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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傲慢+理智)從窮姑娘到富姑娘》作者:喬米拉【完結+番外】

第28章 美男身世

  把送簡到天恩街後,上校獨自回到家裡。

  想起下午愛德華茲先生看向簡的眼神,還有簡對他毫不客氣地瞪視。剛才的濃情蜜意,在愛人離去後,全變成無限酸意,讓上校心塞不已。

  雖然簡把兩人認識和交往過程說的一清二楚,而且愛德華茲先生死認錢的架勢,也讓上校覺得慘不忍睹。任何一個姑娘都很難看上這樣一位紳士。但是想到簡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矜持的淑女,而今天……

  更何況這位愛德華茲中尉根本不是尋常人,倫敦的風雲被他攪起也不止一次兩次了。就連見多識廣的布蘭登上校也得承認,魯伯特•愛德華茲中尉那28歲的人生簡直堪稱傳奇。

  魯伯特愛德華茲是前任愛德華茲伯爵的次子,他比自己的大哥——現任愛德華茲伯爵——威廉•愛德華茲小了整整16歲。

  據說,老伯爵和夫人在地中海度假時發現有孕,在國外生下了魯伯特,因為老伯爵夫人高齡產子,不得不休養了兩年多才返回英國。即使如此,老伯爵夫人的身體也受到了損傷,在魯伯特14歲那年就去世了。

  關於魯伯特的身世,也曾有傳言說,是老伯爵在國外的情婦所生,伯爵夫人被迫認他為親子。當初有很多人相信了這個傳言,因為他長相俊美無雙,可愛德華茲伯爵家除了他之外,其他三位成員都相貌平平,就是老伯爵夫人也不過只是清秀。而且愛德華茲家幾代子孫都是棕發棕眼,魯伯特卻是金髮碧眼。

  不過老伯爵堅稱魯伯特繼承了他曾祖母的美貌。而且老伯爵夫婦向來恩愛,從沒傳出過什麼緋聞。後來上流社會在見識到愛德華茲一家對小兒子的寵愛之後,也漸漸相信了老伯爵的話。

  老伯爵夫人在世時,把小兒子當成眼珠子,去世時,把自己的6萬鎊嫁妝平均分給了兩個兒子,這讓所有的謠言更是不攻自破。

  在魯伯特不到16歲時,老伯爵也去世了。他留給了魯伯特一個年收入2000鎊的莊園,還有3萬鎊,據說是田莊15年的收益。大家都知道,魯伯特是在2歲多才和父母返回國內的。當然這也是伯爵家的自由。

  老伯爵夫婦去世後,新任愛德華茲伯爵接過了父母的接力棒,接著寵愛寶貝弟弟。因為魯伯特當時還沒成年,所以財產都是由哥哥監管。愛德華茲伯爵宣佈,除了父母留下的遺產,他自己還將贈給弟弟一筆1000鎊的年金,直到他結婚為止。

  愛德華茲家對小兒子的寵愛,讓英國所有上流社會的非繼承人各種的羡慕嫉妒恨。就算是有的繼承人也不能比他更富有了。

  當然還得說,曾經的魯伯特•愛德華茲也配得上這種寵愛。他長相俊美,舉止高雅,品行更是毫無瑕疵。他精通多國語言、馬術、劍術,16歲就進入牛津大學學習文學。而且他自小就乖巧懂事,非常崇拜自己的大哥,17歲時,因為有人詆毀他的哥哥,魯伯特向對方發起決鬥,這件事更是被上流社會傳為美談。

  就連因為和弟弟爭產,而被上流社會稱為吝嗇鬼的克拉克子爵都曾經當眾表示,如果他有魯伯特這樣的好弟弟,也會愛如性命,不吝金錢的。

  克拉克子爵的話是否真心誠意,無人知道。但是可以看出,18歲以前的魯伯特•愛德華茲是整個上流社會都交口稱讚的人物。但是,這個英國上流社會最完美的寵兒,自18歲起就徹底變了。

  18歲的魯伯特就好像突然到了叛逆期。他公開拒絕了父母的遺產和哥哥給的年金,還放棄了牛津已經進行兩年的學業,改去愛丁堡大學學習醫學。

  每年學校放假,他就在不同年紀的女人中周旋。更令人非議的事,他居然從這些女人身上賺取金錢,維持自己的生活。好在,開學他還知道回學校去學習。

  愛德華茲伯爵暴跳如雷,用了各種辦法也改變不了弟弟的心意。無論是送去的金錢,還是派去的管家僕人,魯伯特都置之不理。他堅持只花自己賺的、並不怎麼名譽的英鎊。

  這樣過了3年,魯伯特還是執迷不悔。伯爵終於不願再繼續放縱弟弟,採用了強制手段,他把弟弟抓了回來,關在家裡。

  魯伯特即使是最叛逆的時候,也從不會反駁自己的哥哥,他只是非暴力不合作。不過這次顯然不行了。

  後來,魯伯特不知道怎麼跑了出來,他放棄了學業,用不知道哪來的錢為自己買了一個準尉軍銜,悄悄地跑去了東印度當軍醫。

  愛德華茲伯爵各種後悔。隨後他又得知,克拉克子爵那個被他送往印度的弟弟,剛到沒多久就得痢疾死了。自此之後,愛德華茲伯爵整個人畫風都不對了。

  一向嚴肅寡言的愛德華茲伯爵就像鬼上身一樣,他挨個找首相、副首相、國防大臣、樞密院議長、上議院領袖送禮、哭訴、威脅,反正無所不用其極。連王宮他都去過好幾次,王室成員們也經常被他騷擾。

  各位大人被他折騰的不輕,後來實在忍無可忍,又拿他沒辦法。愛德華茲伯爵本人就是樞密院顧問、上院議員,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總不好一直這麼鬧騰下去。就算伯爵本人受得了,別人也不行啊。尤其是國防大臣,現在一聽到愛德華茲這個單詞,就立刻想逃跑。

  所以魯伯特剛剛當上軍醫沒兩年就被調回了國,這件事沸沸揚揚,簡直是年度最佳新聞。魯伯特拿親哥哥也沒辦法,在努力了一年多,看到再次回東印度沒戲後,他乾脆退了役,專心做起了醫生兼掮客的營生,倒也混得風生水起。

  現在魯伯特還是全倫敦最受女性追捧的單身漢,哪怕從沒聽說他為哪位女士花過一便士。有的是富豪女哭著喊著為他一擲千金,和他相比,全英國的花花公子都遜斃了。

  這樣才貌雙全的人物怎麼能不讓布蘭登上校產生危機感呢。尤其是他和簡認識在先,還彼此頗有默契。哪怕這位先生一向以吝嗇出名,可是他著實身家不菲。

  以愛德華茲伯爵弟控的屬性,他絕不會貪污弟弟的一個便士。

  據說現年44歲的伯爵害怕自己意外死亡,弟弟的財產被兒子侵佔,甚至不顧名聲受損,接手了弟弟放棄的財產。然後他又寫下贈與協議,將這份財產重新歸還給弟弟,並且增加了背書:只有魯伯特及其直系血脈才能繼承。

  他的這一舉動完全排除了自己子孫繼承這份產業的可能,不過也消除了當初他接受財產時的駡名,愛德華茲伯爵再次成為兄友弟恭的道德典範。

  布蘭登上校一邊回想關於魯伯特愛德華茲先生的傳聞,一邊暗下決心,要趁牛津之行好好看看這位先生的品行。好吧,他承認,無論這位先生是否品行優良,他都希望,以後盡可能的少讓簡和他接觸。


第29章 達什伍德來了

  布蘭登上校離開倫敦六天后,簡接到了他的來信。他在信中詳細地敘述了小伊莉莎的婚禮。信是魯伯特愛德華茲先生帶回來的。他受上校之邀為小伊莉莎的婚禮做了證婚人,婚禮結束後,才從牛津返回。

  把信件交給簡後,愛德華茲先生戲謔地問道:「班納特小姐,您還堅持單身嗎?」

  「這要看上帝的安排,不是嗎?愛德華茲先生。」簡假笑著說道。

  「好吧,女士們的話總是有道理的。免費附贈您一個消息,您未來的養女可能不怎麼好相處,她看上去相當的驕縱。我看您的那位上校先生可是為她傷透了腦筋。」愛德華茲先生笑眯眯地說道。

  「非常遺憾,愛德華茲先生,您要看戲只怕得多等一段時間了。」

  看到簡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愛德華茲先生有些驚訝,不過他很快又笑著說道:「當然,她在您的手下還是不夠看的。班納特小姐,您不用擔心會被我看笑話了。」

  「那承您吉言了。」簡還是一派淡然地回道。

  「您真讓我刮目相看,難道愛情的魅力能讓一位淑女變得如此……,嗯,大膽?」

  「我想,這個問題您比我更加清楚,您可是全倫敦,哦,不,是全英國的婦女之友啊。」

  愛德華茲先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謝謝您的恭維。能得到這樣的稱號,我不勝榮幸。」

  與一位十年如一日的花花公子比臉皮厚,女漢子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簡只好轉移話題:「您就是專門來取笑我的?」

  愛德華茲先生雙手一攤,說道:「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可是專程來給您送信的。而且我聽管家說,您讓您的男僕給我留了口訊,說有事找我,所以我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地來向您報導了。」

  「愛德華茲先生,您把我氣得連正事都忘了。我想找您查個人,約翰威樂比先生,您知道他的近況嗎?」

  「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一時想不起來了。這位威樂比先生應該不常在倫敦交際吧。」愛德華茲先生皺眉思索道。

  「我不確定,他二十五六歲,長得不錯,應該不算太富有,不過據說有個德文郡的長輩是他的資助人,可能每年會給他一筆錢吧。這個人是個花花公子,當然,他沒您這麼高段,只是個會說幾句甜言蜜語的蠢貨。他生活奢侈,入不敷出,我聽說他年前來了倫敦,估計是想找個有錢的姑娘結婚。我只知道這麼多了。」

  「讓我想想,有錢有嫁妝的姑娘……」愛德華茲先生想著想著,忽然又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問道:「班納特小姐,這位威樂比先生得罪您了嗎?」

  「是的,他在巴頓到處說我是一個拜金女。」

  「天哪,他到底是個傻子,還是個瘋子啊?」愛德華茲先生呵呵地笑了起來。笑完了,他又問道:「這位威樂比先生是來自德文郡嗎?」

  「哦,不,我記得他在薩默塞特郡有個小莊園。」

  愛德華茲先生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記得,有位富有的格雷小姐正急著把自己嫁掉,她好像有5萬鎊嫁妝,正和一位來自薩默賽特的小白臉打得火熱。不過這個消息我要再確認一下。您有什麼要求嗎?」

  「對您來說一定不難,我只想要他今年沒法在倫敦找到有錢的未婚妻就行了。」

  「好的,沒問題,等我的好消息。」

  「可別砸了您的金子招牌。當然,如果以後他都找不到就更好了。」

  「包您滿意。帳單我隨後寄上。」

  「好的。」

  還沒等到愛德華茲先生的好消息,簡就收到了從朗博恩轉來的詹甯斯太太的來信,信上說她和達什伍德姐妹還有斯蒂爾姐妹將一起來倫敦。不過看看日期,她們應該已經到了。

  簡哀嚎一聲,倒在床上,把旁邊的瑪麗嚇了一跳。

  隨手把信遞給妹妹,簡悶悶不樂地想到,她一點也不想見到劇情人物,尤其是瑪麗安達什伍德。哪怕想到她,都覺得渾身不對勁。難道是因為做了虧心事,提前拿了人家的備胎?

