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1)
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水馬龍的街道,筆直的大馬路走啊走,再轉一個彎道就要到了。
到哪啊,章萱茫然的環顧四周,這條熟悉的道路通向哪啊?
章萱說不上來,但是她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因為走過的道路很快就迷霧重重,只有前方的道路依舊清晰。
穿過院子,推開鐵門,六層樓,一共七十二級階梯,向左轉,再向左轉。六樓右側拐角處有一扇藏青色的門,門上倒貼著一個福字,油漆和春聯的顏色都有一點斑駁,門微微敞開。
到啦,章萱的心突然雀躍起來,她甚至沒有一點遲疑就伸出手拉開了門,仿佛那扇門就是為她而留。
左手邊是洗手間,右手邊是廚房,再往前一點是小狗花花的家,再向前,還有一個小房間。
推開門就能看見陽光透過紗淌進屋子,光線照亮了淡綠色窗簾上的白色小花。一隻土黃色的大狗布偶耷拉著耳朵賴在正對門的床上。書桌就靠在單人床邊,上面鋪滿了粉紅色的答題卡,數學卷上的橢圓公式才寫了一半。靠牆放的卡通瓷杯裡面的咖啡還冒著熱氣,霧氣和香味一同向外飄散,在空氣中彌漫開。空調的扇葉卡塔卡塔地響,房間裡彌漫著夏天的氣息。
明明進門的時候沒有遇見人的,可是章萱卻聽見有人扯著大嗓門在喊:“萱萱,吃飯了。”
“我馬上就來。”趴著床上的女孩還裹著睡衣,她的下巴磕在布偶的腦袋上,嘴上答應著,手裡的書翻一頁再翻一頁,遲遲不動身。
“飯菜都涼了!我數三下,你再不出來——,一、二……”
哎,女孩把書往被子下一塞,掙扎著爬了起來,她手忙腳亂地跳下了床,要趕在“三”被喊出口之前沖到客廳。
木質的地板濕淋淋的,才拖過不久,還會打滑,她下床的時候沒有站穩,一跌。
房間不見了,陽光也不見了,一切都扭曲在黑暗裡,像是有人突然把她倒提過來,扔進了冰冷的海水裡,疼痛像突如其來的浪潮要把章萱打得粉碎。辛辣的藥水被粗暴地灌進嘴裡,一半滑進了喉嚨,腸道和胃都被灼地生疼,還有一半淌出嘴角,順著脖頸流進衣服。
從後腦傳來的鈍痛和肋骨處火辣辣的疼一下子清晰起來,這反而讓她像是被啃噬殆盡的神經反應敏銳了一些。
冰涼又細長的手指抹過她的嘴角,苦辣的藥汁不再刺痛唇上的黏膜,“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一個僵硬的男聲死板地說,“之前是她失血有點多,現在她自己不想醒。”
章萱還在深黑色的大海裡沉浮,當男人的歎息和女人的抽泣順著耳道鑽進了她的大腦深處,她乘坐著的簡陋的小木筏顛簸了一下。
“西弗勒斯,要麻煩你照顧她了。”過了許久,女人才結結巴巴地叮囑某一個男人。
沒有回答的聲音,但想必那人是點了頭,因為女人止住了哭泣,她把柔軟的手搭在了章萱的額頭上,撥開了蓋住眼睛的劉海,又摸了摸不再發燙的額頭,“時間不早了,帶她回霍格沃茲吧。”
很快,章萱知道自己又要陷入扭曲的時空之中,她的傷口會像被撕開那樣疼痛,嘔吐、胸悶、腦子像要炸開。這麼久來的第一次,這麼多年她好久不曾想過的念頭又再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不,不回霍格沃茲,我想回家。
她有一個很溫暖的小家,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早上七點的時候媽媽會喊她起床上學,熱騰騰的早餐已經擺在桌面上。爸爸帶著眼鏡在沙發上看報紙,翹著二郎腿還哼兩句《智取威虎山》。
英語有一點煩心,但是憑著不錯的文綜成績,她的排名在班上雖然不拔尖但也能不墊底。她計畫很多的事情,就等著高考結束。她要出去走走,看山川,看河流,看小船揚起帆被風帶到很遠的地方。
她有一件漂亮的紅裙子,還有一雙特別喜歡的白色涼鞋,想要找一個喜歡的人穿給他看。電腦裡還存著好幾部不知道結局是什麼的電視劇……
可是全部的願望分崩離析,意外的穿越破壞了她所有的計畫。而這場穿越除了見到了她多年來的小男神又收穫了什麼呢?
