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章 準備
同一時刻,黎妃猛地睜開,利光轉瞬即逝。
「娘娘,公主和四阿哥過來給您請安了。」門外忽然傳來夏語的聲音。
黎妃拾掇了下情緒,臉上也有了笑容。
乾隆雖然惱她恨她將她禁足了,然而卻從來沒有禁止小包子們進入儲秀宮,也沒有提過一句要把小包子們交給別人撫養的話。是以,小包子們每天都會過來陪她,在空間裡一呆就是大半天。因為包子們才三歲多,黎妃並沒有讓他們修真,修真並不是年齡越小越好的,最好的修真年齡是七歲左右。不過她倒是經常給小包子們灌輸一些關於修真的知識,雖然這些知識源於遊戲當中,但畢竟是有一定的可取性的。
「額娘。」安雅蹭蹭跑過來,黎妃微笑著張開手,忽的眼前白影一閃,懷裡頓時多出一隻毛茸茸的幼狼。雪狼歡快的在她身上蹭著,琥珀色的眸子裡滿是討好舔舔她的手,在她身上又是拱又亂嗅。一條白色的尾巴甩的慇勤,十足十像條可愛的小狗。
黎妃隨手遞給它一瓶飼靈丹,幼狼一口咬過,啊嗚著撒嬌似的在地上打了個滾,自顧自吃靈丹去了。
「額娘,安雅要騎虎虎。」黎妃抱起眼裡閃光的安雅小包子狠狠親了一口,沒等她應聲,永珞小大人似的一步一步走來,已經到了她跟前打千行禮道,「兒子永珞給額娘請安。」
「乖。」黎妃看著永珞一臉羨慕的望著在她懷裡撒嬌的安雅,想要接近卻又礙於他是阿哥,不能肆意貪念額娘懷抱的宮規而止步不前,黎妃慈愛的笑著,目光溫柔的上前摸了摸永珞的頭,毫不意外的看見永珞眼底瞬間的亮光。
皇家的孩子早熟,若是在現代,三歲的小孩子壓根就是個什麼都懵懂、還在父母懷裡肆意享受疼寵的幼兒罷了。
帶著他們進了空間,雪狼一溜煙跑進靈泉所在的地方垂涎的死死盯著靈泉,時不時想要上去舔一口,卻因為自行形成的五行大陣而無法靠近,乾脆直接攔在黎妃面前滿地打滾的撒潑,大有『不讓我喝,我就不起來了』的感覺。
「你這只貪嘴狼。」黎妃無奈的笑了笑,拿著碗舀了小半碗,又兌了些水,以防它吃的太多爆體而亡。然後帶著被雪狼逗逗得咯咯直笑的安雅小包子和小大人般老成沉穩的永珞小包子進入小築,直奔練功房。
「額娘,怎麼有兩個額娘?」
安雅小包子驚訝的看著被安置在透明水晶棺裡的年約二十歲左右的女子,她一手支在背後,一手拖著下巴圍著水晶棺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想要看出水晶棺內的女子與自家額娘的區別,然而看了半天找不到半點不一樣的地方。若是她並非躺在水晶棺內,而是與自家額娘並排站的話,打死她也認不出來額娘是哪個了。
就連永珞也詫異的看看黎妃又望望水晶棺,有些想不出所以然。為什麼這裡會有一個和額娘一模一樣的人呢?
面對小包子們疑惑的目光,黎妃微微一笑:「永珞,雅兒,額娘和你們玩個遊戲好不好?」
「好。」安雅小包子一聽到遊戲,眼睛都亮了。永珞雖然沒有說話,但也一臉期待表情的望著黎妃。
雖然東西三所的阿哥格格們眾多,但因為母親不同,加上宮內那些個嬪妃對於黎妃失寵的落井下石,有兒女的都暗自告誡自己的兒女少和安雅永珞來往,以至於他們根本沒有玩伴。小包子們曾經因為這個和黎妃哭訴過,為什麼哥哥姐姐不喜歡和他們玩,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便再也沒有問過相同的問題,安雅也不再要求玩伴,對著她那些所謂的兄姐擺起了固倫公主的譜兒,成了眾人眼中刁蠻驕縱的魔女。而永珞則漸漸老成穩重起來。
年幼的他們已經學會了如何用面具來偽裝自己。
黎妃摸著他們的頭,笑容溫和,然而眼底卻浮現出一絲悵惘,她怎麼能容許她的孩子在這樣的冰冷無情、人與人之間只講利益的皇宮裡成長,過早的磨掉屬於孩童的天真單純?
「什麼遊戲?額娘快說啊。」安雅小包子迫不及待的拉扯著黎妃的袖子,甩啊甩。
黎妃神秘的一笑:「雅兒,永珞,那個人和額娘像不像?」
「像!」安雅小包子大聲道,永珞在一邊點頭。
「如果把她跟額娘放在一起,你們能夠認出額娘嗎?
」
「能,」安雅小包子舉起手笑嘻嘻的說道,話未落,永珞接口,「因為她不會動。」
「你們真聰明。「黎妃親了兩包子一大口,而後神秘的笑道,「那如果額娘躲在空間裡,把她放到外面去呢?寶貝們能不能認出來?」
安雅眨巴著眼,說不出話來。永珞則是實誠的搖搖頭,一臉的不好意思,臉都漲紅了,在他看來兒子認不出自己的額娘是件很羞恥的事。
「寶貝們都認不出來,那你們說,你們的皇阿瑪能認出來嗎?太后啊那些嬪妃啊她們能認出來嗎?」
「嘻嘻……」聞言,安雅樂呵呵的笑了,笑容帶著一絲狡黠,「雅兒覺得皇阿瑪肯定認不出來!」
「兒子不知道。」永珞望了『看好戲』表情的黎妃,又看了一眼等著皇阿瑪出醜的安雅,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內心忽然對皇阿瑪以及後宮諸人湧起一絲同情。
「雅兒,永珞,外面要不要試試呢?看看能不能騙到你們皇阿瑪?」
「要、要!」安雅小包子迫不及待的說道。
「好,那從今天開始額娘會生重病哦,然後過幾天外面就把她放出去,在皇阿瑪認出她不是額娘之前,雅兒和永珞不能讓皇阿瑪知道這個秘密哦,不然就不好玩了呢!」
「雅兒一定會保守秘密的,絕不會告訴皇阿瑪!」安雅小包子拍拍胸脯,一副『我絕不會洩露出去』的樣子。緊接著四隻眼齊刷刷轉向沉默的永珞,那炙熱的目光直讓永珞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微不可見的抖了抖身子,緊抿的唇吐出一句話:「兒子沒意見,一切就照額娘和姐姐的吩咐吧。」
黎妃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已經成功的邁出了第一步。
讓兩包子自顧自的去玩,黎妃轉身進入了練功房,自從禁足以後,她修煉的時間就多了起來,前天突破了煉虛八層進入九層中期。預計半個月內就能到達煉虛十層頂峰,她留在皇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乾隆九年一月,皇貴妃病重。
「你說什麼?」乾隆手猛的一抖,手中的茶杯應聲而落,碎裂的瓷片飛濺,地上一片怵目驚心的水漬。
太醫瑟縮著身子,戰戰兢兢的道:「皇貴妃身體孱弱,內裡的生機好像已經被掏空了,怕是熬不過這個月了。」
乾隆重重的癱坐在龍椅上,又驚又怒,難以抑制的恐慌出現在他臉上。怎麼會這樣,幾個月前言笑晏晏的人怎麼會驟然之間就只剩下不足月餘的時間了?不會的,肯定是這太醫騙他的!秀容怎麼可能會……乾隆一想到『死』字,身體就不受控制的發顫,他一手狠狠的用力的抓著椅子的把手,在椅子上劃下幾道深深的指甲痕,手因為過度的用力而關節發白,一如他蒼白的失去血色的臉。
驀地,他猛一拍桌子,帶著內勁的掌力在桌子上深深打下鮮明的掌印,乾隆咬牙切齒,怨恨的怒喝道:「住口,休得胡言亂語!你這該死的奴才,竟然敢欺騙朕?!來人,把他拖出去凌遲處死!」
「皇上,冤枉啊,就是借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大逆不道、欺君罔上啊!皇貴妃娘娘,娘娘真的是……」
話沒有說完,乾隆兇惡的打斷了他,他不想從太醫口中聽到任何這樣的話語,龍顏大怒的狠狠瞪著一邊衝進來的侍衛怒斥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給朕堵了他的嘴,拖出去!」
「是。」侍衛看著怒氣滔天的乾隆,立刻匆忙到有條不紊的拖著太醫下去了,太醫不斷的掙扎著,哭聲連天,淒厲的聲音圍繞在乾清宮久久不散:「皇上,冤枉啊……」
乾隆狠厲的冷眼望著被拖出去的太醫,心口緊縮,一波一波刺骨的痛楚傳來,痛的他整顆心都快要揪成一團了,那種磨人的痛彷彿要將他的心生生撕裂成碎片!太醫的話如同魔咒般纏繞在乾隆的腦海裡,讓他半晌提不起氣力來,坐立不安,腳卻似乎在一瞬間軟成了一灘水,他想要立刻奔往儲秀宮,然而突如其來的無邊的黑暗卻令他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心裡只剩下了無盡的恐慌,害怕以及空洞……
他甚至不敢想像如果、如果秀容真的……他深深的閉上眼。
「皇上,皇貴妃……」高吳庸望著似乎瞬間頹廢下來,宛如失去了生活重心般的乾隆,小心的斟酌著詞句。
乾隆猛地朝他看來,漆黑深邃的眼彷彿一汪千年寒冰,極致的冷,化不開的冰凍讓高吳庸一瞬間從頭直冷到腳底心,他甚至覺得自己全身溫熱的血液在這一刻冷凍成冰。透進骨子裡的冷讓高吳庸猛地哆嗦著,他感覺到這時候的皇上如同擇人而噬的野獸,只要他稍有半點差錯,等待他的絕對是比之那個凌遲處死的太醫還要淒慘百倍的結局!
