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
夜幕籠罩,只開了一角壁燈的昏暗書房裡,手機鈴音一直在迴圈響個不停,來電提示,女兒來電。
崔東旭靠著椅背,看著書桌上宋南美的手機不發一言,那孩子現在一定很擔心,從手機裡的十幾條短信可以瞭解到她擔憂的心情。但是,在商場上做事果決、判斷銳利的崔東旭代表,第一次拿不定主意了。他有點舉棋不定,如果用最簡單的方法把孩子搶過來,敏靜一定會受傷。
英道那小子調查的資料已經很齊備了,他拿到敏靜的頭髮去驗DNA,等一切證據擺在眼前,以他的名譽、地位,打贏官司不成問題,到時候有的是辦法不讓她們母女見面。這個,他剛才用來恐嚇過宋南美,如果說他因為不忍心遲遲不能下決心,會不會聽起來很可笑?誰會想到,曾經愛的死去活來的兩個人,現在變成了面目全非的仇人。
麻浦住宅區的公寓,敏靜擔心地咬著手,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媽媽到底去哪兒了?參加訓練營回來,家裡沒人,包、錢包都在,桌上吃完的早餐還沒有收拾,她以為媽媽只是臨時出去一會兒,但現在已經快九點了。打了無數的電話也發了好幾條短信,但是都沒有回復。
敏靜的手機突然響了,趕緊接聽:「敏靜,是載鎬叔叔,我在樓下。」
她穿上大衣匆忙下樓,看見尹載鎬一臉擔心地等在樓梯口,「載鎬叔叔。」
「你媽媽回電話了?」敏靜已經把家裡的情況都說了,尹載鎬也十分擔心,他試圖聯繫了一些人,也給南美打了電話,但都沒有結果。見敏靜搖頭,他歎了口氣,「敏靜啊,我到你媽媽常去的地方找一下,聽燦榮說你感冒了,先回家等叔叔的消息。」
敏靜本來想跟著一起去,但是載鎬堅持讓她回家等消息,她只好答應。走進樓棟的敏靜回頭看了眼發動的車子,忽然發現探照燈前面有個人影正慢慢走過來。等人腳步不穩地走近,敏靜大叫一聲:「媽媽!」她飛跑過去。
尹載鎬也熄火下車,看見宋南美感覺很不對勁。她的臉色煞白,神情疲憊憔悴,好像隨時可能暈倒,身上沒有酒味,不是因為心情不好去喝酒了。「南美,出了什麼事?」
宋南美抬起頭,發紫的嘴唇顫抖著,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看了眼敏靜。尹載鎬沒有追問,恐怕是不方便在敏靜面前說的事。
「媽媽,你去哪兒了,知不知道我多擔心?」敏靜皺著眉,很不高興,這麼大的人還叫人操心。
「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宋南美強忍著眼裡的淚,摸了摸敏靜的臉,才發現她的臉頰有些燙,她心裡一痛,著急地問:「你是不是發燒了?」
「去參加訓練營有點感冒,」尹載鎬從車子前面走過來,交給宋南美一個袋子,「從藥店買的感冒藥,待會兒讓敏靜吃了。」
「載鎬,謝謝。」宋南美接過東西沒有多說,送走了尹載鎬。
隱在夜色中的一輛黑色車子,一直悄悄跟著宋南美,它停在隱蔽的角落裡沒讓任何人發現。崔東旭透過窗戶敏銳地看著發生的一切,直到宋南美摟著敏靜走進樓裡才關上窗戶。他在車裡坐了很久,才讓人開車離開。
回到公寓,敏靜拉著媽媽坐在沙發上,神情緊張地看著她,「媽媽,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借了高利貸!因為還不出錢就把你關起來了!」實在想不出媽媽整晚穿著——像是遛彎的運動裝到底能去哪,韓劇裡一般都是這麼演的。