剛來的時候,她天天想著走,只可惜她被束縛在孩子的身體裡,連自由行動的權利都沒有。後來她慢慢地長大,又放不下。這一世父母十幾年的養育之恩、殷殷教誨讓她每當有了離開的念頭都無比的愧疚。每年生日她都會和父母擠在一張床上睡,1991年的夏天,擠在父母懷抱裡的11歲的章萱想,我就留在這裡吧,也別去找回去的方法了,等著長大一點再回去看看爸媽,當客人、當朋友,什麼也別讓他們知道。
可這一次她是真的不想留了,好疼好累。這一年過得很辛苦,大家都說我不聰明,我沒有任何優勢,也沒有什麼能做得好的事;我的真心朋友寥寥無幾;我的家庭條件一塌糊塗。我為了什麼留在這裡?
沒有人把我從海裡打撈起來,我就溺在深水裡。
章萱再度陷入昏迷,她滿懷希望地睡過去,希望醒來能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小天使會不會感覺淩晨三四點醒來覺得心情特別低落……章萱還是有點長處的,但是她現在疼痛上腦了
☆、醫療翼(1)
章萱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月光透過格狀窗網灑進房間。
除了窗前的一抹光亮,房間大部分地方還是黑的瘮人,比月光還白的就只有鄧布利多校長的一大把鬍子了。
章萱的病床正對著窗,遠遠眺望可以看見霍格沃茲尖尖高高的北塔樓。醒來就看見這夜色中的一片陰影以及醫療翼特異的簾帳,章萱有點失落,但是看見鄧布利多校長和斯內普教授站在窗前談話,她還是強打起精神去聽。
“盧修斯·瑪律福那只奸詐的老狐狸,他向來是無利不往。克蘭普夫人的家族在德國的影響力就不容小覷,更別說克蘭普家族在英國的威信了。”斯內普對盧修斯的大部分行為都嗤之以鼻,這次也不例外,他充分表達了對老學長的不屑,頓了頓接著說,“他說服黑魔王留了章萱一條命,克蘭普夫婦還不得對他感激涕零。我倒是沒看出來……”章萱感覺斯內普往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這傻丫頭的背景這麼深。”
鄧布利多笑了一下,因為他的大白鬍子明顯上下晃了晃,但是他的笑容很快隱沒,“那麼克蘭普夫婦已經回到英國了嗎?”
“嗯。”斯內普陰沉地應了一句,“盧修斯的通知比黑魔印記更有效,黑魔王可不太高興。”
鄧布利多點點頭,他低下頭思考並沒有馬上接話。
房間很安靜,醫療翼特有的隔音咒擋住了夜空中貓頭鷹撲打翅膀的聲音,只有均勻的呼吸聲從房間的兩個角落傳來,章萱想著,不知道哪兩個倒楣鬼像我一樣慘也住進了校醫院。
“啊哈。”鄧布利多沒有沉默太久,他抬頭望向章萱的方向,“我想我們的小姑娘已經醒了。”他離開倚靠的窗臺,走到章萱面前。