  莫莉還沒來倫敦,她是個地道的英國老小姐,更偏愛鄉村生活。簡本來打算等房子裝修好,再寫信讓她來的。現在想到詹甯斯太太的殺傷力,不得不趕緊寫信叫她來見發小。

  第二天,簡和瑪麗去拜訪了詹甯斯太太,也見到了其他四位美少女。

  一見到簡,詹甯斯太太就問道:「哦,簡,布蘭登上校怎麼沒陪你們一起來呢?」

  簡直接答道:「您的來信先到的朗博恩,昨天才轉到倫敦,所以我們這麼晚才知道您已經到倫敦了。莫莉還在朗博恩,估計過幾天就回來倫敦。我們在倫敦的房子正在裝修,等收拾好了我就請大家去做客,到時大家一定要賞光啊。對了,約翰爵士他們也來了嗎?」

  「謝謝你的邀請。我們才來了不到一周,約翰他們估計後天也到了。布蘭登上校怎麼沒陪著你呢?在巴斯時,我看他對你可是殷勤的不得了。」詹甯斯太太總是鍥而不捨。

  「上校好像很忙,十來天前他就離開倫敦了,好像是有一件緊急公務。他沒說清楚,我們也不大懂這個。」

  「哦,是的,是的,軍隊上的事總是要保密的,你們小姑娘哪裡懂這個。等他回來我一定要說他,總是這麼忙,怎麼能追到姑娘呢?要是你看上了別的優秀的紳士,他可沒地方去後悔。」

  看到詹甯斯太太的話題終於有一點歪了,簡再接再厲道:「聽說帕爾默夫人生寶寶了,不知道是男是女,我們還想去看看她呢。」

  「還沒生,不過也快了,就在這個月底。到時我一定告訴你。夏洛蒂一定很高興認識你們,上次她和丈夫去巴頓沒見到你們,可是懊惱壞了。你們一定會談得來的,她和你一樣,都很活潑健談。」

  然後大家一起聊了一個小時帕爾默夫婦的情況。詹甯斯太太到底有些歲數大了,感到疲憊,就把起居室留給姑娘們,去休息了。

  簡和瑪麗剛剛松了一口氣。瑪麗安小姐就沖過來,用一雙迷人的大眼睛緊盯著她倆問道:「班納特小姐,瑪麗小姐,請問你們在倫敦見到威樂比先生了嗎?」

  簡和瑪麗相視苦笑,這位小姐表現的不要太明顯啊。

  剛才看到她們和詹甯斯太太「相談甚歡」,瑪麗安小姐還和姐姐使眼色,一副鄙夷她倆的樣子。現在有求於人,就熱乎起來了。不過相信聽完她們的答案,這位小姐就會馬上又把她們拋諸腦後了。

  「很遺憾,我們都沒有見過威樂比先生。」簡回答道。

  瑪麗安小姐立刻露出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她剛想退開,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繼續問道:「那你們聽說過關于威樂比先生的事情嗎?」

  看到這位小姐這幅頤氣指使的模樣,簡暗暗磨牙,不過她也不打算和小姑娘計較。只是她還沒回答,就聽瑪麗吞吞吐吐地說道:「我聽說……威樂比先生在追求一位格雷小姐。」

  瑪麗的話音剛落,瑪麗安就尖叫道:「你胡說!這不可能,約翰不會那麼做的!他說過,要回巴頓看我們的!」

  好嘛,這下樂呵了。

  瑪麗和簡一樣,一向是個克制低調的人,今天這是怎麼了?她怎麼把簡從愛德華茲先生那兒聽到的八卦說了出來?

  簡疑惑地看向妹妹,只見她擺出一副有些不知所措的為難樣兒看著其他三位小姐。看來瑪麗安那副德行,讓瑪麗也看不順眼了。

  這個時候只能力挺妹妹了,不要說瑪麗沒說謊話,就是說了,班納特大小姐也從來都是幫親不幫理的。

  「瑪麗安小姐,您失態了!這件事,倫敦上流社會很多人都知道。我和瑪麗不常參加舞會,都聽說了。如果您多去幾次舞會,說不定還能碰上呢。」簡冷淡地說道。

  「既然這樣,你剛才還說沒見過威樂比。你們就是想看我的笑話吧,我才不會相信你們的話呢。你們這種人就是看不得別人好!」瑪麗安像失去了理智一樣,憤怒地向簡和瑪麗喊道。

  坐在旁邊的斯蒂爾姐妹聽得目瞪口呆。連女管家也在門口問詢幾位小姐是否需要幫助。

  達什伍德小姐看瑪麗安鬧得不像樣,拒絕了女管家後,就上來勸說道:「瑪麗安一直都是很熱情直率的人,她只是太關心朋友了,請你們體諒她的心意。不過既然兩位早知道威樂比先生的事,又幹嘛說假話欺騙瑪麗安呢?」

  簡和瑪麗看到這位小姐一副責怪的模樣,又說出一番歪曲事實的話來,也不由得大怒。

  瑪麗騰地站起身來,說道:「達什伍德小姐,您說清楚點,我們不接受這樣不明不白的污蔑。我們到底說什麼假話了?兩位斯蒂爾小姐剛才也聽著呢,您現在給我們指出來吧。」

  達什伍德小姐沒想到一向不愛吭聲的瑪麗這麼厲害,居然不顧顏面和她針鋒相對。就連向來和藹溫柔的班納特小姐也跟著妹妹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她們姐妹倆。

  達什伍德小姐一陣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她向著妹妹說活也是人之常情。怎麼兩位班納特小姐這麼咄咄逼人。

  簡看著對面憤憤然的達什伍德姐妹,說道:「瑪麗說的對,我們不接受這樣的指責。瑪麗安小姐一共只問了我們姐妹兩個問題,我們都據實已告,沒有說任何謊。現在我再重複一遍,第一,我們沒見過威樂比先生;第二,我們聽說威樂比先生在追求一位有5萬英鎊嫁妝的格雷小姐。達什伍德小姐,請您告訴我,我們哪句話說錯了?」

  達什伍德小姐沒想到簡也這麼較真,雖然她挺著背,站得筆直,但是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臉也憋的通紅。

  瑪麗安卻衝動得多,她掙開姐姐的手嚷道:「威樂比才不是那種貪圖金錢的人。他那麼真誠,那麼熱情,你們根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著她冷冷哼了一聲,又道:「看看你自己吧,為了錢,不惜把自己嫁給35歲的老男人。你這種人根本不會懂得什麼是感情!」

  嚷完這一通,瑪麗安推開阻攔她的埃莉諾,沖出門,上樓去了。

  剩下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簡覺得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遇到狗血淋頭。

  雖然簡一直不怎麼喜歡成天標榜自己一家多麼高尚的達什伍德們,但是也沒想到會和她們撕破臉。今天不過是兩三句話,就讓這位瑪麗安小姐發了羊癲瘋,跑上來辱駡她,簡直是躺槍嘛。

  既然撕破了臉,簡也不打算繼續裝聖母下去。

  她冷冷地看著達什伍德小姐說道:「達什伍德小姐,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們姐妹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敵意?我到底得罪你們什麼了?在巴頓時,你妹妹就和威樂比成天說我是個虛榮的拜金女,今天她又這麼侮辱我,憑什麼?這就是達什伍德的家教?」

  達什伍德小姐開始還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大概簡的最後一句話刺激了她,她昂起頭高傲地說:「我並不覺得達什伍德的家教有什麼問題,我建議班納特小姐還是關心一下班納特家的家教吧。說人是非可不是淑女的所為。」

  簡怒極反笑:「最愛說人是非的只怕非達什伍德一家莫屬吧,要不要我把你們怎麼非議約翰爵士一家,詹甯斯太太,布蘭登上校的話拿出來當眾學一學。我聽人說仁者見仁,聖者見聖,只有內心醜惡的人才會看誰都是壞人吧!像你們一家這樣天天以對別人評頭論足為樂,又絲毫不知感恩的人,我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你!」達什伍德小姐沒想到,有人知道了自己一家對約翰爵士他們的評價。而現在她和妹妹還住在詹甯斯太太家裡,與這位太太有親戚關係的斯蒂爾姐妹就在一邊。更何況還有露西小姐,她肯定正等著看自己的笑話。

  達什伍德小姐一陣眩暈。

  這時,起居室門口響起了詹甯斯太太的聲音:「這是怎麼了,小姑娘們?你們為什麼生氣了?愛倫被你們嚇壞了,把我都從床上叫起來了。」

  說著說著,穿著家居服的詹甯斯太太就走了進來。

  大家都知道了!聽到詹甯斯太太的聲音,達什伍德小姐再也堅持不住,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脆弱的達什伍德姐妹退散了,只剩下鬱悶的班納特姐妹收拾殘局。

  簡頭一次見識到19世紀的英倫淑女脆弱的神經和身體。與她們相比,班納特們簡直是不能再更強悍了。就連全家最脆弱的班納特太太,也不過是每天抱怨兩句神經而已,暈倒是從未有過的。

  她真的不該這麼衝動,她也應該攔住瑪麗的。現在班納特姐妹到別人家做客,卻把人家的客人罵得昏倒在地。哦,簡一向重視的班納特家的名聲,看來要被自己首先敗壞了。再想想還要面對詹甯斯太太,簡可以說是欲哭無淚。

  或許下次遇到這種事,她們應該提前暈倒。班納特姐妹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這個意思。簡和瑪麗雖然還算默契,但卻從未如此心意相通過。

  詹甯斯太太被達什伍德小姐突然暈倒嚇了一跳,慌忙招呼管家去請醫生。

  兩位斯蒂爾小姐似乎沒想到,一向溫和有禮的班納特姐妹戰鬥力如此彪悍,只是站在一旁,完全不知所措。

  簡還沒來得及向詹甯斯太太道歉。得知姐姐暈倒的瑪麗安小姐就從樓上沖了下來,她撲在埃莉諾身上一聲聲地哀嚎著:「埃莉諾!埃莉諾!你怎麼了?快醒醒,快醒醒!」

  聽到瑪麗安一聲聲的哀叫,簡愈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不過想想兩位達什伍德剛才的指責,她也清楚如果不反駁,就等於承認自己和瑪麗說了假話。雖然只有六個人在場,但是如果傳出去,對自家的聲譽也會有影響。可是如今這種情況,簡也不知道自己的反駁是對是錯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以後,達什伍德一家只怕會記恨她一輩子,會到處用更刻薄的言辭評論她了。比拜金女更難聽的是什麼呢?