宋南美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她們家女兒想像力真是豐富啊,雖然跟事實相距甚遠,但有一點猜對了,她這個樣子,確實是被關起來了。
一錯不錯地看著女兒,宋南美忽然一笑,「我是心情不好在公園裡坐了半天,我們局長正逼著我到處拉贊助,正為明天上班發愁呢。」見敏靜有點不信,「咱們家存款不少呢,要看存摺嗎?」
周敏靜總算松了口氣,不知道剛才有多擔心,在載鎬叔叔面前又不好意思問,沒惹上麻煩就是萬幸啊。「媽媽,fighting!只不過是贊助而已~」
放下心之後才覺得渾身難受,敏靜吃了藥就爬上床睡了。
第二天,照常去上學。其實周敏靜可以請一天病假,但是今天學校發放獎學金,SO,還是去吧。
帝國高中,這裡的緋聞八卦永遠不僅限於學校內。一大早,學生們用手機猛刷的都是關於「宙斯酒店崔東旭代表下月再婚的新聞。」
走廊裡,各個角落,有的在感歎宙斯酒店和RS國際的股票值,有的在議論崔李兩家的關係,有的在忙著打聽j□j……但無一例外,看見崔英道和劉Rachel都先說聲『恭喜』,因為他們成為兄妹的事實即將發生。
真的是在恭喜嗎?也許在財閥階級的圈子裡像李寶娜這樣誠實坦蕩的人真的不多。
「多虛偽呀!瞧瞧他們,明明心裡在排著隊地罵他們是破碎家族。」一邊在儲物櫃裡拿書的寶娜冷笑著說。
這讓旁邊的周敏靜很同情崔英道和劉Rachel,都還是孩子呢,被同學圍在中間時臉上的表情,看著真讓人難受。
「是朋友才祝賀的吧?」另一邊的車恩尚說,因為那邊的幾個人平時看起來跟崔英道的關係還不錯。
「在這裡哪有什麼朋友,不過是現成的人脈罷了。」李寶娜說完翻了翻眼睛,她可不想待在這裡看那些人的嘴臉。
周敏靜和車恩尚也對視一眼,各自去教室上選修課。
中午之前,周敏靜在花園裡找到了坐在大樹下望著天空發呆的崔英道。作為旁觀者,又是這樣的事,她不太會安慰人,但是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一罐果汁飲料出現在了英道眼前,頭頂傳來了個聲音,「心情不好,喝點甜的會好一些。」
崔英道咬著唇無奈地站起來,看著敏靜的眼神有些閃爍,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爸爸風流了這麼多年,為了事業為了錢要跟另一個同樣為了事業為了錢的女人再婚,人生為什麼要這麼沒意思,每天都在看著噁心的事發生。
有一天發現真相的敏靜,會遠遠躲開吧……
他痛苦地歎了口氣,「是不是覺得挺可笑?」
周敏靜搖搖頭,很真誠地說:「大人們想的本來就跟我們不一樣,那新聞跟我沒關係,所以會當沒看見的。」
「敏靜啊,有些事,你不懂……」
不懂嗎?那就換個話題吧。周敏靜剛要開口說點別的,突然,一個聲音冒出來,「你們說什麼呢,我也聽聽唄~」
崔英道看著嘻嘻哈哈跳出來的趙明秀,有點無語,這傢伙天生少根筋呀。「沒你的事。」
趙明秀走過來,不太高興地推了推崔英道,「走開點,我的事跟你也沒關係。」他從背後捧出個保溫瓶舉到周敏靜面前,「鏘鏘……明秀愛心牌檸檬蜂蜜水,會讓你的感冒好起來!」
「額……謝謝……」敏靜莫名其妙地摸摸頭,難道還記得山裡的『救命之恩』?天然礦泉水也太熱情了吧!
