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系統通知：下面進入上一個世界的結算。】
這一次伴隨著系統音的不是死一般的靜謐,而是鼎沸的人聲。朱諾睜開了眼,被人來人往的馬路嚇了一跳。好在有質量效應世界的經歷，她倒沒有像上一次那樣驚得跑到角落裡,朱諾退後幾步,避開了逆流的人群。
這不是太空的空間站，也沒有稀奇古怪的外星人,更沒有成群的喪屍在城市中徘徊。這些行人是再普通不過的人類。朱諾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含著氮氧化合物和一氧化碳，這是汽車尾氣的味道。
……一切都正常的讓朱諾手足無措。
【系統通知：結算完畢。現在開始公布評價。】
眼前跳出的對話框把朱諾從周遭的環境中扯了回來,她看向那個不斷變換的數字，事實上這次她除去殺死了異形皇后外,什麼都沒做。
伯萊塔92FS還放在腰間。周圍的行人人種複雜,朱諾無法確定這是哪個國家。系統的資料裡顯示,在社會結構和國家結構存在的世界裡，並不是所有的國家都允許佩槍的。
【主線任務完成度：100%，支線任務完成度：80%。】
怎麼又沒完成，朱諾在潛水到升降機之前就離隊了，她也不清楚是哪個角色沒有活下去。按道理來講，追過去的異形全部被殺死，貝蒂號的傭兵應該沒有威脅了才對？
【主線任務：幫助雷普利八號離開御夫座空間站的時間短於原劇情時間，被寄生者存活，弗蘭克·尤金存活，克里斯蒂存活。派瑞茲將軍死亡，支線任務：保護船員失敗。人物存活數量高於原劇情。】
原來那個將軍也算……當時離撤離地點這麼遠，朱諾是註定沒法把他救回來的。少女嘆了口氣，繼續聽下去。
【系統判定：異形四中任務完成情況均高於原劇情，用戶表現過關，系統最終評分為A，獎勵貢獻點3000，獎勵永久性道具[輻射隔離器]。】
那麼現在她就有4803點了。朱諾算是明白商城對道具定價的規律了，越是逆天的科技東西越貴。如果在普通社會的話，這將近五千的貢獻點夠她當個土豪的。只是現在主線任務沒出來，她還不知道這是哪個世界。
【美國舊金山。】
舊金山……就這樣？朱諾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更詳細的信息，她一回頭，發現自己就站在街口。她背後的街道造型古典，雕梁畫柱，綠磚紅瓦，畫風和外面的街道明顯不一樣。
那綠色的大門之下，是方方正正的四個大字：天下為公。
朱諾能看得懂，還是因為在變形金剛世界花了兩千點買的翻譯器的功勞。這是漢字，那麼這條街……就是舊金山的唐人街了。
說起來，朱諾還沒見過活的亞洲人呢。她禁不住有些好奇，畢竟正常的城市建築，她在生化危機世界也見過。可中國建築她沒見過。少女想也不想，便轉過身，踏進了唐人街。
逛街，就像是系統之前告訴自己的那樣。朱諾看著四周的商店，她這可是生命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逛街，在質量效應世界裡，商店裡賣的不是武器就是高科技組件，讓朱諾覺得和其他需要戰鬥的世界沒什麼分別。然而這裡卻不同了。
飾品店，餐館，還有一些店面是中國特有的，朱諾哪怕是看得懂漢字，也得打開查詢菜單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這真……奇特。異形小姐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人類在街上行走，嗯，活的，也從沒見過這樣的社會。這裡看起來和生化危機世界在差不多的時代，卻沒有喪屍。
看起來非常正常的世界……哎那是什麼？
朱諾的目光落在了掛在商店櫥窗裡的字上。紅底黑字，上面寫著一個字，福。
中國字。少女站在這個字前開始發呆，她從玻璃裡面看到商店裡掛滿了畫，以及像這樣的字。賣畫朱諾能理解，賣字……中國人幹什麼都很奇怪。
不過這字真漂亮。朱諾禁不住讚嘆，她就像是沒見過似的停在櫥窗前面，反反覆復得端詳著那個福字。
“很喜歡嗎？”