  簡正在這邊胡思亂想著,那邊瑪麗和瑪麗安已經吵了起來。

  「你們怎麼這麼惡毒,詆毀威樂比不算,還欺負埃莉諾,你們竟然把她給氣暈過去了。」瑪麗安激動地沖著班納特姐妹說。

  「明明是你先侮辱我們姐妹的,難道我們還不能反駁了?威樂比是個什麼東西,還用得著我們詆毀他,他也配嗎?至於達什伍德小姐,她暈過去,是因為做錯事,沒臉見人,羞愧地暈過去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們達什伍德家的人真奇怪,只能你們說別人的不是,就不能別人回嘴不成?難道天底下的道理都在你家嗎?」

  簡第一次知道,瑪麗的嘴皮子居然這麼厲害。

  瑪麗安氣的滿臉通紅,簡真怕她也暈過去了。這樣班納特家的名聲只怕要更糟了。

  簡拉了拉瑪麗的胳膊,向旁邊有些愣神的詹甯斯太太行禮道:「真的很抱歉,詹甯斯太太,我為我和妹妹的失禮向您道歉。」

  簡深深地再次行了一禮,又道:「今天請容我們先行告退,改日再由長輩攜我們一起來向您致歉。」

  「哦,好的,好的,不,沒什麼,沒什麼。」詹甯斯太太大概太震驚了,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你們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女孩子們鬧點小脾氣沒什麼的。」說完她又喃喃自語了些什麼,不過聲音太小,簡也沒聽清楚。

  簡拉著瑪麗向詹甯斯太太、斯蒂爾姐妹行禮,然後匆匆離開了。

  上了馬車,還沒等簡開口質問,瑪麗就說道:「對不起,簡,我錯了,我不該把威樂比的事情說出來。害的今天鬧成這個樣子。」

  「親愛的,你確實做的不對,不過我也有錯,我沒克制住自己的脾氣。」

  「我實在受不了那兩個達什伍德,那個瑪麗安,為人輕佻,不懂禮貌;那個埃莉諾,好像只有她是對的,誰都沒她高明似的。」

  「可是這不是我們失禮的理由。瑪麗,今天可不像你,我還以為和我出門的是莉蒂亞呢。」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討厭瑪麗安,我故意說出這件事讓她生氣的。你知不知道,她和威樂比在巴斯,住在我們家裡就非議我們姐妹,真沒見過這麼不知禮的人。尤其是那個威樂比,我親耳聽見他和達什伍德姐妹說你和布蘭登上校,麗茲和達西先生的壞話。結果轉過頭來,他又趁瑪麗安不在的時候,沖我和莉蒂亞獻殷勤。真真是沒有廉恥!」瑪麗越說越激動,臉都氣白了。

  「對不起,親愛的,是我不好,我根本不應該邀請他們去巴斯。要不然也不會惹出這麼多事了。」

  「沒關係,親愛的簡,我們已經長大了,不能總躲到你的背後。我也可以保護你的。」

  「現在我們把達什伍德保護暈了,還得叫爸爸和舅舅去幫我們賠禮。」

  瑪麗哀嚎了一聲,撲在了簡的身上。過了半響,她才爬起來說道:「詹甯斯太太那麼八卦,會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那班納特的名聲……」

  「我也擔心這一點,不過好在她心地善良,我回去就給莫莉再寫封信,讓她快點過來救急吧。不過今天的事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教訓,特別是你,這回知道什麼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

  「好了,我懂了,小姐們的厲害不在於言辭,在於誰更擅長裝柔弱。下次我要先暈倒。」說完瑪麗就裝暈,倒在了姐姐身上。

  「瑪麗,你給我少辦蠢事,我和你呆在一起都變笨了。至少達什伍德小姐有一句話沒說錯,說人是非非淑女所為。不管心裡怎麼想,在人前我們都要遵守規則。記住了嗎?」簡嚴肅地說到。

  瑪麗坐起身,整理好衣服,小聲答道:「我記住了。」

  「好了,這次的事,我們都要引以為戒,以後不能再犯。尤其是你,今年剛進入社交界,我不希望傳出你名聲受損的事。」簡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嚴厲。

  「我知道了,不會再犯了。」瑪麗低頭說道。

  簡很少對瑪麗這麼嚴厲,瑪麗一向理智冷靜,可以說是她最喜歡,也最像她的妹妹。她的嚴厲一般只針對莉蒂亞,當然在莉蒂亞長大了,有了小聰明之後,簡的嚴厲也沒了用武之地。不過她本身也不算是嚴厲的人就是了。

  只是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雖然瑪麗安小姐的神經質也是引發事件的一大因素,但是瑪麗的行為也不合適,如果她不是帶著惡意去說出威樂比的秘密,事情也不會鬧到這個樣子。

  本來,她們大可以旁觀兩個人的愛情糾葛,當做消遣。可是現在卻把自己扯了進去,真真是麻煩。更重要的是簡可不想為了達什伍德家的神經病搭上自家的妹子。

  現在,簡巴不得能夠時間回溯,重新來過一回,讓她把這一大灘狗血抹得乾乾淨淨,而不是頭疼如何才能完美解決這次的麻煩。


第30章 上校歸來

  班納特先生和嘉丁那夫婦聽說了簡和瑪麗兩姐妹的壯舉,愣了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這兩個姑娘可以說是班納特家最懂事、最省心的孩子。可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過孩子犯的錯,家長不出面頂缸,還能誰來。

  在乾巴巴地教育了兩位姑娘幾句後,班納特先生和嘉丁那先生立刻派僕人給詹甯斯太太送信,表示想明天去拜訪賠禮。幾位大人只希望,能把這件事對班納特家小姐們的影響降到最低。

  為了危機公關成功,就連剛被訓斥過得簡和瑪麗也打起精神來出主意。

  聽說詹甯斯太太喜歡陶瓷掛盤,嘉丁那先生立刻帶著簡去一位專賣東方物品的朋友家拜訪,從他那裡挑了一整套圖案精美的中國瓷器餐具,又軟磨硬泡,從店主的收藏中刮到了四個圖案比較少見的掛盤。簡又挑了幾塊絲綢準備送給斯蒂爾姐妹,就連管家和僕人也準備了一些不錯的小禮物。

  這是簡來到這裡後,第一次給人送這麼貴重的禮物。不過既然是賠禮道歉,自然要用心挑選,只希望能順利過關。

  回到家簡又給莫莉寫信,詳細講了這次的事件,讓她快點啟程來倫敦幫忙。瑪麗也給麗茲寫了信,萬一這件事傳了出去,希望她能有思想準備。

  第二天,班納特先生和嘉丁那夫婦帶著姐妹倆一起去了詹寧斯家。不提班納特家帶來的禮物受到了詹寧斯府上所有人的喜愛,詹甯斯太太本來就性格寬容,再加上班納特一家的態度誠懇,她本人又向來喜歡班納特小姐,還有早就認識的嘉丁那夫婦作陪,她很容易就原諒了這兩位小姐昨天的失禮。

  班納特姐妹又向斯蒂爾姐妹道歉,也立刻就得到了她們的諒解。幾位小姐平時就相處的不錯,很快又聊到了一起。

  只是大家好像都遺忘了達什伍德姐妹,就連詹甯斯太太也只在最開始提了一句,兩位小姐還在休息。簡和瑪麗都覺得可能是詹甯斯太太知道了昨天小姐們爭吵的內容。

  出了這一檔子事,簡看著舅舅舅媽總覺得不好意思,就讓管家催促工人加緊房子的裝修。當然,簡還準備在莫莉來倫敦後,在自己家專門宴請一次詹甯斯太太和斯蒂爾姐妹,以期能把這次事件最完美地解決。

  此後,簡和瑪麗再也不敢去詹寧斯府上拜訪,只是偶爾邀請斯蒂爾姐妹一起逛逛街,或者聽聽歌劇和音樂會。

  就連約翰爵士府上,兩姐妹也只是在他們剛到倫敦時拜訪了一次。連舞會都沒敢去參加,生怕再遇見或柔弱、或奔放的達什伍德姐妹。

  不過後續事件卻有人給班納特姐妹轉播。

  露西小姐告訴她們,醫生本來說達什伍德小姐沒多大的事,可是她卻躺了三天才起來。她本人後來表現得若無其事,可是她的妹妹瑪麗安卻整日忿忿不平。這位小姐除了每日等待威樂比先生的來信,就是和姐姐說班納特家的壞話。雖然她們議論別人時更加隱蔽,但是詹寧斯宅中到處都有僕人,總有人能聽得見。

  簡對這件事也很無奈,只能寬慰自己和妹妹,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

  很快,莫莉來了。簡又托愛德華茲先生幫忙購買了幾個精美的骨瓷掛盤,讓莫莉送給詹甯斯太太。

  莫莉回來時,帶給了簡和瑪麗一對漂亮的古董懷錶,是詹甯斯太太的回禮。詹甯斯太太告訴莫莉,非常喜歡簡送的禮物,她並不生簡和瑪麗的氣,讓她們別再惴惴不安,也不要再破費了。這次,詹甯斯太太的話不再像簡去賠禮道歉時那麼客套,讓簡終於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愛德華茲先生帶來了更勁爆的消息。

  據愛德華茲先生說,在他的努力下,格雷小姐對威樂比先生已經產生了懷疑,兩個人甚至還發生了幾次小爭執。他又安排了一位也想找個有錢老婆的前戰友橫刀奪愛,可是這位上尉先生雖然出身不錯,但是姿色和口才都比不上威樂比先生,所以一直處於下風。

  不過,在前天的一次舞會上,突然出現的瑪麗安小姐幫了大忙。這回格雷小姐徹底厭棄了威樂比先生,傷心之下投入了上尉的懷抱。

  據說,瑪麗安小姐當眾對威樂比先生糾纏不休,而威樂比忙著向格雷小姐獻殷勤、表忠心,壓根不理會瑪麗安,讓這位小姐大失顏面,直接暈了過去。這件事現在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瑪麗聽到這一新聞,撇撇嘴道:「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太柔弱了,怎麼動不動就暈倒?」

  簡狠狠瞪了她一眼,說道:「小姐們嬌弱些是很正常的。」

  剛講完故事的愛德華茲先生聽了呵呵直笑,看著簡說:「班納特小姐,您應該學學瑪麗小姐,說話還是坦誠些好。」

  簡毫不禮貌地沖他翻了個白眼:「什麼時候您先學會這一點,再來教訓我吧。」

  說完簡支付了這位先生頭款300鎊,然後回房看上校的來信去了。

  上校已經走了20天。

  辦完小伊莉莎的婚事後,上校又在牛津逗留了兩天,和大衛斯一家協商了後續事宜。然後,他帶著小伊莉莎和大衛斯小姐去了小伊莉莎和孩子暫居的薩里郡。在薩里郡晃悠了一圈,上校又把小伊莉莎和孩子送到了他位於肯特郡的一個小莊園。

  這個莊園是上校當初攢錢買的,想著退役後居住。只是後來繼承了祖產,他還是回到了熟悉的多賽特郡居住。這回他打算把這個年產1000鎊的莊園送給小伊莉莎做嫁妝。

  為了小伊莉莎的名聲,上校不好顯得太匆忙,他帶著小伊莉莎和大衛斯小姐拜訪了肯特郡的鄰居。小住幾日後,還要把幫忙的大衛斯小姐送回牛津。這封信就是上校從肯特郡啟程前寄來的。