明秀打開保溫瓶滿滿倒出一杯,用堅定地口吻說:「裡面有強大豐富的維C,一口別剩,都喝了吧~」
「這是什麼呀,」英道靠過來,在明秀反應以前,拿起來聞了聞,一口氣都喝了,「感覺不錯~果然心情不好應該喝點甜的。」他拍拍趙明秀肩膀,道了謝,揚著嘴角轉身就走。
趙明秀徹底崩潰了,大喊道:「呀!崔英道!不是給你喝的!」
「明秀,謝謝你,好意我收到了。」敏靜好心地安慰一句,轉身去了餐廳。
……
平倉洞,金家別墅。
金歎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自從跑去訓練營跟崔英道打了一架,周敏靜又開始不理他了。眼看著要解凍,這下又退回了原點,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他明白一點,現在要低調,不然會給敏靜惹麻煩。在他和車恩尚相處的日子裡,雖然他想做好一個保護者,但現在想想,確實讓她變得很被動。尤其不該說她是暴發戶,雖然陰差陽錯坐實了她的身份,但那也變成了一個大隱患。
最讓他心煩的,他還不知道敏靜心裡怎麼想,怎麼看他。在那之前,他得先把自己身上的問題都解決掉,劉Rachel也好車恩尚也好。就算被車恩尚拒絕了,他也必須跟她說清楚,更應該道歉。
金歎是個行動派,想到這兒就想趕快完成,他起身開門,正好看見車恩尚抱著洗好的衣服上樓。
「車恩尚,我有話說,能進來一下嗎?」
恩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上次在電影院外說了拒絕的話,這是阿歎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你想說什麼。」
「我是想道歉,對不起。」他看著她說,「自說自話地說喜歡,給你帶來不少困擾,我很抱歉。」
車恩尚的心裡莫名一痛,她以為自己放下了對阿歎的感情,人真是奇怪,說是一回事,想是另一回事。她勉強地笑了笑,「嗯……我接受。」
金歎呼了口氣,正要開口,房門被人氣衝衝地打開,韓琦愛瞪著他們。關上門,不得已地壓低聲音:「你們幹嘛呢!瘋了嗎,你們!」
「媽媽,是我找她有事。」金歎急著解釋。
「還不給我閉嘴!」韓琦愛斥責道,把矛頭對準車恩尚,「你們談上戀愛了,這麼長時間一直瞞著我?你瘋了嗎,以為住在同一屋簷下,這裡就是你家?以為只要有話說就可以隨便進這個房間?」
「媽媽,你不要這樣!」金歎大喊一聲,「跟她沒關係!」
他把車恩尚推出房間,回身鬱悶地看著媽媽,「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兒,正跟車恩尚打聽消息呢,所以,你不要冤枉她。」
「是誰,哪家的孩子?」韓琦愛驚訝地抓著兒子的胳膊,「阿歎啊,你已經訂婚了,跟Rachel好好的,不行嗎?」
「我不喜歡Rachel,對她也不公平!」金歎激動起來,「難道為了訂婚要一直隱瞞我是庶子嗎,知道有一天被別人揭穿是什麼後果嗎?媽媽,你以為我願意看見你總是躲在家裡!每一天都要看爸爸、哥哥還有大夫人的臉色!」
壓抑的時間越久,爆發時往往義無反顧。金歎真是受夠了,總是裝著笑臉嘻嘻哈哈真的不好受,他連媽媽都保護不了,想著敏靜有什麼用,這令人發瘋的事實太折磨人了……
痛苦無助的夜晚,周敏靜打開公寓的大門,看到的是,眼含淚光的車恩尚。
Chapter35
第一次婚姻和愛情的失敗是宋南美心中永遠的痛,她用了十年才能慢慢走出陰影。後來遇到周賢承,他的溫柔和寬容讓她以為自己可以有個正常幸福的家庭,但只有五年多,因為周賢承的意外,她黑暗的人生再次失去曙光。
她發誓不讓敏靜過她的日子,要讓女兒幸福。宋南美下定決心,只要為了敏靜好,她願意捨棄一切。但是,當崔東旭威脅說永遠不讓她見敏靜的時候,她真的害怕了。
宣傳支援局,行政樓四樓。宋南美在大片落地窗前的走廊上焦灼地走來走去,兩隻手不停地交握,看起來極度緊張。他會不會突然抓走敏靜,還是強迫她認親,也許會把她送走……在無法確定崔東旭那個混蛋要做什麼之前,她簡直是要瘋了!考慮了很久,宋南美終於決定打電話——
「英道啊,我是媽媽……」
帝國高中的上課時間,宋南美開車到校門外時,崔英道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也和其他孩子一樣了,能在學校門口看到趕來的父母,英道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激動。似乎是再平常不過了,可是,他怎麼這麼高興!