章萱一度懷疑鄧布利多教授只有一件長袍——那件畫滿星星的藍色巫師袍,鄧布利多對它的執念頗深,總愛穿著它。金色的星星和鄧布利多的半月牙鏡片都在黑暗中閃著光,章萱看不清鏡片之後那雙藍色的眼睛,但她知道,這雙眼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
“我很抱歉打擾了你的休息,但是我想我們必須談談。”鄧布利多坐在了章萱的床邊,斯內普教授則滿臉不贊同地站在一旁。
章萱對有職稱的人總有些抗拒,但是又要給校長必要的尊重,既然已經被發現,章萱沒有選擇裝睡,她大方地坐了起來。
她大方地準備坐起來。但是她並不能,才稍微動彈一下,章萱就感覺猛烈的疼痛向大腦襲來,她又無力地癱在床上。
“不不不,躺著就好。”鄧布利多按了按章萱的被角,“咒語造成的傷痕可不太容易好。讓你的傷口不再流血就廢了斯內普教授和龐弗雷夫人不少力氣。你要是毀了他們的成果,龐弗雷夫要把我趕出去了。”
鄧布利多的套話技術一流,章萱不敢保證自己在頭腦不太清醒的情況下是否會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於是她就像個木頭人,鄧布利多問一句,她答一句。
“我在食死徒裡確實看見了不少外國人。有一個叫約翰森,我猜他大概是個美國人。還有高個子大鼻頭,應該是俄羅斯人。有沒黑人我不敢確定,天太黑了。”章萱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把這句話說完整。
鄧布利多倒是沒有多問,他撫慰了章萱一會就讓她躺下繼續休息。無夢魔藥阻止了光怪陸離的夢境影響章萱的睡眠,這一覺睡到天光大亮,直到龐弗雷夫人把她搖醒喝藥。
把一大罐成分不明的魔藥灌進嘴裡,章萱咳得驚天動地,無奈龐弗雷夫人一口水也不讓章萱喝,說是會影響藥效。魔藥的效果的確不錯,章萱說話已經不打顫了。只是一杯水難倒英雄好漢,章萱說的口乾舌燥祈求龐弗雷夫人給她一口水喝,龐弗雷夫人被她的真誠打動,然後拒絕了她。
來看哈利的赫敏和羅恩看著章萱可憐巴巴的樣子差點笑岔了氣,眼見龐弗雷夫人走遠了,赫敏掰了一小塊巧克力偷偷塞進了章萱的嘴裡。
英國的黑巧克力不比德芙,可哥的含量高,糖分少,所以章萱吃完感覺並沒有好多少,她愁眉苦臉地看著哈利床頭的南瓜汁,指望著赫敏能讓她來一口。
赫敏微笑著把瓶子拿遠一點,試圖與章萱聊天來分散她的注意力。鑒於哈利還覺得自己對不起章萱把自己嚴實地裹在被子裡的行為,赫敏把話題扯得老遠,開始聊麻瓜生活。
即便身處不同國度,章萱和赫敏還是共同抱怨了食堂難吃的大問題。章萱強烈譴責了不讓出校門買東西的規定,同時大肆表揚了學校後門的麻辣燙,“唉你不知道有多好吃,吃辣椒大概是會上癮,我現在想想口水都要滴下來了。”回想起麻辣燙的香味,魔藥也不苦了,傷口也不疼了,章萱兩眼放著精光,“淩林也喜歡吃那家。”章萱眨巴兩下眼睛,“對耶,淩林怎麼沒來?”