「皇上,皇貴妃……皇貴妃等著您去看她吶……」高吳庸咬咬牙,決定賭一把,他心一橫慢慢的說道。
「秀容……」乾隆喃喃的說,猛地站了起來,如離弦的箭矢般衝向儲秀宮。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10點前應該還有一更,
淺淺想要在開學前完結,可是現在看起來有點困難,最近快開學了事情特多,碼字的時間都沒有,淺淺盡力想辦法盡快完結吧
正文 第54章 相鬥(一)
夏語喂黎妃服了藥,又服侍著她躺下,而後輕輕蓋上被子,看著她昏昏沉沉的睡去,這才端著藥碗出門。心裡卻一個勁的思量著自家娘娘這病來的很是蹊蹺。明明早上還好好的,身體健康,面色紅潤,可到了午間,娘娘突然煞白了一張臉,額頭冷汗涔涔的捂著胸口直喊痛,最後痛的受不了了暈過去。
夏語立馬去招了太醫,太醫診斷出來的結果卻是娘娘病重,可是這怎麼可能?娘娘的身體,她這個貼身的一等宮女比誰都清楚,健康的很,且重病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患上的吧?
該不會是著了誰的道吧?
驀地,夏語神情一凜,眼底浮現出慌亂,雖然自家的娘娘已經失寵,可是她畢竟是整個後宮位分最高的皇貴妃,惦記她屁股底下那張椅子的嬪妃多如過江之鯽。思及於此,夏語面含憂色,娘娘怕是凶多吉少了,在後宮裡,沒有了皇上的寵愛,哪怕是皇貴妃也免不了要慘淡收場。
就算她知道娘娘的病來的蹊蹺,可皇宮裡人命如草芥,她不過只是個小小宮女,她又能做什麼呢?
搖搖頭,合上門,夏語轉身就要退下,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她一怔,反射性的下跪:「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你家主子呢?這偌大的一個儲秀宮,竟然連個伺候的奴才都沒有?」乾隆怒氣沖沖的冷聲道。一路而來,這儲秀宮裡,除了幾個雜役太監之外,竟然沒有一個奴才,空曠淒涼的緊,他竟全然不知秀容過得是這般慘淡的日子?!這些該死的奴才,簡直是奴大欺主,全然不把秀容放在眼裡!
他捨不得傷害分毫的女人,竟然被這些該死的狗東西如此作踐?!乾隆只覺胸口的怒火快要把他燃燒灼盡,他恨不得將那些個狗東西打入天牢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皇上的話,主子服過藥,躺下了。至於那些伺候的人,」夏語頓了頓說道,「奴婢不知。」
「不知?好,好啊……」乾隆怒髮衝冠,心口劇烈的起伏著,陰暗的氣息瞬間讓跪在地上的夏語瑟瑟發抖,一種被死神籠罩的驚悚感油然而生,「高吳庸,去把那些狗東西通通打進大牢,決不能便宜他們!」
「是。」高吳庸捏著汗,抖著臃腫的身體避難般飛也似的趕緊跑出去辦事,完全忘了身為總管太監的他完全不必親力親為,可以讓自己的心腹小太監去辦。
乾隆推開門,幾乎是在同時一股濃重的藥味迎面而來,他怔怔的望向寢殿內室的紗帳,急切匆忙的步伐慢了下來,似乎不願意驚擾床上的人兒一般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拉開紗帳,在床邊坐下,映入眼簾的是憔悴的臉,慘白慘白。昔日的芙蓉顏色失去了光澤,精緻的五官透出一絲病態的紅暈,秀麗的眉因為痛楚而緊緊蹙起,連如花的唇瓣都成了泛黃的紅,即便是如此,她依舊美得驚人,只是少了靈動,卻多了幾許柔弱,反而讓人打心底裡憐惜。
她瘦了很多……
乾隆心疼的抹平她眉間的褶皺,他無法想像幾個月前俏生生的狡黠慵懶如貓,氣質嫻靜高貴的秀容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成了如今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的重病患者。
早知如此悔當初,如若當初他沒有一氣之下將秀容禁足,是不是一切就會不同?
他恨她的隱瞞,不過是厭惡不能將她牢牢握在手心裡,厭惡他們之間那一道若有似無的溝壑,他總感覺抓不住她,那種似乎只要她願意就能隨時離開他,讓他再也找不到的感覺。也許秀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是如此的害怕著,害怕她會離開,那深深被他藏在心底的不安之感,從他意識到自己愛上秀容那一刻起就莫名其妙湧現的不安……
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有時候,她依偎在他的懷裡笑靨如花,可是他分明能夠清晰的察覺出那笑裡的一絲淡淡的冷漠疏離,因為深愛,所以他時刻的想要把握住她,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都不曾令他們之間的距離有絲毫的靠近,他怒過也恨過,最後卻總是妥協,安慰自己一切只是太過在乎而產生的錯覺。
他不在乎她的隱瞞,也不在乎她身上究竟藏著多少的秘密,他只是恨她為什麼不肯交付過多的信任與真心?為什麼不願意如他深愛她一般的愛他?
如今他後悔了,愛與不愛從來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哪怕秀容不愛他又如何?她始終是他的女人,永遠屬於他,她的身上刻著他愛新覺羅•弘歷的烙印,那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他又有什麼好擔心?即使當時她不愛他,但他們還年輕,他就不相信在漫漫幾十年裡,她就不會對他生出感情來!可是為什麼如此淺顯的道理,當初的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乾隆惱恨的只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他望著虛弱的人兒,悔恨的情緒如潮水般奔湧而來瞬間淹沒了他,眼睛酸澀的難受,伸手捋過她額前散落的髮絲,替她擦去額頭沁出的冷汗。
一聲低低的嚶嚀驟然響起,乾隆手一抖,頓時緊張的望著黎妃。黎妃長長的睫毛猶如蝶翼般顫巍巍的顫動著,似乎極力的想要睜開眼卻又無力睜開。一隻蒼白的帶著透明光澤的手不安的顫抖著,乾隆見狀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一面輕聲絮語道:「秀容,秀容,朕在這裡……」聲音很輕,卻含著一絲深沉的情愫,猶如春風拂面而來。昏迷中的她緊緊抓住乾隆的手,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乾隆這才送了一口氣般,悄然的凝視著黎妃。
高吳庸辦完了事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溫情脈脈的畫面。他放輕了步子,慢慢的推門而入,其中故意弄出一點兒聲響用以告知乾隆自己的存在,然而乾隆卻彷彿沒有聽見似的,眼皮都不抬一下。他走到乾隆面前躬身輕聲道:「皇上,奴才把太醫院的太醫全找了來,您看是否讓他們再給娘娘把一次脈?」
乾隆忽的朝他看來,冷厲的目光直讓高吳庸渾身發顫,高吳庸正想著自己這自作主張,是不是做錯了之時,只聽得乾隆道:「宣他們進來。」
太醫們一個個魚貫而入,一撩官袍正欲下跪之時,卻被乾隆揮手打斷了.