「媽媽。」英道向下車的宋南美走過去。
「英道啊。」宋南美紅著眼睛緊緊抓住他的手,「怎麼辦,你爸已經知道敏靜了,他威脅要把敏靜帶走,讓我永遠也見不到!我該怎麼辦……」
剛剛片刻的激動和開心,一下子消失了。爸爸,已經發現敏靜了?他突然想起來,幾天前爸爸問起過朴秘書。真是有效率,已經想著怎麼搶走別人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了!英道這才發覺,其實他們家的問題不比金歎家的強多少,尤其看見媽媽的眼淚,他的心,很痛也很難受。
「媽媽……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這麼做,就是被打死也不讓他這麼做!」英道狠狠地咬著牙,憤恨地瞪著眼睛。
一串刺耳的急刹車,叫囂的摩托車停在了宙斯酒店的旋轉門外。
崔英道摘掉頭盔,怒氣衝衝地走進去,搭電梯上了二十層辦公區,幾乎是撞開了他父親的辦公室。
崔東旭正在給秘書簽署檔,對於突然開足馬力沖進來的兒子,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忙完手上的事,讓秘書出去了。
英道幾步走到辦公桌前,「您到底想幹什麼!」
崔東旭神態自若地看著他,「你說的是哪件事!」
「你綁架媽媽,還要搶走敏靜!」英道嚷道。
「真令人寒心,一個扔下你十八年的女人,我以為你會跟我更親一點。」崔東旭斜了斜嘴角,「那個女人跟你說什麼了?」
「真的要搶走敏靜嗎?讓媽媽再也見不到?」
崔東旭但手插在褲兜裡,從裡面繞到了外間的吧台,給自己倒了杯洋酒。「你說呢?」他拿著酒杯放在嘴邊,抬眼反問。
「瘋了嗎?爸爸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您再婚的事知道我怎麼想嗎?真的覺得對不起媽媽,對不起敏靜……」 英道含著淚,喘了口氣,「簡直羞愧得想死!」
崔東旭默然地笑了笑,「我的孩子,當然要認,至於你……」他哐地放下杯子,走上前摁住英道的脖子,「想和自己的妹妹永遠當陌生人嗎?你記住,規則是強者來定的,想得到自己要的,就必須採取些手段。」
英道喘著氣,憎恨地看著爸爸,「您覺得敏靜會相認嗎。」
「所以說,」崔東旭挑了挑眉,「替我轉告她,還是自己把真相說出來,也省了不必要的麻煩。」
……
忙碌的財閥階級,身處在錯綜複雜的關係中,擁有太多、想的太多、要做的也太多。即使養病期間的金南允會長也還是有很多要操心的事,對他來講,最要緊的,是他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深陷在家庭矛盾中的他,已然決定親手處理兩個孩子的女人問題,絕不再犯他的錯誤。
平倉洞,金家。
全賢珠坐在書房的沙發上,忐忑地對著金會長諱莫如深的打量。出身孤兒院的她,在帝國集團的資助下,畢業于司法大學。她有優異的學業,但始終彌補不了出身的缺憾。她很明白會長見她的原因,因為金元,或許她的愛情要在今天結束了。
「今天叫你來,就是想聽聽你和金元的事。」金會長冷漠地對全賢珠說。
「對不起。」
他們的談話才剛開始,聞訊的金元已經趕回了家裡,帶著緊張和害怕推開了父親的書房,看到的,是賢珠泫而欲泣的模樣。
他握著拳走進書房,「爸爸,為什麼叫她來,有什麼事我來說。」
「那樣的答案怎麼能一樣?」金會長彎彎唇角,看向全賢珠,「你是我們帝國獎學金財團的驕傲,在我的資助下完成了學業,現在打算繼續勾引我兒子嗎?」
