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笑意。

  「墨年也會欺負晚輩?」他打趣道。

  更墨年扯了扯嘴角,「我和藍染隊長不同,您很受歡迎。」

  藍染失笑地擺擺手。

  「剛才那些話似乎掃了您的面子,請見諒。」她垂著眼,淡淡開口。

  「沒事,我也同意你的做法,」藍染淡笑,「墨年,接下來有時間嗎?」

  更墨年怔,「我應該還要……」

  「一起和我去指導下一場白打課吧∼」

  「……誒?」

  「放心,工作方面我會和銀說,讓你放假的。我在別的班裡發現了幾個非常有潛質的學生,一起去看看吧。」

  「呃,藍染隊長,我……」

  「不願意?」

  「……沒事,一起去吧。」

  偷偷翻了個白眼,更墨年狠狠在暗處掐了自己一把。

  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真的是太爛了!

  「呵呵,那太好了。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和墨年聊聊,指導結束後一起喝茶吧∼」藍染露出笑容。

  更墨年嘴角抽搐,「藍染隊長,我想去一趟朽木隊長那裡,緋真夫人的忌日又快到了,我想祭拜,喝茶的話,改天吧。」

  藍染有些驚訝,「緋真夫人的忌日嗎?那就去吧。」說著,他把目光放在了不遠處的朽木露琪亞身上,「朽木同學應該也會去吧?」

  更墨年搖搖頭,「我想一個人去祭拜。」

  藍染點頭,「也好,那下次再一起喝茶吧。」

  望著被班長集齊的四年生,更墨年和藍染一起向隊伍走去。

  「藍染隊長,您剛才說有些事情想聊,是什麼事呢?」

  藍染淡淡地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想聊一聊浦原前隊長而已。我聽說他在現世,我想,墨年你之前和浦原前隊長關係不錯,所以想告訴你一些他現在的消息。」

  走在旁邊的更墨年身體一怔,不自覺停住了腳步,藍染忍不住回過頭,「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嗎?」

  頓了頓,更墨年勾起了嘴角,「不,謝藍染大人,我正好……也很想知道。」

  藍染欣慰,「那就好∼」

  望著那人身後白色衣服上大大的「五」字,更墨年收起了臉上的表情,追上他,淡淡開口,「藍染隊長,下次喝茶,我請您吧。」

  「呵呵,換口味嗎?」

  「依舊是朽木家的極品茶,再加上……懷石料理吧。」

  「懷石料理?」

  「恩,這個很貴,藍染隊長掏錢吧。」

  「……」

  「墨年先謝謝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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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雨紛紛

  很多時候更墨年都在想,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或那些的事情,或許她和藍染還能成為所謂的朋友,而且是那種羈絆不深,卻也交心的朋友。

  藍染其實是一個心胸很寬的人,但有一點她必須承認,那不是寬厚,而是一種天生的自信和優越感。眼光獨到,直覺準確,智商十足,實力強大——這樣的藍染,欺騙世人已經非常足夠了。

  從某些方面來說,更墨年還是很欣賞他的。

  手裡拎著從朽木少年那裡剝削來的極品花茶,更墨年撐著傘推開五番隊的大門。望著安靜的對舌以及每個人臉上安逸的表情,她忽然想到,之前在路上所得出的關於藍染傯右介這個人的評價,真的是太正確了。

  有這樣一個‘溫和又強大’的隊長,也是隊員們的一大服氣——至少,從表面上來說,藍染要比平子那個齊劉海要來的更好相處,人緣自然也是更好了。

  隊首室的門大開著,更墨年倚靠著門框,提了提手中的東西,朝裡面的人淡淡鞠躬,「藍染隊長,墨年如約而來了。」

  屋子裡的光線並不充足,藍染坐在桌前,手中的筆早已放下,他起身,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我猜墨年你今天回來,果然如此啊。」

  更墨年挑了挑眉,看著藍染從屋子裡走出來,兩人一起站在走廊上,她頷首,「藍染隊長是怎麼猜到的呢?」

  藍染呵呵地笑了笑,說,「直覺而已,墨年不進屋嗎?」

  更墨年搖搖頭,「就在外面吧……只要藍染隊長你不怕麻煩。」

  四月的雨天,安靜的靜靈廷,這樣兩個原本很少在一起的人,就這麼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五番隊微濕的走廊上,接受著眾人不時投來的視線,自得地品著花茶。

  「藍染隊長,您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啊∼」更墨年緩緩開口,「您是怎麼猜到我今天要來的?」

  藍染怔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對我的答案不滿意嗎?」

  更墨年不置可否。

  「呵呵呵呵,」一身白衣的藍染傯右介坐在旁邊,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朝自己的杯子裡續上茶,動作優雅大方。

  他望了一眼眼前女子手中的傘,「如果我記的沒錯的話,墨年你應該很討厭雨天吧?」

  「……」

  「墨年你,其實是個很矛盾的人呐∼」

  矛盾?

  更墨年咧了咧嘴,「這又跟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呢?」

  話音未落,藍染便開口,「墨年,你討厭我嗎?」

  「誒?」

  「為什麼我總覺得,墨年你討厭我呢?」藍染直直地望著她。

  「怎麼會……」更墨年扯了扯嘴角,「墨年尊敬您。」

  「我可以理解為,你懼怕我嗎?」

  「……一點點吧。」

  藍染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還帶著苦笑,「墨年的答案還真是讓人傷心。」

  更墨年低下頭,「請藍染隊長原諒。」

  「不知道墨年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

  「什麼?」

  「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距離。」

  更墨年抬起眼,「……藍染隊長,您這是什麼意思?」

  藍染回望她,「只是隨便一說而已。墨年你,沒有憧憬或崇拜過什麼人嗎?」

  頓了頓,更墨年面無表情,「沒有。」

  藍染笑,「呵,沒有就好。」

  看著藍染為自己加滿茶,更墨年的腦子越發清明起來。

  藍染傯右介,你想告訴我,我對於市丸銀的感情,僅僅只是憧憬嗎?

  更墨年禁不住扯了扯嘴角。

  拿別人的感情成為自己的利用工具,應該說,真不愧是藍染傯右介嗎?

  「說來……藍染隊長也是第一次喝這樣的花茶吧?」更墨年捧著杯子,熱氣氤氳升騰。

  「呵呵,墨年是怎麼知道的?」藍染也配合地轉移了話題。

  「直覺而已。」更墨年回答,「為了討到這樣的茶,我還答應了朽木隊長三個條件。」

  「真不愧是只有朽木家才有的茶啊!」

  「恩,是緋真夫人親手種的。」

  「的確珍貴。」藍染點頭,「那麼,墨年你答應了朽木隊長什麼條件?能告訴我嗎?」

  「有何不可?」更墨年撇嘴,「為了這茶,我首先要去六番隊無償指導隊員一個月的鬼道,然後還要保證不再向女協提供他朽木隊長的照片,最後還要適當關心一下露琪亞那小丫頭。」

  「呵呵……那麼,墨年你全答應下來了?」

  「當然,否則藍染隊長你現在喝的茶又是什麼?」

  「……真不像你的風格啊……」

  「還好吧,答應歸答應,去不去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朽木隊長會傷心的。」

  「傷心不到哪兒去的,最多以後都不能再拿這樣的茶而已……」更墨年仰頭喝了一口熱茶,「所以說藍染隊長,請一定好好品嘗吧……估計僅此一次了。」

  下一次,她就不一定想踏進五番隊了。

  隔著一米多一點的距離,藍染望著旁邊一臉淡然的女子,眼鏡後面有著無人看透的內容。他勾了勾嘴角,替女子重新倒上茶,開口道,「墨年和朽木隊長的關係還真是好啊……」

  更墨年接過杯子,點頭表示謝過,「藍染隊長說笑了,墨年和朽木隊長只是有些交情而已。」

  「只是有些交情的話,是不會答應送茶給你的吧?」藍染表情溫和,還帶著揶揄。

  「……那就算吧。」穿著黑色死霸裝的女子隨意地擺了擺手,「朽木隊長估計是看在我曾經和他有過一樣悲慘遭遇的面子上。」

  「……悲慘遭遇?」

  「被四楓院夜一虐待。」

  「……」

  感覺到藍染不再說話,更墨年抬起頭,「抱歉,墨年又提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

  藍染的表情變得有些負責,他開口,語氣卻儘量放的輕緩柔和,生怕戳到眼前人的傷口,「我沒關係,倒是墨年你……你之前和四楓院……四楓院前隊長關係很好的吧?」

  更墨年看了藍染一眼,隨即轉頭看向了外面的院子,「還好吧……當年那件事,她和浦原做的……很令我失望。」

  這是真話,當年他們的不告而別,真的很令她難過。

  不過,藍染理解成什麼,就不關她的事了。

  兩人因為這樣敏感的話題而陷入了沉默,更墨年面無表情地看著走廊外細細如毛的雨,看起來懶散,實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旁邊的五番隊隊長身上。暗自歎口氣,她開始懷疑,這根本就不是喝茶,而是在對她神經的一種挑戰!

  最終,藍染先開了口。

  「……當年那件事,我也很難過。」藍染感慨地呼了一口氣,「平子隊長曾經也教了我很多東西,如果沒有他,或許也沒有現在的我。」

  更墨年端起茶捂在手裡,卻沒有要喝的意思,她看了一眼藍染,笑,「藍染隊長,您太謙虛了,您本就是個優秀的人。」

  她忍著抽搐的嘴角,目光放在院子裡的一棵樹上。

  教了他很多東西?應該反過來吧……如果不是他藍染傯右介,平子那白癡估計到現在都得不到任何教訓!不過,沒有平子就沒有他這句話,倒是真的——前隊長不死,怎麼換人?

  「啊,差點忘了,」藍染突然開口,「說好要告訴墨年關於浦原的消息的……」

  一句話,讓更墨年轉過頭來。

  藍染歉意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當然,如果墨年你不願意聽的話……」

  「不,我願意聽。」更墨年打斷他,斂下眼眸,「藍染隊長請說吧,墨年……很想聽。」

  「那就好……」藍染欣慰地笑了笑,「這也是我偶爾聽到的,想著墨年你應該也很久沒有浦原前隊長的消息了,所以就多打聽了一些。知道一點總是好的……雖然回不來了。」

  更墨年扯了扯嘴角,尷尬地點點頭,「墨年先謝過藍染隊長了。」

  原本更墨年只是有些想發笑,然而這副樣子到了藍染眼裡,卻被理解成勾起了傷心事的強顏歡笑——至少,表面上來看,藍染的確是這麼想的。

  上帝作證,今天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

  「事實上,我偶然聽到浮竹隊長說,浦原現在在現世,所以我就讓人多留意了一下,據說,他在空座,過的很好。」藍染開口。

  更墨年扯了扯嘴角,「藍染隊長知道很久了嗎?」

  藍染點頭,「恩,很早就想告訴你的,但一直沒有機會。」

  「……還有嗎?」她小心翼翼,帶著期待。

  「……」

  「不能說了嗎?」

  「不是……」藍染微皺了一下眉頭,「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只是……」

  更墨年懂事地點了點頭,「放心吧藍染隊長,墨年什麼都可以接受。」

  藍染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墨年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更墨年怔,「不就是因為浦原喜助製造了崩玉嗎?」

  「那墨年,你又知不知道,崩玉為什麼會被判為危險物品嗎?」

  「……」

  「算了,這個不重要。」藍染搖搖頭,「我只是聽說,浦原並沒有把崩玉毀掉。」

  更墨年微微挑眉。崩玉不重要?

  藍染到底在打算什麼……如果是要拉她入夥的話,是應該告訴她崩玉的重要性的啊!

  「……崩玉沒有毀掉……意味著什麼嗎?」她開口。

  「墨年,你還記得幾年前,你跟隨朽木隊長去現世執行任務嗎?」

  更墨年點頭,「我記得,川藤副隊長不幸殉職,我也受了重傷……」她恍然大悟,驚恐地睜大眼睛,「藍染隊長,你是說,那些大虛?」

  藍染推了一下眼鏡,點了點頭,正欲繼續說下去,卻突然被人打斷。

  「啊啦……小墨年,終於找到你了∼」

  更墨年和藍染都是一怔,朝門口看去。

  「人家找了你很久,沒想到,小墨年你竟然躲在藍染隊長這裡喝茶∼真是不公平啊∼∼」

  顯然,坐在走廊上的兩人都對於突然出現的人十分驚訝。

  沒錯,更墨年和藍染傯右介,全都非常驚訝。

  「……隊長?」


☆、霧中花

  有時候,看到市丸銀時,更墨年總會忍不住把他拿來和浦原喜助做比較,雖然這兩人根本不可能是同一類人。捫心自問的時候偶爾會得出答案,那就是,他們都曾說過相仿的話而已。

  看著市丸銀突兀地出現在五番隊的走廊盡頭,更墨年竟徒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鄙俗思想,就像是那人帶著某種耀眼光圈,救世主一般憑空出現,挽救她於某些水深火熱之中——雖然這個所謂‘水深火熱’是她自己找上門的。

  好吧,她承認,其實自己還是有一絲竊喜的。

  雖然不知道市丸銀究竟又抽起了什麼風竟然會聲張著找自己,但鑒於他適時地打斷了藍染,更墨年決定,仔細地考慮一下他和藍染之間的關係。

  事實上,如果藍染繼續說下去的話,她保不准會笑出來。

  在現世圍攻她的虛受了操作,這她自然是猜到了,然而藍染想把這些歸結到‘崩玉’,歸結到浦原喜助身上,卻忍不住使她冷笑。對於在現世窩著某個無良的人來說,更墨年她有著起碼自信,那人還沒敢動主意動到自己身上。

  只是更墨年卻沒有明白,為什麼藍染沒有如預料中地拉攏她?如果說那些試探她能力的虛是藍染所派,那他為什麼還沒有得出結論,反而是在這裡一步步辛苦地和她玩陷阱戰術?

  藍染是個謹慎的人她承認,但同時,她也知道,藍染是個說一不二的上位者,想得到的東西就親自去得到,得不到就毀掉——她更墨年,顯然還沒有這樣的待遇。

  市丸銀……是不是在幫自己?

  「隊長,你怎麼會在這裡?」更墨年起身,朝市丸銀鞠了一躬。

  市丸銀笑著,嘴上卻是帶著些許揶揄,「我可是找了墨年你很長時間了,沒想到你竟然拉著藍染大人喝茶∼」他說著,朝藍染轉過身,「藍染隊長,我家小墨年叨擾你工作了∼」

  藍染揚起嘴角笑了笑,推了一下眼鏡,客氣地說道,「不會,是我要和墨年一起喝茶的,不要責怪她。」

  市丸銀瞥了一眼旁邊的更墨年,那個穿一身黑色衣服的女人正在尷尬地咧著嘴,「安心∼對於她翹掉工作,隊裡已經非常習慣了呢。」

  「呵呵呵呵,墨年還是這樣的性格啊∼」

  「是呢∼一直不變∼」

  更墨年滿頭黑線地望著自家隊長和藍染看起來非常HAPPY地討論著關於她多麼多麼懶惰的個性,忽然生出一種想用赤火炮的衝動,然而最後卻還是理智壓過了情感。

  抽了抽嘴角,她插嘴,「隊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市丸銀頓了頓,回過頭,上下打量了她幾次,說,「原來墨年沒帶刀嗎?」

  更墨年迷茫,「為什麼要帶刀?」

  市丸銀伸出手,不輕不重地彈了她額頭一下,「今天你不是要帶著四年生進行‘虛狩’嗎?」

  「……還真是謝謝隊長你操心了∼」她怔了半天,咬牙切齒道。

  只顧著和藍染喝茶,沒想到忘記了今天還有任務……她真的是忘的一乾二淨了。

  「人家這麼關心小墨年,你竟然還背著人家跑來喝茶∼」

  「是真央的老頭子向你要人了,所以你才想起我的吧……」

  「呀咧呀咧,墨年說話真傷人∼」

  「不客氣。」

  藍染淡笑不語地坐在旁邊,聽著兩人毫無營養的對話,風度極好地自斟自飲起來,直到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這才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天衣無縫。

  「墨年,怎麼了?」

  更墨年抱歉地朝他鞠了一躬,隨即開口道,「今天真是多謝藍染隊長款待,墨年也從您身上‘受益良多’,今天就不便繼續打擾了。」

  刻意加重了那四個字,她忍不住諷刺。

  藍染聽著,挑了挑眉,隨即立刻滿臉可惜的望著桌子上的茶具,「墨年要走了嗎?這些茶還沒有喝完,懷石料理我也沒來得及請你呢……」

  扯了扯嘴,更墨年乾笑,「懷石料理就以後吧,這些茶……」她瞥了一眼旁邊笑眯眯的市丸銀,「我家隊長也有興趣品一品這些茶呢,而且,附帶甜點∼」

  市丸銀哀怨地看了一眼更墨年,隨意地自她剛才的位置坐了下來,「……人家好不容易想留著自己吃的柿餅就這樣讓你貢獻出去了……」

  藍染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來回地望著眼前的兩個人,更墨年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又當了一次第三者?