哎哎哎？！朱諾一驚，她看得太入神，都沒注意到店裡有人走了出來。回過頭，一個老到頭髮都剩不下多少的亞洲老人站在門前，他說得是……粵語。
幸虧有翻譯器，不然她都不知道老人在說什麼。朱諾怔了一會，隨即才意識到老人還等著她回答呢，有些狼狽地點了點頭。
老人笑了起來，他看起來相當高興。用手中的拐杖指了指掛在櫥窗的字：“我看你在外面呆了這麼久，從沒有像你這麼大的小孩會看中國字看入迷，連我的孫子都不喜歡這個……現在的年輕人。”
朱諾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系統給她的常識是無國界甚至是無種族的。在朱諾的理解範圍內，儘管她對字也能擺出來賣很驚訝，可這不妨礙她去欣賞：“太奇特了，我從沒想過字也可以賣，這不像是正規的漢字，是藝術處理過的嗎？”
不過老人還是在笑，這讓朱諾懷疑他到底聽不聽得懂英語。畢竟翻譯器只能讓朱諾聽懂其他的語言，可不會教給她怎麼說。
果然，他就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用近乎於碎碎念地語氣開口：“這個字念‘福’，是我們過年時才貼在門上的，而且要倒過來……我大半輩子都在這裡，不知道老家還在不在。”
朱諾還是打開查詢菜單後，才了解到“年”是什麼東西。沒想到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人類社會，朱諾就碰上了文化差異這種問題。她看著老人眉飛色舞地，一邊講一邊筆畫，恨不得拐杖都要扔了。能讓一個老人這麼高興，朱諾也忍不住笑起來：“它們……很漂亮。”
說出來她就後悔了，只是一句漂亮，老人會不會覺得不高興？
這次老人可聽懂了，他一戳拐杖，笑得像個小孩：“我這裡還有很多。你在原地站了一個多小時，都快誤了飯點，你進來，吃完飯我再給你看其他的。”
朱諾順著老人的目光看過去，商店的櫃檯上擺著一個電子鐘，上面清晰地顯示著時間。
2013年5月11日，13:00。
朱諾羞憤地簡直要當場逃走，她記得剛踏進唐人街的時候看到入口鐘錶店裡的時間才不到十二點，她竟然真的在這裡站了一個多小時！怪不得老人會親自跑出來，任誰看到一個人在自家店門口傻站這麼久，都會出來看看情況吧。
“不，還是不用了，老先生。”朱諾擺了擺手，“我不過是一時好奇，也不懂這些……你不用管我，我這就走。”
老人顯然只聽懂了一個“不”字，大概是把中國人那套客氣的禮貌自動帶入到了朱諾身上，“看不起我不是？你就進來，不用說這麼多。”
“不，那個……爺爺，我……”
“——蔡爺爺，你幹什麼呢！”就在朱諾糾結怎麼婉拒的時候，店門又被推開，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不要嚇到人家小姑娘啊！”
老人一回頭，他依舊說的是粵語，不過這次語速明顯快了很多，朱諾還沒跟上思路，老人的話就說完了，壓根沒來得及聽他說的是什麼。
原本還滿臉責備的年輕人，看到神色激動的老人，也露出無奈的笑容。他抬起眼，目光轉向朱諾：“算啦，老爺子讓你來吃飯，你就進來吧。”
這次是英語！朱諾感覺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不，我實在是……這太丟人了，老闆，你勸勸老先生。”
“我可不是老闆。”年輕人讓開門，“老闆是蔡爺爺，字是他寫的。就當是陪陪老人說話吧，老爺子的家人都不在，平時也怪孤單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朱諾也不好再拒絕。況且……她還是挺好奇這些字畫的。見老人滿臉期待，她最終還是點了頭，跟著蔡爺爺踏進了他的小店。
店鋪不大，裡面掛滿了中國的字畫。前面也有這種賣中國畫的店，可是風格和老人店裡墻壁上的都不一樣……朱諾就像是進到了博物館，拿著系統的查詢菜單對這畫和字一個一個的看，直到老人把熱騰騰的米飯和魚端到了櫃檯後面的桌子上。