「爸爸,你不要這樣!」金元無奈地說:「您怎麼能這樣」
「我實在看不了你沒能力的樣子了,連女人都整理不了,還能指望你幹什麼。」金南允的話說的很平靜,「還有你,賢珠,怎麼能這麼不知羞恥。」
在絕對威嚴的父親面前,就算金元為自己的幸福據理力爭也無濟於事,因為他的父親會反問『是要集團還是要女人』。對於金元來說,站在帝國集團最頂端是他的夢想,他曾為它不懈的努力,是他的事業。這樣的選擇題,很難,但對男人,最後都會有一個決定。
看著賢珠哭著離開,金元的心很痛,但他沒有追出去……
我們生活的世界並不都盡如人意,即使作為家長想給孩子指一條最正確的路,走不走,還要看當事人。大兒子已經選擇了財團,還要看小兒子會怎麼樣。
金南允會長是個老謀深算的人,如果你以為他對一切一無所知,以為可以瞞過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資料,已經收集得夠多了。大兒子金元身邊只有一個全賢珠,他更懂得自己要什麼。但是小兒子金歎,他身邊的女孩兒真是不少……
……
這兩天,車恩尚都住在周敏靜的公寓。像敏靜這樣自己住,恩尚也放心不會打擾到她的家人,現在,兩個人都是一起上學。
敏靜問過她為什麼離家出走,車恩尚說是跟阿歎的媽媽吵架了,其中過程,不詳。阿歎的情況也不知道,因為這兩天,他在躲著她。
一大早,佈告欄前面就非常熱鬧,聽說學校貼了祝賀通告,李孝信參加SBC微電影大賞得了獎。他是學校風雲人物,所以動態非常受到關注,但是作為社會關愛階級的周敏靜,有誰會注意她呢,即使她也得獎了,昨天下午收到的電話。
敏靜自己更在意獎金,低調地享受獲獎喜悅,其實也挺不錯,不過有人不這麼想。
中午去了放送部,作為兩個得獎當事人,李孝信很不厚道地要求周敏靜應該請客。
「這麼小就是財迷可不好,敏靜啊,要不要搞個我們的慶祝會?不會讓你大出血的。」李孝信誠懇地建議。
敏靜暗自翻個白眼,「孝信學長,你不是也得獎了嗎?」
「知道我得獎的人太多,如果請客破產都付不起。其實就為了培養我們部的感情,我可是忍痛把這個機會讓給你的,下次我畢業由我來請,怎麼樣?」
「哈哈,孝信學長,我看你的樣子,臨近高考還是到處亂晃,要不能畢業可怎麼辦。」
「嘶……你是這麼跟前輩說話的?」說完,他又笑了笑,「乾脆也替你出一份祝賀通告,以放送部的名義?」
這人誠心跟她過不去吧,敏靜咬咬牙,「好吧,我同意請客,但是得過幾天,等過了風頭再說。」
「OK,成交!」
雖然被敲了竹杠,但是敏靜這一天的心情依然很好,獎金豐厚,請客什麼的,小意思。也許在學校應該低調,但誰說不能跟家裡人慶祝。本來想約燦榮、載鎬叔叔和媽媽一起吃飯的,但是載鎬叔叔最近很忙,燦榮又有寶娜,所以,今天晚上,大概吃飯的只有她和媽媽了。
跟車恩尚打了招呼,敏靜走出教學樓,媽媽就已經到了。
「媽媽。」敏靜高興地走過去,意外發現,崔英道站在車子的另一邊,笑眯眯地跟他招手。
「敏靜啊,英道也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宋南美不自然地微微一笑,「媽媽有事要說。」
敏靜有些奇怪,她走到車的另一邊,疑問地看了眼笑得一臉燦爛的崔英道。英道聳聳肩,湊到她耳邊,「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三個人上車,駛離了帝國高中。
獨自走出教學樓的金歎剛好看見和崔英道一起離開的敏靜,他們要去哪兒?