  於是,認識到錯誤的某人立刻低頭鞠躬道歉,「抱歉隊長,我不是故意要摻在您和藍染隊長中間的!」

  正在往杯子裡倒茶的市丸銀手腕一抖,回過頭,「小墨年,你說什麼?」

  更墨年緊緊皺起了眉頭,原本45度的身子又彎成了90度,「……隊長,我和藍染隊長的關係非常純潔,請您不要誤會。」

  藍染、市丸銀頓時失笑,後者更是挑起了眉,意味十足又曖昧地說道,「墨年不想讓我誤會啊∼可是,我誤會了,怎麼辦呢?」

  更墨年抽搐。

  「……隊長,我沒有從您手裡奪走藍染隊長的意思……」

  「……」

  「噗——咳咳……」

  掀了掀眉,看著明顯有些石化的市丸銀,以及旁邊轉過頭微微咳嗽的藍染,更墨年一瞬間感覺到雷電劈在了自己腦門上——貌似,說錯話了……

  「兩位隊長請繼續,墨年告辭了。」

  她飛快地說著,轉過身的同時發動瞬步。

  「塞。」

  市丸銀輕佻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雖然只是一級的縛道,但卻足以告訴更墨年,‘我市丸銀今天不想讓你走了!∼’

  輕易地掙脫縛道,更墨年堪堪回過頭來,臉上堆著不自然的笑,「隊長……您再不讓我走,真央的校長也會來和您喝茶的……」

  市丸銀淡笑不語,自顧自地捏起一塊柿餅,對面藍染卻勾了勾嘴角,「既然有事,那就快去吧!雖然只是監督而已,但也要小心。」

  見藍染也這麼說,市丸銀才看了她一眼,「結束以後,要把我桌子上的檔整理完∼」

  ……原來藍染才是主外的人……

  強忍著跳個不停的眉毛,更墨年朝面前的兩人鞠躬,幾步跳到房頂,瞬步朝三番隊的方向奔去,留下兩個同樣穿著白色法披的人對雨品茗。

  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市丸銀輕抿了一口茶,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朽木家的茶還真是不錯啊∼」

  藍染隱去笑容,也端起了杯子,卻沒有喝,只是在嘴邊來回晃蕩。他斂著眸子,沉聲道,「銀,你這次過分了。」

  市丸銀仿佛沒有聽到他說話一般,只是捏起一塊柿餅丟進嘴裡咀嚼著,眼睛望向了欄杆旁更墨年落下的透明雨傘,自言自語道:「啊啦,還真是不細心啊……」

  瞥了一眼對面的銀髮男子,藍染吹散了杯子上的熱氣,「下次,這樣的事我不想再看到。」

  市丸銀這才回過頭來,看著藍染,臉上笑容依舊。

  「是,藍染隊長∼」

  #####

  趕到虛狩地點的時候,眾人還沒來得及開始。簡單地和帶隊的老師交接以後,更墨年一手隨意地搭在斬魄刀上,看著護廷13番的代表檜佐木修兵正在組織著學生們分組,眼睛鎖定在了他臉頰上的紋身。

  「……69……69……」更墨年喃喃自語,越來越覺得這數字熟悉。

  「墨年三席,分組完成,大家都各自散去了。」一個好聽的男聲傳進耳朵,更墨年抬起頭,正是那個‘69’檜佐木修兵。

  於是,反射性地,她開口,「你臉上的數字是什麼意思?」

  修兵沒有料到她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一時間沒反映過來,「什麼?」

  「……沒事。」更墨年擺了擺手,「你是九番隊的?」

  修兵點頭。

  「……沒想到我只是幾年沒有來而已,一個小小‘虛狩’也需要護廷13番出這麼多監督者……」更墨年撇嘴。

  檜佐木修兵皺了皺眉頭,「或許是因為前些年虛狩出了意外,所以總隊長才開始重視起來的吧……」

  「意外?」更墨年坐在高高的鐵架子上,漫不經心地回過頭,「難不成出現了真的虛麼?」

  修兵點頭,「是的。」

  更墨年怔,「什麼時候的事?」

  「幾年前,我還是真央6年生的時候。」修兵也靠在了旁邊的欄杆上,臉上的傷疤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然後呢,怎麼解決的?」

  「藍染隊長和市丸銀隊長救了我們……那時候吉良戀次他們才只是一年生而已。」修兵說著,目光投向了夜色下正在奮力戰鬥的准死神們。

  雨早已經停,月亮被烏雲遮擋時隱時現,更墨年的眼睛落在那個名叫吉良的四年生身上,看著他毫不拖泥帶水的揮刀,嘴邊微微揚起淺薄的弧度——那幾個小子挺不錯的,那個名叫雛森桃的小姑娘鬼道用的比露琪亞還好——露琪亞沒來,應該是已經被朽木家帶了回去,提前結束在真央的生活了。

  忽然想起那時候和藍染去見那幾個據說‘很有天分’的四年生時,雛森、吉良和阿散井正在練習白打。第一次見到更墨年的雛森反應了半天以後,突然指著她的鼻子,半天說出一句「……你不是……水妖麼……」頓時讓藍染呵呵笑了起來。

  「原來……那時候是你啊……」更墨年嘴角抽搐。

  海燕的婚禮上,某人被當禮炮轟上了天,最後濕嗒嗒從湖裡爬出來,還沒來得及教訓亂菊和空鶴,就聽到兩個不知道死活小孩子說她是妖怪……

  說來……那孩子很喜歡藍染吧?

  回憶突然被打斷,更墨年猛地抬起頭,眼睛望向了遠處。

  「修兵,」她開口,聲音帶著冷意,「聞到虛的味道了麼?」

  檜佐木修兵點點頭,整個人也緊甭起來。

  「你下去幫那群小子,他們還沒有斬魄刀。」更墨年淡淡地說,「數量不少,我來解決。」

  「需要請求屍魂界支援麼?」修兵緊蹙眉頭。

  「不用。」更墨年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一群虛而已。」

  望著準備離開的修兵,她忽然喊住了他。

  「檜佐木修兵,能告訴我你的紋身是什麼意思嗎?」

  修兵楞了一下,隨即臉色有了些緩和。抬手指著臉上的數字,他開口,「這是恩人。」

  更墨年不禁笑起來。

  「你……見過拳西吧?」

  「誒?誰?」

  「……沒事。」

  「那我去了。」

  「恩,小心。」

  淩空而立,她淡然地掃視著這些數量龐大的虛群,心情卻意外地好了起來。雖然她一到現世就被虛圍攻,但至少現在,修兵使她想起了過去在九番隊的日子。

  沒有拔刀,她歎口氣,扶了扶眼罩,頂著那令人鬱悶的一成靈壓,抬起胳膊就是一頓赤火炮轟炸。反正來的不是大虛,更不是變異虛,赤火炮足夠了。

  正掃的開心,突然不經意一瞥,卻看到下面一群人表情複雜地抬頭望著天空,每個人都是一副‘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的委屈模樣。怎麼著,用赤火炮攻擊也礙著你們事了?

  更墨年抽了抽嘴角,沒有理會他們,繼續掃蕩著沒完沒了的醜陋虛。然而忽然,穿界門出現在了她的前方。

  眼睛緊緊盯著落在自己手臂上的地獄蝶,她忽然臉色大變。

  「……市丸銀……不見了?」


☆、決定

  離開屍魂界到現世監督虛狩的時候,更墨年曾回了一趟三番隊拿自己的斬魄刀,順便去了一下六番隊。

  一腳踹開隊首室大門的時候,朽木白哉正在安靜地批示檔,頭也沒抬就說,「門的維修費會報到三番隊上。」

  更墨年原本一臉嚴肅,卻因為這句話而突然懵了起來,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氣得她一道‘白雷’轟了旁邊空著的副隊長桌子。

  於是,朽木少年繼續淡定地說,「這個也會加上。」

  某人頓時一陣眩暈。

  「……朽木少年,」她站在桌前,艱難地開口,「你別這樣對我,我會傷心的。」

  淡定的朽木白哉隊長繼續淡定地批示檔。

  「你再逼我,我會跑到你家,偷光你家酒窖裡所有的酒。」想了想,覺得不夠嚴重,又加上一句,「還有緋真封好的所有花茶。」

  終於成功讓六番隊隊長抬起了頭。

  「說吧,想做什麼?」朽木白哉好聽的聲音冷冷響起,對面的女人頓時綻放笑容。

  「一點點小事啦∼」她笑的異常詭異。

  「半年的白打指導,外加教導露琪亞三年。」

  「……朽木少年你太狠心了!還有,難道你不怕我把露琪亞教壞嗎?」

  「你敢就試試。」

  「……我答應……」

  一陣沉默,朽木白哉靠上身後的椅背,萬年不變的表情此時有些鬆動。

  「究竟有多難?」你想讓我幫你做的這件事,究竟有多難。

  「我不知道。」更墨年也收起了臉上的散漫。

  「為什麼找上我?」

  「你這個問題非常白癡。」

  「……」

  更墨年深吸了一口氣,提了提腰間的刀,眼睛直直地望著對面的朽木白哉。

  「我要去現世指導虛狩,雖然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但這件事一定要現在去做。」

  朽木白哉沉默不語。

  「白哉,幫我看著我家隊長,市丸銀。」

  朽木白哉抬了抬眉毛,顯然有些吃驚,「原因呢?」

  更墨年皺眉,「以後會告訴你。相信我。」

  「我拒絕。」

  「……白哉!」

  「對一個隊長產生懷疑,是對屍魂界百年聲譽的侮辱。你死心吧。」

  「可是……」

  朽木白哉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志波海燕和志波空鶴,最近很閑。」

  更墨年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

  是她的錯。屍魂界的朽木白哉,是不能做這些違背‘規矩’的事情的。

  況且,佈置一個穿越門,對13番隊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而且還完全不會被人懷疑。

  手指一揮,帶著些許靈力,黑色的地獄蝶就這樣無聲粉碎。更墨年瞟了一眼下面的人們,眼睛放在了面前密密麻麻的虛上,拔出斬魄刀,她決定不再跟它們囉嗦——她要立刻回屍魂界,沒有時間在這裡陪著一群小鬼磨幾了。

  於是,在一群人的目瞪口呆下,更墨年用著匪夷所思的速度消滅了全部的虛,向著修兵打了個招呼,便直接踏進了還未消失的穿界門內,一路直奔13番隊。

  還沒來得及推開13番的門,就只見天才志波海燕從裡面走了出來。

  「海燕,地獄蝶……」

  志波海燕打斷更墨年,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先去流魂街吧。」

  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通行證,海燕帶著更墨年一出靜靈廷的門,便一路瞬步朝他家的方向奔去,而空鶴早就等在了那裡。

  更墨年心下有些奇怪,沒有開口,只是聽著海燕解釋著地獄蝶傳來的消息。

  「市丸銀隊長,是在流魂街突然消失的,空鶴感覺到他的靈壓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進了穿界門。」空鶴斬釘截鐵地說。

  更墨年楞。

  穿界門?

  不可能……他不可能會去現世……

  「墨年,能不能告訴我,你讓我幫你盯著市丸隊長的原因是什麼?」海燕一臉嚴肅。

  「……怕他進穿界門……」更墨年怔怔地開口,一個可怕的猜想正逐漸在她腦子裡彙聚。

  「這是什麼原因?」空鶴失笑。

  更墨年猛地反應過來,不滿地撇了撇嘴,「我怕他懷疑我翹掉虛狩的監督,悄悄跟在我後面,我原本想偷懶來著……」

  海燕大笑,「墨年,你是不是把市丸隊長想的太小心眼了?」

  更墨年接話,「他本來就是個小心眼的男人!以前又不是沒出現過這樣的狀況,尤其……」她頓了頓,想到修兵之前告訴自己的消息,立刻決定用來做盾牌,「前陣子虛狩不是出了問題嗎?隊長級坐鎮也是常有的事。」

  空鶴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墊子上,「哥,為什麼我覺得三番隊的副隊長是這個死女人呢?」

  海燕也一臉惋惜,「空鶴,三番隊的副隊長是用來被隊長和三席壓迫的……」

  「……你們兩個……」

  海燕和空鶴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既然更墨年不想點破,那他們也會順著她的方向說下去,因為,他們相信她——遲早,她會給自己一個理由的。

  更墨年也看得出來,但表面上卻依然和他們兩人扯東扯西,保持著這一份絕好的默契。有些話她不能說。所謂的真相,她誰都不能說。

  但她在心裡發誓,遲早有一天,她會向每個人解釋的。

  「那麼,我就和墨年先回去了。」海燕站在門口和空鶴揮著手。

  「恩,有空就和嫂子一起回家來。岩鷲那小子現在越來越囂張了∼」空鶴插著腰,一副大姐頭的樣子,說完,轉頭望著更墨年,「你小樣,欠我個人情!」

  更墨年嘴角抽搐,「……我知道了,朽木家酒窖的陳年好酒……」

  志波空鶴滿意地點了點頭。

  海燕抽搐。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保持著沉默。許久,更墨年才猶豫地開口,「海燕……」

  志波海燕看了她一眼,「如果想說謝謝,那就閉嘴吧。」

  更墨年明顯噎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哥們,改天我請你喝酒∼」

  「……還是算了吧,都會殺了我的。」

  「原來海燕你小子是個妻管炎啊∼」

  「你閉嘴吧,世界上最可惡的兩個女人之一就是你!」

  「……第二個是亂菊麼?」

  「閉嘴!」

  頓了頓,更墨年收起了臉上戲謔的表情,她沒有看志波海燕,只是淡淡地開口,「海燕,回去以後,不要找我,不要說見過我,什麼都不要說。」

  海燕立即停住了腳步,「墨年,你什麼意思?」

  更墨年晃蕩著腳步超過他,沒有回頭,輕輕說,「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海燕皺了皺眉頭,跟上她,「我拒絕。」

  「隨便你,」她斂著眼眸,「反正我不會見你的。」

  海燕的眉皺的更厲害,一把拉住更墨年的胳膊,迫使她面對自己,「理由呢?」

  更墨年沒有說話。

  「因為今天的事?因為市丸銀?」海燕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不是,」她乾脆地拒絕,「你想太多了。」

  「墨年!」

  海燕有些惱怒。

  「好,我不追究原因,但你告訴我,你準備做什麼?」

  「不需要你知道。」

  「很危險?」

  「……露琪亞畢業以後,進13番隊吧……」

  「不要轉移話題!!」

  「……朽木少年也會非常樂意的,你作為代理隊長,多注意一下。」

  「西洞院墨年!!」

  「走吧,回去晚了亂菊估計就找不到了∼我們喝酒去。」

  「……」

  望著眼前賭氣走在前面的志波海燕,更墨年忽然發現,自己或許……有點明白浦原、平子他們當時的心情了。

  有些事情,不能說就是不能說。

  她明顯察覺到,藍染已經開始注意到自己了。雖然現在還弄不明白究竟自己對於他來說,到底有沒有利用價值,但至少,他已經開始有意無意地試探,似乎猜到自己知道些什麼。

  而市丸銀,她卻是越來越摸不透。他到底是站在藍染這邊,還是在幫自己?

  她就像是走進了死胡同,自和藍染談過話以後,越發地感覺到了危機的逼近,可是卻無路可逃。

  13番隊門口,海燕停下腳步,轉過身,一臉惆悵。

  「墨年……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更墨年定定地看著他,許久,歎了口氣。

  「……這是要付出相應代價的,海燕。你不會願意知道的。」

  志波海燕撇撇嘴,抬手彈了她額頭一下,後者吃痛地捂住頭,怒瞪。

  「得了,墨年丫頭,我連死都不怕。」他毫不在乎地笑著。

  更墨年怔怔地看著海燕,那標誌性的下眼睫毛襯托著這個天才的眼睛異常雪亮。海燕很強,海燕可以依靠,海燕是她的朋友。

  可是,她還是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是她必須確定的,而這代價太大,她不捨得丟給任何一個人。

  市丸銀必須由她親自找到,而虛圈……必須由她親自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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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圈之行

  忘記了從什麼時候起,更墨年開始發現,自己對於市丸銀的感情,並沒有藍染所說的那麼簡單。那不是一種單純地憧憬崇拜,而是夾雜著欣賞、愛慕、以及期待。

  至於期待著什麼,卻是她也說不清楚的內容。

  她希望市丸銀一直呆在自己身邊,卻也害怕著有一天他愛上自己或是自己愛上他;她夢想著自己可以永遠保持著這一份說複雜其實卻也簡單的感情,但現實卻總是無法讓她得嘗所願;她期待自己不會和他成為敵人,卻不想也不能阻止他前進的腳步——無論他最後選擇了哪兒條道路。

  世界總是充滿了矛盾。明明更墨年一點都不願意妨礙市丸銀,現在卻不得不邁出這一步。她想知道,這個名叫市丸銀的男人,對她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更墨年很懶,但並不代表著她可以任人欺負。如果市丸銀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在幫她,那以她更墨年的性子,即使被平子真子罵死,也不會動市丸銀一根汗毛;但如果,這一切都是為了算計她,那麼不用別人動手,她首先就會舉刀。

  決定去虛圈,她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志波海燕和朽木白哉——如果那兩個人知道了,估計就算拼著卍解也會攔下自己。

  佈置穿界門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尤其是固定斷界的‘拘流’。憑著曾經在12番隊和13番隊呆的那段時間所積累的經驗,更墨年耗費了所有精力才在流魂街的某個地方佈置完成——儘管她完全無法穩定兩個空間的黑腔,已經決定硬闖過去了。

  再然後,一個月黑風高的殺人夜裡,一個身材高挑、腰間掛著武士刀的黑髮黑衣女子,就這麼義無反顧地踏進了門的另一端。

  完全不知道,有兩個人,雖然是一個有意、一個碰巧,把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裡。

  ###

  虛圈裡的更墨年很鬱悶。

  踏進穿界門的時候,屍魂界一片黑暗,踏出穿界門時,虛圈也是一片黑暗。原本還抱著希望前行的某人在連著走了快8個小時以後,終於完全放棄了‘看到光明’的純潔心思。

  放眼望去,一片荒涼,黃沙滾滾,偶爾會有龍捲風經過,卷起眾多沙塵,把原本在斷界裡就夠狼狽的更墨年變的像是一個前世在地鐵站裡見過的流浪歌手。面對著自然界的種種奇怪現象,她異常覺得,腰間的這把斬魄刀像是個笑話。

  連著行走一整天,她遇到了無數的虛。膽小的直接因為畏懼她的靈壓而不敢靠過來,膽子大的也被她無情地用赤火炮轟走,至今,還沒遇到更為厲害的虛,能讓她換一個級別的鬼道玩玩。

  望著幾個小時前就近在眼前的宮殿,更墨年忽然有一種望塵莫及的感覺。直到這時她才發現,所謂‘尋找市丸銀隊長’其實是個任重而道遠的大工程。但後悔已經來不及,既然她已經來到了這個鳥不生蛋……不,是連鳥都不生的爛地方,那就只好繼續走下去,一直到她走進那個‘宮殿’。

  又走了很長時間,更墨年終於在完全厭倦趕路之前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而她現在,則是在樂此不疲地享受著。

  大約一個小時前,她發現自己身後有個靈壓很不錯的虛。當它看到自己毫不費力地解決到一群虛的圍攻以後,開始執著地跟在自己身後,不時偷襲,偶爾也會跳到對面來和她正大光明地大幹一場,被打敗以後繼續跟在後面。

  這頭虛,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她交談過一句話,當然,也不排除他不會說話的可能,但身上的血腥味卻是異常濃重,明顯是殺過很多別的虛,自身的進化非常迅速。

  值得一提的是,這頭虛之所以能夠引起更墨年的興趣,最重要的是,更墨年發現,用赤火炮,根本轟不穿他的身體!這對常年用赤火炮橫掃屍魂界的某人來說,簡直是一種變相的侮辱。

  ……呃……侮辱的物件除了是她自己以外,也包括眾多屍魂界的死神們。

  此時,已經恢復的差不多的虛又一次跳到了她的面前,面露凶相,帶著沖天殺氣飛速奔了過來。他的速度很快,這一點連瞬步高手更墨年都無法不承認,僅僅是憑著自身速度就可以達到如此恐怖的程度,可見他的對戰經驗有多麼豐富。

  這個亞丘卡斯除了速度快,攻擊也異常淩厲,動作靈活,爪子和牙齒也異常堅韌,尤其是他那堪稱完美的表皮,如果更墨年不拔刀的話,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距離上一次兩人交手已經過了半天,更墨年離宮殿也又近了一步,雖然完全沒有看到市丸銀的身影,但卻也沒有再覺得煩悶。有著狹長眼睛的亞丘卡斯如同一隻凶獸,打起架來在某種程度上跟11番隊鈴鐺隊長很像,都是把廝殺當作一種生命樂趣一般。巧的是,更墨年正好也喜歡這樣。

  於是兩人打的非常開心。(可能就她一個人開心吧……)

  在虛圈,她的靈壓非常不穩,整體水準也在下降,因為不敢透支靈力,所以更墨年大部分都選擇瞬步躲避,然後一擊必殺,這讓那只凶獸異常不爽。終於,當更墨年第108次一腳把他踹了出去以後,凶獸終於開口講話了。