朱諾不是沒吃過人類的食物，只是對於她的新陳代謝系統來說，她得不斷進食才能保持正常的活動。所以在生化危機世界裡，她嘗了嘗那些罐頭便放棄了。再往後，異形小姐早就習慣了用系統商城裡的葡萄糖和壓縮糧。
“先別看了，吃完再說。”
“不，蔡爺爺，我還是……”
老爺子就當沒聽到那個NO，笑眯眯地把筷子遞到朱諾手上：“坐。”
……好香。
朱諾決定放棄掙扎，多吃一點東西又不會少些什麼。她也不再猶豫，接過筷子後便坐到了椅子邊。
看她這麼幹脆，蔡爺爺更高興了：“這才對。要是天童回來的時候也像你這樣就好了。他總是客氣得跟隔壁家孩子似的，不知道像誰。”
【系統通知，主任務已更新：蔡天童。】
蔡天童？！
這是環太平洋的世界！朱諾深吸一口氣，她記得這個電影，故事簡單的很。無非是一個怪獸出現，然後人類拿機甲去反抗的故事。
蔡天童，這個故事裡的天才。技術部的狀元，一個人肩負機甲狀態監控以及怪獸動態監控二職，甚至是所有的怪獸的名稱和等級都是他一人負責。系統把自己扔到唐人街附近果然是有理由的……
不過……主線任務沒說完吧。就說了一個人名，剩下的呢？
【別說的我多不敬業，說完了。】
……啥。
【主線任務就寫的這個。】
那要自己做什麼啊！朱諾差點掀桌，她抬起頭，看著正等著自己下筷子的蔡爺爺，頓時無言。
☆、第39章
主線任務就給了朱諾一個名字,讓她實在是摸不著頭腦。她和老爺子投緣,乾脆就拿著貢獻點兌換了點美元，在老人家的住處附近租了個房子。每天幫蔡爺爺澆澆花聊聊天,然後再研研墨,朱諾想反正劇情是要她找蔡天童，雖然不知道幹什麼……但是蔡爺爺就在眼前,他總得來看看自己的親人吧。
沒想到這麼一等,就是兩個月。人是沒見著，朱諾倒是練了一身研墨洗筆的好功夫。
其實自己是來度假的吧。朱諾舉著花灑,對著面前開得嬌艷的牡丹嘆了口氣。這可比在質量效應世界還悠閑啊，每天早上醒來,沒有喪屍也沒有外星人攻擊,朱諾適應的好辛苦。
……說到質量效應世界……這個世界已經兩個月了,不知道卡洛斯那邊過了多久了。
“阿諾？”
朱諾回過神來，蔡爺爺在臥室叫她……老爺子英語不好，她廢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沒向蔡爺爺解釋清楚她的名字雖然是兩個音節，但事實上是一個單詞，爺爺依舊是用自己的習慣稱呼她，久而久之，朱諾也放棄解釋了。
“我頭先聽到有人敲門，你有無聽到？”
敲門？朱諾剛剛在想任務的問題沒有在意，她一側過頭，清晰地感覺到一墻之隔的走廊外站著一個人……年輕人，大概是店裡的那個夥計吧。
“聽到啦，我去開門。”朱諾磕磕巴巴用蹩腳的粵語開口。
不是說人類對血親的情感都很深厚嗎，資料裡還說中國人格外注重這個……可蔡天童兩個月來別說來探望，就是電話都沒來一個。倒是蔡爺爺雇來看店的那個中國小夥子阿傑，沒事就往蔡爺爺家裡跑。
親孫子還不如一個雇員。就算是從來沒見過面，朱諾也不由得對蔡天童的印象減了好幾分。
“阿傑，你今天來得——”
朱諾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她抬起頭，一張陌生的面孔佇立在門前。
同樣黑髮黑眼，二十歲冒頭，年輕人穿著一身水手服，見到開門的朱諾同樣一愣。他尷尬地撓了撓頭：“呃那個對不起，我走錯了。”
說著他還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門牌號，狐疑地退後幾步，這就準備轉身離開。
朱諾的眉毛一揚：“天童？”
“……啊？”
看這詫異地表情，這就是蔡天童沒跑了。系統給的資料裡只有電影劇情發生時角色的照片，那個時候蔡天童都三十多歲了。年輕了十一歲的他，眉眼之間還帶著那副聰慧的模樣，只是那表情和氣勢，還是個未經歷過風雨、剛剛踏入社會的小青年。
少女讓開門：“你沒走錯。”說著她轉過頭，對著臥室裡的爺爺揚聲開口，“爺爺，天童回來啦。”
蔡天童還是滿臉驚訝，他雖然不常來看自己的爺爺，但是他現在有個年輕的姑娘在自己爺爺裡，還格外熟人的模樣，就算是再聰明，他也有些迷糊。青年跟著朱諾踏進屋門，還沒來得及走出第二步，朱諾不見息怒地開口：“換鞋再進來。”