他追著跑了一段距離,終於,還是看著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
Chapter36
敏靜喜歡吃壽司,所以宋南美把車開到了一家日本料理店。三個人坐在單間雅室裡,無論是宋南美還是崔英道,眼睛都目不轉睛地盯在敏靜身上。有些話,到了嘴邊,真要說出來,很難。
所以說,崔東旭就是完全的腹黑、無恥、混蛋,卑鄙地不想承受任何風險。即使心裡再怨恨崔東旭,但此時此刻,宋南美必須穩住心神,找機會好好跟敏靜說。也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接受,或許,英道在,會好點?
「有想吃的嗎?」認真看菜單的敏靜抬起頭問。
心裡忐忑的英道聽見敏靜說話,微微一愣,有些口吃地接道:「哦……我不挑食……點你喜歡的吧。」
「誰問你了,蹭飯的人還想點菜?」敏靜白了英道一眼,奇怪地看向發呆的媽媽,「吃什麼呀?」
宋南美這才回神,沒什麼心情地扯出個笑容,「你來點吧。」
敏靜興致滿滿地點點,按了手鈴,馬上有服務人員進來。她一邊讓人寫餐單,一邊詢問食材新不新鮮,哪些料理比較受歡迎,茶水是不是附贈一類的問題。
另一邊的兩個人都是在沉默。
英道一直很想對敏靜說自己是哥哥,但到了這個份上,又忍不住擔心敏靜會不想相認,這種想說又不敢說的糾結,真夠讓人受的。
宋南美呢,對敏靜隱瞞真相十七年,她很小的時候,好像有一次情緒激動說過她親爸死了。在那之後,敏靜從沒問起過親生父親,在她的心裡,她的爸爸就是周賢承。
「剛剛說,今天的生魚片很新鮮,看來我們是來對了。」敏靜喝著茶笑嘻嘻地說,抬頭才發現,對面坐著的兩個人都心不在焉。「媽媽?」
「啊?嗯……」宋南美看著女兒,所幸時間還早,等吃完晚飯再說也不遲。給自己做心裡建樹的宋南美笑了笑,「敏靜啊,你不是說有好消息要說嗎。」
「那個啊……」其實她只想跟媽媽炫耀一下的,可是今天崔英道也在有點傷腦筋,想了想,她還是決定說出來,「我給SBC電視臺投稿參加了『編劇大賞賽』……我獲獎了,有五百萬韓元的獎金~」
這是周敏靜自己賺到的第一筆錢,她很高興,所以以這樣的心情等著被誇獎的她奇怪地發現,聽到的人反應有點不對頭,幹嘛都瞪著眼睛看著她。
其實,因為這的確是個好消息,很令人驕傲和欣慰,所以額外顯得即將被揭出的那件事有些不合時宜,也許會完全破壞掉敏靜的心情。
宋南美正想說些什麼,起碼要好好鼓勵鼓勵敏靜,但是手機響了,看到來電顯示,她頭疼的接了電話——
「局長……什麼,早退?」宋南美氣不打一處來地看看手錶,六點鐘,貌似她是五點左右下班的。電話那頭傳來咆哮,她不得不把電話拿得遠一些,剛才的心平氣和也變得越來越狂躁,「我有事,十萬火急……公職人員的獻身精神也得看情況,我現在去不了!不是有權佑宇……您這是威脅……您聽我說局長……局長,局長……」
嗶——宋南美被掛了電話。她咬著唇,氣憤地呼了口氣。
「什麼事呀?」敏靜和英道異口同聲地問。
宋南美鬱悶地撐著頭,「給人還是給政府打工都讓人窩火,你們千萬不能像我一樣……」她無力地歎了口氣,站了起來,「敏靜啊,媽媽祝賀你,我去付錢,今晚,你和英道一起吃飯吧。」
晚上的風有些涼,宋南美冷著臉走出飯店,開車離開。她現在要趕去宙斯酒店,為了贊助的事。
這些天,宋南美一直頂著壓力沒去管他們局長下的最後通牒,但權佑宇膽子小怕局長怕得要命,所以即使宙斯酒店的崔東旭代表再讓人頭疼,他還是又去溝通了一次。據說洽談效果不錯,今天下午已經得到了崔代表的首肯,但他作為一個七級公務員顯然分量不夠。這種情況報到姜同萬局長那兒,還有宋南美好果子吃?不過話說回來,權佑宇已經盡力了。局長放了狠話,讓宋南美趕快去跟他匯合,無論如何把贊助的事敲定,否則……
「什麼,拿工資、年終獎嚇唬人……真不是人!」宋南美握緊方向盤,一個急轉彎,並道駛向江南區。
走進宙斯酒店餐廳區VIP包間時,崔東旭正和權相宇面對面坐在餐桌前,宋南美走了過去,