  嚇得更墨年半天沒反映過來。

  「……你……原來會說話啊……」某人有些結巴。

  「我有說過我不會嗎?哼,該死的女人。」凶獸弟弟咬牙切齒。

  「能說話你裝什麼啞巴……」

  「……我跟你沒話說!」

  「那現在你在做什麼?」

  「……」

  更墨年甩了甩被風吹的亂七八糟的頭髮,瞥了眼前的凶獸弟弟一眼,開口,「你一直跟著我,無聊嗎?」

  凶獸眯了眯眼睛,「沒有吃掉你之前,我是不會無聊的。」

  更墨年挑眉,「能不能給我個你一定要殺了我的理由?」

  亞丘卡斯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弓著身又沖了過來,「因為……你很強啊!」

  一刀架住他那堪比刀刃的胳膊,更墨年勾了勾嘴角,「喂,弟弟,定個規則怎麼樣?」

  凶獸怔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長腿橫掃,同時虛閃也開始自嘴裡醞釀,通通朝更墨年招呼了過來,「我不是弟弟!!該死……我要殺了你!」

  更墨年抽了抽嘴角,一個瞬步繞到他身後,「破道之五十八,天嵐。」

  掌心瞬間出現的強風一下子打在凶獸的後背上,後者整個人飛了出去。

  挑著刀,更墨年俯視著他,「只是一個交易而已。你在這裡呆了多長時間了?」

  細長眼睛的凶獸戒備地望著更墨年,冷冷答道,「忘記了。」

  更墨年點頭,「那就是很長了……這樣,我打敗你一次,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那要是你輸了呢?」

  「暫時不可能。」

  「女人!!!」

  「你可以叫我更墨年,不要女人女人地叫,不然你喊墨年姐姐也可以∼」某人囂張地一腳踩著這只亞丘卡斯的肩胛骨,「你有名字的吧?叫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反正你遲早會被我殺了!」

  「破道之五十八,天嵐。」

  「啊啊啊啊!!!」

  更墨年撇撇嘴,她最恨這種倔脾氣的人,雖然她自己的脾氣也不怎麼順。

  「名字!」她不耐煩地開口。

  「……諾伊特拉?吉爾加。」

  「乖,諾弟弟。」

  「女人!!!我要殺了你!!」

  「天嵐。」

  「噗——啊啊啊啊!!!」

  放開諾伊特拉,更墨年收起斬魄刀,「喂,諾弟弟,你去過那個宮殿嗎?」

  連續兩次近距離被天嵐攻擊地氣若遊絲的諾伊特拉憤憤地瞪著更墨年,「沒興趣。」

  「你對什麼有興趣?」

  「殺了你!」

  「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哼!女人!!」

  更墨年抽搐,「……因為我是女人?」

  她感受著這個不可理喻的理由,失笑地掃了一眼諾伊特拉,「那麼,請你告訴我,一直跟在你身後的那個,是不是女人?」

  話音剛落,諾伊特拉便立刻猛地回過頭,朝身後空無的沙漠四處張望,更墨年頓時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諾弟弟,我隨口一說……沒想到你真相信了……」

  「更墨年!!!我殺了你!!!」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噗——又一口血噴了出來。

  嘖嘖地撇著嘴,更墨年由衷地讚歎著眼前這個名叫諾伊特拉的亞丘卡斯那比她的‘淩刃’都堅硬的表皮,六十級的鬼道轟在上面竟然也只是皮外傷……

  「諾弟弟,你又輸了。我再問你……」

  「……我沒輸!!」

  「閉嘴!」更墨年終於有了些不耐煩,「我說你輸了就輸了,要是還想活著繼續挑戰我,現在就給我乖乖回答問題!!」

  「……」諾伊特拉怔。

  「很好。」更墨年看著他,「告訴我,你知道那個宮殿是做什麼的嗎?」

  諾伊特拉冷哼,「不知道。」

  挑眉,「那你知道,‘市丸銀’這個名字嗎?」

  「……市丸銀?」

  諾伊特拉終於抬起頭,「你說市丸銀?」

  更墨年點頭,「看來你認識了。那麼,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吧。」

  凶獸怔了一下,隨即惡狠狠地眯起眼睛,「你區區人類,我憑什麼告訴你!」

  「……區區人類?」更墨年抽了一下嘴角,「你不說是嗎?破道之九十……」

  「啊啦∼∼小墨年這麼著急找我,有什麼事嗎?」

  ……

  ……

  ……

  ——!!!!

  市丸……銀?

  沒有發出去的鬼道硬生生被停了下來,更墨年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聽著那個熟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眼前,是諾伊特拉震驚無比的表情。

  好強!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到她身後的?

  「小墨年不乖哦∼竟然一個人跑來這裡了∼」

  市丸銀的聲音自更墨年耳邊響起,濕濕軟軟,溫熱的氣噴在耳朵上,她無法動彈。

  她怔怔地開口,聲音艱澀無比。

  「……隊……隊長……」


☆、莽原沙

  保持著僵直的身體站在那裡的更墨年,手指還因為之前念到一半的鬼道而半伸著,仿佛被誰下了定身咒,任憑著市丸銀站在她身後,依偎著她的耳朵低聲說話。

  諾伊特拉睜大眼睛望著市丸銀,不敢相信他那詭異的速度,以及攝人的靈壓。

  「……市丸銀大人……」他帶著些許不情願,躬下身,朝市丸銀鞠躬。

  「恩∼」市丸銀顯然對於眼前這個亞丘卡斯沒有興趣,只是隨口應聲,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眼前女人,這個原本應該好好呆在屍魂界的他的‘三席’身上。

  諾伊特拉狠狠皺起眉頭,看了一眼震驚的更墨年,沒有說話,轉身離開,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只剩下那兩個‘看起來應該很熟稔’的兩人。

  「那麼,」市丸銀站在了更墨年對面,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小墨年,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呢?∼」

  更墨年被迫抬頭看著眼前人,大大的眼睛裡風雲湧動,最終恢復平靜。她沉了沉心,面無表情開口,聲音冷咧,「隊長,這個問題,似乎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

  她看著市丸銀,後者正笑的沒心沒肺。

  「隊長,為什麼……你會在虛圈呢?」

  更墨年直直地盯著市丸銀,可他卻連眼睛都還沒睜開。

  「啊呀,明明是我先問的∼」他雲淡風清地說著,放開更墨年,一手指向了遠處巨大的宮殿,「小墨年喜歡那個嗎?」

  「……隊長喜歡嗎?」她反問。

  「不喜歡呢∼」市丸銀委屈地撇了撇嘴,「裡面很冷清,都沒有在三番隊熱鬧呢∼」

  更墨年扯了扯嘴角,冷冷道,「那隊長為什麼還要來呢?和藍染隊長喝茶喝的不開心,所以來這裡散心嗎?」

  「啊啦,小墨年真聰明∼」市丸銀讚賞地點著頭,「人家可不喜歡喝茶∼」

  他轉過頭,原本緊眯著眼睛緩慢地睜開,攝人的紅色瞬間落入了更墨年的眼。

  「那麼,小墨年,你為什麼會來呢?」

  更墨年又一次被那血紅血紅的眼睛震在原地,極力地調整著呼吸才穩定下來心緒。她勾了勾嘴角,笑道,「隊長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地美麗啊……為什麼這麼漂亮的眼睛要藏起來呢?」

  市丸銀挑了挑眉,睜開的眼睛又重新因為笑容而閉了起來,「小墨年想轉移話題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喲∼」

  更墨年撇撇嘴,「我來這裡散步,順便找一找某個丟下工作的隊長。」

  市丸銀笑了起來,「既然來了,那我就帶你去看一看那個可笑的宮殿吧。」

  說著,便首先朝那裡走去。

  更墨年楞了一下,快步跟上他,沉默片刻,抬起頭,望向旁邊的市丸銀,「隊長,你經常那裡嗎?」

  市丸銀輕聲應了一聲,「不是喲∼沒怎麼來過呢……怎麼,有興趣?」

  出乎意料,更墨年搖了搖頭,「沒興趣,我只是來找隊長你的,既然找到你了,那就算是達到目的了。」她回望了一眼之前諾伊特拉消失的方向,「只可惜,你把我的玩具嚇走了∼」

  「呵呵呵呵。」市丸銀笑了起來,「小墨年為什麼不殺他?」

  「為什麼要殺?」她問。

  「那只虛不是要殺你嗎?」

  「那就是我突然不想殺了。」

  「真是任性呢∼」

  「說來……」更墨年回想著諾伊特拉見到市丸銀的場景,「隊長,你好象在這裡很有名。」

  市丸銀挑了挑眉,「小墨年覺得呢?」

  更墨年撇嘴,「這是事實,請不要再狡辯了。」

  「呵呵,那個宮殿附近,有比剛才那個亞丘卡斯更有意思的虛喲∼是個可愛的小豹子呢∼」

  「……沒興趣。」

  「啊啦啊啦,真絕情∼」

  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許多的銀髮強者,更墨年心裡異常難過。雖然她來虛圈是為了找到他,並且問清楚一些問題,可是在潛意識裡,她卻並不希望自己真的找到了他。

  這代表著什麼?

  連更墨年自己都不敢想。

  「隊長……」她有些猶豫地開口。

  「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嗎?」市丸銀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說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更墨年點了點頭,「我能知道嗎?」

  市丸銀笑,非常乾脆地開口,「不能∼」

  她有些著急,「可是我已經來到這裡了,也看到你了,為什麼……」

  「不能就是不能。」市丸銀打斷她的話,「小墨年,我們要加快腳步咯∼趁我還有時間。」

  更墨年楞。

  什麼意思?什麼是趁他還有時間?

  「隊長……你……趕時間?」她有些遲疑。

  「是啊,要著急趕回去處理你留下的文件∼」

  「隊長!!」

  「呵呵呵呵。」

  心下忽然一陣害怕,更墨年不禁停下腳步,拉住了市丸銀的衣袖,後者有一瞬間的楞神。

  「……隊長,我來這裡,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大的麻煩?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你要殺我?」她咽了咽口水,心裡一陣抽痛,「那,在我死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市丸銀楞了一下。

  「……你究竟……是我的隊長,還是五番隊的三席?」

  還是問了出來。

  從現世回來,更墨年就一直壓在心裡的問題,今天,終於當著市丸銀的面問了出來。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判斷自己後不後悔。

  市丸銀怔怔地看著更墨年,隨即揚起了嘴角,笑了起來。

  「小墨年,我說過不殺你的。」他難得正經地開口。「我說過的吧,你忘記了嗎?」

  「……不敢忘……」更墨年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墨年,從來沒忘記。」

  無論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僅僅在敷衍我,我都沒有忘記。

  因為這是你說的話,不管我相信與否,都會記得。

  「只是……」市丸銀開口,「小墨年你竟然跑來了這裡,真的讓我……很為難呢∼」

  更墨年緊張地望著市丸銀,「隊長……」

  「我該不該,把你留在這裡呢?」他自顧地說著,一手捧上女子的臉,「留在這裡的話,倒是省了不少心呢∼宮殿裡正好人也很少……」

  瞬間讓更墨年睜大了眼睛。

  「……可是,小墨年,回答我,你願意嗎?」他輕輕問。

  搖頭。

  更墨年狠狠地搖著頭,甚至掙脫了市丸銀的手,反射性地運起瞬步朝後退去,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一手緊緊地攥著腰間的斬魄刀。

  市丸銀好笑地望著她,「想殺我?」

  更墨年搖頭,「不……我不知道……」

  她感受到了那種來自死亡的威脅,卻又同時聞到了‘同情’的氣息。踏進虛圈之前心裡明明決定是準備好了死亡,可到現在,卻又有些畏懼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問清楚一切,不能死。

  深吸一口氣,更墨年開口,「隊長……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是三番隊的隊長,還是五番隊的三席?」

  市丸銀挑了挑眉,呵呵地笑了起來,邊笑邊朝這邊走來。

  「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喲∼我以前是五番隊的三席、副隊長,而現在,則是三番隊的隊長,這是事實,為什麼還要問呢?」

  更墨年忍不住向後退著,手中的斬魄刀也握的更加緊了起來,「市丸銀!」她喊,「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平子隊長、羅茲隊長他們,是不是你殺的?!」

  「平子隊長?」市丸銀停下了腳步,「不是∼不是我。是浦原喜助∼」

  「你騙人。」

  「我從不騙你∼」

  「不是浦原喜助!!」更墨年也停下了腳步,淩刃被猛地從腰間拔了出來。「……銀,告訴我,你不是我的敵人……」

  看著更墨年的動作,市丸銀不禁笑了起來,「敵人?如果小墨年願意,我們永遠都不會是敵人∼」

  「不可能……」更墨年搖著頭,「你為什麼會在虛圈?你是屍魂界的叛徒?!」

  市丸銀嗤笑,「小墨年你不也在這裡嗎?那你也是叛徒咯∼」

  更墨年瞬間怔住。

  屍魂界的叛徒?

  「呵……」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背叛屍魂界,背叛那些對她好的人,背叛她生活了百年的世界。她不敢想,不能想,她捨不得走上不歸路,捨不得傷害他們任何一個人,為了屍魂界的那些人,她甚至可以向市丸銀拔刀!

  「呵呵……」

  原來這麼簡單。

  這就是她的選擇,從頭至尾從來沒有改變過的選擇。為什麼之前還會迷惑那麼久?

  「有什麼好笑的嗎?」市丸銀望著更墨年。

  更墨年抬起頭,嘴角依然向上挑著,心卻已經有了方向,「呵……只是笑我太幼稚,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她以為一切都可以繼續下去,以為她依然可以什麼都不失去,就可以守護現有的生活。

  「我想錯了,隊長。」她閉了閉眼睛,「我以為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沒有在虛圈看到你,也從未來過虛圈……可是怎麼辦,我已經不會忘了。」

  她睜開眼睛,望著市丸銀,手中的斬魄刀向上提了提,靈壓瞬間飆了起來。

  「隊長……如果你還願意做我的隊長,如果你還願意繼續疼我寵我,那就請告訴我,你究竟在虛圈做什麼?你們……在圖謀什麼?」

  「你們?」

  「你和……藍染……」

  市丸銀隨意地站在不遠處,感受著更墨年不斷上升的靈壓,看似毫不在乎,實際上全身也緊繃了起來,隨時準備動手。

  聽到更墨年的問話,他收起了笑容。

  「小墨年,我說過的……有些事情,你不能知道的。」

  知道了,我就必須得殺你了。

  「可是……你好象,知道的有點太多了呢。」

  「市丸銀!!」更墨年怒,「我不在乎你那所謂的保證!我從來都不相信……從來都沒有想要相信你!」

  「可是,我承諾了。」

  他悠悠地說著,手緩慢地拔出腰間的斬魄刀,淡淡地開口,「我說過不殺你……」

  望著對面一臉決絕的更墨年,市丸銀舉起刀。

  「射殺他,神槍。」


☆、困鬥

  【所謂承諾,其實只是人們自欺的同時,欺人的手段而已。】

  很多年後,更墨年曾這樣對朽木白哉說。

  當時,朽木白哉冷冷地站在那裡,望著眼前披散著頭髮,隨意地靠著牆壁的絕美女子,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試圖說些什麼,卻又怕,連自己說出來的話,也變成了空頭支票。

  西洞院墨年對他說,朽木白哉,你是唯一沒有對我下過承諾的人,所以我只相信你。

  朽木白哉異常難過。

  ####

  更墨年舉著刀,看著市丸銀冷冷地張開口,說著他的斬魄刀起始語,然後看著那鋒利堅韌的刀朝自己沖來,心如同被誰揪在手心,像極了當年羅茲在她身上壓下的六十級縛道。

  反射地躲過攻擊,她跳到了另一邊,沒有去管肩膀上的擦傷。

  神槍的速度很快,比她的瞬步快,躲不過就是死。

  「市丸銀。」她頓了頓,開口,「你要強行把我留在這裡嗎?」

  市丸銀收回刀,瞟了一眼她肩膀上慢慢暈開的濡濕血跡,淡笑,「小墨年不動手嗎?我可是不怎麼會憐香惜玉呢∼」

  更墨年死命地咬著牙,分不清此刻心裡究竟是失望還是憤怒,「這麼說……你和藍染的確是在策劃什麼了?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市丸銀挑了挑眉,笑了出來,「真不巧,我正好不想告訴你∼」

  還沒說完,神槍便再次出現在了更墨年面前,比上次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

  「說來……這還是我們兩個第一次正式的戰鬥呢∼」市丸銀有些興奮地眯緊了眼睛,看著更墨年四處躲避神槍的身影,「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猛地躍上空中,更墨年調整姿勢狠狠沖了下來,旋起腿便踢在了神槍的刀背上,斬魄刀顫了一下,偏離了原本軌道。橫舉淩刃,她反轉手腕,起始語自口中而出:「八荒六合,天上地下,吾將使你足飲鮮血,開始吧,淩刃大人。」

  靈壓升高,更墨年感受著提高不少的速度,揮刀便朝市丸銀沖了過去。這次,是她先進攻。

  刀刃相撞,兩人的表情天差地別,更墨年面無表情地抿著嘴,市丸銀微笑著眯著眼睛。

  「真是漂亮的刀!」市丸銀由衷地讚美,「毫不拖泥帶水呢∼」

  格開神槍,更墨年冷哼,「謝謝隊長誇獎,淩刃聽到你誇他,很是高興呢……」

  猛地轉身,刀從自己背後向市丸銀刺去,更墨年一個後空翻,一腳踢在神槍上,借力彈起,手腕一翻,一刀挑破了市丸銀肩膀上的白色隊長法披。

  「……所以,它請求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看著他肩膀上逐漸暈開的小片嫣紅,更墨年的眼神冷冽起來。

  原本那一刀是要刺穿他肩膀的,只可惜市丸銀反應實在太快,淩刃只在他身上留下了極小的傷口……該說,他不愧是我的劍道老師嗎?

  「呵呵……」市丸銀看著兩人都受傷的肩膀笑了起來,「現在,我們兩個又站在同一起點了∼SA,小墨年,你還要繼續隱藏實力嗎?我可是很想見識一下你的二次解放呢∼」

  更墨年呆楞,「我的……二次解放?」他怎麼知道?!!

  「那次在現世,人家可是把你的戰鬥從頭看到尾呢∼」仿佛解惑般,市丸銀好心地向她解釋了起來。

  現世……

  更墨年震驚地望著市丸銀,「你監視我?!!」

  「真傷心∼人家是擔心我可愛的三席遇到危險。」

  「那些虛……是你安排的?你試探我?!」她搖著頭,雖然曾猜過這樣一個結果,可是真相擺在面前後,她還是無法相信。

  市丸銀頓了一下,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小墨年真的很強呢。」

  他沒有否認。

  那些猜測,他一個都沒有否認。

  為什麼……僅僅是否認,你都不屑成全我?

  「第三解放,斥風。」

  她斂下眼眸,輕輕地吐出解放語,感受著周圍頓時混亂的氣流,瞬步發動,轉身來到了市丸銀的身後,揮刀。

  「神槍。」

  市丸銀的聲音響起,伸長的斬魄刀突兀地出現,和淩刃狠狠撞在了一起。第三解放後的淩刃每次揮動都會割裂空氣,兩刀相撞,空間都微微震動,火花四濺。

  「銀……」更墨年越過他的頭頂,斬魄刀的刀鞘格住市丸銀踢來的腿,「試探我,是想知道,我有沒有利用的價值嗎?」

  看著她在死亡的邊緣不斷掙紮求生,是不是一件非常精彩的表演?