「過來診脈。」
太醫們在來儲秀宮之前就聽說了那個給皇貴妃診過脈的張太醫的下場,兩兩對視一眼,皆感不妙。太醫院院正戰戰兢兢的第一個出來診脈。他的手一把上皇貴妃的脈搏,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極為難看,滿是皺紋的臉上沁出顆顆汗珠來。宮中混的太醫哪個不是老油條,見狀,皆不約而同的面露菜色。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所有的太醫皆診過脈後,乾隆目光冷凝地望著如木頭般杵著,神情大變的太醫們,心裡忽然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說吧,皇貴妃得了什麼病?」乾隆的語氣很平淡,然而熟知他的高吳庸已經聽出了話裡深藏的風暴,濃濃的危險,不著痕跡的向後縮了縮。
「回皇上的話,娘娘的脈象很奇怪……」
「奇怪?怎麼個奇怪法?」
「娘娘心率沉穩有力,脈搏與常人一般,按理說這脈搏顯應該是身體很健康的才對,可是脈象卻透出一股子虛浮的味道,就像是一個外表看上去光鮮亮麗的蘋果,然而它的裡面卻已經腐朽了,爛的不能再爛,這樣的脈象奴才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朕不想聽你廢話連篇,你只需要告訴朕,這病該如何治。」
「這……」太醫們面面相覷,皇貴妃的身子都虛的虧空了,生機都快消失了,這樣的病他們又如何治?別說是他們,只怕華佗在世,大羅神仙下凡也對此病束手無策呀!
乾隆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他兇惡的死死瞪著你看我我看他,面露難色的太醫們,強烈的殺機湧來,一瞬間爆發的氣勢壓制的眾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窒息之感讓他們難受的彷彿下一個就會投進閻羅王的懷抱!
「哼!」半晌,乾隆冷眼看著一幫直翻眼皮死魚樣的太醫,重重的哼了一聲,收斂了殺氣,「朕只給你你們三天時間,若三天之後,皇貴妃的病沒有絲毫起色,朕也不想再留著你們這幫廢物浪費糧食了!」
話落,眾人俱是苦笑,這話如同死神的鐮刀狠狠的垂在了頭頂,黑色的陰影籠罩在他們的身邊,隨時等待著收割他們的性命,而他們卻毫無逃脫的辦法。
一個生機盡失的將死之人,怎麼可能還會好起來?他們最多不過是拿藥吊著皇貴妃的命罷了,可即便是如此,最多也只能撐個三五天罷了!
太醫們滿臉絕望的攙扶著走出儲秀宮。
乾隆不吃不喝的守在床邊整整一夜,幾乎連第二天的早朝都給忘了,若不是太后衝出來一頓教育,只怕他根本就把早朝拋之腦後了。
上朝的時候,乾隆雙目無神的看著站成排的大臣,整顆心都在儲秀宮內的黎妃身上,連那些大臣啟奏了些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最後在那些大臣的歎氣聲中,高吳庸喊了一聲退朝,乾隆這才如同活過來似的匆匆忙忙往儲秀宮趕。
「皇上,請留步。」一道紫色的身影忽然從東面竄出,出聲攔路。
乾隆吝嗇的連給她個眼神都不肯,只當沒這人似地,步伐匆匆,虎虎生風。
烏喇那拉氏望著嫌惡的完全當她不存在的乾隆,心裡的恨意怎麼也止不住,她咬了咬唇,眸子裡瞬間劃過一絲暗色,大聲道:「皇上難道不想知道皇貴妃無病無災的,怎麼就突然身體孱弱,活不過月餘了呢?」
話音未落,乾隆猛地滯住腳步,驟然一轉身,陰狠的怒目瞪視向烏喇那拉氏宛如擇人而噬的野獸,那嗜血的眼神彷彿想要將她絞成碎片!
烏喇那拉氏突然渾身發寒,冷的止不住顫抖,她強壓下突如其來的恐慌驚駭,冷靜的說道:「皇上,臣妾無意之中發現了皇貴妃重病纏身的原因,還請皇上移步承乾宮,聽臣妾細細道來。」
正文 第55章 相鬥(二)
「臘梅,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一整天本宮這眼皮跳的慌,右眼跳災,你說是不是有什麼麻煩找上門了啊?」令嬪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燕窩,一手撫摸上左眼皮,憂慮說道。
「怎麼會呢?娘娘您想多了,您隆寵正眷,皇上惦記著您,天天賞賜不斷,後宮裡哪個不得小心翼翼的捧著您,誰敢太歲頭上動土?麻煩那是沒影兒的事。」臘梅仰頭一臉榮耀的表情,自從娘娘被封為令嬪,皇上每月幾乎有一的時間翻的是娘娘的牌子,連帶著她這個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也有了體面,外頭那些個宮女太監見了她哪個不是恭恭敬敬的叫姐姐!
「那倒也是。」令嬪想想也就放下了,她如今受皇上的寵愛頗多,雖然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從不讓她侍寢,只是命她整夜的抄佛經,而且皇上總喜歡拿她和皇貴妃抄的佛經做對比,這不正是皇上正視她的體現嗎?(淺淺:令仙子乃真的想多了,老龍根本只把乃當替身品,從乃身上找倫家女兒的影子……)只要皇上心裡有了她的影子,後宮嬪妃們即使位分高於她亦不敢明面上針對她,見了她都得笑臉相迎。至於暗地裡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的手段未必會輸給那些不受寵的娘娘!
臘梅揮手招來一個二等宮女,讓她把燕窩碗收拾下去,上前扶著令嬪道:「娘娘,可是想要午休了?奴婢伺候您。」
令嬪淡淡的嗯了一聲,扶著臘梅的手一步步走向內殿,驀地,她停住了腳步,瞬間變了臉,扶著臘梅的那隻手忽然顫抖起來。
「娘娘?」臘梅驚怔了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桌上擺著一隻繡活籃子,一塊繡了一半蘭花的錦帕攤開在桌上,一根銀白的繡花針穿過帕子散發著閃閃的光芒。令嬪死死的盯著繡花針,眼底流露出強烈的恐慌,長袖下的手毫無知覺的狠狠用力,幾乎是在同時,臘梅的手上傳來陣陣針扎般的刺痛,她望著自己被令嬪掐出血痕來的手,痛的咬了咬唇,試探的問道,「娘娘,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臘梅,快……」令嬪這才如夢初醒般大叫道,「快,你立刻去內務府把本宮的阿瑪找來,快,趕緊去,記住一定要快!」
「哦,是是。」臘梅見她說的急切慌張,顧不上行禮,立刻大步跑了出去。
令嬪看著繡花針,臉色慘白慘白的跌坐在凳子上,她怎麼會留下如此大的一個把柄?
同一時刻,承乾宮。
「皇上,請看。」烏喇那拉氏從容嬤嬤手中拿過一塊帕子,慢慢的掀開帕子露出一塊燒焦的綢緞來,而後遞給乾隆。
乾隆皺著眉,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轉向綢緞。那是上好的雪緞,只有宮中嬪以上的妃子才能有的分例,乾隆不明白他拿出這個是什麼意思,他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著烏喇那拉氏耗。思及於此,乾隆正欲開口呵斥,驀地眼角的餘光好似看到了什麼,臉色大變,疾速的伸手搶奪似的捏起那塊綢緞,下一刻綢緞上鮮紅的仿如血滴般字跡映入眼簾:『庚午年九月初三申時一刻』。
這……分明是秀容的生辰八字!且那字上還明晃晃的插著根金針!
瞧這綢緞的裁剪方式,被燒之前分明是裁成娃娃模樣兒的,仔細一看,這金針插的地方赫然是娃娃的胸口!
魘盛之術!