  看來這兩天上校就要回來了。

  上校的信寫的質樸親切,充滿了對戀人濃濃的思念之情。讀了之後,讓簡慚愧不已。

  上校剛走時,簡還每天扳著指頭盼他的歸期,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打不起精神。可是後來和達什伍德姐妹吵了一架,簡忙著善後補救,忙著打聽後續發展,幾乎完全把戀人拋諸腦後了。只有在收到信件,或者每日睡前才能想起一小會兒。現在想想,確實是有些羞愧。

  簡還沒來得及自我檢討,布蘭登上校的僕人送來便條,上校已經回到了倫敦,準備第二天一早來拜訪。

  簡大姑娘一下子緊張起來,整個下午都忙著選衣服,做面膜,指示僕人備辦菜肴,把那點子愧疚之情都忙忘了。

  班納特一家剛剛搬回公園街的住宅,這是第一次宴客,又是班納特小姐的心上人,自然比較慎重。簡和瑪麗商量後,修改了準備宴請詹甯斯太太的功能表,加了幾個上校喜愛的菜肴和點心。

  所以,當第二天上校來到班納特家時,見到了盛裝的班納特姐妹,品嘗到了豐盛的菜肴,當然午飯後還享受到了戀人的關懷。

  班納特家所在的公園街與海德公園就是一街之隔,轉過彎去就是後世著名的牛津街。不過現在它還遠遠比不上邦德街。所以簡非常開心的在這條街道和不遠的攝政街上收進了不少房產。先知真好!當然,有錢更好!

  午飯後,簡和布蘭登就相攜來到海德公園散步。兩人談了些別後的事情,又互訴了相思之情。

  布蘭登上校很愧疚地表示,這次沒有帶小伊莉莎,也就是新任的大衛斯夫人來見簡。因為小伊莉莎雖然感激簡,但是卻覺得羞於見人。所以只能讓上校代為問候致謝了。

  這至少比簡本人想的要好。聽了愛德華茲先生的話,簡就覺得,比起去討好一個驕縱任性的大小姐,她寧願保持一種距離美。

  說實話,簡根本沒做好見上校養女的準備。她向來自尊自愛,實在不知道和這種剛剛失足的姑娘怎麼打交道。退一萬步說,她就算被騙身騙心,也絕不會光在家裡對著親人耍威風。敢對不起她的人,就要有被報復的覺悟。

  再加上,簡的性格可以稱得上冷漠,她壓根不擅長安慰別人。或許是因為當她遇到不幸時,也不喜歡聽別人安慰。在簡看來,無論同情還是憐憫,對於她來說都不是一種美好的感情。

  如果無法感同身受,那些流於表面的寬慰話,或者大道理又有什麼意義。想聽的話,她自己隨時都能說出一籮筐,說不定比別人的更真切,效果更好呢。

  所以她一點也不期待與小伊莉莎見面,更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她可不認為小伊莉莎能有班納特姐妹那麼強悍的心理,萬一哪句話觸碰到這位姑娘敏感的神經,讓布蘭登上校夾在中間只怕難做了。

  簡乾巴巴的寬慰和解釋讓上校意識到,他的戀人可能對和他的養女見面一事,壓根沒多大興趣。

  上校有些沮喪,但是也可以理解。小伊莉莎今年17歲,簡才23歲,如果讓上校本人面對一個隻比自己小6歲的養子,他也會覺得很尷尬的。簡就算表現再成熟,也不過才23歲,在上校看來也只是個孩子。

  當然也有可能是簡傷了心,她為了小伊莉莎做了那麼多,小伊莉莎卻不來表示感謝,這對簡肯定是一個不小打擊。再加上,上校之前就承諾帶女兒來致謝,結果,事情辦成了,就變成了輕飄飄的一句代為致謝。實在也令上校本人羞愧。

  簡並不知道,身旁沉默的上校腦補了些什麼。她正在忙著哀歎,自己安慰人的功力怎麼永遠也得不到提高。

  隨後的一段日子裡,上校對簡姑娘是各種溫柔體貼,就算他還是有些拙嘴笨舌,但每天都會說些好聽話來或恭維、或討好戀人。

  只是簡一直懷疑,那些每日不重樣的甜言蜜語,不是這位先生在家演練好的吧?要不然,每次說之前,怎麼都有會可疑的停頓,或者沉思?當然也有可能是說的太少,沒經驗,在謹慎地斟酌言辭?

  作為一個淑女就不要揭穿紳士的小把戲了。她只要負責欣賞這位先生蹩腳的表演,享受他的殷勤就好了。這也很有趣,不是嗎?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不過,這次散步讓上校發現了簡的一個有趣之處,她很不擅長安慰別人。每次勸慰他時,幾乎都是那幾句話。平時千伶百俐的姑娘,在此刻,笨拙的就像個剛剛學說話的孩子。

  和這樣的簡在一起,布蘭登上校覺得既快樂有幸福,自己那顆冰凍多年的心又活了過來。它會被這位姑娘的一顰一笑所牽動,它會為了她的一個表情而沮喪失落,會為了她的一句話而激動難耐。

  21天的離別,讓上校第一次發現,36歲的他也會像少年一樣情不自禁,也會吃醋,會嫉妒,也會對一個人日思夜想,輾轉反側。

  這個認識,讓上校既高興,又惶恐。

  自從伊莉莎死後,他就以為他的愛情都隨她死去了。他整個人只是在愧疚和責任中麻木地活著。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他還會愛人,還能品嘗愛情的美好。這個認識就足以讓他興奮不已。

  可是甘美的愛情往往也會伴隨著患得患失的惶恐。哪怕直到目前為止,兩人的愛情之路都是一片坦途,但是上校還是經常惴惴不安。

  作為一名勇敢的軍人,上校從不畏懼任何困難和挑戰。不過不得不說,和簡在一起,他曾經臆想的家人的反對,眾多追求者的競爭都壓根不存在。

  班納特一家對他都很好,剛才班納特先生還表示了對小伊莉莎學業的關心,瑪麗小姐甚至還邀請小伊莉莎去朗博恩做客,他們都以為,他只是去肯特郡探望在那兒度假的乖巧養女。

  雖然上校已經偷偷地吃了好幾次酸,但是情敵雲集的場面他並沒有見識到。他可以想像得到,他的情敵們大約都像可憐的賓利先生一樣,早就被那個美麗迷人的姑娘冷酷無情地拒絕了。

  哦,布蘭登,有這麼堅強忠貞的愛人,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難道你還想在36歲的高齡和小夥子們一起爭風吃醋,拿劍決鬥嗎?上校不止一次自嘲道。

  事實上,連上校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他可以肯定地說,他絕不是受虐狂,在他這個歲數,往往更偏愛細水長流的愛情和平靜安詳的生活。而簡很明顯雖然年輕,卻很成熟,她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

  那麼是為什麼呢?

  怎麼說呢,這個問題的答案讓布蘭登上校有些為難,就算只是自己偷偷地在心裡想一想也讓他覺得不好意思。是的,沉默嚴肅的老布蘭登,竟然有一天會因為自己的小心思而不好意思。

  沒有遇到簡之前,布蘭登上校的朋友們都以為,他更偏愛熱情似火的美人。好吧,上校承認自已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他本人沉默寡言,在感情上也總是瞻前顧後,思慮甚重,不夠主動。這樣的人和同樣矜持冷漠的姑娘在一起,大概一天只能說兩句話——「您好!」「再見!」

  如果遇見熱情主動的姑娘就不同了。男人嘛,多少都有些這樣。他們會偶爾腹誹姑娘不夠矜持,但是卻享受這種熱情,也很容易被這種熱情所點燃。

  不過燃燒之後的態度也大不相同,不負責任的男人,大概會像威樂比一樣,拍拍屁股走人;負責任的男人,一般就會結婚,生兒育女,或平淡,或幸福地過完一生。

  畢竟大多數男性本身都是理智重於情感的,就是最熱烈的愛情也不可能完全蒙蔽住他們的眼睛。任何一個成熟的男性都不會相信,激情可以持續一輩子。那樣的人大抵只有花花公子了。

  布蘭登上校更是深有體會。

  在巴頓時,上校也關注過熱情奔放的瑪麗安小姐,欣賞美人對男士來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更何況是一個長相和性格都酷似過去戀人的姑娘。

  如果沒有簡的出現,上校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瑪麗安小姐吸引,但是迅速的墜入愛河多半有些困難。哪怕瑪麗安小姐像愛威樂比一樣愛上他,他大約會覺得驚訝、榮幸、虛榮,但是像威樂比先生一樣迅速熾熱地回應,可能性實在不大。

  畢竟,一見鍾情的事,實在很難發生在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身上。他們經歷的太對,思慮的太多,知道愛情和生活是什麼。這樣的人其實很難付出自己的感情,更別提是受過情傷的布蘭登上校了,他本能的就會抗拒不確定,多變的東西。

  所以,布蘭登上校本人至今都時常驚訝,他居然在一個月之內愛上了一位二十歲的姑娘。這位姑娘和他以前素不相識,甚至也不像瑪麗安那樣與故人酷似。他們完全是兩個陌生人,就這麼走到了一起,成為了熱戀的情侶。

  毫無疑問,簡是一個美人,布蘭登上校見她的第一面,就大大驚豔了一回,但是他絕沒有對她一見鍾情。上校也和所有的男人一樣,喜歡欣賞美人,但是戀愛結婚又是另一碼事了。色令智昏這種事大概只能發生在毛頭小子身上。

  至於熱情,上校不得不說,根據觀察,這種東西在這位姑娘的性格中著實不多。她有勇氣,有智慧,有善良,有許許多多的其他姑娘有,或者沒有的優點。但是唯獨不包括熱情。簡是溫柔的,是俏皮的,是冷靜的,是理智的……,但是即使是沉浸在愛河裡的布蘭登上校,也無法昧著良心說他的愛人是熱情的。

  總之,他的簡就是這麼一個在情感上既矜持,又冷漠的姑娘。

  布蘭登上校也曾翻來覆去地思考過,他怎麼會這麼迅速地愛上簡,繼而迫不及待地向她表白,還說出自己不堪的過往。得出的結論是那麼不可思議,甚至可以說是令一位男士難以啟齒的:簡給了他安全感。

  這也正是當初簡對達西夫人的解釋,是為什麼沒有選擇一直追求她的賓利先生的原因。

  簡認識賓利先生在先,上校認識瑪麗安小姐在先,但是他們最終卻與這兩個熱情的人擦肩而過,選擇了都不擅長表達感情的對方。就是因為他們明白,理智冷靜的人的感情更加珍貴,因為它絕不氾濫,因為它稀少。

  所以,布蘭登上校一發現簡對他同樣抱有好感,就立刻抓住機會向姑娘表白。因為他知道,一旦錯過了這點兒真情流露,等到姑娘權衡好利弊得失,他或許就永遠失去了得到她的心的機會。因為,這樣的人的承諾是絕非輕易能得到的。他們說出口的話,哪怕再懊悔,也一定會竭盡所能去做到。