  「小墨年想是什麼就是什麼咯。」市丸銀態度淡然隨意,他擋的開更墨年的刀,空氣卻依然絞碎了他的衣角。

  「然後呢?認為我無法利用,所以準備放棄了嗎?」更墨年緊咬牙關。

  「呵呵,你想太多了∼」

  市丸銀說著,猛地一甩臂,神槍被灌入巨大靈壓,如同有了生命,蛇一般纏住更墨年的腰身,下一秒,她整個人便飛了出去,鮮血橫灑,點點猩紅鋪在黃沙上,立刻被風掩蓋。

  「咳咳……」掙紮著爬起來,更墨年一手捂著腰,吐掉嘴裡的血,提著刀再次沖到了市丸銀面前,刀身重重壓向他。

  「小墨年,以前我教過你,戰鬥要專心,可是你現在注意力不集中喲∼」市丸銀輕佻地說著,輕易格開她的刀,抬起腳正重更墨年腹部。

  「憑你現在這個狀態,打不贏我的∼」他緩慢地說著。

  更墨年被踢向空中,腹部頓時一陣痙攣。鮮血順著嗓子不停地向上冒,卻最終被她忍了回去。身體落地,她緊抿著唇,冷冷地瞪著市丸銀,卻無法反駁他。

  「隊長……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她看向市丸銀,後者正一步一步慢慢向她走來。

  「恩,問吧∼」市丸銀停下腳步。

  「去現世的時候,你對我說不想讓我死,是真心的嗎?你刻意地打斷我和藍染的對話,是為了幫我嗎?」

  「……」

  「是嗎?」

  更墨年看向市丸銀,語氣中帶著期許,她等著他的答案,遲遲不動,直到兩人的距離近如咫尺。

  她忍不住仰起頭,市丸銀正俯視著對她微笑。一瞬間,她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知道了。」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謝謝隊長。」

  謝謝你,沒有說出更傷人的話來。

  市丸銀說他從不欺騙,所以,就算答案再殘忍,他也不會選擇隱瞞。

  保持沉默,是他給她最大的尊重。

  「這個虛圈……我想,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被人看在眼裡了吧……」更墨年淡淡地說著,四處打量了一下周圍,最後眼睛定格在市丸銀身上,「隊長,不,市丸銀,你要怎麼處置我呢?」

  她望著他,語調悠悠,諷刺的笑容掛在嘴角,「我現在還不想死啊∼」

  市丸銀聽著,咧開嘴笑了起來,一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臉湊上去,鼻尖輕觸,他笑得風華。

  「安心∼我說過,我不殺你∼」

  感受著他濕熱的氣息撲在臉上,更墨年也跟著溫柔地笑了起來,她輕輕啟口,聲音清冷,「……黑棺。」

  「轟——」

  巨大的聲音響起,更墨年話音未落,整個人便用‘空蟬’逃脫了市丸銀的掌控,九十級的鬼道雖然威力巨大,但因為她本身靈力不高的緣故,也只是發揮出了三分的程度。

  但這足以使她牽制住市丸銀了。

  沒有多看被黑棺困住的市丸銀,更墨年幾步跳到遠處,緊握斬魄刀,開口吟唱打開黑腔的咒文——雖然只是不到三分的威力,但足夠拖延到她跳進斷界了吧。

  「……與我輩右手放上聯繫邊境之石,與我輩左手緊握束縛現實之劍,黑髮的放牧者,絞頸的椅子,雲彩群舉而來,我輩狩獵……」

  「縛道之六十一,六丈光牢。」

  「……」

  更墨年睜大了眼睛,她望向不遠處濃煙散盡的地方,一個瘦高的身影正搖擺地站了起來。

  「咳……竟然可以放棄詠唱用出九十級的鬼道……」市丸銀的身影從風沙中走了出來,聲音帶著濃厚的讚賞,「看來……大家都小看你了呢,墨年。」

  說著,還沒等更墨年反應,整個人便已經來到了她面前,「破道之六十三,雷火炮。」

  打開黑腔的過程被硬生生打斷,突如其來的鬼道把更墨年整個人被轟出了幾米開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強壓下震驚無比的心,掙紮著撐開縛道,連吐了幾口血,艱難地抬起頭看著不遠處滿身細小傷口的市丸銀,不敢相信他竟然僅用了不到一分鐘便破了九十級的鬼道。

  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強?

  藍染又達到了什麼可怕的程度?

  「……小墨年,你用了多久打開黑腔的?」市丸銀隨意地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塵,看著她。

  「24個小時。」更墨年冷冷地回答,「你走之後的第二天。」

  「真是了不得……」市丸銀由衷地讚美起來,「不愧是天才呐∼」

  「呵,比不上你。」

  更墨年勾著嘴角,心下卻一陣煩躁。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再想跑幾乎就不可能了……該死,沒有想到市丸銀這麼強……

  她已經受了不輕的傷,而市丸銀看起來,卻比她好的多。

  她不知道怎麼通向現世,否則早就扔掉了眼罩。憑她全部的靈力,‘黑棺’起碼可以發揮三分之二的威力,連市丸銀都不可能逃過重傷。

  只能硬拼了。

  虛圈的風凜冽而冰冷,刮在臉上夾著風沙生疼生疼,更墨年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著如何才能活命,如何才能不被市丸銀留在這裡。

  兩人又一次纏鬥起來。近身戰上,經過十一番隊和六番隊的薰陶,更墨年當初最差的白打和劍道,現在反而成了她最得意的能力,即使是對上她當年的老師市丸銀,差距也明顯縮小了。

  靠著靈活的身體和強橫的瞬步,更墨年一時之間竟然占了上風。然而,好景不長,很快,市丸銀便重新靠著他的經驗和強大的靈壓掌握了主動權。可笑的是,兩人的斬魄刀都是直接攻擊系,論強度論技巧,誰都不差誰。

  漸漸地,更墨年發現,對上靈巧又鋒利的神槍,‘斥風’甚至完全無法發揮它的能力。當她再一次被轟出去時,她才反應過來,腦子開始逐漸清明起來。

  「第二解放,落風。」

  淩刃被退回到第二階段,刀尖旋繞著肉眼可見的氣流,混合著黃沙,更墨年終於舒展了下眉間。

  在這樣一個荒涼又惡劣的環境裡,‘落風’才是最適合她戰鬥的模式!

  猛地旋轉手腕,淩刃帶著強韌的風力朝市丸銀沖去,如同小型的龍捲風,呼嘯著招呼上了神槍。自然界的威力是巨大的,而淩刃,正是一個利用自然界力量的刀!

  市丸銀略微驚詫地看了一眼更墨年,不禁揚起了笑容,「恩∼墨年你早就應該用這一招了∼」

  更墨年勾起了嘴角,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沒有多說,逐漸扭轉著之前的劣勢。她能感受到此刻淩刃的興奮,因為它已經在市丸銀身上留下很多印記了。

  一個蹲地橫掃,市丸銀高高躍了起來,更墨年順勢旋轉身體也躍上半空,腳猛地一蹬,整個人便又沖了過去。還沒等市丸銀轉身躲過,她便已經料到了動作,徑直朝另一邊沖去,一刀又招呼上了他的腹部。

  「恩?預測的能力?」市丸銀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幾次瞬步拉開了兩人距離。「還真是一把好刀啊……」

  兩人就這麼都停下了進攻。市丸銀站在遠處,一手隨意地把玩著刀,白色的法披上星星點點紅暈,襯著他修羅般的氣勢,一瞬間,竟讓更墨年以為,這個人永遠不會倒下。

  這就是他。強大、純粹、聰慧、冷血。

  這就是更墨年不可抑制地欣賞、崇拜、愛慕的人。

  他和死亡遊戲,卻永遠不會屈服。

  「……隊長。」她忍不住喊了這個稱呼。

  「恩?」市丸銀抬頭。

  「不,沒什麼。」更墨年忍不住彎下腰,腹部的傷口因為動作太大而加重,劇烈的疼痛使她臉色蒼白,「我只是……突然很想叫你一聲。」

  她其實想問,從他們相識的第一天起,直到現在,市丸銀他有沒有哪兒怕一丁點地,想回復她的感情?

  即使這感情不是愛情,他有沒有稍微感動過?

  在利用的同時,有沒有感動?

  「隊長……」

  更墨年又喊了一聲,對面的市丸銀收起了笑容,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我一定不會留在這裡,所以接下來,請您小心了。」

  無論如何,感謝你曾經對我的關心、寵膩、以及保護。

  哪兒怕那一切都假的,也無所謂。

  因為,那時候,你是市丸銀隊長,我是更墨年三席。

  「卍解,三途之川,淩刃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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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敗

  對於更墨年來說,當她用出卍解的時候,這場戰鬥,她已經輸了。儘管她沒有揭開眼罩沒有用出全部力量,但毫無疑問,她已經敗給了市丸銀。

  不管是實力,還是心,她都完敗——更墨年始終還是,沒有市丸銀心狠。

  「卍解,三途之川,淩刃血宴。」

  更墨年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在市丸銀驚訝的目光下,被巨大的靈壓環繞,風沙在她周圍形成了小型的龍捲風,而她站在中間,平舉著斬魄刀,如同一個從地獄歸來的索魂者。

  淩刃暗紅色的刀身泛著冷光,在虛圈永遠不落的血紅月亮照耀下,變得比之前更為鋒利刺眼,雙刃的刀在她手裡劃了個弧,刀尖隨意地抵在了地面上。

  「啪啪啪!」

  對面的市丸銀鼓起掌來,「完美∼!小墨年的卍解真是讓人驚豔……不愧是能讓你在斬魄刀宮昏迷兩天的好刀呢∼」

  更墨年挑了挑眉毛,冷笑,「隊長你竟然還記得那麼久遠的事情……我是不是該早一點告訴平子隊長,你當年那蹩腳的假死真相?」

  「呵呵呵呵,我就知道肯定瞞不過你∼」

  「墨年惶恐。」

  市丸銀的眼睛微微露出了一條細縫,他收起笑容,「墨年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卍解?」

  更墨年冷哼,「比你猜到的要早的多。」(作:其實人家好想說平子的那句名言啊啊啊!!)

  「那為什麼在現世的時候不用呢?∼」他問。

  「為了不駁了隊長你的心意啊。」

  「恩?怎麼說?」

  更墨年抬起頭望著市丸銀,勾了勾嘴角,手腕一翻,淩刃刀光乍現,她運起瞬步,轉眼便出現在了市丸銀身側。

  「……自然是因為……隊長你說,不要讓我死啊!」

  更墨年雖然沒心沒肺,但卻也有著異常的固執。即使現實再殘酷,她還是相信,曾經的市丸銀,盡了他的努力來保護自己。

  誰都不要告訴她真相,她寧願就這麼自欺。

  市丸銀就算拆穿一切,更墨年也會如此。

  這是她給自己留下的,唯一的後路。

  雙刃劍傷人又傷己,因為在她練成卍解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的血,所以如今淩刃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人妖先生說這並不是它的最終形態,但從目前來看,已經足夠更墨年使用了。

  暗紅色的刀淩厲地劃過,徒然加快的速度使得市丸銀有一秒沒有反應過來,但這已經足夠更墨年傷到他了。

  俐落地把刀從他肩膀裡抽出來,淩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全部吸收了刀身上的血跡。感受到斬魄刀興奮的顫抖,更墨年冷笑了一聲,一個閃花繞到了他身後,在市丸銀剛剛轉過身的瞬間,舉刀。

  「又是預測……」市丸銀漸漸收起了笑容,「真是不好辦呢∼」

  一刀格開更墨年,神槍頓時伸長,用極快的速度繞到了她身後,正中後心的位置沖了過來。

  沒有轉身,隨意地把淩刃背在身後,準確地擋下了市丸銀的攻擊,更墨年另一隻手抬起來,準確地對上了眼前人,「赤火炮!」

  「轟!」

  鬼道準確地轟上了市丸銀拿刀的胳膊,強迫他收回了神槍,後者連續後退了幾步,手中的刀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更墨年面前,直逼她的眼睛。

  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腳下運起‘空蟬’,更墨年轉眼逃到了別處。然而,下一秒,神槍便已經跟到了眼前。這次對準的,是她的腹。

  「三途川,山水!」

  突兀地吐出這幾個字,更墨年猛地甩刀,淩刃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卷著空間裡所有的風沙全部朝市丸銀沖了過去,同時,腳下瞬步不停,飛快地躲過神槍的攻擊。

  淩刃作為一個利用自然界力量的刀,越是惡劣的環境,對它反而越是有利,反倒是屍魂界那樣整齊的地方,不適合她戰鬥。

  別的不說,單是戰鬥的話,虛圈還真是個適合她更墨年呆的地方。

  只可惜,她不是戰鬥狂。

  市丸銀堪堪躲過由沙子組成的利刃,剛轉過身,更墨年便已經等在那裡。毫不猶豫地舉刀,淩刃暗紅色的刀身明顯地震了一下。

  刀進入身體的聲音其實非常難聽,更墨年皺了皺眉頭,抽出刀,三兩步跳出了戰圈,冷冷地看著渾身是血的市丸銀。

  「你,看不起我嗎?」她有些氣憤,「為什麼不認真的戰鬥?」

  市丸銀抬起頭,暗紅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更墨年,嘴角的弧度無比熟悉,他開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輕佻,「啊啦,誤會∼∼不是人家不認真,而是你很強呢∼小墨年已經趕的上……屍魂界的隊長級了啊∼」

  「市丸銀!!」更墨年咬牙切齒,「你不用卍解會被我殺了!」

  「都說了是因為來不及呀∼」

  更墨年的身體猛的一震,腦子裡一個念頭閃過,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

  「銀,你在等什麼?」

  市丸銀怔。

  「你在等我殺你,還是在等別人殺我?」

  說出這話的時候,更墨年很絕望。

  那是一種……毀天滅地般的難過,浸入了血液的痛苦,順著血管流遍全身,怎麼都停不下來。

  市丸銀頓了頓,輕笑起來,「墨年,人要自知,如果我動手,你就真的死了∼」

  更墨年狠狠皺起了眉頭,站在原地,手上的刀提起又放下。

  差距……還是這麼大嗎?

  「雖然小墨年你的靈壓很不錯,卍解也異常強大,但是,這種程度,殺不了我。」市丸銀悠悠地說著,隨意地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兩處傷口,鼓蕩靈力,傷口開始慢慢癒合。

  更墨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手中的刀緊了緊,她又沖了過去。刀刃相交,叮噹作響。她看著市丸銀精緻的臉,語氣裡帶著自嘲,「銀,連最後的機會你都不願意給我嗎?」

  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打一場,我想看清楚我們之間的差距。

  我想,死的毫無遺憾。

  「毫無用處。」市丸銀隨意地格開她的刀,神槍伸長,狠狠撞在更墨年護在胸口的斬魄刀上。他開口,「小墨年,你不是我的對手∼雖然我不會毫髮無傷,但最後,死的一定是你∼」

  他又笑了起來,「我說過的,我不殺你。」

  「所以,你要看著我死在別人刀下嗎?」更墨年嘲諷地笑了起來,一個閃花躲過神槍,用力跳了開去。站在不遠處,她定定地望著銀髮的男子。

  「現在呢?他到了嗎?那個……要殺我的人?」

  市丸銀淡笑不語。

  更墨年掀了下眉毛,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學著平子的樣子隨意地把刀扛在肩上,她微微偏了偏頭,對著身後某個地方,開口,聲音清冷。

  「出來吧,看了這麼久,您不累嗎?……藍染隊長。」

  話音落,一陣溫柔的笑聲自空氣中響起,飄忽地傳進更墨年的耳朵。緊接著,熟悉的靈壓逐漸靠近,一身白色法披的藍染傯右介緩慢地撕裂空間偽裝,平靜地走了過來。

  他面帶笑容,兩手閒適地垂在身側,斬魄刀掛在腰間,鼻樑上的眼鏡遮擋住犀利明亮的眼睛,棕色的發如同流蘇,細碎的劉海覆在額前,像極了當年那副被更墨年撞倒在地的青澀少年。

  笑。

  更墨年知道,現在在她面前的,不是藍染副官,不是藍染隊長,而是藍染傯右介。

  「嘖嘖,我還真是幸運。」更墨年諷刺地咂了咂嘴,「……竟然有幸,在同一天對戰兩名隊長。」

  「呵呵呵呵,墨年說話還是這麼有趣。」

  藍染走到她的背後,和市丸銀一前一後把她夾在中間,銀沒心沒肺地笑著,抄起手隨意地站在那裡,眼睛落在了藍染身上。

  「藍染隊長∼您來的太早了∼」他揶揄道。

  更墨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銀,挑眉,「藍染隊長,果然你是怕我拐走了市丸隊長,所以過來找我算帳的嗎?我說了,我對拆散你們,毫——無——興——趣!」

  最後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更墨年心裡一陣難過。

  今天她註定是走不了了。

  當她一刀捅進市丸銀身體的時候,她就知道,今天她敗了。

  銀,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傷,是你故意送我的最後禮物嗎?

  「呵呵,那麼墨年對什麼有興趣呢?」藍染笑道。

  更墨年笑的燦爛,「除了死亡和你,其他的,我都喜歡的緊呀∼」

  「呵呵呵呵,和墨年說話,果然是有趣啊∼」

  「承讓。」

  深吸一口氣,更墨年的眼睛對上了藍染,「那麼,藍染隊長,你想要怎麼處置墨年呢?」

  藍染傯右介笑著回望她,溫柔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破綻。他推了推眼鏡,淡笑道,「我怎麼捨得‘處置’墨年你呢?」

  更墨年和市丸銀同時掀了掀眉毛。

  藍染看了一眼更墨年,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墨年你自然是……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啊∼」

  他輕輕抬起手,食指微伸,對準眼前穿著黑色死霸裝的黑髮女子。四目相對,他微微一笑,張開嘴,在對面人剛剛反應過來時,冷冷地出聲。

  「破道之九十,黑棺。」


☆、懺罪

  更墨年在昏迷之前,腦子裡不知為何竟然想起了前世自己聽過的一句話。

  那是中國一個哲學家說的,他說,一切的迷戀都憑藉幻覺。

  於是,她眼睜睜地看著市丸銀露出他那血紅色的眼睛,臉上的表情是說不清的複雜,一貫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那不知道是假裝出來的不忍,還是真正意義上的冷酷。

  虛圈的風又開始呼嘯起來,細細的沙吹在更墨年臉上,有一種滄桑的疼痛感。身體倒下的時候,目光隨著向上移動,最終定在了暗黑的天幕上,月亮默然地回望她,暗淡的血紅色如同她摔在地上時,腦子裡出現的很早以前,她和藍染市丸銀一起喝茶時看到的屍魂界黃昏。

  世界很安靜,只有風。

  於是,她勾了勾嘴角,心想,這下,不知道又要用掉朽木家多少繃帶了。

  如果一切都是幻覺的話,那真實的自己,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

  藍染說,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說這話的時候,更墨年的心沒來由地緊了一下,正是這一瞬間的晃神,‘黑棺’便已經壓在了自己身上。

  忍受著如同被千本櫻淩遲一樣的痛苦時,她隱約有一種預感,這次,誰都救不了她了。

  無論是浦原喜助還是四楓院夜一,無論是平子真子還是鳳橋樓十郎,無論是誰,都救不了她。就像是曾經,她怎麼都無法攔下浦原喜助一樣,如今,也沒有人能拉她一把。

  這不是死亡,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不是死亡。

  那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名為,背叛。

  ####

  事實上,更墨年的預感總是很準確。這一點,曾經浦原喜助不止一次讚賞過,說她是不折不扣的烏鴉嘴,對於預感不好的事情,向來一說一個准。

  更墨年自己一直以此為自豪,因為難過痛苦的事情,提早有了準備,就不會那麼傷人。

  所以,當她狼狽地跪在靜靈廷中央,護廷一番隊的會議大廳時,她的心冰涼冰涼,臉上還帶著淡到會讓人忽略的笑,長長的黑髮從脖頸垂下來,垂在地上,嘴角還殘留著血跡,張口一舔,腥甜腥甜。

  雙手雙腳都被用最高級的縛道控制,眼罩外的那只眼睛只能看到身前的幾米,她低著頭,聽著總隊長山本元柳齋重國說著冗長的,關於‘西洞院墨年’背叛屍魂界的一系列罪行。

  很無趣,因此她並沒有認真去聽,反正不過是那幾件子虛烏有的事件,經過了一些人的加工,最後成文,經由人口中念出來而已。荒唐之極。

  她只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經由包括三番隊隊長市丸銀在內的四名隊長的聯名求情,中央四十六室決定從輕處理,判原三番隊三席西洞院墨年,一級重罪,終身監禁。」

  至此,不知為何,更墨年竟然真的笑了出來。

  終身監禁?