“你……哦。”
蔡爺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看到天童的身形，樂得眼睛都找不著了，依舊是操著他用了大半輩子的粵語開口：“天童返來啦。”
蔡天童看到爺爺，眼中閃過半分不自在的神色，他點了點頭：“啊，嗯……我回來了，爺爺。”
他的粵語和朱諾說得一樣差。不過爺爺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孫子來了，著實給了他一個驚喜。見天童拘謹地站在門口，像個他指了指沙發：“坐，坐。”
“那個……鞋。”
“這個。”朱諾熟門熟路的從鞋櫃拿出一雙拖鞋，這還是給阿傑準備的，“先暫時穿著吧。”
她用的英語，或許是總算是聽到了自己熟悉的語言，蔡天童看起來松了口氣，可是當他看向朱諾時，目光中又帶著些許的疑惑：“你是……”
“朱諾·雷普利。”朱諾點了點頭，“鄰居。蔡爺爺常常提起你。”
蔡天童坐到了沙發上，朱諾的自我介紹並沒有讓他卸去眼中的疑惑。有個陌生人在親人的家裡，還一副主人的態度，任誰都會警惕：“這附近都是華人，你怎麼……”
“阿諾也坐。”天童也用的英語，蔡爺爺根本沒察覺到氣氛的異樣，笑呵呵地對著朱諾說道，“我去洗水果。”
這個時候知道保護你的親人啦，我都在這裡住了兩個月，要是真想害人，你還能來得及見到我？朱諾不怎麼高興，她沒有回答蔡天童的問題，而是轉身去了廚房：“爺爺你坐，我去洗。”
“喂。”
沒得到回答的青年鬱悶極了，應該是他懷疑才對吧，這個看起來同樣年紀不大的女孩一副看不肖子孫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爺爺可不知道天童在想什麼，見孫子來了，熱情得又是倒水又是糕點，搞得本來就有些拘謹的青年手足無措。直到朱諾洗好蘋果放到桌上，他才停下忙碌的步伐：“阿諾也是個好孩子，一直在店裡幫忙。”
朱諾扶著爺爺坐下來，看到天童迷茫的表情，便知道他沒聽懂。
也不怨他不想來。少女在心底嘆了口氣，像蔡天童這樣自小在美國長大的青年，基本上除去膚色和美國人也沒什麼兩樣。別說思維習慣，他連自己的母語都不會說，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向家裡的老人的溝通。
可是天童的父母死得早，他只有蔡爺爺這一個親人。
“爺爺說我一直在店裡幫忙。”朱諾用英語解釋道。
這次天童聽懂了，點了點頭：“啊，嗯。你是店裡的雇員？”
“也不算，只是和爺爺投緣，我又無事可做。還不如幫他買一下宣紙，洗一下毛病。”朱諾自然明白天童顧忌自己的原因，“我不會白吃白喝老人的，你放心。”
被說中心事的天童臉一紅，他被朱諾直截了當的話搞得不知道如何回答：“那個，我我……”
蔡爺爺似乎是看出了天童對朱諾的戒備，他還是笑得相當高興：“阿諾是你的姐姐。”
朱諾一揚嘴角，褐色的眼睛裡閃過狡黠的光芒。這個笑容像極了爵士，少女好心地為天童翻譯道：“爺爺讓你喊我姐姐。”
蔡天童：……
青年抽了抽嘴角，他只聽懂了爺爺說的姐姐這個詞，但是面前這個姑娘……蔡天童實在是喊不出口。本來亞洲人在白種人堆裡就顯得足夠瘦小了，哪怕天童是混血，也不是身材高大的那種。朱諾是個白人，可看起來比天童還嫩，尤其是那勉強起來也不到一米六的個子，讓他叫姐姐……
“怎麼？我真的比你大，不信我拿身份證明給你看。”
看到天童一臉勉強的樣子，朱諾的心情陡然變得格外痛快。系統給自己安排在這個世界的身份證明上寫著的是24歲，朱諾的生理年齡有多大她自己也不清楚，儘管她覺得這年齡八成是系統胡亂填的……不過能聽別人喊自己姐姐，那真是爽啊。
天童還是沒把那聲姐姐喊出來，他沉默半晌，又覺得這麼不大禮貌，只得牽強地扯起嘴角：“謝謝你照顧老人。”
“一會我去買些菜，天童回來也不提前招呼一聲。”蔡爺爺就算再聽不懂英語，謝謝他還是明白的。見兩個人客氣了起來，爺爺便插|進嘴，“今晚在家裡吃飯吧。”
“爺爺。”朱諾攔住了要起身的老人，“我和天童去買，你在家裡等著就好。”
天童：“啥？！”
.