  他們可能冷漠矜持,吝於付出,但是一旦付出感情,就百分百都是真的。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你不用擔心被辜負,被欺騙,被放棄。但是,這種人的感情是要求回報的。而且,如果不是最真誠的感情,那麼他們寧可不要。

  上校非常清楚這一點,因為他本人也是這樣的人。

  他們意志堅定,絕不會輕言放棄,他們有自己的堅持,絕不會三心二意。在戰場上,這樣的人是最可靠的戰友,在家庭中,是最忠誠的伴侶。

  只是這種人的感情卻很難得到。

  因為他們大多理智有餘,情感不足。在缺少的東西上面,一個人就難免會斤斤計較。所以在感情上,這類人往往有些瞻前顧後,甚至縮手縮腳。當他們深思熟慮,把一切都想明白時,那一點點激情的火花,早就被他們自己折騰滅了。

  此外,由於這類人總是用理智指導自己的言行,除非觸動他們的底線,一般來說,他們都是一副溫和謙遜的模樣。對方可能壓根沒發現他們動了心,所以無從回應,彼此錯過,也純屬正常。

  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性格堅定,又能理性地思考問題,不容易被表像蒙蔽,所以能很好地控制情緒,一般人沒法發現他們的異常。

  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感情稀薄,對於不在乎的人的言行,他們幾乎都不會放在心上。所以看起來寬容,實際上或許只是冷漠。

  布蘭登上校就是憑藉著同類的敏感,一點點運氣和軍人的行動力抓住了幾乎與他擦肩而過的簡•班納特。

  上校很清楚,如果他沒有去巴斯,那麼當他再一次見到簡時,她一定已經整理好了思緒,把對他的那一點點好感,塞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那時,他花費再多的精力,也未必能得到這位小姐的垂青了。

  現在他也收穫了豐厚的回報,簡愛他,關心他,甚至願意保護他,幫助他。

  可也正是簡的體貼周到讓上校產生了挫敗感。

  怎麼解釋呢,可以舉個例子。一位王子磨利寶劍,收拾好行囊,準備披荊斬棘去解救被惡龍抓走的公主。當他打開房門,卻發現心愛的公主在門口笑靨如花的看著他,王子各種的幸福快樂。一問才知道,原來公主自己斬殺了惡龍,一把火燒了荊棘,跑了回來。而且她還帶回了惡龍收藏的三大車珠寶,準備博她心愛的王子一笑。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快樂嗎?是的,快樂!可是為什麼讓人快樂地想要抓狂,卻說不出原因呢。布蘭登上校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上校承認,和簡在一起,他很安心。他的姑娘很勇敢,很聰明,遇到麻煩,就是男人也不一定能比她解決的更好了。

  上校很快樂。他的簡總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有著一千種不同模樣,給他不可思議的感覺。如果一個現代人知道,就會告訴他,那叫脫線,無厘頭。

  上校很有安全感。他有最堅貞的愛人,他的姑娘從不玩曖昧遊戲,幫他把情敵打掃的一乾二淨。他不用擔心背叛,他的簡足夠堅定,絕不會被誘惑,更不會墮落。她會珍惜他的感情,回應他,尊重他。和她在一起,他生平第一次有一種被寬容、被珍視的感覺。(如果簡姑娘知道了,一定會告訴他,姐弟戀嗎,又相差了那麼多歲,能不讓著點嗎?)

  可是,上校還是心情鬱鬱。因為他覺得他不被需要。離開簡的每一天他都在思念她,一天比一天更深。短短21天,他覺得自己看上去老了五歲。可是回到倫敦,看到簡,聽她說起這些日子的趣事,他的心情頓時跌到了穀底,就連重逢的快樂也無法沖散他的怨念。

  這就是他愛的堅強獨立的姑娘。如過失去了簡,那麼布蘭登生命的每一天都會充滿倫敦的霧霾,再也沒有快樂可言;如果離開了布蘭登,那麼簡會和他一樣嗎?她會不會依然還是個在地中海陽光下優雅漫步的姑娘?

  上校不敢想像,這個沒心沒肺的姑娘會永遠記住他嗎?

  他敢打賭,如果他敢問簡這個問題,他的姑娘一定又像往常一樣,一邊用乾巴巴的話語安慰他,一邊用有點掙扎、有點躲閃的目光看著他。

  這種目光,在他向簡述說對伊利莎的愧疚之情時見過,在他告訴簡如何處理小伊莉莎的不幸時見過。他並不明白這種目光的含義。但是每當簡這麼看著他的時候,他總覺得渾身不舒服,好像他又辦了什麼蠢事,說了什麼蠢話。

  毫無疑問,上校深愛著簡。但是這種愛與每日患得患失的情緒糾結在一起,讓他的心情一會兒晴,一會兒雨。在不知不覺中,他就把自己情緒的控制閥交到了身邊的姑娘手中。而他的魔女戀人卻只是自得其樂的活著,完全不知道身邊像磐石一樣堅強冷硬的男士是如何的百感交集。

  上校的糾結,簡完全沒有感覺到。就算知道她也會嗤之以鼻,19世紀的英國男人就是矯情。姐這樣的女人才是21世紀大中國最受歡迎的好媳婦,好不好。200年後,你去中國問問,哪家的婆婆、男人不喜歡俺這樣有財有貌的女漢子。

  俺們上班能賺的來大錢,回家能煮的出大餐,上街能打得過劫匪,聚會能裝的了賢慧,上樓能扛得動米糧,下樓能抱得動兒孫。我們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自帶工資,不找麻煩,您還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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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脈脈溫情

  簡並不知道上校的糾結,她正沉浸在與戀人重逢的激動中。更何況上校經常面無表情,神色冷峻,今天卻一直面色柔和,含情脈脈的看著她。怎麼瞧都是心情愉悅的樣子,實在是看不出什麼異常。

  兩人在湖畔附近的長椅上坐下。二月的倫敦,氣溫還很低,見不到多少陽光,常是陰沉沉的,在海德公園裡漫步的人並不算多。

  上校也覺得天氣寒涼,但是又捨不得與戀人獨處的機會,所以,他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在這裡小坐一會兒再回去。

  晚上,他還可以約簡去看劇,這樣他們又可以多呆一會兒了。等會兒一定要讓僕人先去訂座。不過,既然簡喜歡看劇,他應該趁社交季沒開始,包上一個好包廂,這樣也方便。只是不知道她常去哪個劇院。

  看著簡如花的笑顏,聽著她略顯激動的聲音,上校的思緒卻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他想起離開倫敦前兩人的擁抱,想起自己在她額頭、發梢印下的輕吻。

  好吧,上校承認,他現在又想吻她了。

  很快,上校也這麼做了。他攬住這個難得喋喋不休的姑娘的肩膀,俯身在她的額角印下一吻,然後又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

  簡被嚇了一大跳。天哪,這可是公園!簡差點從長椅上跳了起來。

  上校正摟著她,自然感覺到了她的不安。他在簡的金髮上又親了幾下,用低沉的聲音問道:「怎麼了?」

  「克裡斯,不能在這裡,會被人看到的。」簡不安的說道。

  聽到愛人緊張的聲音,布蘭登上校再也抑制不住,呵呵地笑了起來。他沒有鬆開手,反而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他一邊笑,一邊伏在她耳邊輕聲問道:「不能在這裡,那能在哪裡?」

  簡覺得臉上一陣發熱。完了,又臉紅了!她暗暗哀嚎道。只是這還是嚴肅的布蘭登上校嗎?他是在調戲自己嗎?

  簡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的,這裡是公園,被人看到了怎麼辦?」說完她有些自暴自棄地把頭埋在了對方懷裡。

  欣賞了簡的窘樣,一貫體貼的上校卻覺得心情更好了。不過,他也不想回來第一天就把愛人惹惱了。所以,上校又俯下身,在戀人耳邊低聲說道:「親愛的,你要相信一個有十幾年作戰經驗的軍人的判斷,現在這周圍三百米內只有我們兩個人。」

  他的聲音低啞暗沉,喘出了的氣噴在簡的耳邊,簡覺得整個人都酸麻無力,幾乎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

  過了好半響,臉上的熱度退去,簡才掙扎著從上校懷裡鑽了出來。她站起身,整理好微亂的頭髮,瞪了上校一眼。看他似乎又想靠過來,簡走開兩步,故作嚴肅冷傲地說道:「克裡斯,別想再對我使美人計。」

  說完,她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趕緊四處張望了一下。

  上校哭笑不得,站在原地看了簡一會兒,然後慢吞吞地走到她的跟前,看她不再抗拒,才試探地執起她的手,柔聲說道:「不要生氣了,我向你賠罪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剛才怎麼了,就像著了魔一樣。可能是我太久沒見到你了……」

  上校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簡覺得脊背發麻,臉又紅了起來。她趕緊叫到:「哦,克裡斯,別說了,別說了。太冷了,我們回家吧。」說著說著,她拉起上校,轉身就走。

  上校悶笑了幾聲,可到底沒再說什麼,只是任由簡拉著他的手往家裡走去。

  簡悶頭直走,直到走出海德公園的大門,才覺得冷靜下來。她疑惑地看著上校,問道:「克裡斯,他們怎麼都看著我們?我是不是哪裡不得體?」

  她低頭仔細打量了自己一番,又鬆開拉著上校的手,整理起衣服上幾乎看不見的皺褶來。

  「沒有,你很好,很好。」上校看著緊張兮兮的戀人,無奈地說道。難道讓他告訴她,旁邊的行人之所以盯著他們看,是因為沒見過一個淑女拉著一個男人走得飛快?