  她是不是該感謝市丸銀和藍染,沒有讓她直接被執行了死刑?

  山本總隊長聽到笑聲,重重地用拐杖撞了一下地板。全屋裡的隊長們都聽到笑聲,九番隊的隊長東仙要有些憤怒地出聲指責,卻被更墨年淡淡地回了一句「你閉嘴,我不喜歡聽瞎子講話。」

  於是,總隊長更加生氣,拐杖一抬,隱秘機動的隊員瞬間出現,從兩邊毫不憐香惜玉地抄起她帶了下去。更墨年抬起頭,看著一臉深沉的藍染傯右介,看著收起了笑容的市丸銀,看著依舊冷漠的朽木白哉,看著其他的隊長,諷刺地加深了笑容。

  但卻沒有一個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沒有被殺,沒有被流放,僅僅是一句不輕不重的‘終身監禁’,為她的虛圈之行畫上了句號。

  這就是藍染所說的,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她從屍魂界到了虛圈,然後,諷刺地從虛圈又回到屍魂界,背上了‘護廷13番的叛徒’之名,在眾位隊長的求情下,換得了一個終身呆在懺罪宮的待遇。

  再沒有任何的商量餘地。

  藍染不讓她死。他要讓她好好的活著,活在他眼皮底下,親眼看著他如何欺騙世人,完成他的野心。

  藍染確信,即使更墨年知道一切,也沒有人會去相信。

  不會有人聽她解釋的,即使她費盡了口舌,卻最終還是抵不過中央四十六室那短短幾句話的判決。

  當她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空蕩的屋頂,不是朽木白哉或者志波海燕憤怒的臉龐,而是冰冷醜陋的鐵柵欄時,她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超過100個死神可以證明,藍染傯右介和市丸銀從未離開過靜靈廷,這100個人裡,包括了全部的隊長級——更墨年消失的那段時間,總隊長正在召開隊長會議,無人缺席。

  如同很多年前,市丸銀假死時的情形。如出一轍,卻無人不信。

  志波海燕第一時間站了出來,拼命地為她說好話,甚至把市丸銀踏入穿界門都說了出來,然而說著說著,卻因為沒有任何的證據,被浮竹隊長勒令關了禁閉。

  更墨年在臨時被關押的地方看到他時,他的手用力地握成了拳,指節發白,手心都流出了血。志波海燕隔著鐵柵欄,猛地伸出兩手扣住她的肩,仿佛想說很多話,卻最終什麼都沒有開口。直到臨走前,他才終於咬了咬牙,說,墨年,我看見你去了虛圈。

  一句話,使更墨年的心頓時如刀刮一般。

  她問,海燕,其實你也懷疑我,是嗎?

  志波海燕猛地怔了一下,良久,才搖了搖頭,說,不懷疑。

  更墨年忍不住笑了起來。

  海燕是死神,是知道她想要監視市丸銀的人,是親眼看著她踏進虛圈的人。知道她做了這一切的13番隊副隊長,沒有理由不去懷疑。海燕只是為她保留了一絲薄如紙的面子而已。

  更墨年沒有對海燕說這一切都是藍染的陰謀,也沒有說她這一身重傷是藍染所為,她只是默默地被人束上手腕和脖子,請求海燕親自送她去懺罪宮。

  她無端地感到寒冷。被最信任的朋友懷疑,被最欣賞的人陷害,她難過的無法呼吸,但帶隊的人卻說,一切都是因為懺罪宮裡的殺氣石最大限度地隔絕了靈壓的緣故,靈力無法使用,人就自然而然地會虛弱。

  更墨年聽著,沒有說話,臉被白色的布遮擋著,她只能感受到海燕安慰般地隔著布揉她頭的點點溫暖,聽著他自語般的安慰。

  會沒事的,墨年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穿著一身白衣的她,在志波海燕和眾多隱秘機動隊員的帶領下,穿過重重走廊,穿過街道,穿過連接對舍的狹長走道,來到了白色的懺罪宮,感受著它從內而發的森寒,在塔的最高層停了下來。

  取下白色的布時,海燕正站在她面前,明顯的下眼睫毛一如既往,頭髮也淩亂著,臉上有著濃重的擔心和隱忍。更墨年勾了勾嘴角,張了張口,最後對他說,朽木露琪亞或許會去13番隊,多照顧照顧她。海燕點了點頭,說,墨年,我會來看你的,一定會。

  就這樣,她記下了志波海燕的承諾。

  這就是她和志波海燕,在相識了一個世紀的漫長時間裡,最後的對話。

  ####

  一個人的時間是很緩慢的。對於死神來說,時間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才不過欣賞了幾個春夏而已,更墨年就已經厭倦了。

  坐在懺罪宮最高層的臺階上,目光透過狹窄的窗戶望著雙殛之丘,她想到了很早以前浦原喜助還在屍魂界時,曾一大早拉著她跑到那裡練習鬼道的情景。

  那時候她很懶,仗著自己靈力好,不願意去背那些冗長又不押韻的咒文,全部的鬼道都是捨棄了詠唱發出來。一開始她還會炫耀,後來,卻被浦原喜助用一個簡單的‘白雷’給鎮住了。這就是為什麼更墨年一直都只用赤火炮的原因——除了因為,赤火炮發出來既威風又好看,更重要的是,它比當年浦原喜助的‘白雷’高級。

  抬起手,她習慣性地摁上了左眼的黑色眼罩,熟悉的手感令她一陣心安,甚至讓她以為,自己又看到了浦原喜助。

  定了定神,眨了眨眼睛,卻發現來人並不是曾經教他鬼道的金髮男子,而是取下了牽星箝,披散著柔順的頭髮,圍著銀白風花紗,一身黑色死霸裝的六番隊隊長,現任朽木家主,朽木白哉。

  於是,更墨年一陣好笑。

  「朽木少年,你是在散步嗎?」她淡笑著開口,身體依舊靠著牆壁,殺氣石到了晚上異常冰涼,沁得她骨頭都陣陣寒冷。

  朽木白哉緩慢地走到臺階前,仰著頭,輕輕應了一聲,「你看起來很沒精神。」

  更墨年翻了個白眼,「這是自然……除非你帶了你家地窖裡的酒給我∼」

  話音剛落,一瓶酒便被拋到了她的懷裡。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晃蕩著酒瓶子,對著朽木白哉笑得風華絕代,「要不要坐下來一起?」

  朽木家主頓了頓,冷聲拒絕,「我對在這裡喝酒完全沒有興趣。」

  更墨年撇了撇嘴,拉開封口狠狠灌了一口,嘟噥道,「你以為我有興趣……」

  沒等朽木白哉評價她那粗俗的喝法,更墨年便首先站了起來,三兩步走下臺階,在朽木少年沒來得及拒絕前,先一步取下了他脖子上的風花紗,然後纏在自己的脖子上,遮住那紅色的圈瑣。

  「我有點冷,先借一下,一會還你。」她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朽木白哉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的動作,沒有揭穿她。

  「露琪亞進了哪兒個番隊?」她隨口問。

  「13番。」

  「是你的意思吧?我猜到就是。當初,我也是這麼對海燕說的。」

  「恩,現在還沒有席位。」

  「海燕那時還信誓旦旦地說要來看我,現在也沒見人……」

  「……」

  「呐朽木少年,問你個問題。」更墨年隨意地靠在牆壁上,開口。

  「說。」朽木白哉淡淡應聲。

  「當初,為我求情的幾位隊長裡,有你嗎?」

  「……沒有。」

  「我就知道∼」

  「你怎麼知道?」朽木白哉有些詫異。

  「因為姐姐瞭解你∼」更墨年吐了吐舌頭。

  朽木白哉不會感情用事,更不會為了一個破壞規矩的人感情用事,即使這個人是更墨年也不行。

  因為他知道,他無論做什麼,都於是無補。

  也因為他相信,那個女人,不會死。

  朽木白哉第一次擁抱了更墨年。

  他發現,眼前這個女人,比他想像的還要瘦弱。

  很長時間,他聽到耳邊有個聲音說,白哉,你信我嗎?

  他沒有回答。

  更墨年又問了一遍。她說,白哉,你信我嗎?

  他頓了頓,說,信。

  於是,他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發流進了脖間,最後消失。懷裡的人很安靜很安靜,溫熱的液體卻怎麼都停不下來。

  朽木白哉認為,這件事自己做對了。

  更墨年需要一個流淚的機會,但她卻不願讓任何人看到,包括她自己。

  現在,朽木白哉成全了她。

  放開更墨年的時候,朽木白哉發現她依然淚流滿面。

  他遞上一塊乾淨潔白的絲絹,後者卻哭的更凶起來。

  更墨年倔強地威脅朽木白哉,說不能告訴別人這麼丟臉的事情。朽木白哉白了她一眼,沒有理她。氣的更墨年一把奪過絲絹,但卻毫不心疼地用銀白風花紗在臉上胡亂抹了一通。

  最後,她終於安靜下來,說,呐,朽木少年,我發現,我其實是個很沒出息的人。

  朽木白哉抬眼。

  更墨年一手拿著絲絹,撫上眼罩,說,我不應該那樣放任自己被市丸銀利用,也不應該自以為是的去虛圈,更不應該連藍染的真面目都沒有揭穿就這麼被送進了這裡。

  她抬頭望向朽木白哉,月光透過狹窄的窗戶照射進來,映襯著他的目光格外的淡然,精緻又棱角分明的臉上是她熟悉的柔和。

  她說,呐,怎麼辦?

  那些曾經說一定會保護她的人,那些說一定不會殺她的人,那些說一定會回來看她的人。

  都在哪兒裡?

  朽木白哉看著她,頓了頓,開口喊了她的名字。

  他說,墨年,志波海燕,死了。


☆、雨幕

  懺罪宮是一座白色的高塔,佇立在靜靈廷的正中央,如同一個威嚴的老者,冷冷地俯視著屍魂界的一切。塔和外界的唯一聯繫,是一座極細極長的吊橋,通向護廷13番的隊舍。一端連著陰謀,一端連著冷寂。

  更墨年被囚禁在塔的最高層。

  隔著狹長的窗戶,她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雙殛,看到那架細長的吊橋,看到吊橋上來回巡邏的死神,看到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屍魂界。她沒有覺得很諷刺,更多的時候,她認為這是一種可悲,就像是歷史上被演繹爛了的橋段——那些知道的太多的人,沒一個好下場。

  她這樣對朽木白哉說的時候,後者雖然仍一臉的不屑,但卻難得的沒有拆她的台——更墨年就是證明這句話最好的例子。

  所以說,當六番隊的隊長說出那句話時,更墨年只是突然安靜了幾秒,只說了句,「我知道了。」

  志波海燕死了,是被朽木露琪亞親手殺的。

  更墨年不知道朽木白哉究竟是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說出的這句話,也許他僅僅覺得,這件事應該讓她知道,但更墨年還是固執地認為,朽木白哉懂得她的心情。

  說出那句話以後,兩人便都沉默了下來。更墨年怔怔地望著朽木白哉,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伸出手,虛空中握了握,仿佛想抓住些什麼,卻最後還是垂落了下來。很久很久,她才終於問出了一句話。

  她問,有沒有屍體?

  朽木白哉搖頭。

  即使是死神,也只不過是魂魄,死後自然會化為屍魂界眾多靈子的一部分。更墨年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她只是奢望著,自己還能親眼看一看。

  她試圖深呼吸,卻發現吸進的絲絲涼氣沁的她心口一陣陣抽搐的難受,身體裡仿佛有什麼聲音在不斷地叫囂,越來越大,越來越壓抑,似乎下一秒就要衝破心臟衝破喉嚨,然後赤。裸裸地呈現在她面前——

  是她的錯。

  西洞院墨年,害死了志波海燕。

  心裡某個地方不斷崩塌,如同一座高樓大廈,在根基的地方被人抽出了一個磚石,於是整個世界轟然塌陷。更墨年緊緊地抓住眼前的朽木白哉,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悲痛還是決絕。

  她說,朽木白哉,你敢不敢帶我出去?

  朽木白哉猛地睜大了眼睛。

  更墨年死死地扣著六番隊隊長的肩膀,眼睛怔怔地盯著他,帶著某種名叫撕心裂肺的情緒,混合著嗓音的嘶啞,崩潰般的壓抑,以及靈魂的瘋狂。

  「……白哉,我想見他。」

  朽木白哉狠狠地皺起了眉頭,卻依舊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衣服。

  「我要出去,帶我見他,我要見他啊啊啊!!」

  身體裡的那個聲音沖了出來,像一把重錘,毫不留情地砸在更墨年身上,滿目瘡痍,但卻無能為力。

  「求求你……」

  朽木白哉掙開她的手,冷冷地站在一邊,臉上難得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你任性的連理智都沒有了嗎?你以為你出去就能讓志波海燕活過來?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很熟悉的話,像當年四楓院夜一對她說過的一樣。

  更墨年死命地咬著牙不說話,眼睛卻乾澀異常,仿佛之前大哭的那一場,把她的眼淚都一次性用光了一般。

  「更何況……懺罪宮,不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朽木白哉冷冷地說道,「如果你私逃,我會親自殺了你。」

  她在這裡被關了三年。三年的時間,對死神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於她這樣靈壓被殺氣石極端抑制的‘罪人’來說,出了懺罪宮,承受隊長級的靈壓,會比死還難受。

  這個道理,朽木白哉比誰都清楚。

  更墨年的身體猛地怔了一下,頓了頓,許久,她放開了緊握著的朽木白哉的衣領,重新坐了回去。

  「……你走吧。」她淡淡啟口。

  求求你,趕快走。

  我不想連你也連累。

  「以後,也請別再來了。」

  蒼茫人世中,很多事情,很多人,即使不願意,也都會和你扯上關係,被你傷害,為你而死。而你無能為力,只能選擇用眼睛記錄,用靈魂歎息,用生命守護。

  這是一種悲哀,誰都無法改變的悲哀。

  更墨年欠了志波海燕,除了她,誰都還不了。

  無論是愧疚,是悲慟,是後悔,是決絕,更墨年生命中最信任的朋友,為她而死,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連逃避都沒有機會。

  志波海燕不是她的血液,不是她的心臟,不是她的什麼,但就是那樣一個人,曾經給過她更墨年需要的説明,給過她奢侈的快樂,給過她回憶,給過她承諾。

  於是,更墨年記住他了,忘不了他了,即使以後還有再漫長的歲月,她始終都記得曾經有人摸著她的頭,隔著冰冷的空氣,對她說著‘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著‘我一定會回來看你,一定會來’,然後一遍一遍叫著她的名字,對她說,墨年,不怕,懺罪宮裡就是有點寂寞,沒關係的。

  這個人,名叫志波海燕,是個一杯倒的男人,護廷13番隊的副隊長,沒落貴族。

  是能把他婚禮大鬧成慘不忍睹反過來他還照樣對你好的人。

  是她更墨年的朋友。

  然後,因為她,死了。

  朽木白哉臨走前對她說,不要把責任全部強加在自己身上,有些事,原本就是不能控制的。

  更墨年怔怔地看著窗外,雨下的很大,聲音透過殺氣石,在白色的巨塔里無限回蕩。

  她沒有聽到誰說什麼。

  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出那句‘對不起’。

  也不知道,在這瓢潑大雨的掩蓋下,海燕聽不聽得到她的聲音。

  要是聽到了,會不會原諒她?

  屍魂界傾盆大雨的晚上,志波海燕死了,西洞院墨年被關在懺罪宮。

  時間照常向前走。

  一直走到,她再次見到市丸銀為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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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會

  更墨年被關進懺悔罪宮的時候,斬魄刀也被一併帶到了塔里。屍魂界的規矩是,死神只有在死了以後,斬魄刀才會重新回歸刀宮。只要更墨年一天不死,刀就一天會在她身邊。

  當時很多人都在嘲笑她,明明對於‘終身監禁’的死神來說,斬魄刀根本已經毫無用處。況且,西洞院墨年只是一個三席而已,在懺罪宮殺氣石的壓制下,即使有了斬魄刀又能如何?