超市。
就算是經過蔡爺爺兩個月的熏陶，朱諾對食物還是……沒啥概念。這可不怪她，中國菜做出來的菜和這些蔬菜肉食原本的模樣又不怎麼相同，對於朱諾來說，這些東西的熱量還不夠支撐她日常活動的，只是比葡萄糖味道好一點而已。
“呃，嗯……”蔡天童看起來十分尷尬，輕咳幾聲，沒話找話說，“你平時喜歡吃什麼？”
“都一樣，反正你們人類的食——”朱諾拿著番茄，迎上天童奇怪的眼神，把剩下的話硬生生噎了回去，差點說漏嘴，“我是說，爺爺做什麼都挺好的。”
說著她走到天童面前：“你喜歡番茄，爺爺說過。”
青年有些訝異：“也談不上喜歡，不討厭就是了。”
朱諾抬起眼，對上天童烏黑的眼睛：“一年也不回來幾趟，蔡爺爺也只是說半年前你回來的時候對著炒番茄多夾了幾筷子而已。”
讓一個毫無血緣的陌生人直接指出自己對親人的疏遠，天童看起來有些狼狽。朱諾見青年不知如何搭話，嘆了口氣：“你在海上當渡船夫？”
“是的。”
“既然在一個城市，還是有空多回來看看吧。”朱諾不明白人類的血緣是如何聯繫的。對於異形來說，為了繁衍這個最終目的，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同伴……然而放在朱諾身上，埃倫·雷普利，她的存在更接近於少女的親屬。
想到那個個子高挑，氣場出眾的女人，朱諾揚起嘴角。
“……朱諾？”
少女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舉著個番茄就走神了。
真是丟人啊。她把番茄扔到天童提著的籃子：“你剛剛叫我？”
朱諾這一副毫無戒備地走神表情，終於讓天童不再那麼彆扭了，他扯起由衷的笑容：“我在問你怎麼會來到唐人街。”
“隨便逛就逛到了那裡，發現爺爺的字很漂亮，就在這裡住下了。”
“你的父母呢？”
少女摸向蔬菜的手一頓，搖了搖頭：“沒有。”
蔡天童的父母早亡，見到朱諾的表情，他多少也流露出了幾分共鳴：“那你的家鄉？”
家鄉。
比起人類的血親關係，朱諾覺得還是能共通思維的異形，可能相互之間的聯繫更緊密。埃倫現在一定回到了地球，回到了她的家鄉吧。
可是自己的家在哪兒呢。朱諾又有些迷惑，她出生的空間站已經被毀掉，少女又不像埃倫那樣擁有幾百年前人類雷普利延續下來的宿命。蔡天童的問題，讓朱諾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我也不知道。”她有些困惑，“一直以來，就是從一個地方到另外一個地方。”
任何高等智慧生物都有家鄉。歸屬感是高級生物的情緒體現，系統給的資料上寫得清清楚楚。朱諾覺得自己還算是高級生物的，可是……
飛毛腿用低低地聲音對著救護車說他想念塞伯坦，提及到地球時，埃倫臉上浮現出懷念的色彩。他們的心中都有這麼一個地方。
可是朱諾不知道自己的家鄉在哪兒。
“這就像是在海上遊蕩。”天童見朱諾陷入了思考，自覺自己踩到了少女的痛處，語氣中有些愧疚，“如果不是爺爺，我也沒有家。”
可是你都不怎麼回來。朱諾更疑惑了，她一歪頭，不理解地看向青年。天童剛剛說出那句話時，語氣自然地順理成章，好像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是他恨不得半年才回來探望一次爺爺，回來時態度客氣地還不如朱諾親近，明明疏遠的很……為什麼在天童眼裡，爺爺在的地方也是家鄉呢。
他明明不懷念，也不期待。
人類的情感……還真是複雜多樣啊。
朱諾想不明白，可是礙於天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沒法問出口。少女只得點了點頭：“那你還是多回來看看吧，爺爺很想念你。”