  「我的帽子沒有歪吧?」簡扶了扶頭上的帽子。

  「沒有,別擔心,一切都很好。他們看你,是因為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姑娘。」上校微笑著說道。

  聽到上校的恭維話,簡的臉又紅了起來。感受到臉上的熱度,她輕輕地哀歎了一聲,雙手捧著臉說道:「哦,天哪,克裡斯,我們回家吧,我今天這是怎麼了。太丟人了。」

  上校笑呵呵地伸出手,把簡蒙著臉的手拽下來,取笑道:「你再捂著臉,大家又都要來看你了。」

  簡聽了上校的話,果然又緊張起來,她立刻站好,小心地四下看了看,才挽起上校的手臂,一起往回走。

  在簡的催促下,兩人一路快走,很快就到了班納特家。

  回到家,班納特先生正在書房看書,瑪麗則在琴室練琴。

  上校先去書房和班納特先生打招呼,而簡則換好衣服,去了起居室。

  走出書房,聽著樓上傳來的琴聲,上校才想起簡很少當眾展示什麼才藝。在巴頓莊園住了那麼久,她也不過給大家彈了三四次琴,而且都是在詹甯斯太太或米德爾頓太太的邀請下。

  上校本人也喜愛音樂,他聽得出來,簡的琴彈得不錯,也沒有疏於練習。據韋斯萊小姐說,她的畫畫得也很好,可是,在巴斯她也沒向客人展示過任何作品。

  簡不喜歡呆在眾人的目光下,這個狡猾的姑娘似乎更喜歡躲在角落裡,看別人的表演,瞅別人的笑話。當主角換成她自己,她就有些無所適從了。

  上校走進起居室時,簡正坐在壁爐邊發呆。看到上校進來,她才回過神來。

  兩人重新坐下後,上校看著簡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怎麼了,簡,遇到什麼事了嗎?」

  簡皺著眉頭看向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克裡斯,我想有一件事應該告訴你。」

  看著簡嚴肅的樣子,上校也有些緊張起來,他也認真地看著對方,說道:「說吧,我在聽。」

  簡把幾天前發生在詹甯斯太太家的「達什伍德暈厥事件」告訴了上校,還把自己和幾位元小姐的對話也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連後續的道歉也沒拉下。

  簡覺得,這件事有必要先告訴上校,免得他從別人那裡聽到對自己姐妹不利的說法。事實上,她準備在海德公園散步時說的,不過後來……呵呵,就忘記了。

  自從和上校在一起,簡總覺得對瑪麗安有些心虛,好像偷拿了人家家的東西似的。所以哪怕她不喜歡達什伍德一家,也並不願與她們計較,在一定範圍內,她甚至願意謙讓幾個小姑娘一點,畢竟這個時代女性生存並不容易。

  不過,對於簡來說,她可以難得地發發聖母心,可是如果有人把這當做理所當然,得寸進尺地想踩到她的頭上,甚至是她妹妹們的頭上,那就不可能了。

  因為麗茲和達西非常順利地走在了一起,所以就算上校對自己很好,簡也一直擔心原著光環,害怕上校先生對瑪麗安小姐抱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感。尤其是現在威樂比已經甩了瑪麗安,誰知道達什伍德一家會不會想抓住上校這根救命稻草呢?

  無論是原著,還是現在,露西小姐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埃莉諾,愛德華?費拉茲是她的未婚夫。可是這位小姐還是一副只裝無辜,絕不表態的樣子。

  當初看書時,簡還覺得露西是個勢利虛榮的拜金女,總是私下裡和埃莉諾說愛德華的事,從精神上折磨她,結果最後卻嫁給了更有錢的弟弟。

  真正到了這裡,簡才知道,這種私定終身,又被人移情別戀的事如果傳出去,露西就別指望能再找到好下家了。更何況就算愛德華娶了她,心裡卻想著他的白玫瑰,這樣的日子哪個女人能受得了啊。

  當初誰也沒拿刀逼著費拉茲先生求婚啊,之後也沒人不許他悔婚。要不要這麼虛偽啊?自己做了花花公子,卻又在人前各種裝無辜,不就是欺負姑娘要名聲,沒法辯白嗎?這位先生還四下解釋,當初不是因為愛意求婚,難道是想指責露西小姐引誘了他,他不得不負責任嗎?

  簡覺得,她沒必要對達什伍德家的道德觀抱有太大希望了。因為現在連她家最理智的聖人埃莉諾,也是一副小三無罪,真愛有理的架勢,所以她認為有必要和上校說清楚一些,哪怕自己只是杞人憂天。

  上校聽完了簡的講述,沉默了好一會兒。

  簡有些拿不准,對方是不是覺得她太彪悍了。

  「克裡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發誓,真的只說了那幾句話。」簡解釋道。事實上,她也一直覺得自己很無辜,簡直是平白躺槍。

  「我相信,不需要任何誓言,你說的我都相信。」上校望向簡,他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掙扎和歉意。

  看著上校的樣子,簡有些緊張起來:「那你怎麼了?是因為瑪麗安小姐嗎?威樂比不是什麼好東西,早點離開他是一件好事,真的嫁給這樣的人才是一輩子倒楣呢。」

  接著,簡把瑪麗安的「舞會暈厥事件」告訴了上校。猶豫了一下,又把她請愛德華茲先生搗亂,讓威樂比娶不上有錢老婆的事也說了出來。

  上校啞然失笑。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走到坐在壁爐另一邊的簡跟前,俯下身,把她圈在座椅裡。

  就這樣似抱非抱的過了好半響,簡才聽到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對不起。」

  簡抬起頭,疑惑地看向上校,問道:「怎麼了,克裡斯?」

  很快,沒有得到回應的姑娘挑了挑眉,聲音瞬間變得冰冷尖銳起來:「您不是又為了瑪麗安小姐致歉吧?」

  布蘭登上校哭笑不得起來:「親愛的簡,我早就說過了,我和瑪麗安小姐沒有任何關係。」

  頓了頓,看著因為吃醋而變得氣鼓鼓的姑娘,他又說道:「你放心,在她眼裡我就是一個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糟老頭子。」

  我的傻姑娘,只有你,才會把我放在心上。

  「你很遺憾,是不是?說不定很快熱情奔放的瑪麗安小姐就想起你的好了。」簡瞪了上校一眼,轉頭看向壁爐。

  布蘭登上校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總不能說他看不上那位女士吧,這也太違背他的教養了。

  當男人被逼到絕境時,他們的行動力往往是驚人的。一貫溫文爾雅的布蘭登上校一把把這個胡攪蠻纏的姑娘從椅子上連拽帶抱了起來,然後吻上了她嘟著的小嘴。

  懷裡的姑娘先是驚訝地張開了嘴,上校抓住戰機趁虛而入。很快姑娘回過神來,就開始慌亂地掙扎,上校緊緊地箍住了她的腰身,讓她動彈不得。漸漸地,姑娘也放鬆下來,與戀人一起沉浸在激情中。

  等兩個人結束了彼此間的第一個吻,回過神來,簡姑娘才發現,自己正嬌弱地掛在愛人的脖子上。

  哦,感謝她有一個從過軍,身體高大健壯的戀人,居然沒被接近170的她拽倒。呃,對於19世紀,這是不是發展的有些太快了?麗茲和達西婚前經過這一遭了嗎?天啊,克裡斯不會以為我是個豪放女吧,雖然接吻只是小CASE,但是在這個年代合適嗎?合適嗎?簡姑娘居然還能囧囧有神的思考。

  看著簡還在愣神,布蘭登上校把懷裡的愛人半扶半抱到了沙發上一起坐下,當然他也沒有放過難得的好福利,他順手把迷迷糊糊的簡摟在了懷裡,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髮。


第32章 另一種解決方案

  簡在上校懷裡趴了好半天,最初是有些不好意思,後來卻是不知所措。她覺得剛才的舉動實在不應該在19世紀發生。可是,不是她先主動的,應該就沒事了吧?天哪,這還是那個老古板布蘭登上校嗎?

  早在巴頓時,簡就發現上校的性格有些被動悶騷,但是卻極其寬容隨和,後者在久經世情的的人身上才能看到,簡選擇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看中這一點。

  一個女人在二十歲、三十歲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可是到了四十歲,她多少也能明白什麼樣的男人是真正的好男人,什麼樣的男人更適合自己。

  簡自家知自家事,她的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雖然因為一直生活在閉塞、停滯的19世紀鄉村,她的閱歷和眼界沒能和真正心理年齡吻合,但是她的心態卻多少有些蒼老了。

  她明顯的發現,自己的性情比以前更淡定從容,事實上,這些年,幾乎沒有事能讓她真正憤怒生氣。同樣,經過十幾年的壓抑,她從骨子裡愈發地不願勉強自己。

  她和妹妹們雖然聊得來,可往往都是她在遷就,畢竟以她的年紀對少女的心事和緞帶花邊興趣著實不大。她倒是和歲數大點的太太們更有共同語言,但是來到這個時代,她才知道,名校輩出的英國,在19世紀初,教育無論是水準,還是普及率,都實在有限。

  她決定久居巴斯,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她不想勉強自己每天和那些無知的鄉村婦女們聊雞蛋、牛肉、綢緞、帽子……;或是聽那些沒看過幾本書的傻蛋青年說些毫無意義的奉承話。無論是在朗博恩,還是在倫敦,她都必須一邊遵守淑女規則微笑,一邊在心裡數著這個蠢貨今天又說錯了幾個地方。或許這就是職業病?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標準的英倫淑女,雖然她可以做的很標準。而且她自私,也愛錢,還缺乏安全感。所以她更傾向於選擇一個有見識,品性正直寬容的男士。前一點能讓她和丈夫多少有些共同語言,免成怨偶,後一點能讓她在婚後保有一定處置自己嫁妝的權利。而很幸運,引發她好感的布蘭登上校正是這樣的人。

  可是現在,她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足夠瞭解這位先生。

  他們正在熱戀中,彼此相愛,也很幸福。不過,這位先生,自他們倫敦再見後,就表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主動和強勢,還有一種簡覺得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叛逆。是的,就是這種感覺——叛逆。

  在簡看來,布蘭登上校應該是一個謹守社會規則的紳士,從以往看來他也是這樣的。可是上次上校居然帶她回家單獨相處了一天,雖然是為了談小伊莉莎的事,但是他和今天一樣都主動地對她表示親昵。對於21世紀的人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於19世紀來說,這些行為太逾矩了。

  也許以往她所知的只是這位先生的的面具,或者是一部分,就像她自己一樣。這也沒什麼。可是問題是,現在和以後她應該怎麼對待這位紳士。要是按照簡學習的淑女守則,她剛才就應該給他一巴掌,可是她沒給,還很享受對方的熱情。難道現在反而要裝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嗎?

  簡沒有19世紀的少女心,所以穿越以來,她一直用理性分析自己的每一步行動,確保一切踩在規則線內,可是一旦遇到預料之外的事情,她就森森的困惑和糾結起來了。

  好在簡沒機會糾結更久。

  布蘭登上校正在享受著溫情脈脈的一刻,忽然身上的美人打了個顫。上校抬眼看去,壁爐的火小了很多,他不得不輕輕扶起趴在他身上的姑娘,站起身去給壁爐添柴。天知道他有沒有在心裡詛咒著見鬼的柴火、爐子和天氣。

  旖旎的氣氛到底消散了大半。雙方互相整理了一下,又挨著坐在了沙發上。

  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又繼續起之前的談話。

  「克裡斯,你為什麼向我道歉?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提到這個問題,簡大小姐瞬間滿血復活了。

  布蘭登上校終於明白,有些問題,不管你如何轉移注意力,女人都會記得。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我只是覺得,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被達什伍德羞辱了。」

  說完,他攜起姑娘的手,吻了吻。

  「克裡斯,你怎麼總是喜歡把所有責任都拖到自己頭上,你是怎麼當上上校的?」簡的表情有些怪異,似乎是帶著幾分掙扎,似乎不忍直視對方。

  「呃……」布蘭登上校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簡也覺得剛才的話有些不敬,趕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這麼愛幫別人頂罪,怎麼能這麼年輕就成為上校呢?」

  「……」這是覺得他傻嗎?上校無言以對。兩個人默默地對視。漸漸地都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了。

  上校還是率先打破了僵局:「軍隊裡職責明確,一切按照軍規,我不用為任何人頂罪。」想了一下,他似乎又覺得這話不確切,解釋道:「我剛才的話沒有為誰頂罪的意思,只是覺得,因為你和我在一起,才會受到這種羞辱的。」