  自上次朽木白哉來看她,順便帶來了志波海燕的死訊以後,更墨年就沒有再見過任何一個人。無論是誰,都是禁止進入懺罪宮的,朽木白哉已經為她違背了屍魂界的規矩,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在不知不覺間不斷流逝,靜靈廷不斷地發生著變化,或是有人成為了新的死神,或是又出現了一個天才,或許誰當上了隊長副隊長,種種的這些,更墨年全都無從得知。陪伴她的,除了塔里終年的清冷以外,只有她的斬魄刀。

  只是一個無意之間,更墨年發現,人妖先生其實是可以具現化的,那時候,她正一手拿著淩刃,在牆壁和地板上不斷刻著字。這個舉動她已經持續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但具體有多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終於,當她把這面牆最後的空白處刻上了‘浦原喜助是白癡’這幾句話時,人妖先生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更墨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理他,吹乾淨牆上的碎石沫,看著整面牆上自己的‘壯舉’,欣慰地點了點頭。

  「墨墨,你敢刻的再搞笑一點嗎?」人妖先生抄著手靠著坑坑窪窪的牆,一臉鄙視。

  「人妖先生,你敢換個稱呼麼?」更墨年欣賞著她多年來的傑作,頭也不抬地回答。

  「那就年年∼或者小墨墨,小年年……不然小墨年也可以∼」淩刃挑釁地抬了抬下巴。

  更墨年這才轉過來看他一眼,冷冷開口,「最後一個,不准叫。其他的,隨便你。」

  人妖先生了然地點了點頭,拖著長音,「哦∼∼知道了,小墨年∼∼」

  一拳正中腹部。

  收起拳頭,更墨年隨手把斬魄刀朝人妖先生一拋,後者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作為女人你難道就不能不這麼暴力嗎?」

  「我當然可以∼只是,你高興嗎?」更墨年翻了白眼,「不知是哪兒個白癡每天抱怨著不能見血不能見血,你是吸血鬼嗎?你有點作為狐狸精的本分行不行?」

  「白癡明明是浦原喜助!」

  「你比他有過之無不及。」

  「……」(作;無限同情……)

  更墨年走到一旁,例行公事般開始做著身體的拉伸,這讓旁邊的人妖先生又笑了起來。

  「小墨年,你又出不去,幹嗎還鍛煉身體?」他嘲諷道。

  「為了能更好的揍你。」更墨年懶得理他。

  「不就是被我刺激到了嗎?這都已經是第15個月了,放棄吧,你打不過我的。」人妖先生的語調非常欠揍。

  「……才15個月而已……」更墨年咬牙切齒,「更何況,在這鬼地方,你還照樣不是只能跟我拼白打?」

  人妖先生有些語塞,「我……我這不是為了不讓你無聊嗎!你以為我出來一趟容易啊!!」

  更墨年歎氣,「那就請你回去,不要煩我。」

  「那不行∼」淩刃走到更墨年面前,蹲下身,好看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她,帶著笑,卻說著令人難過的事實。「小墨年,20年沒有動動身手,是不是感覺很陌生?你最強的白打,現在已經不行了。」

  「閉嘴,不要喊那個噁心的稱呼。」更墨年抽搐。

  「不公平∼∼為什麼市丸銀就可以?∼∼」

  「淩刃,你敢再提一下那個名字麼?」

  「市丸銀,市丸銀,市丸銀,市丸銀,市丸銀,市丸銀……」

  一腳正中琵琶骨。

  倒吸著涼氣從地上爬起來,人妖先生一臉痛苦,卻還讚賞地點著頭,「恩,力氣恢復的不錯,繼續努力∼」

  更墨年瞥他一眼,沒有答話。明明身為斬魄刀的本體,本身是沒有痛覺的,淩刃現在越來越會演戲了。

  攤開手望著手心,發現曾經握刀時留下的繭現在都已經只剩下薄薄的一層,一年前第一次和淩刃交手時,甚至連力氣都變成了普通人,更墨年上下打量著自己,極端不情願地承認了這一現實——20年而已,她成了一個廢人。

  她笑得有些嘲諷。

  即使如今每天堅持著恢復訓練又怎樣?壓在她身上的罪名叫做‘終身監禁’,這意味著什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開始時,淩刃還會時不時地嘲笑她,可隨著時間不斷流逝,連他也閉上了那張刻薄的嘴。除了偶爾揭一下她的舊傷疤以外,更多的,只是陪她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他曾經問更墨年,為什麼不逃?如果下決心要逃的話,只需要揭開眼罩就可以。

  更墨年怔了怔,反過來鄙視他。取下眼罩的一瞬間,靈力照樣會被殺氣石壓制,即使沖出了懺罪宮,又能有多少把握在靈力透支前不被人抓住?

  她不想沉睡,那比呆在懺罪宮還讓人難過。

  她寧願睜著眼睛,親眼看著屍魂界被藍染毀掉。

  「墨年,你太固執了。」淩刃如是說。

  「謝謝誇獎,人妖狐狸精先生。」更墨年答。

  她心底固執地保存著一份希望,可究竟在期待著什麼,卻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或許是期待有一天,她可以再見到市丸銀。

  或許是期待有一天,她能夠走出這個白色的高塔。

  或許是期待有一天,她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場離奇的夢,她還是更墨年,是個私生女,拿著醫師執照混日子的所謂心理醫生。沒有屍魂界,沒有三番隊,沒有亂菊浦原夜一平子羅茲海燕藍染市丸銀。

  她比誰都清楚,在懺罪宮的這20年,她要瘋了。

  她在牆上刻字,一開始只是為了鍛煉自己的手腕,後來卻成了日記一般的東西。

  今天,屍魂界下雨了。

  今天,雙殛上有死神在練習鬼道。

  今天,發現了一種新的消遣方法。

  今天,看到曾經臉上印著‘69’的小子從對面的隊舍路過,似乎成了副隊長。

  這其實是一種自我憐憫的過程。催眠,麻醉,混沌地過日子。

  她極端地討厭著,卻又不得不遵循著這樣的順序。

  「還真不像你啊……」淩刃隨意地在臺階上坐下,「這麼長時間過去,你竟然還對‘市丸銀’這個名字這麼耿耿於懷。」

  更墨年背著雙手一下一下跳著臺階,路過人妖先生身邊時,淡淡開口,「因為他欠我錢。」

  人妖先生嗤笑,「那藍染呢?」

  更墨年:「他欠我一頓飯。」

  「朽木白哉呢?」

  「欠我一地窖的酒。」

  「志波海燕呢?」

  「欠我一條命。」

  「那……浦原喜助呢?」人妖先生面帶笑容地看著頓時停下身型的更墨年。

  她頓了頓,開口,「他欠我一個承諾。」

  淩刃聳了聳肩,攤開雙手,「墨墨,你人品不好∼這麼多人欠你東西,現在沒一個還的∼」

  更墨年跳上最後一個臺階,直起身擦汗,「如果這能滿足你幸災樂禍的願望,那我成全你。」

  淩刃是白癡!!

  於是,直到人妖先生回到斬魄刀裡,更墨年依然對於白天的對話感到有些難過。

  等著吧,等老娘有一天出了這個鬼地方,一定要讓你們一個個吃盡苦頭!

  想著想著,她又洩氣般地坐了下來。借著月光,看到白天刻下的最後一句話,她艱難地扯了扯嘴角。

  【放心吧,浦原喜助會保護西洞院墨年的。】

  「浦原喜助,你丫說話從來都不算數。」更墨年自言自語,「老娘發誓以後也不想見你了。」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一個聲音自臺階下方傳來,「讓你白髮了一次誓。」

  ……

  ……

  ……

  !!!!!!

  身體猛地僵硬起來,瞳孔不自覺地緊縮,更墨年怔怔地楞在原地。

  【喀拉,喀拉。】

  伴隨著腦子裡不斷傳來的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她慢慢地回過頭。

  月光下,有些淩亂的金色頭髮顯得有些發白,眼睛下投射出一片黑色的瞼影,薄薄的嘴唇,完美的唇線,淡淡望著她的眼睛。

  「對不起,我來晚了。」

  【轟——】


☆、潛逃

  有這樣一個人,他讓你感動,讓你心痛,讓你難過不已。然而儘管如此,當他站在你面前,你卻又忍不住感慨地想落淚,一邊罵著自己生不逢時怎麼會遇上這樣一個人,一邊忍不住笑彎了眼睛。

  然後,過往的那些委屈、難過、寂寞、不堪,都會就這麼在他的注視下,灰飛湮滅。

  只剩下希望。

  他食言了無數次。

  但你卻想相信他下一次。

  ###

  更墨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翹一翹嘴角,明明這樣一個場景,根本不適合諷刺,不適合歡愉,更不適合重逢的感動。

  她怔怔地呆在原地,看著那穿著一身黑色大衣的金髮男子一步一步慢慢走上臺階,走到她的面前,走到離她只有幾釐米的地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根本不需要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樣的問題,在更墨年的眼裡,對於浦原喜助,她從來都無條件相信著他的能力。哪兒怕他違犯了規定又怎樣?對於如今的兩個人來說,屍魂界現在的規矩,在他們眼裡,什麼都不是。

  她忍不住仰起頭,看著這個她曾經爛熟於心的精緻臉龐,蒼白的臉色依舊,但下巴上卻參差佈滿胡渣,當年臉上隱約還有的傲氣,現在也變成了成熟的隱忍。

  三十年的時間而已,他們就已經又變了模樣。

  「你這身衣服是要來扮巫婆的嗎?」更墨年首先開口,想笑,但笑不出來。

  「這是防止靈壓外泄的好不好?誰讓你在這麼個鬼地方……」浦原喜助失笑。「我說,那你呢?你是在這裡扮雪女嗎?」金髮的男人帶上了笑容。

  「你是想剛見面就打架嗎?」更墨年面無表情。

  「不然為什麼你一身白衣就算了,連臉也白的透明?」浦原喜助挑眉。(作:我能理解成,你心疼她臉色不好嗎?)

  更墨年楞了一下,盯著他半晌,最後擠出一句,「……我美白。」

  一手撫上眼前人毫無血色的冰冷的唇,浦原喜助笑起來,「懺罪宮竟然能把堂堂墨年三席的嘴都磨笨……我是不是該說,這裡真是個養生的好地方?」

  浦原喜助的手心暖暖的,更墨年有一瞬間的恍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從前,她和夜一喝著酒,浦原在旁邊一臉無奈,不斷地奪過她們手裡的杯子。不知道為何,每當見到這個人,她總會聯想到很多關於時光飛逝的詞語。

  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所橫亙的東西,真的太多了。

  一拳正中腹部。

  吃痛地彎下腰,浦原喜助後退兩步,異常無奈,「喂……不用見面就動手吧?!」

  更墨年挑了挑眉毛,走上前,抬起腿又是一擊,胳膊對著後背向下一搗,順勢拉住對方手臂過肩一摔,浦原喜助被扔了出去。

  穩穩地落地,某個無辜的男人一臉苦笑,「墨年,你就這麼憎恨我嗎?怎麼見面就打?上次也是……」

  更墨年面無表情。她知道,憑她現在的力氣,浦原喜助只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他根本連躲都不用躲,如果是以前,他早就吐血了。

  早在她打中第一拳的時候,這個男人就已經知道了她所有的底細。

  「憎恨?」更墨年諷刺地勾了勾嘴角,「我怎麼敢憎恨你啊……」

  她走到浦原喜助面前,後者正好好地站在那裡,眼角帶笑地望著她。

  「我只是……習慣而已。」更墨年道,「這是你欠我的。」

  你來的太晚,以至於我成了你的累贅。

  與其如此,還不如不見。

  「你是在怪我來晚了嗎?」浦原喜助開口,「抱歉,我昨天才剛知道你出事了。」

  「所以你今天就站在了我面前?」更墨年皺了皺眉頭,「你想驚動多少靜靈廷裡的人才甘心?你進的來,出的去嗎?」

  她說的義憤填膺,甚至有些怒氣。這個男人,他能不能別總做一些無法善後的事情?

  「可是,你在這裡啊……」浦原喜助頓了頓,「所以,我一定要來。」

  更墨年怔。

  「瘋子……」她低罵。

  「隨便你罵,」浦原聳肩,「我反正已經來了。」

  「白癡。」她皺眉。

  「我看到了。」

  浦原喜助表情奇怪地望著更墨年背後的那堵牆,之前她刻在上面的那個痕跡因為很新,他第一眼便已經看到了。

  「……為什麼只有我?」

  更墨年挑眉,「因為這是事實。」

  「誒?」

  「哼。」

  「……」

  「你來這裡做什麼?」更墨年抬著頭,明知故問。

  「你覺得呢?」浦原反問。

  「我猜不到。」

  「你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

  浦原喜助收起笑容,眼睛直直地望著眼前一身白衣,脖子上還戴著紅色鎖扣的蒼白女人,用著他難得的正經語氣,開口。

  「墨年,跟我走。」

  時間潮水嘩嘩倒流,更墨年想到了很多年前,浦原喜助在離開屍魂界前最後的場景。那時她說,喜助,我走了。浦原喜助點了點頭,連再見都沒說。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如果當時他說,「跟我走」,那她一定義無反顧義不容辭,連多餘的話都不會說一句,跟著他就走。

  如今,這句話終於說出了口,卻來遲了這麼多年。

  更墨年心裡早已經翻天覆地,表面上卻依然擺不出什麼表情來。她面對著浦原喜助,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西洞院墨年,還能不能繼續相信浦原喜助?

  「浦原,這不像你。」更墨年扯了扯嘴角,「我認識的浦原喜助,不是個衝動的人。」

  她一個被壓制靈力20年的廢人,出了懺罪宮,相當於等死。即使旁邊有浦原喜助又如何,他被終身禁止進入屍魂界,如果被發現,帶著這樣一個累贅,又怎麼能安全地走出靜靈廷,回到現世?

  「告訴我,你有多大的把握?」她開口。

  「……3成。」浦原喜助頓了頓,回答。

  沉默。

  「雖然有點渺茫,但我一定要帶你走。」金髮的男人說的決絕,「即使拋棄一切,我也會帶你離開這裡。」

  這是更墨年見過的、浦原喜助少見的霸道和堅定。眼前男人嚴肅的表情,以及堅決的語氣,頓時讓她恍了神,鬼使神差地,她點了點頭。

  「這裡,沒有我留戀的東西。」更墨年淡淡開口。

  她看了看浦原喜助,後者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早在自己被關進這個可笑的白色高塔時,她就已經失去了。

  然而,正當沉默時,一個聲音卻突然自臺階下響了起來。

  「啊啦……小墨年這麼說,可真是讓人寒心∼」

  更墨年和浦原喜助同時怔了一下,猛地回過頭,呆楞在了原地。

  懺罪宮包圍一切的殺氣石成了罪魁禍首——他們兩個,誰都沒有感覺到有人靠近。

  「……原來,是小墨年要走了嗎?」聲音的主人緩慢地說著,一步步走上了臺階。

  更墨年如同被人點了穴,無法移動,無法呼吸,無法開口對浦原喜助說,怎麼辦。

  怎麼辦?

  「我要是說,我不同意你走……這該怎麼辦呢?」


☆、驚蟄

  算一算時間,更墨年在懺罪宮裡,也已經呆了20多年,然而當初在虛圈和市丸銀的對戰,卻依然像是昨天才發生過一樣鮮明,歷歷在目。

  那時的她被藍染的黑棺壓在了頭頂,疼得幾乎昏過去,恍惚間,她看到市丸銀紅色的眼睛,清澈透明,一絲情感濁雲都沒有,像極了他們初見時的樣子。

  那時侯,更墨年就想,或許,正是這樣的澄澈,才讓她陷入了沼澤。

  一雙紅色清澈的眼睛,一個普通的柿餅。

  這就是市丸銀。

  ########

  「我要是說,我不同意你走……這該怎麼辦呢?」

  市丸銀淡笑著,自中間的臺階上停了下來,一手隨意地搭在腰間的斬魄刀上,另一隻手垂在身邊,整個人散漫閒適。

  然而,這才是他精神最集中的表現。

  更墨年楞楞地站在旁邊,她沒有料到,事隔了20年,她和市丸銀的又一次見面,竟然會是在這樣一個場景之下。嗓子在不知不覺間變得乾燥,她試圖發出什麼聲音,卻最終失敗,浦原喜助橫擋在她身前,她卻依然可以感受到,來自市丸銀那尖銳的目光。

  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更墨年驚醒過來,看到浦原喜助正回過頭擔憂地望著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她幾乎是無法抑制地勾了勾嘴角,嘲諷意味十足。

  市丸銀,你還是不能放過我嗎?

  「浦原喜助前隊長,好久不見∼」市丸銀隨意地朝浦原抬了抬手,「沒想到,您也有如此雅興,半夜到屍魂界來散步∼」

  浦原喜助回過身,對著市丸銀,臉上卻一片嚴肅,「市丸隊長,的確好久不見了。看來,您和我一樣,惦記著這難得的好天氣。」

  「轟——」

  響亮的春雷自外面響起,傳進塔里時已經變成了令人壓抑的悶響。

  屍魂界的第一聲春雷,這一年的第一場雨。

  「呵呵呵呵,真是不錯的天氣呢∼」市丸銀怔了一下,笑了起來。「那麼,浦原前隊長,您看您是不是該回去了?」

  浦原喜助挑了挑眉毛,「市丸隊長才是應該回去了吧……您的工作,可是很多的。」

  15米的距離,兩個近百年沒有見面的男人,就這樣互相危險地試探著,誰都不輸誰,誰都不肯讓步。

  更墨年被浦原喜助護在身後,感受著越來越劍拔弩張的氣氛,心下不禁著急起來。

  「……喜助,你快先走,引來了其他人,你就走不了了。」

  聽著她的稱呼,市丸銀不禁挑了挑眉毛,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浦原喜助則回過頭來,眼睛對上更墨年,笑了笑。

  「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一會怎麼應對,才能不傷到身體。」

  「喜助,你……」

  「先別說話,保存體力。」浦原喜助打斷她,「然後,什麼都不要管。」

  「……」

  更墨年震驚地望著眼前正對她微笑的金髮男人,腦子裡有個可怕的想法正在逐漸匯攏,她禁不住呼吸有些緊促起來。

  她想過或許會有人來阻攔,但卻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麼快。

  市丸銀會放過她嗎?

  答案是,不可能!

  戰鬥一觸即發,電光火石之間,浦原喜助和市丸銀兩人便已刀刃相向。更墨年呆楞了一秒,立刻反應過來,沖到窗邊抓起自己的斬魄刀就朝兩人奔去,但卻在加入戰局前頓住了腳步——不能去……她現在去,是在給浦原添亂!

  心跳劇烈地跳動著,更墨年的眼睛緊緊地望著眼前打的不可開交的兩人,甚至忘記了呼吸。

  怎麼辦?

  誰來告訴她,究竟該怎麼辦?

  懺罪宮和春雷,此時成了掩蓋這一切的最佳道具。沒有人會知道塔里發生了什麼,守衛的人早在浦原喜助進來的時候,便已經全部倒下——只要不出塔,只要不出塔!!

  在殺氣石的壓制下,兩人所能發揮出來的靈力連一成都不到。於是默契地,兩人同時選擇拼起了白打。

  很早以前,更墨年的白打是市丸銀一手教出來的,鬼道是浦原喜助教出來的。因此,潛意識裡,更墨年以為白打的話,還是市丸銀更強一些。然而她卻忽略了一點——浦原喜助曾經是二番隊四楓院夜一的手下,是‘蛆蟲之巢’的管理人!