天童嘆了口氣，讓一個剛認識沒幾個小時的人三番五次提醒自己這件事，他也有些心酸：“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他溝通。如果今天不是你，我可能坐一會就走了，無論如何……謝謝你，朱諾姐姐。”
怎麼感覺怪怪的。剛才還挺期待占他便宜來著，可當天童用蹩腳的粵語喊出來的時候，她又覺得哪裡不對味。
朱諾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你還是叫我朱諾吧。”
蔡天童：……
☆、第40章
朱諾睜開眼。她從床上坐起來,轉頭看向墻上的電子鐘。
2013年8月10日晚上十一點。少女站了起來,她穿好外套，臨時租住的房間裡除卻床和桌子,還有一個衣櫃之外什麼都沒有,朱諾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今天凌晨。】
沉寂了三個月的系統再次開口了，朱諾松了口氣。自從發布完主線任務後,再怎麼喊系統,它都沒了回應。要不是菜單還能打得開，朱諾都要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了。
她知道系統這句話的意思,今天凌晨，那來自於平行世界的外星人就會在深海打開蟲洞,把那巨大的怪獸送到舊金山。
這是歷史上的第一隻,舊金山事件,人類沒有機甲也沒有防備，二十一世紀的初期，現在科技水平也不足以輕鬆地把怪獸打敗。
說起來……那些怪獸的屬性，還和異形頗為類似。同樣是蟲巢記憶，同樣是連血都會致人死命。不過……它們是硅基生物，而且個頭夠大。如果是同樣大小，朱諾還真想試試到底是它們強還是異形強。
朱諾伸了個懶腰，怪獸馬上就要來了……能不能打著出去玩的名義帶著爺爺往內陸走？少女記得正是因為天童接到蔡爺爺後回到輪渡上，才讓爺爺沾上了怪獸的血液，害的爺爺丟了性命。
但是天童怎麼辦。
爺爺家沒電話，朱諾也沒有手機，她沒法通知天童，一會天童會過來，叫他撲個空那就麻煩了。
【你改劇情改上癮了嗎。】
系統這個意思就是，原地待命？朱諾擰緊眉頭，她不能就這麼看著蔡爺爺死去啊
【蔡天童的爺爺不死，他就不會進獵人學院。他如果不在，還有誰能代替他？】
獵人學院，培養賊鷗機甲駕駛員和維護人員的地方。是啊……如果天童不進入獵人學院，誰來代替他？在電影裡，蔡天童一個人同時負責著監聽怪獸，以及檢察戰場和機甲日常維護多項職責，幾乎是賊鷗計劃中後勤的神話。
沒了他，人類能堅持多久？
【總系統不會讓你這麼做的，原地待命吧。就算你救了，總系統也安排其他事件導致老人死亡。不然的話劇情無法開展，會產生BUG，你的任務也完成不了。】
主線任務就給了我一個人名，朱諾根本不知道要幹什麼也沒有完成度，就算是不救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完成任務。不過……
怎麼會救不了？她這就帶著爺爺坐飛機去內陸，朱諾就不信怪物能打到堪薩斯去？
【別鬧了，你還真以為你在穿越，系統數據不……】
什麼？
【沒什麼。】
朱諾不依不饒地揚起眉毛，它剛才差點就說漏了嘴。自己不是在穿越，那麼她這是在幹什麼？
【……你不相信，就試試看吧，根本是白費功夫。】
說完這句話後，自覺失言的系統便再一次陷入了沉寂。電子鐘發出幾聲清脆的嗶嗶聲，朱諾回過神來，十一點半了。
必死角色。朱諾涌上一陣心酸，系統雖然傲嬌了一點，但它不會說謊。可是朱諾還是懷疑，給她足夠近的距離，她覺得自己單挑怪獸都不成問題，畢竟她又不怕怪獸的血，還能隨時隨地掏出高科技裝備，買上一堆來自未來的炸彈，難道還炸不死它？只是怪獸的個頭比幾個擎天柱堆起來都大，她很難靠近——就這樣，連個老人也無法保護嗎。
和老人相處這麼長時間，讓朱諾眼睜睜的看他死亡，這也……太殘酷了。
她嘆了口氣。