「你好,崔代表。」
「這位是你的科長?」崔東旭坐在位子上,沒有起來的打算。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合作這段期間,還是第一次見。」
「失禮了。」宋南美硬邦邦地坐下,崔東旭彎了彎嘴角,吩咐人上菜。
政府與財閥合作,提供資助或者說贊助是十分正常的事,這一點,在最初與宣傳支援局接洽之前就已經訂好了。但自從知道負責這個合作的是宋南美,就得另當別論了。崔東旭知道宋南美的脾氣,永遠不肯低頭,但他想看的,就是她的屈服。
不過崔東旭代表,您似乎選錯時間了,很可能錯過讓女兒知道自己是父親的機會……
大概一個半小時以後,周敏靜摸著圓滾滾的胃從日本料理店走出來,後面跟著崔英道。今天一起慶祝的居然是他,吃飽喝足的敏靜直到現在都覺得不可思議。
「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英道走到小丫頭身邊,斜眼看了看。
「我高興我願意。」敏靜皺了皺鼻子,「這麼多好吃的,扔掉多浪費呀。我說崔英道,一個大男人怎麼吃得這麼少!」
那也得有心情啊,英道暗自嘀咕一句。看著夜空歎了歎氣,他仔細打量著敏靜的表情,那件事說出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這麼高興。「散會兒步吧,帶你去個地方。」
「嗯,可以。不過……」剛才光顧著吃東西都沒問,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還是問吧,「你是不是知道我媽媽要說什麼?」
「我怎麼知道。」他移開眼神,「大人要說的話,你還是等著聽吧。」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對我挺好的,還總在我身邊?」
「想跟你做朋友唄,我看起來像壞人嗎?」英道裝作若無其事地笑笑。
敏靜想了想,確實覺得崔英道沒對她做過什麼不好的事,「那……我們可以做朋友,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跟阿歎打架?」
英道的臉黑了,「你跟金歎關係很好?為什麼?」
「我們是好朋友,在美國建立的革命友誼。」敏靜撞了撞他,「成交嗎,不能再打架了。」
「這個我可以考慮,只要金歎不幹欠揍的事。」崔英道痞痞地咧了咧嘴,但他馬上又不滿了,「這是我們的友誼,扯上金歎幹什麼!」
兩個人肩並著肩,吵吵鬧鬧的,在路燈下沿著長長的街道一直走到了路口,崔英道攔了計程車。
從計程車上下來,周敏靜才知道崔英道帶她來了宙斯酒店。
「為什麼來這兒,不是都吃飽飯了嗎?」
「酒店又不是只能吃飯的地方。走吧~」崔英道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動了動胳膊,示意敏靜跟上。
他其實早就想帶敏靜到家裡的酒店轉轉,她也是這裡的一份子,是財閥階級的一員,或許未來,這家連鎖酒店就是他們一起奮鬥的事業。
「真的要進去?」敏靜指了指一扇門上,「不是閒雜人免進嗎?」
這裡是內部通道,所以才讓敏靜走的。崔英道挑了挑眉,「我帶你去參觀一下大韓民國頂級酒店的廚房,順便調杯果汁給你喝。」
「算了吧,喝東西可以去酒吧呀。」
「那種地方不適合你,只有酒而已。」他拉了拉敏靜的袖子,「走!」
想到崔英道他爸的樣子,敏靜縮了縮脖子,上次在套房裡被撞見看著崔英道挨了一巴掌,萬一再碰上……她使勁搖搖頭,「我不去,要不我在外面等你?」
英道呼了口氣,「你去餐廳坐著,我一會兒過去。」
敏靜背著書包,穿過人來人往的大堂,去了餐廳區。不愧是世界級的連鎖酒店,到處都顯得高端、大氣很有品位。只是這裡面的都是有錢人,作為普通人家的孩子,敏靜就是覺得不自在,好像總有人在看她一樣。
不過餐廳區這麼大,有好幾個入口,她到底走哪兒啊!