竟然有人用巫蠱下咒害秀容……
乾隆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捏著綢緞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那綢緞在他極度的用力之下瞬間捲成褶皺的一團,乾隆臉上含著沖天的怒火,熊熊的火光在他漆黑的眼底燃燒,炙怒的火焰彷彿要掙脫桎梏從他眼底一直燃燒出來,將一切都灼燒殆盡!蓬勃的火氣宛如火山爆發,四處散射的火星落在一旁的烏喇那拉氏身上,直讓她有種引火燒身的錯覺。
果然,在皇上的心裡誰都比不上高佳氏,那個該死的冒牌貨比起正主不知道高明多少倍,竟然能做令皇上為之動心動情!烏喇那拉氏咬牙切齒的恨恨道。不過就算她把後宮所有的女人都比下去了又能如何呢?也得要有那個命去享受勝利的果實才行啊。
「是、誰、干、的?!」乾隆猛然轉頭凶狠陰厲的瞪視向烏喇那拉氏,一字一頓的問道。殺人般的目光令她渾身一顫,前所未有的恐慌湧上心頭,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烏喇那拉氏忽然開始懷疑她如此做是不是錯了,但懷疑只是一瞬間,她強壓下心底的恐懼,強裝冷靜道:「具體的臣妾不知,臣妾昨夜去御花園散步的時候偶然發現有個身影鬼鬼祟祟的從假山石中穿過,臣妾一時好奇就跟上去看了下,之後就發現了這塊未燒盡的綢緞。當時臣妾看到綢緞上的字,想到皇貴妃突如其來的重病一時心慌,卻又不敢聲張,所以就找皇上過來商議。」
「你做的很好。」乾隆說道,冷硬的語氣裡醞釀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烏喇那拉氏看著乾隆緊握成拳到手,手上的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肉裡,殷紅的血絲從傷口處絲絲縷縷流瀉而出。她知道這時候的乾隆正在極力的用他引以為傲的帝王自控力將自己翻騰的情緒控制住以便於保證能夠冷靜的查出是誰在用魘盛之術害他的心尖肉,不會因為怒恨而失去了判斷能力。
烏喇那拉氏冷眼看著,心裡卻是說不出來的苦澀與惱恨。兩世為人,她似乎總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丈夫為了別的女人一而再的冷落她呵斥她厭棄她,為什麼他總是看不到自己的好?她也曾天真無暇過,也曾嬌俏柔弱過,也曾情深意長過,可是這個男人從來就沒有發現過自己的善良嬌弱的一面,是,她是惡毒,可是又是誰令她喪失了所有的純真變得不擇手段?在這皇宮裡,沒有他的寵愛,為了保護自己以及自己的兒女,她又如何能夠保持自己的真性情不被隕歿?
乾隆的眼中心中從來只看得到他願意看到的東西,只要是他認定的,那便是千般好萬般的寵,就算是高佳氏,難道乾隆就敢說她一定純白的不曾染過半點烏黑麼?
在她看來,她和高佳氏那個女人,唯一的區別就是高佳氏佔據了乾隆的心,而她什麼都沒有。
「烏喇那拉氏,這件事你不必插手了。」乾隆根本不知道短短一瞬間烏喇那拉氏心中翻過的思維活動,冷淡的吩咐了一聲,也不管她是什麼反應,匆忙的走了出去。他現在需要去查清是誰在害秀容,那個該死利用巫蠱作怪的人最好祈禱上蒼不要被他查出來,否則,他愛新覺羅•弘歷絕對會讓她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烏喇那拉氏凝望著乾隆離開的背影,她知道皇宮裡又將掀起一場滔天的巨浪。不過那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得益於重活一世的福利,她清楚的知道了乾隆手中擁有的一批暗衛以及粘桿處的存在,得以讓她早早的將自己從這件事中安全的摘了出去。
晚間,一系列豐厚的賞賜如流水般進入了承乾宮,烏喇那拉氏只是看著那些乾隆賞賜的東西,唇邊泛著冰冷的笑意。她的注意力已經被容嬤嬤帶來的消息給吸引了過去:乾隆黑著臉去了延禧宮。
不愧是皇上手中的底牌,粘桿處的辦事效率真是高啊。
「皇上駕到……」
令嬪登時一驚,皇上來的真快,好在她已經有所準備,否則這回豈不是永遠都翻不了身了!這般想著令嬪的眼中冒出冰冷的火光來:烏喇那拉氏……你不仁那就休怪本宮不義了。拾掇了一下心情,令嬪深呼吸一口氣,扶著臘梅的手迎了出去。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話音未落,凶狠的一腳重重踹來,令嬪猝不及防之下頓時跌倒在地,乾隆這一腳可不是鬧著鬧著玩的,因為心底一再壓制卻燒的更旺的怒火找到了發洩的人,這踹出去的一腳上就難以控制的帶上了七八分內勁,令嬪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哪裡受得了,頓時被踢斷了一根肋骨,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你這蛇蠍心腸的毒婦!」乾隆咬牙切齒的道,眸中的凶光彷彿要將令嬪整個人一點一點的碾碎,直令她渾身哆嗦,胸口一波波強烈的痛楚湧上,令嬪當場就控制不住暈了過去。
唰——
一盆冰水倒在令嬪頭上,尚是冬季,令嬪受不住刺骨的寒意哆嗦著幽幽轉醒。一醒來令嬪立刻嬌弱的哭訴道:「皇上,臣妾不知自己做了何事令皇上龍顏大怒,臣妾有錯,皇上請保重身體,不要因為臣妾小小奴婢而怒氣傷身啊!」這話說的好,字字不提自己的冤屈,反而勸乾隆不要因為怒氣而傷身,看似忠良,但仔細一琢磨這分明就是拐著彎在上眼藥啊,什麼叫怒氣傷身,這不就是意指向乾隆告狀令他對自己發火的人其心可誅嗎?生氣不好,可有人卻告黑狀令皇上生氣,這不是擺明了要皇上傷身嗎?而既然她有這念頭,那她告的狀,誰知道可不可信!
「賤婢!」乾隆正在火頭上,那火還不是一般的大,哪有什麼心思去琢磨令嬪話裡的意思,在他心裡後宮所有的女人加起來也比不上心愛之人的一片指甲,更何況令嬪唯一的作用只是他在想念秀容卻又不願意低下頭去看禁足的秀容時,找尋秀容影子的一個工具罷了,連個替代品都算不上,哪裡會感動她聽著似忠良的詞句?於是抬腳又是一腳踹去,那賤婢連秀容腳下踩過的地毯都不上,好歹地毯還能讓秀容踩踩,而她心思惡毒,以往在她身上找秀容的影子的行為,乾隆現在想來都覺得是對秀容的一種褻瀆!
「皇上,請皇上息怒啊!奴婢願意知錯,請皇上保重龍體啊。」是願意而不是承認錯誤,另一方面說明她只是擔心皇上會怒氣傷身而委屈自己認的錯。令嬪咬了咬牙,賤婢一詞讓她著實惱恨,她自稱奴婢只是在乾隆面前放低姿態而已,她可從不認為自己就是個賤婢。乾隆這一句話簡直是戳到了她的痛腳,當下對使她陷入如此困境的烏喇那拉氏的恨更上一層樓了。
「你還敢狡辯?!」乾隆恨不得把這個在他面前蹦躂的蟑螂給一腳踩死,左一句息怒又一句保重龍體,好像處處為他著想的樣子,就是不說到正題上,什麼東西啊,油滑的簡直可恨可惱!好啊,等到他把那害死人的巫蠱娃娃給搜出來,命這賤人解了秀容身上的咒,朕再好好的收拾她!思及於此,乾隆極度危險的瞇起眼道,「來人給朕搜!」
語畢,當下一大幫侍衛衝進延禧宮內殿搜了起來。片刻後,只聽得一個侍衛拿著個娃娃道:「皇上,搜到了。」
「拿過來。」話說完他根本等不及侍衛遞給他,乾隆就已經迫不及待一把搶過娃娃,看著上面的鮮紅的字,臉色黑如鍋底,殺氣四溢,凶狠陰厲的語氣陰測測的道,「令嬪,你竟然敢用……」巫蠱一詞含在唇舌間,還沒有出口,乾隆頓時就愣住了,那上面寫的壓根兒就不是秀容的生辰八字,而是令嬪的生辰八字,尤其是那娃娃胸口還插著一根明晃晃的金針,與烏喇那拉氏給他看的詛咒秀容的針如出一轍。
這是怎麼一回事?
乾隆浸淫權術十幾年,頓時感覺到他自己似乎被捲入了後宮爭鬥的陰謀裡,而且他似乎還被人利用,當槍使了?一瞬間,熊熊的火焰將他整個人包圍,後宮女人要爭要鬥,他從來不管,當然這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不要越過他的底線,這一次,乾隆徹底的被激怒了,她們竟然把手伸向了秀容,且膽大包天的利用起他來,帝王威儀豈容被犯?!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amandazhow親的地雷~
謝謝動地雷給淺淺的親們
正文 第56章 傷逝(一)
乾隆九年一月二十六日,後宮內有人利用魘盛之術咒害皇貴妃,乾隆帝雷霆震怒,下令徹查此事,矛頭直指令嬪。乾隆帝怒往延禧宮,當夜卻在延禧宮內找出一寫有令嬪生辰八字之巫蠱娃娃,二十七日,後宮中純妃,嘉嬪以及七八個分位低下的貴人常在處皆發現了巫蠱娃娃,後宮內人心惶惶。此由魘盛之術引起的恐慌一時間在整個皇宮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一次的魘盛之術成了清王朝建立以來最大牽連最廣的巫蠱事件,深深影響到了後宮的安定以及皇家的威嚴。此事最後漸漸演變成了乾隆帝對後宮中諸嬪妃的清理。
二十八日,乾隆帝下旨:嫻貴妃、純妃,嘉嬪,令嬪因涉嫌巫蠱事件各降兩個品級,且禁足於各自寢宮之中。這一封聖旨幾乎囊括了後宮內所有嬪以上的高分位妃子,後宮內人心浮動。一時之間那些主位全都空了出來。
不論那些或惶惶不可終日或幸災樂禍或心思活絡想要趁此機會一舉上位的後宮女人,儲秀宮彷彿全然不受影響,一片平靜。然而這平靜之下隱藏的卻是巨大的龍捲風。
「皇上,人已經找到了。」
這兩天乾隆一面大張旗鼓下令清查巫蠱事件的主謀,一面又派人前往民間去尋找會巫蠱下咒的巫人,兩面入手,想盡辦法想要消除下在皇貴妃身上的咒術。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去尋找巫人的暗衛已經找到人並帶了回來。
「趕快讓人進來。」乾隆聞言喜上眉梢,連日來的陰鬱頓時一掃而空,眼見著秀容的狀況越來越差,他幾乎快要瘋了,沒想到現在天上送了個餡餅下來,簡直是雪中送炭,太好了!