……至少先等天童回來再說，朱諾還是害怕讓青年撲個空。要是蔡天童出什麼意外，那就糟糕了。系統一般都會偏向於保護人類，任務就算只有天童的一個名字，朱諾還是敢肯定它的意思不是讓自己去傷害他。
十二點。
朱諾抬起眼，墻壁上的時間已經跳到了十一日。唐人街距離海邊還有很長的距離，這麼遠，她感覺不到有任何的異動。深更半夜，她現在直接去爺爺家，顯得太過突兀了。
可是少女實在是在房間裡呆不下去。必死神馬的，朱諾著急又無奈。而那半個小時報一次時的電子鐘更是弄得她心神不寧。朱諾站了起來，推開門。
走廊上的燈一閃一閃，這房子有些年頭了。朱諾站在外面，夜風一吹，她倒是平靜了幾分。少女攏緊了自己的衛衣，望向外面。唐人街依舊是燈火通明，再看向遠方，整個舊金山都是如此，並沒有因為入夜而安靜半分。
大城市，又如此的平凡。
然而它的平凡註定要在今夜消失殆盡，這個世界的平凡，也終將成為過去。
十二點四十五。
朱諾側了側頭，怪獸走進了她的感知範圍，不是少女的探測能力多強大，而是那山一般的存在太過於明顯，不遠處的燈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戰鬥機從天空中掠過。朱諾能感知到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尖叫聲，爆炸聲，房屋倒塌的聲音，還有鋪天蓋地的死亡氣息。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之前妄想用道具單挑怪獸的幻想是多麼的可笑。
不是一個力量級別的。
她轉過身來，急促的腳步聲踏進了公寓大樓。他發了瘋似得衝上來，就在朱諾走了沒兩步的時候，那腳步聲便已經出現在少女存在的樓層中。
蔡天童氣喘吁吁地抬起頭，與那雙褐色的眼睛遙遙相對。
朱諾·雷普利依舊是擺著那副溫順的神情，在昏暗的燈光下，她一雙眼睛中閃著了然的光芒。少女依舊是穿著她那身衛衣，腳下踩著拖鞋，猛一看還像個學生。天童愣住了。
“朱諾，你在外面幹什麼？”
“出事了是嗎。”
青年終於喘勻了氣，他大步邁向前：“你收拾收拾東西，我去叫爺爺——”
“來不及了。”
被打斷的蔡天童愕然地看著朱諾，少女搖了搖頭：“我跟你一起，帶上爺爺，抓緊離開這兒。”
“你怎麼……算了。”時間緊迫，天童沒有繼續問，他親眼看到了那個怪物在舊金山沿岸破壞，當時輪渡就在海岸邊，那個幾乎要捅破天空的巨獸從海底冒了出來，掀起的水汽仿佛還殘存在青年的鼻腔裡。
他在不自覺地顫抖著。
朱諾拽住了他的手臂，勾起了嘴角。她的笑容乾淨地就像是剛懂事的孩子，天童打了個寒戰，在昏暗的光線之下，少女的眼神莫名地讓他平靜下來：“沒事，不會有事。”
說著她敲起了蔡爺爺的家門。
天童這才意識到，朱諾隔著布料放在他前臂上的手指，如同之前打在身上的海水一樣冰涼。
怪獸越來越近。朱諾能清晰地聽到戰鬥機的引擎與導彈爆炸的聲音，那與尖叫與逃亡混在了一起，幾乎成為了現場中的配樂。她和天童攙扶著爺爺，急匆匆地下樓，剛踏出公寓，就幾乎被擁擠地人群衝散了。
“天童！”
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離開，朱諾擰緊眉頭，她揚起嗓門。
從這裡，幾乎能看到怪獸的巨大身影，那太大了，遠比朱諾印象中的還要大。少女一陣心悸，與異形類似的氣息充斥在空氣之中，卻讓朱諾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什麼？！”
“你先去開車，我帶爺爺走在後面。”
青年神色複雜地看著逃亡的人群，果斷地點頭：“我就把車停在了店前，你們……快點！”說著他鬆開爺爺，一路逆著人群擠過去。
爺爺被這陣仗下了一跳，但是他這麼大年紀，什麼風浪沒見過？老人迅速冷靜下來，依舊是地地道道的粵語：“而家系發生左咩事？打仗？？”