“他一直都在啊。“赫敏笑的詭異,章萱即便貼在床上還是感覺背後一涼,“你回頭看。”赫敏走到章萱身邊一扯簾子。
淩林就躺在隔壁的病床上一臉陰鬱地瞪著章萱,滿身的傷。
作者有話要說:
☆、醫療翼(2)
“哈哈哈哈哈哈……”看著淩林的慘狀,章萱幾乎是毫不客氣地笑出聲,“哥們,你是從臺階上滾下去了嗎?還是臉先著地。”
淩林一聲不吭,狠狠瞪了章萱一眼,背過身,留下一個後腦勺朝著章萱。
羅恩一邊嚼著他們給哈利帶來的南瓜餅一邊對章萱說,“還真沒錯,他確實是摔下了樓梯。”
這下淩林把自己蒙在被子裡,連後腦勺都不願意露出來了。
“當時你不在,淩林可夠誇張了。比賽才開始沒多久,他的鼻血就像是瀑布一樣流下來,沒完沒了。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詩嗎?‘飛流直下三千尺’……”
赫敏及時地制止羅恩繼續使用奇怪的形容,羅恩聳了聳肩接著說:“然後他說要去醫療翼,就自己回了城堡。淩林被人發現的時候就躺在二樓的平臺上,大概是因為失血過多,嗯,失鼻血,他踏空了,從樓梯上滾下來。”
赫敏補充到:“他摔得可夠慘,不僅臉著地,而且折斷的肋骨從裡向外給他劃了一道大口子。”
被子裡傳出淩林悶悶的聲音,“赫敏,你不需要介紹的那麼詳細。”隔著被子章萱好像都能看見淩林燒紅的臉龐,看淩林窘迫一次可不容易,就連裝睡的哈利都躲在被子裡忍不住的笑。
章萱想像了一下向外翻的血肉,胃裡一陣翻騰,她自己身上也有這麼一個大口子呢。“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那天也流了不少鼻血外加斷了根肋骨。”章萱歪過頭沖著裹得嚴嚴實實的淩林笑了一下,“你不熱嗎?六月份蓋這麼嚴實。還有你,哈利,我已經沒事了嘛。”
兩個男孩都從各自的被子裡鑽了出來,額頭上已經有了汗。
哈利給章萱簡單解釋了一下他所瞭解的情況,克魯姆是被施了奪魂咒,穆迪教授是食死徒假扮的,當然他並不知道章萱所瞭解的比他多得多得多。
提到盧修斯·瑪律福的時候,哈利尷尬地停頓了一下,他瞄了一眼章萱的表情。
“他救了我的命。”章萱抿了抿唇,“我聽見鄧布利多教授和斯內普教授的對話,他們是這樣說的。”
哈利和羅恩在同一時間一個感謝了“梅林”一個喊“見了鬼”,但是得出了同一結論,“瑪律福真是善心大發。”赫敏也不太相信,但是她還是友善的笑了。
就在大夥在歡樂又熱烈(?)談話中,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
貴族懶洋洋的口吻讓醫療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看來我打擾了一個愉快的小聚會?”瑪律福小少爺踱著步子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瑪律福是一個人來的,難得他沒有帶上克拉布和高爾。格蘭芬多四對一,即使有兩個躺在床上哼哼,但是也是占了上風,小獅子們就警惕地看著瑪律福一點點靠近。
“德拉科。”章萱高興地沖著她的小男友揮了揮手,即便這拉動了她的傷口疼的她呲牙咧嘴。
瑪律福當然不可能是來看波特的,他恨不得再給救世主先生補上一下,讓他別再出現礙自己的眼,但是他的女友還躺在醫療翼,所以他又不得不來一趟,這讓德拉科煩得很,尤其是看見他的所有物夾在一群格蘭芬多之間,其中有兩個還是他的大對頭。
波特從一開始就和自己不對盤,現在又冒出個淩林,嘖嘖。德拉科更加確信“格蘭芬多就是討厭”的論斷了。
德拉科走到章萱床邊,他當然有帶禮物,就是看芙蓉的時候準備的那些,連果醬的口味都沒有變動。他把東西放在了床頭櫃,沒有坐下,只是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章萱。章萱伸出手去拉德拉科的衣角,被他躲開了。
“一直知道你不聰明,但是不知道你會傻到這種地步。”德拉科冰涼涼地目光掃過章萱的臉,“第一次比賽你就上趕著出風頭,怎麼還過癮了?我說多少次你才會明白,斯萊特林不需要這種表面的、無意義的榮耀,只有那些膚淺又貧窮的人……”瑪律福給了哈利·波特一個眼白,“才稀罕那一千加隆。”
章萱聽的一頭霧水,她以為德拉科是來安慰自己的,但是看著架勢並不太像。
德拉科伸出手去整理章萱的頭髮,在他的理念中,就算躺在床上,頭髮也要安分齊整。可他說出的話,可沒動作那麼溫暖。
“你為什麼擊昏芙蓉頂替她參加比賽?霍格沃茲都傳遍了,說你偷了斯內普教授的藥材製造複方湯劑,就為了在最後代替芙蓉。”德拉科冰涼涼的手撫過章萱的臉,“你是恥辱,斯萊特林的恥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