  僅剩的靈力被全部用在了瞬步上,經由四楓院秘法錘煉過的浦原喜助顯然占著上風。又一個‘空蟬’繞到市丸銀背後,浦原旋起重重的一腳正中對方肩部,市丸銀反應極快地立刻轉身躲避,腳帶起的淩厲的風擦傷了他的脖子。

  毫不在意地用手摸了摸傷處,三番隊的隊長邪魅地笑了起來。緩緩地抽出斬魄刀,他的語調依舊不變的上揚。

  「浦原喜助,放棄吧,你今天……是帶不走墨年的。」

  對面的浦原喜助挑了挑眉,眼睛掃了一眼旁邊臉色越加蒼白的更墨年,也笑了起來,「市丸隊長,真是不好意思,墨年,我今天是一定會救她的。」

  「叮——」

  刀刃相撞,兩個斬魄刀都沒有始解——這次,又變成了純粹的劍道對決。

  「驚動了這裡其他的人,你就走不了了喲∼」市丸銀一刀格上浦原,輕佻的語氣裡帶著絲絲凝重。

  「呵,這就不用你市丸隊長操心了!」浦原喜助笑的有些咬牙切齒。市丸銀切到了他的痛處。逐漸開始減弱的雷聲不斷地提醒著他,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要在別人還沒被驚動之前離開。

  「怎麼能不操心?墨年是三番隊的三席呀∼」

  兩人同時跳開,市丸銀回頭看著更墨年,「想帶她走,是不是也要先問一問我這個隊長?」

  「你不是我的隊長!」更墨年忍不住開口,「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自從你親手斷送了我的自由,我便不再和你有任何瓜葛聯繫。

  「啊啦,真是令人寒心∼」市丸銀被更墨年的話怔了一下,「小墨年你不承認可以,但三番隊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三席呀∼」

  「……」

  更墨年楞。

  「不管我的事。」

  不關她的事,一切有關於三番隊,有關於市丸銀的事情,全部和她無關。

  西洞院墨年,要和市丸銀劃清界限。

  「墨年。」浦原喜助突然開口。

  更墨年身體震了一下,抬起頭看向他,後者正朝她淡淡微笑,如此風華如此決絕。

  「準備好了嗎?」他輕道。

  下一秒,在更墨年還沒反應過來時,浦原喜助整個人便已經到了她的面前,橫腰一攬,在市丸銀擺好了姿勢的同時,躍上窗戶,直直地墜了下去。

  「射殺他,神槍。」

  ##########

  風呼呼地自耳邊刮過,身體一開始下墜時的失重感使更墨年有些想吐的衝動,但立刻,就被靜靈廷濃重的靈子所包圍,強烈壓抑的靈壓如同潮水,一浪接一浪狠狠地劈在她的頭上,包裹著她的全身。

  更墨年痛苦地呼吸著,想減緩身體降落的速度,然而,此時沒有任何靈力的她,無法做任何的事情,只是如同抓著救命稻草一般死命地抱著旁邊浦原喜助的腰。神槍飛速地跟著他們沖了下來,眼看著即將刺穿她的腳背,忽然,整個世界顛倒了過來。

  定下心神,她發現,浦原喜助的手臂上正張開著如同翅膀一樣的東西,帶著他們兩人在墜地之前猛地向上飛去,擺脫掉神槍的攻擊。

  「那是什麼?夜一家的奇怪玩具?」更墨年艱難地扯了扯嘴角。

  「……夜一聽到你這麼評價她的天賜裝備,一定會‘非常’高興的……」浦原喜助嘴角有些抽搐。

  「轟——」

  巨大的靈壓自他們頭頂爆開,兩人同時抬起頭,卻看到市丸銀正站在半空中,低頭俯視著他們。斬魄刀被他握在手中,隊長級的壓迫力毫不保留地傾瀉而出。

  皺了下眉頭,浦原喜助一咬牙,帶著更墨年便朝與市丸銀相反的方向奔去。

  「墨年,做好心理準備。」

  他低沉地說著,攬著更墨年腰的手臂又緊了些。

  「……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早在浦原喜助帶著更墨年跳下懺罪宮時,靜靈廷內便立刻有人感覺到了這似陌生又熟悉的靈壓。可以肯定的是,市丸銀爆出自己隊長級的巨大靈壓,絕對是故意的。

  三番隊副隊長吉良井鶴首先感受到自家隊長的靈壓,幾乎是一路瞬步朝懺罪宮的方向跑來。據他所知,如今懺罪宮裡關著的人,就是曾經轟動了整個屍魂界的天才‘西洞院墨年’,也就是三番隊的三席。如今,20年過去,席位挑戰經過了這麼多次,三席的位置,卻遲遲沒有一個人敢坐——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位置,是他們隊長留給懺罪宮那位的。

  當吉良井鶴趕到市丸銀身邊時,市丸銀早已經和一個穿著墨綠色和服的金髮男人打了起來,旁邊不遠處的屋頂上,卻站著一位身披黑色大衣,頭帶兜帽的黑髮女子,奇怪的是,從這個女子身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靈壓。

  女子臉色蒼白,顯然是受不了兩位隊長級靈壓的互相衝撞,她身上的黑色衣服似乎有著隔絕靈壓的作用,但儘管如此,她的臉也蒼白的可怕。

  「啊!」吉良忽然想起了什麼。

  該不是,她就是當年那個帶他們進行虛狩的……被‘終身監禁’在懺罪宮的西洞院墨年?!!

  可……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井鶴。」

  市丸銀的聲音傳入空氣之中,吉良怔了一下,收斂起表情,看向自家隊長,「是,隊長。」

  「通知總隊長,發現叛逃者,同時,申請斬魄刀解放命令∼」

  「是,隊長。」

  兩刀相撞,浦原喜助冷冷地瞪著市丸銀,而後者,臉上卻依然帶著笑容。

  靜靈廷內不允許解放斬魄刀,這是眾所周知的命令。之前借著懺罪宮殺氣石的阻擋,市丸銀即使解放了斬魄刀,威力不大,也不會有人注意。如今,他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殺了浦原喜助。

  西洞院墨年,不會被任何人帶走。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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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攻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總會有人問起更墨年,她這一生中,最瘋狂的事是什麼,最後悔的事又是什麼。

  而更墨年的答案總是一個,那就是:和浦原喜助一起,叛逃懺罪宮,大亂靜靈廷。

  瘋狂,是因為浦原喜助。

  後悔,卻也是因為浦原喜助。

  ######

  更墨年從未如此痛苦。

  在殺氣石的包圍下,她壓制靈力壓制了20年,如今,她不僅突然被帶了出來,還忍受著幾乎是靜靈廷所有最強靈壓匯總所帶來的徹骨痛楚。

  她身上披著浦原喜助用來隔絕靈壓的衣服,然而,卻在混戰之中幾近破碎。巨大的靈壓仿佛一場海嘯,逆卷著朝她不斷撲來,而她則像是痛苦掙紮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探出頭來的溺水者,被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天災吞沒。

  眼睛逐漸開始模糊,看不清楚前路,手裡的斬魄刀緊緊握著,機械般地揮舞,然後看著周圍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圍上來。

  一片漆黑,她看不到頭頂的光。

  市丸銀和浦原喜助的戰鬥引起了靜靈廷全部的慌亂,總隊長下令,由三番隊隊長市丸銀,六番隊隊長朽木白哉,以及十番隊新上任的隊長日番谷冬獅郎三名隊長對‘旅禍’浦原喜助進行絞殺,對於‘背叛者’西洞院墨年,如若反抗,也一同格殺。

  於是,連綿不斷的人穿著黑色的死霸裝,在夜幕下高舉著刀沖來。

  望著周圍重重的包圍,一邊是三名白色法披的隊長,一邊是如墨般的死神,浦原喜助緊緊抱了抱更墨年,親吻般地在她的耳邊呢喃著什麼。兩人如同無間的情人,互相擁抱,互相低語,眼睛卻都冷漠地、死命地盯著對面的敵人。

  下一秒,兩人身影交叉而過,一人沖向了死亡,一人沖向了地獄。

  刀峰不斷下落,淩刃異常鋒利的刃上沾著顆顆血滴,像是荷葉上晶瑩剔透的露珠,風一吹,落在碧綠的水中。

  更墨年甚至無法始解,她只是不斷地揮刀、砍落,遇神殺神。圍攻她的死神們或者是普通人,或者是有著席位,但在更墨年眼裡,他們只是一群需要她去砍的人,最終,全部都會變成屍體。手起刀落,她冷冷地甩掉刀上的血,露出幾近猙獰的殘酷笑容,提刀迎上又一撥前來送死的人們。

  她只能這樣一個一個地砍,一點一點地前進。無法用瞬步,無法用鬼道,只是用著完美的刀法,完美的白打身型,留住最後的一口氣,死命地朝他們約定好的地方前行。

  浦原喜助說,我在那裡等你,或者你在那裡等我。

  她覺得自己殺紅了眼。

  從前生至今世,她殺過的所有人,甚至還沒有這一個晚上的多。無數的死神在她的刀峰下化成了靈子,無數的傷口留在她自己身上,她看不清楚人,看不清楚刀,只看得見那個約定好了的門。

  更墨年告訴自己,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想,只管朝前走就是了,什麼都別想。

  不要想浦原喜助如何面對三位隊長,不要想他究竟受了多重的傷,不要想如果他死了怎麼辦,什麼都不要想。

  他說,墨年,我的背後,就交給你了。

  於是,更墨年即使死,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死神。

  她討厭黑色,無法言語的厭惡,撕心裂肺一般。

  眼睛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向另一方的戰場飄去。紅色的櫻花刃,白色的冰晶刀,混合著鋒利地泛著冷光不斷伸長的神槍,她看不到浦原喜助,因為他被包圍在中間。

  偶爾,天空會染上一小片血紅色,更墨年知道,那是浦原喜助的‘血霞’。這時,她就會忽然很欣慰,身上仿佛多出了很多力氣,下手的刀也越來越快,朝那個約定好的門也就越近。漸漸的,她把他落在了身後,她無法回頭,也就無法得知他的生死。

  白哉會不會下手留情?市丸銀會不會如同往常一樣膩了就收手?那個新上任的天才隊長,會不會有些技不如人?

  更墨年不斷猜測,不斷猜測,直到她發現,那些原本都要來殺她的死神們,如同約好了一般,自動為她讓出了一條路。

  沒有人再敢上來送死,即使他們都知道,眼前這個修羅般浴血的女人,甚至連靈力都沒有。他們怕了她手中的刀,怕了她絕望如地獄般的眼神。

  路的盡頭,站著三名戴著袖標的死神。一個有著棕色長長的波浪卷,一個金髮遮眼,一個紅色頭髮猙獰的眉毛。他們的背後,便是浦原喜助和她約好的門。

  更墨年回過神,強迫自己扯出了一絲笑容。然而,剛咧開嘴,血便不受控制地不斷湧了出來。她對著自己曾經的好友,送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十番隊隊長松本亂菊微笑,抬起不拿刀的手,說著喲,亂菊,好久不見。

  松本亂菊一向是個堅強的女人,但如今卻淚流滿面。她一手握著刀,用著幾乎是乞求的語氣,對著眼前,這個身體早已經全面崩潰的黑髮黑眼女子,幾近顫抖地說著:

  「墨年,求求你,別再繼續向前走了,求你,跟我回去……」

  更墨年怔怔地望著她,隨即又看了看站在她左右的兩人,明明是兩個男子漢,臉上卻也帶著絲絲不忍。

  於是,她不禁有些想笑。

  浦一開口,一大口血便吐了出來。

  「亂菊,讓開。」她淡淡說著。

  「我不讓!!」松本亂菊朝著她大喊,眼淚撲倏撲倏往下掉,「我不讓,墨年,跟我回去,不要再向前走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乖,幫我讓條路。」更墨年扯著嘴角笑了笑,「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不讓!!!」亂菊忍不住一手捂住了嘴,「墨年,不要再走下去了……真的……」

  於是,更墨年真的笑了起來。

  「亂菊,」她望著曾經的好友,「你看,我馬上就到了,等我走到那個門前,等我等到了浦原喜助,隨便你怎樣都可以。動手也行,殺我也行,我都不怪你。」

  她踉蹌地晃了晃身體,艱難地咽了咽嗓子,「只是有一點……」

  「我要是死在了這裡……」刀尖點著她身前的地面,更墨年有些為難,「那我就真的,恨你一輩子了。」

  那時,浦原喜助在她耳邊說,墨年,怕死嗎?

  她回答說,怕。

  浦原又說,要是我到不了那個門,你就跟他們回去。

  她抓著浦原腰間的衣服,連說了兩遍,我不回去,我等你。

  於是浦原喜助就笑了起來,說,是不是有點後悔了?

  更墨年回答,恩。

  再然後,浦原在她耳邊落下滾燙的一吻,再再然後,他們便沖向了各自的對手。

  忽然一聲巨大的衝擊聲,更墨年驚弓之鳥般抬起頭。亂菊他們的身後,那個靜靈廷的出口,濃煙散盡,渾身浴血的浦原喜助正背抵著白道門,一手拿著刀,嘴角還流著血。

  感覺到視線,浦原喜助抬起頭,對上更墨年,咧著嘴笑了笑,一手艱難地朝她勾了勾。

  「喲……我先到了……」

  更墨年倒吸了一口涼氣,半天,卻也咧開了嘴,「等我一下,我馬上。」

  她震驚于浦原喜助身上的傷,不斷平息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身上早已經麻木了的痛覺又逐漸恢復了過來。強忍著巨痛,她忽然想到,或許自己和他差不了多少。

  眼睛重新對上亂菊,這次,更墨年收起了笑容。

  「亂菊,我要過去了。」

  然後,不給對方任何拒絕的機會,她提起刀,拖動著身體內仿佛浸了水生了鏽的骨頭,毫不猶豫地朝浦原喜助所在的方向沖了過去。

  松本亂菊震驚地望著越來越近的更墨年,原本已經幹了的眼眶,不知為何又濕了起來。她抬頭,望了一眼不遠處並列一排站著的三名隊長,狠狠地閉上了眼睛,邁開步子,大大地向旁邊退了兩步。旁邊的兩個副隊長吉良井鶴和阿散井戀次驚訝地望著亂菊的舉動,下一秒,吉良出乎意料地也向後退了幾步。

  只剩下剛上任的六番隊副隊長阿散井戀次拿著刀,咬了咬牙,朝更墨年迎了上去。然而,他才剛揮下刀,那個穿著被血染成了花色白裙的女人便毫不留情地用最快的速度,一刀劃過他的腹部。

  路過戀次身邊時,更墨年撇了撇嘴。

  「小子,你比當年的川藤,差得多了。」(作:友情提示,川藤就是當年墨年在現世執行任務時,不幸殉職的六番隊副隊長。)

  沒有對亂菊吉良的動作有任何的反應,更墨年越過他們,直直地朝浦原喜助奔去。他渾身都在流血,靠著門旁邊的牆,聽著白道門轟隆隆轟隆隆地緩緩升起,看著她不斷接近,淡淡微笑。

  她以為,自己伸手就是希望。

  從未如此地接近光,她以為,頭頂的水已經非常稀薄,下一秒,她就能重新獲得呼吸。

  卻不知道,那個在岸上等著自己的人,早已經被識破。

  「射殺他,神槍。」

  「散落吧,千本櫻。」

  「端坐于霜天,冰輪丸!」

  三個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語調,刀的方向,卻是可笑的一致。

  更墨年幾乎是被迫停了下來,不知是誰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她再也無法前進半步。熟悉的靈壓,她卻不想去分辨是誰。

  白道門不斷地上升,但隆重的聲音卻蓋不過一切。呼嘯的風自耳邊吹過,淩厲的刀風劃破了她的胳膊、肩膀、脖頸,路過她的身邊,沖向如懷石料理般的金髮男子方向。

  一瞬間,她覺得,浦原喜助笑的實在是太難看了。

  「我跟你們回去……」

  伴隨著炸裂般的春雷聲,低語般地,更墨年開口,聲音越來越大,仿佛要撕破她的靈魂一般。「我跟你們回去!我跟你們回去啊!!!」

  沒有人聽到。

  拉著自己的人手一松,更墨年便踉蹌地朝浦原喜助跑去,她知道,自己趕不上那些攻擊。

  誰知,幾乎是同時,泛著銀白色的神槍卻戛然停了下來。緊接著,是粉紅色的千本櫻,最後,是白色的冰龍。

  更墨年怔怔地回頭看,卻發現,市丸銀早已經收了刀,轉身朝回走。

  「GUME,我膩了∼」

  市丸銀的背影依舊瘦弱,但這次,他沒有懶散地弓著腰,而是直著身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再回過頭,浦原喜助也已經不在原地。

  胳膊一邊一個被人架住,更墨年回頭,左邊是一角、戀次,右邊是亂菊、弓親。八千流站在旁邊,反常地沉默不語。

  「別找了,」一個聲音自背後響起,是更木劍八,「他被一個女人帶走了。」

  手背上涼絲絲,很快便濕潤一片。下雨了。

  白道門緩緩下落,更墨年直直地站在門內,眼睛緊緊盯著門外那一身橘色,棕紅色的長髮被高高紮成馬尾,黑色的面罩,扛著一個昏迷的男人。雨越下越緊,男人身上的血被帶了下來,地上泥濘不堪。

  橘色衣服的女人取下面罩,無聲地動著嘴型,更墨年定定地看著,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六番隊隊長朽木白哉收起刀,沉默地走到更墨年面前,這時,白道門剛好‘轟’地落地。格開眾人,他死死地盯著其他死神手裡的斬魄刀,死神們後知後覺,立刻把刀收了起來。

  更墨年抬起頭對上朽木白哉的臉,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在眾人的震驚中,朽木家主配合地低下身,同時一手放在她的膝後,小心翼翼地打橫抱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

  越過朽木白哉的肩膀,更墨年望著緊閉的門,咧開嘴笑了笑。

  她開口:「呐,白哉,你知道的吧?」

  「恩。」他應聲。

  她不再多說,他不再多問。

  你知道的吧。

  夜一說,對不起,活下去,等著我們。


☆、齒輪

  再然後,更墨年又回到了那個白色的巨塔里。沒收了斬魄刀,並在原來基礎上封印8成靈力,撤銷原來所有的看管人員,守衛任務全權由十番隊負責。

  除了沒有人妖先生的陪伴以外,一切都又回到了從前。

  仿佛,之前雨夜的那場噩夢般的激戰,真的只是噩夢一般。浦原喜助從未出現過,更墨年依舊是更墨年。

  日子重新回歸到平靜,屍魂界又一個四季剛剛開始,自那個晚上以後,她再沒聽到過那麼響亮如同要炸裂天空一般的春雷聲。

  天空陰霾,即使有著一層靜靈壁,裡面的天氣卻和流魂街如出一轍。

  屍魂界的雨季又一次來臨,而這次,她卻不像以往,或是坐在三番隊的走廊上發呆,或是找藍染喝茶,或是偷偷跑到朽木家找酒。如今,她一個人觀望天空。

  20多年的時間,她都這樣度過。

  事實上,她傷的很重很重,幾乎是在四番隊全力的搶救下才重新撿回了一條命。只是,為什麼四番隊會對一個‘叛徒重罪者’施救?

  或許是僅僅是因為,藍染還不想讓她死。

  六番隊隊長當眾抱著她走進四番隊的事情人盡皆知,但據說沒有一個人敢八卦,就連最狗血最八卦的‘女協’,都沒有對這件事報導過半分——要知道,當時,女協的會長,草鹿八千流可是也在現場的。

  她看到了。當時八千流的眼睛裡都是濕的。

  更墨年知道的,那些人對她好。無論是痛哭著求她停下來的亂菊,還是最後沉默不言的八千流,都是真真正正心疼她。

  浦原喜助也好,更墨年也好,付出了那麼多,最後卻還是回到原點,任是誰都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可悲的結果。

  更墨年哭不出來,浦原喜助更不會哭。所以,亂菊替她哭,八千流替她哭。

  夜一在門開的一瞬間便趕到了浦原的面前,迅速出手打暈了他,並在攻擊來臨之前再次瞬步移出了白道門。更墨年一直慶倖著,還好他暈過去,否則,看到這樣一個結果,他會不會責怪自己?會不會絕望的想瘋掉?