巫人被帶了進來。
是個六旬的老婦,佝僂著身子,臉上滿是褶皺,渾濁的眼底時而閃過一絲陰冷的眸光。她的週身似乎被一層陰邪的氣息包圍,幾乎在她進來的那一刻所有的人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心直竄上心頭。
乾隆第一眼就確定她是真的會巫蠱,而非騙子。他直截了當的道:「朕聽聞你會巫蠱?」
「是。」老婦回答道,表情平靜。
「會下,那麼自然也會解了?」
「是。」
「那好,朕的愛妃遭人黑手,被下了巫蠱煩請你幫忙去除她身上的咒術。」
「我需要娘娘的一根頭發來辨別娘娘身上是何種咒,而後才能知道該如何解。」老婦也不矯情,直接冷淡的說道。
乾隆聞言鬆了一口氣,放低了姿態道:「那好辦。來人,先將這位……大師安排到儲秀宮偏殿休息。」
老婦福了福身,跟著引路的太監下去了。
*****
「咳咳……」
儲秀宮內,黎妃躺在病床上用帕子捂著唇咳嗽著,喉嚨口一甜,緊接著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湧上喉嚨,咳在了帕子上。她神色淡淡的捲起帕子:「夏語,把這個拿去燒了。」
「是。」夏語福了福身,接過帕子趕緊下去。一出門口,她四周觀望了一眼,而後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掀開帕子,只見雪白的帕子上一抹嫣紅怵目驚心。夏語看著咳出的血,睜圓了眼,一手反射性的摀住自己的嘴,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讓驚呼從自己的口中洩露了出去。她趕緊的又重新把帕子包好,穿過走廊快步小跑著朝乾清宮奔去。
「皇上,皇貴妃娘娘身邊的夏語求見。」
乾隆看著巫人退下,正想著跟去儲秀宮看看之時,就聽見門外有太監通報,起身的動作頓時凝滯住了,心急道:「趕快讓她進來。」
「奴婢參見……」夏語很快的進來了。
「皇貴妃身體如何了?可有起色?」沒等夏語跪下,乾隆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這幾天,巫蠱事件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不查還不知道,後宮裡那些個不安分的女人竟然把手都伸到他的身上來了,連他身邊伺候的幾個小太監中竟然有大半都被那些個女人給買通了,手竟然伸的如此長,窺視帝蹤,其心可誅!若不是因為那些女人身後的家族盤根錯節,把她們全部打入冷宮會影響學朝堂動搖國本,他又如何會只是降了分位就算了?
更可惡的是,因為此次的巫蠱之術牽連太廣,牽扯到了幾乎所有的後宮嬪妃,太后已經不止一次的阻止他往下查,說是會動搖國本,影響皇家威壓,乾隆咬牙死活不肯就這麼算了,若是不查出罪魁禍首,解除了巫蠱咒術,那秀容該怎麼辦?乾隆難以想像若是秀容有個萬一,光是想他就痛的撕心裂肺,幾欲成狂,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愛新覺羅家的男子,多情卻又寡情,但若一旦動了真情,那麼他的愛濃烈到常人難以想像的地步。一如皇太極對宸妃,一如順治帝對董鄂妃,一個亡,另一個要如何承受著蝕骨的相思,痛不欲生的痛在孤寂的漫漫長夜裡度過餘生?
「皇上。」夏語抬頭小心的偷偷覷視著乾隆的神色,哆哆嗦嗦的把帕子呈上去。
高吳庸看著夏語慌亂的臉色,不知怎的,心裡咯登一聲,頓感不妙。他從夏語手裡接過帕子遞給乾隆。乾隆一點點掀開帕子,忽的他臉色大變,猛然從龍椅上站起,緊抿著唇大步大步的走向儲秀宮,最後乾脆用起了輕功。
站在儲秀宮內殿外,乾隆忽然挺住了腳步,內殿裡傳來的一陣陣咳聲將他的心都揪起來,心彷彿被生生撕下大塊的肉,痛的他臉色煞白。不過一殿之隔,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這一扇朱紅色的殿門卻似將他們隔開了千山萬水,看似近在眼前,卻遙遠的飄渺無蹤,猶如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樓。
進出的太監宮女看見他,下跪行禮卻被他揮手打斷,他不准他們通報,他就隔著一扇門怔怔的望著門內帶著病態的紅暈,臉色慘白的沒有絲毫血色的人。手難以抑制的緊緊掐住了門框,在門上留下了鮮明的五個指印,緊繃的俊臉,眉頭深深皺成一團在眉心打了幾個解不開的死結。
酸澀的感覺從眼眶裡一直蔓延到心底,有什麼濕漉漉的液體從眼中流了出來,他呆滯的站著,仰頭望著灰暗的天空,壓抑的心痛的難以自已,連呼吸彷彿都成為了困難。
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看著她被巫蠱折磨卻毫無辦法,這一刻他無比的痛恨起自己的無能來。已經三天了,他卻連點頭緒都沒有,他是堂堂的一國之君坐擁五湖四海,位列九五至尊,竟然拿一個小小的巫蠱沒有絲毫的辦法,明知道最大的嫌疑人不外乎是烏喇那拉氏,魏氏兩人,可是找不出她們的把柄,找不到解決秀容身上巫蠱的辦法,他怎麼會如此無能?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簡直枉為帝王!