“不……”朱諾一頓，她該怎麼說？外星人來攻打地球了？她本來想背起老人的，畢竟人類的重量朱諾還不放在眼裡，但是人群擠得她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時機，少女只得順著人群慢慢地往外擠，等待天童開車追上，“情況有點複雜，爺爺你——”
然後，怪獸的尖嘯替少女做出了回答。
有那麼一刻，逃亡的人群陷入了安靜。
“——快上車！”
天童開車趕到，落下窗戶對著兩個人喊道。
戰鬥機呼嘯而過，下一刻整個街道的燈光猛然消失，整條街只剩下車燈還亮著。死寂的街道活了過來，尖叫聲與哭喊聲蓋過了天童接下來的話。
朱諾心中一緊，大概是唐人街的電線被扯斷了。她急忙架起爺爺，鑽過人群，打開車門。
“快點！”
少女在心底打開了系統商城，與此同時，爺爺總算是坐進了車裡。天童止不住地開口催促，隔著車門，朱諾能清晰地感覺到青年握著方向盤的手在止不住地顫抖，他扶著椅背，看向還在車外的朱諾：“朱諾，快點上來！”
朱諾關上車門：“開車！”
“什——”
她一個翻身，就踩到了車頂，朱諾拿出匕首，那還是在變形金剛世界兌換過來的。她緊緊握住匕首，往車頂一插，如同刀沒入豆腐一般捅進車頂。
“我說快開車！”
蔡天童不再猶豫，他直接踩下了油門。朱諾打開系統商城，直接拉到了消耗道具一欄，點選了能量防護罩。上面標著價錢，一千點貢獻點，這還付得起。
她果斷地點選了確定，少女的手上隨即就出現了盒子大小的金屬物體。朱諾摸索了一圈，總算是找到了開關。
如果這樣還不能保護他們的話……
藍色的光芒環繞在轎車四周，天童被嚇了一跳，他直接把頭伸出車窗：“怎麼回事？！”
朱諾一回頭，看到蔡天童簡直是用電影裡特技鏡頭的姿勢給自己說話，嚇得差點從車上翻下去：“你好好開車！”
天童猛踩油門，開出了唐人街，便猛打方向盤朝著怪獸在的方向衝了過去。朱諾抓緊匕首，才勉強在車頂上穩住身形，沒有被甩下去。不得不說天童的膽子也真大，現在整個城市都亂了套，只有朝著海洋的方向道路是空的。
如果朝著內陸走，他們大概都會被堵在路上。
那怪獸的身影越來越明顯。
車輛停在沙灘上，朱諾按下能量防護罩的開關，她跳下來，天通幾乎是撞開了車門：“朱諾，你——”
海面上一片平靜。
“我們要坐船？”
老人沒有淋上怪獸的血液。他的眼睛望向那龐然大物，很難說是震驚還是早有準備。蔡爺爺嘆了口氣：“造孽呦。”
“等輪渡來接我們。”天童回答了朱諾的問題，他望向少女手中的金屬物體，又看向四周迸射著藍色光芒的圈，表情複雜：“這是什麼？”
等會有戰鬥機來投放核彈。朱諾在兜裡摸索了半天，拿出了系統送的輻射隔離器，任務得來的獎勵果然都是有用的。少女把隔離器和防護罩的能源放在一隻手上，她同樣抬起頭，看向那巨大的怪獸。
更多的戰鬥機飛了過來。
“看好了，天童。”她的聲線清脆，在嘈雜的海邊，明明如此渺小，可天童卻清晰的捕捉到了。
朱諾的眼中閃過黑色的光芒，就像是異形那蘊藏著殺機的外骨骼。
她轉過頭，平靜內斂的眼神卻讓青年打了個寒戰：“不是人人都能看到這樣的風景。”
隨著她話音傳來的，是滔天的火光與刺眼的光芒。
核彈爆炸了。
淹沒在震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的，是天童不可置信地語氣。青年看著朱諾，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少女能夠感覺的到。強烈的光芒刺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朱諾還是讀懂了蔡天童的口型。
“你究竟是誰，朱諾·雷普利？”
蔡天童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