此時,VIP包間。
崔東旭和宋南美坐在餐桌前冷冷地看著對方,權佑宇因為家裡臨時有事先走了,留下他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崔東旭,你耍人玩嗎?在來這裡之前,馬上要對敏靜說的話被你破壞了。」
他深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是說出的話依然強硬,「那是你的問題,我只要做想做的事。」
「難道沒想過自己跟孩子說嗎,是啊,你有什麼立場,難道要跟敏靜說他親爸是個風流鬼?」
「是誰讓好好的家變成這樣,是我讓你走的嗎?」崔東旭被宋南美激怒了,他陰冷的質問,「跑出去和別的男人再婚感覺如何,過平民的日子幸福嗎?可惜,到頭來,你還是一個人!」
宋南美握緊雙手,指甲陷在了肉裡,她的痛苦,居然被這個男人當笑話一樣說出來,如果不是遇見他,她怎麼會變得如此悲慘!
「說夠了嗎!以為我為什麼再婚……一個一無所有的女人帶著孩子能過得多好,懷著敏靜咬著牙考上了公務員,為了工作,敏靜跟著我沒過什麼好日子,從小沒人管的長起來,因為沒爸爸被其他孩子欺負,十多歲的孩子發高燒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斷了腿……」宋南美越說眼淚嘩啦啦流出來,過去的辛酸歲月,這該死的傢伙就會說風涼話!「所以我再婚了,我得給敏靜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要不是……賢承如果還在,你以為我會讓你認敏靜嗎!」
「你這個自私的女人……」
被熟悉的說話聲吸引的敏靜駐足在門外,她沒想到自己會聽到一些她永遠不想聽到的話,她一定是在做夢。聽的已經夠多了,她迷蒙地轉身,眼睛被蒙上了一道水霧。
嘩啦——她撞翻了身後的人拿著的託盤,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崔英道。他,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也聽到了?不對,他應該早就知道了……
敏靜當作沒看見一樣,逕自從他身邊走過。包間裡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打開了門虛掩的門。
「敏、敏靜……」宋南美捂住嘴,眼淚又流了下來。
崔東旭低頭略沉思了一下,「攔住她。」他對發愣的英道說。
崔英道看了眼自己的父親,呼了口氣,疾步走過去抓住敏靜。
「你放開我,我什麼都沒聽見,我要回家!」敏靜掙扎著,用盡全力掙脫了英道的手。
獲得自由的瞬間,她死命往外跑,她必須離開這兒,裡面肯定有誤會,這怎麼可能呢!
崔英道追上前,抓住了她的書包,用力一拉,半抱半拽把她拖回了包間。
門被關上了,她跑不了了。一張四角的方形餐桌前,崔東旭、崔英道、宋南美、周敏靜,四個人,終於坐在了一起……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麼凝重,這才是真正的破碎家庭,即使坐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
「媽媽,我不要這樣的爸爸,要再婚的人,能公開承認女兒嗎?」
「媽媽,如果是錢的話,我更不要!」
「媽媽,財閥家的孩子就一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