乾隆砰的一拳砸在門上,帶著內勁的拳頭頓時將門砸了穿孔,尖銳的木刺深深的嵌入他的手中,鮮血淋漓。
重重的悶響引起了黎妃的注意,她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抬頭應聲望去,門外一抹明黃色的衣角映入眼簾,她低聲喚道:「皇上?」
「是朕。」乾隆從門外進來,臉部冷硬的輪廓頓時柔和了起來,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前一把攙扶住了黎妃,在床邊坐下,一面小心的扶著她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皇上,你受傷了?」黎妃目光落在他鮮血淋漓的右手上,嚇了一跳。
「沒事。」乾隆毫不在意的看著傷口,不著痕跡的把手藏到背後,然而卻被黎妃一把抓住。「怎麼會沒事?」黎妃錯愕的望著血肉翻騰的傷口,傷口上甚至還有幾根減弱的木刺深深的刺進了肉裡,雖然只是看著可怖其實並不嚴重,但這種傷口最是磨人的,痛的緊。
黎妃讓一邊的宮女去取了藥,小心翼翼的挑出傷口上的木刺,溫柔的替他上藥,專注的目光帶著她獨有的柔和清冽,乾隆就這麼看著,只覺心口溢滿了幸福。上完了藥,又細心的替他包紮好傷口,最後在傷口上打了個漂亮蝴蝶結。這結一打好黎妃頓時就尷尬了,堂堂的帝王手上帶著個女氣的蝴蝶結,怎麼看怎麼滑稽。不過乾隆看上去並不在意,在她想要打散重打的時候還阻止了她。
「累了吧?」乾隆撫摸著黎妃如瀑布般的長髮,聞著鼻息間傳來的似蘭非蘭的香氣,語氣溫柔。她不過是替他包紮了下傷口就累的氣喘噓噓,額頭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這巫蠱對她身體的蠶食竟然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嗎?乾隆心裡恨不得將那個罪魁禍首千刀萬剮,施以人彘之刑,丟去茅坑填土,面上卻不顯絲毫。
黎妃輕輕嗯了一聲。
她是真的累了。自從決定放棄現在的身體之後,她根本沒有主動的解決血咒問題,血咒只對肉身有效,對靈魂無效,所以她也就任由血咒蠶食肉身,如今肉身的生機已經越來越弱,幾乎快要到了竭盡的地步。雖然那些太醫殫精竭慮的為她續命,可是又能維持多久呢?在身體生機喪失的同時,黎妃卻感覺到靈魂不斷的壯大,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已經進入了煉虛十層,金丹大道已然近在眼前。
「皇上,」黎妃忽然抬頭望向眼前的男人,他深邃的眼眸裡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墨水般深重的暗色渲染了他滿眼的悲痛。不知怎的,黎妃忽然語塞,原本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卻在舌尖繞了兩個彎,出口時突然的變了樣,「別難過……」
乾隆扯出一抹笑容道:「朕不難過。」說著在她額上落下深沉的一吻,輕聲道,「別想太多,睡一覺醒來什麼病痛就都好了。」
黎妃有滿腹的千言萬語,此刻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乾隆明明口中說著安慰的信心十足的話,可是黎妃卻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心在哭泣。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他的一舉一動中在動搖,她強忍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齊齊湧上心頭的感覺,深深的閉上了眼。
黎妃知道自己重活一世最對不起的就是眼前這個對她用情至深的男人,可是她只能對不起他,她有著太多的驕傲,太多的無奈,太多的追求,她承認她是愛他的,可是終究愛的不夠深。在逍遙的遨遊世間與他之間,她最終選擇的卻不是他。
對不起,弘歷……
這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也許也將是最後一次。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金色的光芒落在殿內緊緊相連的兩人身上,黎妃沒有發現自己的眼角一滴淚在晶瑩閃爍。
正文 第57章 傷逝(二)
天色已暗,皇宮內點起了燈火。
黎妃服過藥已經睡著了,乾隆替她捏了捏被角,伸手抹平她眉間的褶皺,坐在邊上怔然凝視著她的睡容。
「皇上。」忽然,門上傳來輕輕的叩門聲,與此同時高吳庸的聲音響起。
「在門外候著。」乾隆聞言起身,彎腰在黎妃額頭落下輕柔如蝶翼般細碎的吻,放輕腳步慢慢的走了出去。吱呀一聲,殿門從裡面被打開,乾隆走了出來又合上了門,動作細緻小心。
「如何?」半晌,乾隆才轉身望向高吳庸。
「這……」高吳庸躬著腰猶豫道,「那人已經查出娘娘中的是何種咒了,只是……那人說解咒有些困難。」
「走,去偏殿看看。」乾隆冷硬著臉,長袖下的手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為過度的用力而泛白,咯咯的骨骼聲驟然的響起,忽地,他閉了閉眼平靜的說道,然而胸口卻隨著他的話語劇烈的起伏著,窺視出他此刻的心緒並不如表面那般平靜。
偏殿裡,裊裊青煙從香鼎裡盤旋而起。
「參見皇上。」老婦看著從火急火燎趕來的乾隆行了個禮道,「我已經查出來了,娘娘中的是血咒。血咒,以血為咒,此咒術會耗盡被咒者體內所有血液裡的精氣神,最後枯竭而亡。」
「那……娘娘可還有救?」乾隆臉色大變,秀容的血豈是一般人能夠謀得到的?能收集到她血的不消說肯定是貼身伺候的人,可是她貼身伺候的奴才都是他命人精挑細選的,可沒成想,這樣竟然還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混了進來!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疏忽,如果他能夠更加小心些,再多點關注,秀容怎麼會被人鑽空子下了黑手!一時間,乾隆幾乎恨不得拿刀狠狠砍自己幾刀,他當初怎麼會如此自負的相信自己派人挑出來的就絕對不會有問題?!
「遲了。「老婦搖頭道:「若是早半個月或許還有救,可是現在,那施咒之人已經將咒蠱燒成灰燼,是鐵了心的要娘娘的命,就算是大羅神仙都沒法救了。我最多只能盡力為娘娘拖個十天,至於十天之後那就非我力所能及的了……」
十天?
秀容只剩下十天的命?!
嘩啦——
心口有什麼東西瞬間碎裂成片,腦海裡一片空白。
彷彿所有的力氣在眨眼間被掏空,乾隆呆滯的癱軟在椅子上,眼前一陣陣發黑,強烈的暈眩感令他幾乎支撐不住就要昏死過去!
乾隆不知道他是如何回到儲秀宮的,他知道當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人之時,心痛的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那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痛楚,強烈到令他恨不得剖開胸膛將自己的扔出來!可是比起那樣空空的感覺他寧可承受這痛楚,因為唯有極致的痛不欲生肝腸寸斷,才讓他知道他的心尚還活著,才不至於使他受不住而癲狂!
渾渾噩噩的坐在床邊,乾隆呆怔的凝視著她並不安穩的睡顏,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濕潤的液體彷彿斷了線的珠玉轟然而落,一滴一滴在上好的絲綢雪緞錦被上散落下一小灘的水漬。
燭火燃燒,鮮紅的燭淚堆積下一片怵目驚心的殷紅,宛如杜鵑啼血,滴滴斷人腸。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一夜很快過去了,天邊漸漸露出一絲曙光。
五更之時,高吳庸求見乾隆提醒他上朝的時間到了,卻得到了罷朝的命令,高吳庸微不可見的露出憂色,歎氣出去宣旨了。
乾隆在床邊守了一夜。
不過一夜的光陰對他而言卻似過了大半年,整個人顯出一股子刻進骨子裡的頹廢勁兒,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悲意,消瘦的臉部輪廓,泛著血絲的猩紅雙眼,下巴上密密麻麻一茬黑色的鬍渣,在一夕之間乾隆彷彿老了好幾歲。
黎妃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如此的模樣,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複雜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只能垂下眼眸,斂去眸子裡所有的情緒。
「睡醒了?肚子餓不餓?」乾隆看著她睜開眼,眸中溫柔,「先吃點清淡的粥,朕讓人把藥端過來。」
黎妃笑笑,望向乾隆的包紮著繃帶的手道:「皇上的傷口也要換藥了。」
「這個不急。」乾隆毫不在意的道,「先梳洗,等服了藥,朕帶你去出宮逛逛。」滿意的看著黎妃眼中露出興奮的眸光,「這麼開心?等你……病好了,咱們就下江南玩幾天。」
「好。」黎妃笑的眉眼彎彎,猶如一輪新月,「帶上雅兒和永珞,他們還沒有去過江南呢。」
「都依你。」乾隆也笑了。
得到許可後,高吳庸、夏語帶著一大幫子的宮女太監端著洗漱的用具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
乾隆在高吳庸的服侍下脫下龍袍換上普通的便裝,拿著刷子沾了點鹽膏漱了口,洗過臉後,柔和的目光望向同樣洗漱完畢坐在梳妝台上的黎妃。
黎妃穿的是一襲淡粉色的旗裝,雖然帶著點病後的虛弱蒼白,但看起來卻極為清麗脫俗,高貴嫻靜。因為要出宮,夏語給她梳了個民間年輕婦人的髮髻,黎妃容貌生的極好,且雖然已經二十七八歲了,外表卻宛如十八的少婦,眉宇間一絲若有似無的嫵媚,說不出來的魅惑力。