  簡愣了愣,問道:「你很有錢嗎,克裡斯?」

  為什麼話題轉得這麼快?上校疑惑地看著簡,想了想才說道:「我想並不是因為我很有錢,而是因為在有些人眼裡我除了錢什麼都沒有。」

  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上校,簡反手握住對方的手,笑著說道:「克裡斯,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運?在倫敦城裡,我相信,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希望,做一個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人。」

  上校呵呵的笑了起來,剛才的那點抑鬱不平瞬間一掃而空。簡就是有這個能力,讓人快樂的能力。哪怕她的安慰總讓他哭笑不得。

  他伸手攬住姑娘的肩膀,和她頭挨頭的說:「是的,我很幸運,我比大半個倫敦城的人都幸運,不,應該說我比全倫敦的人都幸運,我有錢,而且最重要的是我還有你。」

  上校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他轉過頭,看了看身邊坐著的姑娘,又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伸手把簡抱在懷裡,輕聲嘟囔道:「我很幸運,很幸運……」

  簡忍了好一會兒,最後到底還是推了推他,說道:「克裡斯,別跟個傻瓜似的。」

  上校終於放開手,盯著簡的眼睛說道:「是的,我就是個傻瓜,全倫敦最幸運的傻瓜。」

  簡覺得,她的臉又發起燒來。她不敢直視上校的眼睛,轉過頭去:「你以後不要理那個瑪麗安,她就是個神經病。我壓根沒得罪過她,她總是到處說的我的壞話。聽見沒有,不許再理她!離她遠一點,那個威樂比把她甩了,回頭她纏上你怎麼辦!達什伍德一家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

  「好的,我都聽你的。」上校溫柔地說道。然後又安撫地拍了拍簡的背,接著說:「放心,在那位小姐眼裡,我除了有幾個錢,一無是處。」

  「萬一她們就是想要錢呢。你看他們成天說我拜金,可是誰也比不上她們,她們怎麼不去找個沒有繼承權的窮光蛋呢。哼!」簡不滿的說道,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聽說了,達什伍德小姐說要找個年收入1000鎊的男人,瑪麗安小姐說必須有2000鎊,不然可不夠花!」

  看著氣鼓鼓地看著自己的簡,上校摸了摸她的頭,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難道要說看過原著,還買通了詹寧斯家的僕人嗎?簡就像被人狠狠戳了一下的充氣氣球,一下子癟了下來。她乾脆耍起賴來,拽著上校的手,搖著說:「克裡斯,克裡斯,聽見沒有,不許你理她,不許你理她,她們姐妹倆你都不許理!」

  「好的,我不理她們,小傻瓜!可是萬一我去詹甯斯太太家拜訪怎麼辦?總不能不和達什伍德說話吧?」看著簡緊張他的樣子,上校覺得幸福極了,可是又忍不住想逗逗她。

  「呃……」提到詹甯斯太太,簡又糾結起來了,她一直覺得對不起那個對她和善的太太,雖然得到了諒解,可是因為不想見到達什伍德們,所以她再也沒去過詹寧斯家,可能的話,在達什伍德走前,她都不會再去。

  想了想,簡說道:「你可以去拜訪,但是不能和她們姐妹單獨相處,尤其是瑪麗安。還有,不許在那裡吃飯。拜訪也不許待太長時間!」

  「要不我帶你一起去?」上校故意問道。

  簡更加洩氣,乾脆靠在上校肩上說:「我不去!我是怕了她們姐妹了。你不知道,那個瑪麗安是個間歇性神經病,誰知道她哪根筋不對勁了,又要發脾氣大吼大叫。而且她們姐妹倆都愛暈倒,要是不順她們的心,再暈倒了,我的名聲就完了。你幫我給詹甯斯太太解釋一下,她對我那麼好,可是我實在怕了達什伍德了。」

  「我以後也少去。我和詹甯斯太太說,等達什伍德們回巴頓了,我們再去拜訪她。」上校看簡有些心情不好,就安慰道。

  「好!」簡得到上校的保證,也高興起來了。

  上校猶豫了一下,問道:「達什伍德這麼可怕嗎?在巴頓那個布朗太太不是更壞,我也沒見你怕。」

  簡想了想,解釋道:「我並不怕壞人,布朗太太敢向我伸手就要有被砍手的覺悟。達什伍德姐妹沒有教養,喜歡扒著男人不放,但是那是她們自己的事,壞的也是她們自己的名聲。我才懶得搭理她們呢。只要她倆不來扒你就行了。除此之外,她們也沒做什麼惡事。」

  上校忍俊不禁,不過還是接著說道:「可是她們說你的壞話,敗壞了你的名譽。」

  「呃……,你說的是我為了錢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些話吧。」簡煥然大悟,想了一下,她說道:「其實我不太在意啦,又不是真的,而且這個謠言的段數真的很低,不會有多少人相信的。如果不是瑪麗安當面說出來,我才懶得和她們計較呢。」

  說到這裡,簡頓了頓,有些沒精打采地接著說:「我隨便讓人傳一點她們姐妹做過的事出去,她倆的名聲就能敗壞掉。可是她們嫁不出去,對我也沒什麼好處。萬一她們賴在巴頓,以後我們還怎麼去巴頓看約翰他們。況且大家都是女人,本來就生活不容易,只要問題不大,我也不想為難女人。」

  上校愣住了。他一直覺得,簡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這一點讓他既心疼,有憂慮。這次的事讓上校很生氣,因為在他看來,這是敗壞他未來妻子的名譽,詆毀他們的感情。他之所以沒有表現出來,不過是因為對方是女人,是他的好友約翰的外甥女,而且對於上校來說,她們也算得上是熟人了。

  可是簡卻比他想像的還要高尚,還要寬容,一點也不跟她們計較。上校覺得,可能自己一直低估了這個姑娘。

  「達什伍德們聽到你的話一定會羞愧的,她們應該慶倖遇見了你這麼寬容的人。她們那樣惡意詆毀,要是別人一定不會輕易地放過她們的。」上校由衷地說道。

  「她們羞不羞愧,我不知道。我很不幸遇到她們才是。希望她們以後離我遠點就好。」

  想到上校反復討論達什伍德姐妹的那句話,簡有些不解。那些話對於她來說真是連毛毛雨都算不上。再過200年,有些女孩對著介紹人,甚至相親物件,都會直接說出來,只找有錢男人。這也沒啥啊,圖財的圖財,圖色的圖色,大家各取所需,多大點事啊。

  不過,這個時候,這樣的指責可能就夠得上人身攻擊,尊嚴名譽之類的問題了。她不能不把這個當回事。想到這裡,簡故作嚴肅,對著上校問道:「克裡斯,你是不是很介意瑪麗安小姐的話?」

  上校現在被簡折騰得一聽到瑪麗安就緊張,他迅速的回答:「不,我一點也不介意。」

  「……那你幹嘛一直揪著問我呢?」簡疑惑起來。

  上校這才知道自己辦了個烏龍,趕忙補救道:「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的謠言太過分了,有傷你的名譽。」

  簡姑娘其實並不擅長處理這種在她看來不痛不癢的小問題,可是作為一名淑女,總不好顯得對名譽不在意。所以她只好斟酌著回答道:「這種事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而且我也不能上街去和人挨個解釋,我和你在一起不是為了錢。這樣很奇怪,好不好?」

  上校想了一下,說道:「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我會和約翰,還有詹甯斯太太說的。約翰是達什伍德姐妹的舅舅,詹甯斯太太邀請她們姐妹來倫敦,他們有責任監督她們的言行。我也會讓約翰寫信給達什伍德太太,提醒她好好管教女兒的。」

  這麼嚴重啊?簡完全是被囧到了。還是業務不熟悉啊,住在鄉下很多事都沒經歷過,處理起來也沒有參照物。所以,簡決定,這種事還是聽本土人士的意見吧。

  簡柔順的答道:「好的,都聽你的,克裡斯,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你要提醒我,我沒經歷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當時只是覺得在詹甯斯太太家失態了,現在想想,你說的對。這本來就不是我的錯。」

  上校很享受戀人對他的依賴,決定一定要快點把這件事辦好。他寬慰簡道:「雖然你在詹甯斯太太家爭執不對,但是事關名譽,也是情有可原的」

  簡一邊聽著上校的話,一邊腹誹著班納特先生和嘉丁那舅舅,你倆是本地人啊,怎麼也不提醒我一下,這事還可以這麼辦啊。真心想給上校點100個贊了,如果不是怕嚇著男友,簡就要撲上去獻吻了。太完美了,有木有!

  想著上校對這個問題的重視,簡也認真起來。

  她以前一直挺不明白,為什麼有錢人怕人圖他錢,有貌的人怕人只在乎她的臉,不過等她有錢有貌的時候多少有些理解了。

  這是個好機會,她覺得可以借此向上校透露一點她的情況。

  「克裡斯,你是不是也擔心我是為了錢喜歡你的?」

  「不,簡,我從沒擔心過這個問題。」上校嚴肅地說。

  「放心,克裡斯,我有錢,我不會貪圖你的錢的。」想了想,覺得剛才的話不夠力度,簡又補充道:「我真的有錢,我的錢足夠我自己花了。要不我們立個合同,我只花自己的錢。」這樣就可以自己支配嫁妝了,簡陰暗地想到。

  「哦,不,親愛的,我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上校很顯然有些激動,他攥著簡的手,看著她說道:「在有些人看來,我只能靠金錢來吸引女性。我以前覺得這是侮辱,可是現在,我真心希望我能夠更富有,也希望你能像他們所說的那樣,被我的財產所吸引,哪怕能因此多青睞我一點點也好。」

  誰說悶騷男不會說好聽話的?簡覺得,上校現在簡直是被魯伯特那個花花公子附體了。好吧,就算魯伯特,也不見得能說出簡的親親愛人說出的情話。


第33章 下定決心

  簡和上校又在起居室裡說了好半天話,才有僕人來敲門,通知該吃晚飯了。走出起居室,上校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然和簡獨處了一下午。可是,平時班納特家看起來規矩挺嚴整的。

  吃完飯的時候,上校邀請三個班納特一起去聽歌劇,還表示自己已經提前預定好了包廂。班納特先生和瑪麗小姐說兩人要去參加舞會,都婉拒了。不過看上去,父女倆都不介意他和簡單獨約會,而且似乎比兩個戀人都高興。

  難道就這麼放心他嗎?還是簡在家裡處境已經這麼艱難了?想起那兩張薄薄的名單,上校為他的姑娘心疼起來。或許他應該早點求婚?