  這樣的收尾,任是誰都會崩潰的。

  關於那晚,她只記得三件事。

  浦原喜助的吻。

  市丸銀的背影。

  夜一的承諾。

  很多個晚上,更墨年都會因為這三件事而從睡夢中猛地清醒過來。夢到市丸銀那挺直了脊背的背影時,她甚至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那不像他,不像她所認識的那個對所有事情都處變不驚的市丸銀,就仿佛是,驕傲地仰著自己的頭顱,倔強地不肯認輸的強者,欺騙世人又欺騙自己。

  市丸銀會欺騙自己嗎?

  真是匪夷所思。

  三個隊長,圍攻一個浦原喜助,沒有成功。這本身就是靜靈廷的恥辱,是護廷13番的恥辱。然而別的不知道,市丸銀和朽木白哉放水,這一點,更墨年還是感覺到的。

  為什麼放水?是因為本身就不想殺他嗎?還是因為看著自己的面子?

  抑或是,市丸銀這樣做,純粹是為了藍染的陰謀而鋪路?

  更墨年搓了搓手臂,在這樣的雨天,懺罪宮總是格外的冷。

  她的傷還沒好,因為靈力被最大幅度的封印,她的傷好起來的速度也異常的緩慢起來。

  夜一說,活下去,等著我們。

  於是她就真的每天在很努力地讓自己活下去,然後懷抱著一顆等待著心,承載起一個又一個承諾。

  至那以後,更墨年再也沒有在懺罪宮見過市丸銀,也沒有見過除了日番谷冬獅郎以外的任何一個死神。不知為何,她竟感到有些慶倖——不見也好,否則,她真的會忍不住再次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很多時候她甚至會很惡毒地在想,如果當時市丸銀沒有故意暴露靈壓,如果市丸銀當時沒有讓吉良申請斬魄刀解放命令,如果市丸銀當時沒有做的那麼決然……那麼,事情又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可是,她終歸無法狠下心來去恨那個銀色頭髮、每天掛著固定笑容的男人,並且習慣性地為他找各種各樣的理由開脫。

  只是,在對於浦原喜助這件事上,更墨年卻無法原諒市丸銀,無論這是藍染安排的也好,是他自己的意願也罷。

  「市丸銀曾是你的隊長,為什麼他不幫你?」坐在一旁的日番谷冬獅郎習慣性地緊皺著眉。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那麼多。」更墨年翻了個白眼,她實在不想和別人討論起市丸銀這個人,更不想討論那晚的一切事事非非。

  往昔如煙,過去了,也就散了。

  日番穀顯然是對‘小孩子’這個稱呼異常的氣憤,剛準備發作,更墨年卻搶先一步接過話,「我說,日番穀隊長,你整個下午坐在這裡,難道不怕亂菊埋怨你嗎?你的隊務呢?」

  年輕的十番隊隊長白了她一眼,開口,「我要是回去了,我的‘好’副隊松本就會變得更懶!而我,則是被堆積成山的文件壓死!」

  更墨年聽著,連連點頭,「原來如此,日番穀隊長也如此的為自己著想,知道自己身板小,無法扛的住那麼多的檔……」

  「西洞院!!」

  「叫我墨年。」

  「西洞院墨年!!!」

  「啊呀,不用這麼正式就可以了,我又不是你的同輩,也不是你的上司,叫姐姐吧。」

  「……你這個女人……」

  「你這句話常用在亂菊的身上吧?我都聽出來了∼」

  「你簡直無聊死了!!」

  「這話你真說對了。」

  「……」

  更墨年望著窗外潮濕的天氣,大腦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和浦原喜助一起戰鬥的場景來。

  如果當時她有靈力,如果當時她的刀再快一點,如果當時少些猶豫……如果當時,等在門那裡的是她而不是浦原喜助,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起來?是不是,要比現在好的多?

  她真的一點都不想承認,她更墨年,又一天也會成為別人的累贅。

  「呐,133的日番穀隊長。」更墨年隨意地開口。

  「不要加上133!!」天才兒童怒。

  「133的冬獅郎,你能經常來和我聊天嗎?」

  「是日番穀隊長!!!」天才兒童咬牙切齒地重複著,隨即,抬眼望著窗邊的黑髮女人,語調放緩了下來,「……這我無法承諾你。」

  更墨年笑了笑,「日番谷冬獅郎,你不會撒謊,甚至不會輕易許下什麼承諾,哪兒怕這個承諾再簡單不過。」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呐,133的日番谷隊長天才兒童,你能幫我找一把淺打嗎?」更墨年回過頭來望著他,「最簡單的就可以,放心,我還沒到那種憑著一把淺打就能橫掃靜靈廷的程度。」

  「不要加上兒童!!」

  「可以嗎?」

  「……我儘量……」

  她想要變強,想要強到不再做任何人的累贅,想要強到即使不需要有人來拯救,自己也能決然地走出這座清冷如墓地般的懺罪宮。

  她不想再看到那些滿目耀眼的紅,滾燙的吻,黑色的死霸裝,不想看到有人蒼白著臉,對著她笑得絕望無奈,如同世界崩塌前的無力一般。

  真的是……太難看了。

  在更墨年第二次被關進懺罪宮的第三個月零七天時,她從十番隊隊長日番谷冬獅郎的手中接過了代替她斬魄刀的一把淺打。

  她不想再繼續刻字,因為她知道,總有一天,更墨年一定會離開這個地方。

  如今,她本身的靈力被眼罩封了8成,剩餘的靈力又被封印了8成,最後僅剩下的,還被殺氣石最大限度地壓制。

  打個比方說,她現在如果要發赤火炮,那麼,能冒出來的火苗甚至還不夠點燃一根蠟燭。

  可是,她卻有個奇怪的體質,一旦平衡點升高,那麼取消封印的話,靈力會翻倍地上漲。

  這是更墨年的福。如今的她,根本沒有多餘的靈力可以外泄了,只能不斷地提高。

  所以,當日番谷冬獅郎時隔兩個月後再去懺罪宮時,就發現某個一身白衣的女人正披散著長及臀間的頭髮繞著牆壁蛙跳。

  「你是鬼嗎?留那麼長的頭髮做什麼!!」某隊長不禁開口。

  「你有給我剪刀嗎?沒有剪刀我只能任由它長。」更墨年邊跳邊回答。

  「你這個姿勢實在是太醜了。」天才兒童又一次毒舌。

  「惹了您的尊眼真是我的不敬,回頭我給您吹吹∼」某白衣女鬼繼續風涼地回答著。

  「……你跳了多久了?」天才兒童終於抽了抽嘴角,換了種說法。

  「兩萬八千次。再有兩千,我今天的任務就完成了。」

  「……你瘋了嗎?」

  「謝謝誇獎∼」

  「我不是在誇你啊女人!!!」

  沉默地等待著更墨年停止那奇怪的動作,日番谷冬獅郎終於撇了撇嘴,開口,「你能不能……和我打一場?」

  正在擦汗的更墨年頓時怔了一下,「為什麼?」

  日番穀皺了皺眉頭,「你很強……那天晚上,你的身手令人恐懼。」

  更墨年瞥了他一眼,冷笑,「133,你看錯了,我是個連靈力都不能用的廢人。你是隊長,而我在進這個鬼地方之前,充其量只是個三席而已∼」

  「不是133是日番穀隊長……你答應嗎?」銀髮的隊長狠狠皺起眉頭。

  「好吧,日番穀隊長,我的回答是,我拒絕。」更墨年乾脆地攤了攤手。

  「為什麼?」日番穀問。

  「因為沒有絲帶可以紮頭髮。」這樣磕架,她會首先被頭髮纏繞死。

  「……」

  望了一眼沉默下來的十番隊隊長,更墨年隨意地走到角落,拿起那把手柄已經被磨光了的淺打,對著坐在門口的日番谷冬獅郎頷了頷首,「喂,打不打?」就當是鑒定一下她最近的成果吧。

  日番谷冬獅郎怔了一下,隨即從身後也拿了把淺打出來,必恭必敬地站在她對面,「日番谷冬獅郎,請多指教。」

  更墨年勾了勾嘴角,「指教談不上,但是有規矩。第一,不能用靈力,第二,不能用靈力,第三,不能用靈力。」

  嘴角抽搐,某少年老成的隊長艱難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毫不客氣地沖了過來。

  格,擋,拆,刺。

  四招,更墨年的刀尖便已經抵在了對方的頸上。

  「你輸了。」她淡淡開口。

  日番谷冬獅郎驚詫地望著她,半晌,洩氣地扔下淺打。

  「你很強。」他很認真地說。

  更墨年看了他一眼,嘲諷地笑了一聲。

  「當你發現即使你拼了命都無法穿過那道門時,你就會異常痛恨自己的無能。」她丟下這句話,轉身走進高塔深處。

  她痛恨著自己的軟弱,所以她發了瘋地訓練。一步一步,從最開始連力氣都使不上,到後來逐漸恢復到正常水準,再到後來繼續變強,更墨年從來都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天知道,在這樣一使用靈力就幾乎使人窒息的地方,她是如何每天堅持用瞬步走遍每個角落的。那是一種,任是誰都無法忍受的,剜心刮骨的痛。

  「這一切都是為了有一天,我可以把那些他們拖欠我的東西,完完全全地要回來。」她自我安慰地說著,揮下了她今天的第一萬次揮刀。

  放下刀,她疲憊地走到一邊,感受著身體裡逐漸開始增多的靈力,越發地無法安下心來。逆光之間,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朽木少年,好久不見。」更墨年首先開口。

  朽木白哉沒有答話,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

  皺了皺眉,她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白哉,怎麼了?」

  頓了頓,六番隊隊長開口,「我要去現世一趟。」

  她淡淡地點了點頭,「理由呢?」

  沉默。

  心下忽然一緊,更墨年一把抓住了朽木白哉的袖子。

  「……露琪亞,出事了?」

  夜一說會來,她就一定會等。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重逢的日子竟不再遙遙無期。


☆、旅禍入侵

  朽木白哉對更墨年說,露琪亞在現世駐守時,把力量借給了一位人類少年,這個少年,名字叫黑崎一護。總隊長下令,要求六番隊隊長朽木白哉以及副隊長阿散井戀次立刻趕往現世,帶回朽木露琪亞。

  更墨年聽著,問朽木白哉,會不會罰的很嚴重?

  朽木白哉搖頭,不會的。

  她這才寬了心。對於緋真的妹妹,她是想親自照顧的,然而沒想到,他們唯一的交集,卻只是一堂鬼道課而已。

  只是,令更墨年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會在懺罪宮裡,以這樣一種形式和露琪亞見面。

  那時,她正在塔的最頂層,透過窗戶望著屍魂界一成不變的夏天。一個不經意間,她發現,連接隊舍和塔中間那細長的橋上竟然有一隊行進的隊伍,那場景,同海燕送自己進懺罪宮時格外相象,只是領隊的物件不再是海燕,而是一個紅色頭髮、額頭上纏著繃帶的面熟男子。

  ……

  ……

  ……

  阿散井戀次?!!六番隊副隊長!!

  更墨年頓時驚在了當下,大腦遲鈍了一下,這才想到——自從上一次朽木少年來過以後,就再也沒有了朽木露琪亞的消息。

  「喂……該不會是,中間那個被護送的人,是露琪亞吧?」她失笑地自言自語。

  如果是的話,那事情就大了。

  事實證明,浦原喜助曾經說西洞院墨年有一張無與倫比的烏鴉嘴,真的是太正確了。當更墨年趕到塔的第四層時,朽木露琪亞那幾乎和緋真一模一樣的臉龐,正同樣驚詫地對著她。

  「露琪亞?!!」

  「墨年前輩?!!」

  呵……真巧……

  ####

  「這麼說,你真的只是把靈力借給他而已嗎?」更墨年坐在臺階上,緊皺著眉頭。

  「恩。」露琪亞點頭。

  「你說,浦原的義骸有問題……這才導致了你的靈力一直無法恢復?」

  「我也只是懷疑……我去問了浦原,可是他卻矢口否認。」露琪亞微微皺了皺眉頭。

  更墨年失笑,「他當然會否認了∼他那樣的奸商,除了對他自己的東西有愛以外……」

  自己的東西?

  「……露琪亞,在這塔里,身體還適應嗎?」更墨年隨意地背對著她站了起來,假裝環視著塔的四層。(作:乃轉移話題也未免有點太快了吧!)

  「哦?哦,還好……只是很不舒服……大概慢慢就適應了。」露琪亞對眼前這個女人突然轉移的話題也有些茫然失措。

  更墨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露琪亞聊著天,腦子裡卻在想著另外一件事。

  浦原喜助,應該不會這麼放心地把崩玉放在露琪亞身上吧……

  可是,萬一呢?

  藍染又知不知道呢?

  崩玉對於藍染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突然被判死刑的朽木露琪亞,終身監禁的西洞院墨年,兩人就這樣在所謂的‘機緣巧合’之下相遇,各懷心事,卻話題投機。

  這個場景其實很諷刺。

  兩人都被中央四十六室所判,從某種方面來說,都在等死,但又都抱著希望。此時此刻,她們不為了生命歎息,反倒敘起舊來了。

  「墨年前輩,我的事你竟然都知道?」露琪亞睜著大大的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可是,您早就被關進了這個……這個……」她想說‘監牢’,卻又怕觸碰到眼前人的傷口。

  「為什麼我被關進來就不能知道了?」更墨年朝露琪亞笑得異常詭異,「露琪亞啊∼∼你啊,有個好哥哥∼∼」

  「誒?大哥?」露琪亞顯得很吃驚,「墨年前輩您別開我玩笑了……大哥怎麼會對您說起我……」

  更墨年撇了撇嘴,內心裡罵著朽木白哉,嘴上卻說,「那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朽木少年他可是很關心你的∼」

  「呵……呵呵……」

  完了,朽木少年你家教失敗啊完全失敗啊!這麼美好可愛的妹妹竟然懼怕你到這種程度!!

  「墨年前輩。」露琪亞忽然抬起頭來。

  「恩,怎麼?」

  「您知道的吧……我……我殺了海燕大人。」像是在講什麼不堪重負的回憶,露琪亞臉上顯露著痛苦的表情。

  更墨年怔了一下,沒有想到她會提這樣一個話題。「啊,知道的。」她隨口答道。

  不僅知道,還為此和你的大哥大吵了一架。

  「墨年前輩……海燕大人臨死前,對我說了謝謝。」露琪亞的神情有些恍惚,「是我殺了他,為什麼還要道謝呢?」

  像是在等待著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朽木露琪亞望向了窗外,碧藍的天空萬裡無雲。

  「露琪亞,我以為你會很瞭解海燕。」更墨年斂了斂眼眸,隨意地靠在了臺階上,「志波海燕是個好人,從來都不說謊的好人。」

  所以他才會認定了一個朋友以後,拼死相護,即使是她做出了很多令人誤解的事情,卻依然堅定不移地相信,並守護。

  志波海燕,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海燕大人……」朽木露琪亞低聲呢喃,「墨年前輩,海燕大人在臨死前,曾提到了您。」

  更墨年怔了一下,目光朝這邊看了過來,「提到我?」

  「恩。」露琪亞輕輕點了點頭,「他沒有讓我轉達,可我卻想告訴您……海燕大人臨死前,連說了兩次‘墨年,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都發生了什麼,可是,海燕大人說這話時,表情很難過……」

  ‘墨年,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能幫到你,對不起我曾懷疑了你,對不起我親自送你進了懺罪宮,對不起我答應會去看你但卻食言,對不起……我沒能見你最後一面。

  記憶回籠,更墨年任由著大腦裡充斥著有關志波海燕的全部記憶,曾經在接到他死亡時的悲痛不知為何竟在事隔了多年後又一次席捲了全身。

  對不起我沒能見你最後一面,對不起我把你捲入了藍染的陰謀之中,對不起我沒曾多關心你,對不起我經常在13番隊給你搗亂,對不起我大鬧過你的婚禮,對不起……初見時我遞給了你一杯清酒。

  那些抱歉、後悔、難過,統統在朽木露琪亞的提醒下,重新回到了她更墨年的身上,不斷地提醒著她。

  西洞院墨年欠志波海燕一條命。

  抱歉她無法用生命頂替,所以要用別的東西來加倍的還。她還沒有等到看到一切真相大白,還沒有等到承諾來帶她走的人,還沒有等到,自己可以親手討回一切的時候。

  海燕對不起。

  「呐,露琪亞,」更墨年開口,「你怕死嗎?」

  朽木露琪亞怔了一下,點了點頭。

  更墨年笑了起來,「曾經也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當時,我也說的是怕。」她看向露琪亞,後者正一臉悲哀,「人要懷有希望,這樣才有動力活下去。而你,朽木露琪亞,你不會死。」

  有人對她說,即使拋棄一切,也要帶你離開這裡。

  所以,她才又有了重新面對這殘酷現實的勇氣。

  「墨年前輩,謝謝您安慰我……可是,我是一定要死了,這是中央四十六室的命令……」露琪亞牽強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中央四十六室?那是什麼東西?」更墨年諷刺地撇了撇嘴,「我也曾被中央四十六室判為‘終身監禁’,可是,我卻早已經走出過這白色高塔一次,而下一次,我將再也不會回來。」

  她起身走到狹窄的窗戶旁,抬著頭看著窗外的天空,露琪亞頓了頓,也跟了上去。

  「露琪亞,那個叫黑崎一護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更墨年問。

  「他?一個白癡!」提到黑崎一護,露琪亞終於來了精神,但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立刻又委頓了下去,「……只是,他被大哥殺了。」

  「殺了?」更墨年挑了挑眉,「你也認為他死了嗎?」

  「我不想相信……可是,那是大哥親自動手……」

  「如果他活著,會來救你嗎?」更墨年截斷她的話,轉過頭來,對上了露琪亞大大的黑色眼睛。

  朽木露琪亞怔了一下,「應該……會來吧……」

  更墨年笑,「那麼,他就不會死了。」

  「誒?墨年前輩為什麼這麼說?我親眼看到大哥切斷了他的……」

  「安心,他一定會來的。」更墨年一臉雲淡風輕。

  整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幾乎是下意識地,更墨年把這一切都和藍染以及‘崩玉’聯繫在了一起。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那個人是不會錯過這樣一個機會的。

  浦原、夜一,我們……是不是快見面了?

  「可是,墨年前輩……我還是無法明白,為什麼您會覺得一護不會死呢?」朽木露琪亞緊鎖眉頭,但眼睛裡卻閃爍著一絲名為‘喜悅’和‘希望’的光芒。

  「恩……為什麼呢?」更墨年重複著,「大概是因為……現世有那個人……」

  轟——

  「叮——叮——叮——叮——」

  天空中耀眼的白色光芒突然爆開,與此同時,尖銳而劇烈的警報器被拉響。更墨年的話被硬生生打斷,兩人皆是一副震驚的模樣,瞪大眼睛望著那團白色的光。

  「警報,警報!旅禍入侵!旅禍入侵!所有死神各歸各位,準備戰鬥!」

  傳令官的聲音經過鬼道加工而被突然放大,靜靈廷內,幾乎同時,一切都亂了。

  更墨年怔怔地和朽木露琪亞對望一眼,面面相覷,不禁有些無法言語。

  「……說來就來……也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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