乾隆看不夠似的,目光炙熱的直勾勾望著,直看得一絲紅暈飛上黎妃的臉頰,將她渲染的更加明艷動人。揮手讓夏語站一邊去,乾隆毫不客氣的站在她黎妃的身後,從髮飾匣子裡挑出一隻白玉為簪身的蝶戀花流蘇髮簪,小心的插入髮鬢裡。然後又拿起眉筆仔細的替她描繪起秀美的眉形。
鏡子裡漸漸映出一張明艷不可方物的容顏,粉艷明,秋水盈,柳樣纖柔花樣輕。
乾隆放下筆,目光炙熱如火。
黎妃低低的笑:「好看嗎?」
乾隆俯下頭,貼著她的耳朵聲音低沉暗啞的道:「怎麼辦?秀容,朕只要一想到會有別的男人盯著你看,心裡就嫉妒的發狂……」
黎妃不說話,抱緊了他。
乾隆閉上眼,藏起眼底洶湧而出的猛烈如火山爆發的情緒,緊緊的擁著她,這一刻所有的太監宮女都成了擺設,世界上彷彿只剩下了他們。
「走吧,朕帶你出宮。」良久乾隆才睜開眼,牽著她的手走了出去。高吳庸早早的準備好了馬車,乾隆扶著黎妃上了馬車,充當車伕的暗衛駕的一聲,馬車頓時飛馳而出。
片刻後喧鬧的夾雜著各種叫賣聲清脆的傳來,黎妃掀開簾布,只見不遠處的鬧市裡人聲鼎沸,街邊的小販仰著嗓子清脆的叫賣,各種客棧酒樓鱗次櫛比,來來往往的平民商人達官貴人組成了一幅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圖。
乾隆看她看得津津有味,乾脆棄了馬車陪著她逛街。
黎妃對什麼都新奇,這裡看看那裡望望,眸子裡亮晶晶的,卻不知道因為她出眾的容貌幾乎已經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尤其是當乾隆看到有幾個八旗的紈褲子弟垂涎的滿是色慾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黎妃,卻礙於他們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衣服,以及身邊跟隨一眾氣場強大的侍衛而不敢輕舉妄動,不過這眼光著實讓乾隆厭惡,若不是因為這是在鬧市中,他早就讓人把那些該死的東西的眼珠子都剜出來了。不過饒是如此,那些人也已經被他給記恨上了。
乾隆開始懷疑帶黎妃出來的舉動是不是錯誤,然而下一刻卻又被他否定,黎妃少有燦爛的笑容讓他所有的負面情緒在瞬間消失殆盡。
黎妃在一個攤子前站定,手中拿著一塊玉質不咋地但雕工卻極為精湛的環形梅花玉闕,這玉闕設計極為精巧,裡面杏子大的梅花彫玉是可以拆卸下來的,形成單獨的玉雕和環形鏤空梅花玉闕,黎妃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喜歡就買下來吧。」乾隆話音未落,一旁極有眼色的侍衛已經跟老闆付了錢。
黎妃笑笑將玉闕拆成兩塊,將形鏤空梅花玉闕小心的掛在乾隆的腰間替換了原本價值不菲的玉珮,又讓乾隆把另一半玉雕佩戴在自己的腰間,長長的流蘇垂落下來,極為好看。
乾隆看著兩個人明顯是一對的玉珮,心裡歡喜。
黎妃到底體力大不如前,才這麼一會兒就累的有點受不住了,乾隆看著她疲憊的樣子趕緊讓高吳庸招來馬車,黎妃本來還想再逛,不過她忽然想起乾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眠過了,眼底的血絲濃的幾乎快跟兔子眼一樣了。回宮的路上,黎妃窩在他的懷裡,三令五申的一定要他陪著自己一起睡。
時間從指縫中溜走,總在人們毫無所覺的時候發現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
乾隆似乎忘記了所有的煩惱,所有的悲傷,接下來的時間陪著黎妃到處的遊玩,兩個人從早到晚的膩歪在一起,形影不離,落日下,假山石邊,碧水湖畔隨處可見他們的身影。然而只有乾隆自己知道,他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睡,他深怕某一天醒來身邊的人就失去了所有的氣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從佯裝的沉睡中醒來,緊緊擁著身邊的人,貼著她的胸口感受著生命的跳動,儘管那心跳是如此的虛弱。
時間是個無情的東西,它從不會為誰停留,它總是靜悄悄的走,卻毫無聲息的奪取著世間的所有,譬如生命。
乾隆九年二月三日,黎妃含著微笑看著眼前的彷彿已經被厚厚的名為悲傷濃霧包圍的男人。她不知道別人十天能做什麼?然而她卻知道這十天裡他的溫柔、他的愛戀已經深深的融入了她的生命裡她的血液裡再也無法分割。這個男人以他獨特的方式深深的攻克她最後的心房。
愛新覺羅•弘歷,高秀容將亡,然而這世界上還有一個黎妃,那是真正的毫無保留的我,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身體越來越無力,眼皮沉重的直往下掉,彷彿被灌注了幾十斤鉛一般,黎妃極力的支撐著這具生機已經到了盡頭的身體,含著絕美的微笑,聲音斷斷續續的低低的響起:
「弘歷,遇見你……是我這一生……最美好……最無悔……的事……」
恍惚中,她似乎聽見了一聲淒厲的叫喊,而後意識沉入了無盡了黑暗之中。
寅時三刻,喪鐘響徹雲霄,慧皇貴妃薨,謚號慧賢皇貴妃。次日,乾隆寫下長達三萬字的《與妻書》,字字情深,愛如潮水,同時晉封慧賢皇貴妃為慧賢懿皇后。
第58章 成狂 ...
轟隆——
一道冰藍色的光芒飛快的掠過天際,光芒乍現,轉瞬消失無蹤,雷聲轟鳴響徹雲霄,豆點大的雨水沖刷而下,霹靂聲聲,打落下一地的急促的悲聲。
天空一片黯淡,明明是白晝卻陰暗的彷彿黑夜,濃郁的陰影如同魔咒般纏繞在紫禁城的上空,濃的化不開的悲慼漸漸瀰漫開來。
搖曳的燭火微弱的搖擺著,散落下陰暗的光明,時強時弱的燭光似乎隨時都會湮滅。
金雕玉砌的奢華棺木內,容貌清麗身著皇后正裝的女子雙手合著放在,含笑安詳的躺著。
乾隆怔怔的凝視著她,一手仔細的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面頰,從秀氣的額頭一寸寸絲毫不放過帶著貪婪絕望的目光撫摸著。
轟隆,又是一道電光閃過,雷聲宛如悲號瀝瀝而至,黑色深沉的籠罩在寂寥的夜裡,窒息之感如影隨形。驟然而逝的藍光裡,她安詳的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如天邊的雲彩,彷彿只要他一眨眼就再也不復可尋。
然而只要他一閉上眼,她生動的表情,如花的笑靨,那些往日的點點滴滴卻盡在眼前一幕幕的播放著,明明是那麼的鮮活,然而眨眼間卻已然是風雲變幻,再也不復可追。
心口空空落落,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剜空了。
原來痛到了極致,心若死灰,便什麼痛也感覺不到了。
為什麼……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看著她永遠的閉上眼,卻什麼也做不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叫他恨不得撕裂一切!他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的憎恨蒼天憎恨所有的人,他愛新覺羅?弘歷究竟做錯了什麼,要承受生命中無法承受之切膚之痛,蒼天何其無情,讓他雖為帝王卻比之凡夫俗子更加的悲哀!至少他們可以一畝良田一生安樂和美,可以與愛妻執子之手一同偕老,而他,除了這冰冷的皇位除了坐擁天下的權利,當時間流逝年華老去,荒蕪的繁華之後還剩下什麼?
是否愛新覺羅家的男兒都只能眼睜睜的無奈的看著摯愛失去生命,任寂寞緊緊包圍,而後孤獨的在瘋狂的蟄伏的蝕骨相思中磨盡最後的悲慟,在日復一日的絕望裡了斷殘生?
哀莫大於心死,心若死了,連活著都成了最難以忍受的痛苦,他要如何在沒有秀容的日子裡度過那漫漫長夜?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想過陪著她踏盡每一寸土地,策馬奔騰回首默憶曾經水木年華;他想過和她執手共看夕陽美景,相視而笑心有靈犀;他想過與她生死不離,百年之後仍舊同穴共枕盼來世,他想過很多很多,唯獨沒有意料到最終她會含笑在他的懷裡慢慢的閉上雙眼,而他即使用盡所有的辦法都無法挽回她的生機,只能任無邊黑暗吞噬了她,同時也吞噬了自己,還有他滿腔的濃烈愛……
驟然間,瘋狂湧來的強烈的恨意一下子將他淹沒,明明滅滅的電光照出一雙駭人的猩紅色眸子。
他恨!
恨的幾欲發狂!
宛如擇人而噬的野獸,剎那間他的臉上折射出強烈的嗜血之意,雙眸充滿厲色的瞪向緊閉的朱紅色大門,驟然閃現的藍光裡,他的眸子裡溢滿了瘋狂的恨意……
「高吳庸,你這總管太監是怎麼當的?!皇上都已經把自己鎖在儲秀宮裡三天三夜,你竟然都不知勸解皇上?你就是這般貼身伺候皇上的?!」儲秀宮門口,太后扶著已經降為嬪的烏喇那拉氏的手大聲呵斥顫抖著跪倒在地上的高吳庸,怒道,「還不快給哀家滾開!」
「太后,不是奴才不想啊,實在是……實在是皇命難為啊……」高吳庸哭訴道,「皇上有令,擅入著凌遲處死,奴才不敢抗旨不尊啊……」
太后冷冷一哼:「皇上的聖旨不能不尊,難道哀家的懿旨你就能抗旨不尊了?你眼裡還有沒有哀家?!」頓了頓,語氣突然一轉,滿是擔憂道,「「皇帝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守著皇貴妃的遺體,這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吶。哀家怎麼能眼睜睜看著皇帝不把自己的龍體當回事?這天下可不能沒有皇帝啊!」
「這這……」太后這般威嚴並施令高吳庸額頭冷汗涔涔,差點就要哭出來了,太后的懿旨他怎麼敢不尊?!可是這皇宮裡做主的是皇上,皇上不許人進去,他若是放太后和嫻嬪進去,皇上那絕對討不了好,加上慧賢懿皇后剛薨,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上的傷心,得罪了太后有皇上護著最多不過幾十板子半死不活,可若惹惱了皇上只怕連凌遲處死、千刀萬剮都成了奢望!
「還不給哀家讓開?!」太后冷冷看著支支吾吾就是不鬆口不肯放行的高吳庸,最後的耐心都快給磨光了。高佳氏生前堵著她心,連死了不讓她安心,真真可惱可恨!
高吳庸的身子如同狂風中枝頭細碎的葉片兒一個勁的索索發抖,卻愣是跟個石頭似的不肯照辦。
烏喇那拉氏見狀心裡暗恨,厲聲道:「高總管,你莫不成真想違抗太后懿旨?誰給你的狗膽?!」
「……」就是借奴才雄心豹子膽,奴才也不敢啊。高吳庸哭喪著臉,他不傻,自然看到了烏喇那拉氏眼底的惱恨,張張口想要辯解,忽的一聲冷厲如冰劍般的嗓音驟然響起。
「是朕給他的狗膽!」儲秀宮的門被猛地推開,乾隆面無表情的出現在門口,一雙微微上揚的鳳眸劃出冷酷的弧度,眼眸紅的彷彿在滴血,「烏喇那拉氏,你是對朕有所不滿嗎?」
啪的一聲,烏喇那拉氏跪倒在地:「臣妾,臣妾不敢……」
乾隆淡淡的凝視著她柔弱無骨的纖細身影,那眼眸明明什麼情緒都沒有,平靜的詭異,然而烏喇那拉氏敏銳的察覺出他深深藏在眸底最深處的暴戾殘忍,一種彷彿被毒蛇纏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覺瞬間湧來,一時之間,她的呼吸艱難起來。
下一刻,烏喇那拉氏忽然看到一雙靴子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沒等她做出反應,喉嚨一痛,幾乎是在同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突如其來的加諸在脖頸上的力道猛地提了起來。她驚恐的望著突然出現在視線裡的臉,那張臉冷酷無情,佈滿了猩紅血絲的眸子裡倒映出她的影子,然後她清楚了看到自己的影子被一層陰鷙的黑色霧氣緊緊包圍。
強烈的窒息之感帶著沉悶的痛楚一點一點奪走她胸腔裡的氧氣,她掙扎著拍打著,極力的想要把那只死神般的手扒開,然而男人與女人之間天生的力量差距讓她只能徒勞無功的感受著那股強大的幾乎要把她的脖子都擰斷的力道!
烏喇那拉氏張大了嘴,如同離開水的魚撲哧撲哧的吐息著,漸漸翻起白眼……
「皇帝,你在做什麼?」被嚇的驚怔住的太后終於回過神來,又怕又怒道,「還不快放開嫻嬪!」
乾隆恍然未聞般,一雙紅的滴出血來的眸子鎖定烏喇那拉氏的死魚樣,眼底是濃的化不開的強烈而冰冷的恨。
「皇帝,你清醒點,你看看你這什麼樣子?成何體統!連愛新覺羅家的臉面都不要了嗎?還不快放開嫻嬪!」太后又驚又急,趕緊的厲聲喝止,「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還杵著幹什麼吃的?還不快把皇帝給拉開!」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看了看狀若癲狂的皇上又看看驚恐焦急的太后,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湊上前去。然而一對上太后因為怒火而瞪圓的眼睛,他們又把目光移到隨時都可能被皇上活活掐死的嫻嬪咬咬牙,一股腦兒的衝了上去。不過他們到底不敢真的跟乾隆叫板,三三兩兩在後面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
此時,乾隆忽然放開了手,烏喇那拉氏重重癱軟在地上,一手捂著脖子拚命的咳著,青紫的臉色似乎馬上就要暈厥。
太后這才鬆了一口氣,望向乾隆,張口指責,然而乾隆毫無預警直直向她望來的冷酷的目光令她猛地一怔,剛到舌尖上的話立刻被吞了下去。
那目光冰冷的如同千年不化的寒鐵玄冰,太后清楚的意識到乾隆不僅僅是她的兒子,更是一個帝王。真正無情冷酷的王者。即為九五之尊,掌控天下的統治者,又怎麼可能被感情所束縛?更何況皇家的母子情分實在淡薄,太后從沒有如此刻一般深刻的意識到乾隆根本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即使她是他的額娘。
她果斷的妥協的移開了目光。
「來人,嫻嬪藐視君王,殿前失儀,
挑斷手筋,打入天牢。」與此同時乾隆如冰錐般寂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烏喇那拉氏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的望向乾隆,豆點大的雨水砸落在她的身上,片刻間已是渾身濕透,雨水順著她的面頰滑落,她死死的瞪著乾隆,絕美的容顏在瞬間扭曲的猙獰。忽的,她放聲大笑,聲聲淒厲,刺骨的恨意如同春草瘋狂在她心裡猛地竄了起來,瞬間填滿了她的心。
「哈哈哈,藐視君王,殿前失儀?多麼可笑的借口啊……」烏喇那拉氏狠狠的陰鬱的瞪著乾隆,眼底的恨意如狂潮席捲而來,「愛新覺羅?弘歷,你還有心嗎?!不,本宮說錯了,你豈會沒有心,只不過你的心都在高佳氏那個賤人身上!你心心唸唸都是那個賤人,她是你手中的寶心中的肉,旁人動一下就如同在剜你的心尖肉,那個賤人到底有什麼好,竟然值得你如此?!最為可笑的是,她不過只是一個冒牌貨!」
「一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潛伏在你身邊的冒牌貨啊,就能把你迷的團團轉,甚至將你玩弄於股掌之上!你知道麼,愛新覺羅?弘歷,本宮真替你……」烏喇那拉氏跌跌撞撞站起身,狼狽的一步步靠近乾隆,譏諷的貼著他的耳邊,輕聲的冷酷的一字一頓的說,「替、你、感、到、可、悲!」
啪——
瞳孔在一瞬間放大,乾隆的手指關節被他捏的咯咯作響,他的眼裡浮現出又驚又怒的神情,但轉瞬卻又恢復如常,他忽的一掌拍出,勢如閃電重重的擊打在烏喇那拉氏的胸前,下一刻烏喇那拉氏如同破碎的蝴蝶一般輕飄飄的飛起,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絕美的弧線,重重墜落於地。
噗——一陣天旋地轉,烏喇那拉氏只覺喉嚨一甜,喲口殷紅的鮮血噴湧而出。
她瘋狂的大笑著,在轟隆的雷聲裡顯得悲涼而又淒厲,尖銳的聲音直達雲霄,雨水沖刷在她的臉上眼前一片模糊,滿臉的順流而落的水已然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
重活一世,難道她永遠也擺脫不了這悲哀的宿命麼……她不甘心啊……
高佳氏那個該死的冒牌貨,憑什麼能夠輕易得到那麼多她用盡兩世也無法得到的東西?即使是死了,也還能影響著乾隆,讓她近在咫尺的勝利眨眼間化為灰飛,為什麼,為什麼?!
她鬥贏了高佳氏最後在敗在乾隆的一語之下,間接的輸給了高佳氏,她不甘心啊……
「咳咳……」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吐出,她倒伏在地上,眼底盛滿了濃烈的不甘。
「皇帝……」太后瞪圓了眼,嫻妃話語裡的意思令她驚呆住,「慧賢……」猛地止住了口。
乾隆暴戾的眼神裡滿是嗜血,那神情恨不得狠狠衝上去生吃她的血肉,宛如一頭失去了理智的野獸,光是被那雙眼睛盯上就足以令人手腳發軟,驚駭得連一步都難以動彈,此刻太后甚至覺得皇上,他已經瘋了。
可悲?他愛新覺羅?弘歷何須一個毒婦的可悲?!乾隆猛地抽出身邊離他最近的一個侍衛的刀,緩緩的舉起刀重重揮下……
高佳氏之死對皇帝的影響,竟然是如此大麼?
難道,皇帝對高佳氏竟然已經動了真情了麼?
高佳氏……
太后雙手緊握成拳。
轟隆,一聲驚雷乍響,忽然在耳邊轟鳴,震耳欲聾。
眼前寒光凜凜閃爍,太后驚駭的摀住了嘴,在她瞪圓了的目光裡,映出一道冷冽的身影以及一片刀光,妖冶的血色漸漸瀰漫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開學了,這兩天忙的都沒時間碼字,對不住各位親了,後天應該就可以恢復更新了,對不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