  吃完飯,兩個人乘車來到了科文特花園皇家歌劇院。

  雖然簡更愛看話劇,但是,在這個時代,還是歌劇更高雅和普及,所以一般也只能看這個了。不過聽說早幾年,倫敦的劇院還是有不少戲劇演出的,可惜簡沒趕上好時候。好在簡學了這麼久的音樂,後來,又因為愛看劇,簡還專門學了義大利語,現在至少也能聽得懂一半。要是擱在剛穿越那會兒,只怕欣賞不了。

  兩人一起來到二樓的包廂,位置不太好,是左側第三個。其實簡更喜歡坐在樓下的散座看劇,又近又清楚,還不用歪著脖子看,可惜為了顯示上流社會的淑女風範,她是沒敢和任何人說起。

  上校表示了歉意,簡無所謂的安慰了愛人。現在就進場的人不算多,兩個熱戀的情人就手牽手,頭挨頭的在陰影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很快歌劇開演,是《費加羅的婚禮》,簡以前學義大利語時,學過這個劇本。她拉著布蘭登上校興致勃勃地坐到前排,拿出觀劇鏡看向舞臺。

  因為大多數都能聽懂,簡聽得很開心,把上校忘在了腦後。上校學過法語和拉丁文,也會點西班牙語和荷蘭語,可是沒學過義大利語,所以他壓根聽不懂臺上唱的什麼。不過好在有美女在側,他也覺得心情愉悅,只是如果簡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不是舞臺上那就更好了。

  上校靠在椅子上,一邊傾聽美妙的音樂,一邊看著身邊的姑娘。他覺得很久沒這麼放鬆了,自從小伊莉莎的事解決後,他覺得好像放下了一個重擔。現在是時間想想他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按照他的設想,應該是和簡相處上幾個月,到了倫敦社交季結束,再考慮這個問題。可是現在,他卻想儘快得到這個女孩。是的,得到她,讓她在各個方面都屬於自己。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他們可以朝夕相處,無論他去哪兒,她都可以陪在他身邊,不用擔心,不用掛念。

  當然,上校也不得不承認,他身體裡那種莫名其妙的渴望,也讓他愈發焦躁。布蘭登自認是一個正派人,哪怕他的好朋友約翰曾是個花花公子,他也沒受到多少影響。軍營裡的士兵和軍官多少也會說些粗話,上校不會阻止,但也從不參加。

  布蘭登並不知道這種狀態是否正常,他實在缺乏這方面的經驗,也無從去求證。他的青年時代幾乎都是在壓抑中度過。和伊莉莎的愛情短暫又甜蜜,可是他沒來得及仔細體驗,就失去了這個姑娘。隨後,他大多是駐紮在殖民地,那裡的海盜,鴉片販子,投機商倒是不少,可是體面人少得可憐,更別提淑女了。而他既沒心思,也沒機會和同階層的女性相處。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讓他既焦慮又尷尬。就像此刻,他的目光總是忍不住會從眼前這位姑娘的金髮上往下滑,掃過她玲瓏有致的身體,又回到她的側臉上,確切的說是回到她的唇上。他一邊鄙夷自己,一邊又對下午的熱吻回味不已。如果不是簡此刻正舉著觀劇鏡,他只怕又要把她柔軟纖細的小手牽在手中了。

  哦,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上校覺得簡直難以忍受自己了。當然,任誰在做了36年的正派人後,忽然發現自己居然還有成為一個浪蕩子的潛質,都會難以接受的。可是為什麼他的目光總會落在他覺得不應該落的地方?

  簡練了一陣子聽力,頭歪的也有些累了,又想起自己的親親男友還在旁邊。她放下望遠鏡,轉過身來把手伸向上校,輕聲叫道:「克裡斯。」

  上校剛剛起作用的自製力,在愛人的纖手和柔聲呼喚中,立刻土崩瓦解。他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把頭湊了過去,小聲道:「怎麼了,簡?」

  「你喜歡聽歌劇嗎?我都沒問過你,我的義大利語才學沒兩年,不大好,光顧著聽歌詞了。」簡有些不好意思,約會把男友忘了,實在是不對啊。

  「我不懂義大利語,不過可以欣賞一下音樂。」上校松了一口氣。

  「啊,那早知道我們就不來了,要不我們回去吧,反正這個劇我也聽過了。」簡趕忙說道。

  「沒關係,音樂也很美妙。」上校微笑著說,他可不想放過和簡相處的機會。

  「那我給你翻譯吧,這個劇本我讀過。不過有的地方不大記得了,要是譯不好,你不要笑我。」簡想了想說道。

  「好。」上校覺得,只要簡的注意力在他身上,他就很高興。

  兩人不好一直在前排竊竊私語,就挪到了後排坐下,簡附在上校耳邊,輕聲地把歌詞大意告訴他。上校的腦子,在姑娘的低語和喘息中,早就化成了漿糊。他把手搭在姑娘的椅背上,聽著姑娘的輕言碎語,好半響才輕輕地嗯一聲。

  上校覺得自己一直處於一種半醉半醒的狀態中。他自然沒有沒有喝酒,但是卻仿佛在戀人的柔情中醺醺然了。過了不知多久,樓下池座旁邊的蠟燭亮了起來,上半場已經完了,到了幕中休息的時候了。

  簡和上校也相攜走出包廂。二樓的休息廳裡,一些盛裝的人們三三兩兩的或站著,或坐著,大家都在聊天。

  兩人準備過去拿些飲料喝。忽然迎面走過來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士,他的嗓門很大,嚇了簡一跳:「布蘭登,你居然也來聽歌劇啊?」說完,他好像才看見簡一樣,降低了聲音,又道:「這位小姐是……?不介紹一下嗎?」聲音中有股子戲謔。

  上校有些嗔怪地看了朋友一眼,說道:「這是簡班納特小姐。這是亞歷山大米勒,陸軍上校,我在東印度時的戰友。」

  兩人相互行禮問好。一起走進了休息區。

  簡要了一杯咖啡,昏暗的燈光,長時間集中精神傾聽和翻譯讓她有些疲憊。她好不容易找了一個角落,一邊喝咖啡,一邊吃著上校端來的小點心,偶爾聽幾句旁邊人的聊天。

  「班納特小姐!」簡忽然聽到有人叫她。

  她抬起頭去,看到了泰勒子爵夫人。旁邊的或許是她的姐妹,簡不確定了。她雖然沒有臉盲症,但是也不能過目不忘,所以見過一面的人實在是記不清。

  簡趕忙行禮:「子爵夫人,您好!」

  她正想裝不認識旁邊的夫人,子爵夫人反而先說話了:「這位是我的堂妹,愛麗絲梅恩爵士夫人,這位是她的二兒子法蘭西斯梅恩,這位是簡班納特小姐。」

  大家又是一番見禮。見禮完畢,簡想著,要不要把布蘭登上校介紹給對方,可是以什麼身份,這個時代可沒有男朋友一說。所以,簡決定忽略這個問題。

  泰勒子爵夫人今天特別熱情。當然,作為一個銀行家的太太,她平時也很長袖善舞,不過更矜持一些罷了。

  她笑著對簡介紹自己的外甥:「法蘭西斯去年剛從劍橋大學畢業,他和您差不多大,我記得您今年22歲吧。」

  「……23歲,我今年23歲了。」簡笑著說。心裡腹誹道,您是貴族嗎?禮儀呢?怎麼上來就問年齡啊。

  子爵夫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說道:「法蘭西斯今年22歲,比您小一歲。」

  簡抑鬱了。這是提醒姐歲數大嗎?怎麼剛見面就談年齡啊?跟相親一樣。難道就是相親?

  想到這裡,簡看了看旁邊的梅恩先生。身材不算高,最多有175,站在足有170的媽媽和姨媽旁邊,簡剛才硬是沒注意到,好在不是流行的蒼白瘦弱型,還算陽光精神。

  簡今天和戀人約會,特意盛裝打扮過,加上心情也好,整個人容光煥發。她看著梅恩先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梅恩先生居然有些靦腆,臉都紅了。簡差點嘔出一口老血。天哪,不知道的還以為姐怎麼你了呢。

  子爵夫人卻很高興,她問道:「班納特先生呢?是他陪您來的嗎?我聽說您去巴斯療養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簡猶豫了一下,說道:「爸爸和瑪麗去參加舞會了,我和他的朋友一起來的。我11月份就回來了,一直呆在朗博恩。您今年是在國內過的年嗎?我聽子爵說,冬季你們經常出國去度假。」

  「哦,子爵太忙了。我們好久都沒一起出去了。」子爵夫人高興的說。

  子爵夫婦感情不錯,年輕的時候經常一起到歐洲大陸各處遊玩。簡的話剛好搔到了子爵夫人癢處,讓她對這位姑娘的評價也高了些。剛才堂妹非要她主動和簡打招呼,介紹兒子給她認識的怨氣也消散了些。

  幾個人這邊客套著,不遠處站著的米勒先生卻正在調侃老戰友:「克裡斯,你再不過去,你的小美人就要被叼走了。你看看子爵夫人的樣子。」

  布蘭登上校看了朋友一眼,繼續喝著手中的紅茶,沒有吭聲。

  「你怎麼還是這麼不愛說話,你這樣可不行,我還以為你成天和約翰呆在一起會變得活潑點呢。女人都喜歡會說好聽話的男人。」米勒先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倒是會說好聽話。」布蘭登上校挑了挑眉。

  「好了,好了,別揭我的短了,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我是真心替你著急,這位小姐看起來不錯,你也就別慢吞吞的的了。」

  米勒先生一句無意的話敲到了布蘭登上校心上,他看向姑娘,又開始猶豫起來,要不要早點求婚呢?

  正在這個時候,第一遍鈴響了起來,簡沖他笑了笑,招呼他過去。兩位上校先生走了過去,簡先把另外三位介紹給兩位男士,然後又說道:「這位是克裡斯布蘭登上校,我是和他一起來的,這位是他的朋友亞歷山大米勒上校。我們有包廂,就不過去了。」

  從對面先生的臉色中,布蘭登猜到米勒說的沒錯,這是給簡介紹別的男士嗎,他還在旁邊呢?

  接著鈴又響了起來,大家紛紛入場,雙方也匆匆告辭。米勒先生走之前給布蘭登上校做了個手勢,簡沒見過,就追問上校,上校總是不肯說。想到應該不是什麼好事,簡也沒了繼續問下去的興趣。

  進了包廂,上校直接拉簡坐在了後排,還很強勢地用手環住了她。簡還來不及說什麼,上校就趁著開幕前的黑暗把她擁進了懷裡,吻住了她。

  整個下半場,兩人都沒有聽什麼歌劇,全是在親親我我。不過簡正好把露西,愛德華和埃莉諾三人的八卦告訴了上校。上校驚呆了,他一直對埃莉諾的感覺不錯,就算是有暈倒門,也更多覺得她是受了瑪麗安的帶累。畢竟在巴頓花園裡,埃莉諾還是為他和簡說話的。

  現在,上校很是質疑達什伍德的家教。因為他個人的經歷,上校對那些三心二意的人總是很看不過眼,現在他就很反感費拉茲先生,不過他倒是又有些聖父心發作,對露西小姐充滿了同情。

  第二天一早,布蘭登上校起床後,一個人在家裡的書房裡呆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他匆匆的吃完早飯,就去了銀行。他終於決心要早點向簡求婚,現在第一件事就是他需要一枚戒指。

  上校從收藏的寶石中選中了幾塊紅色的,本來他準備選擇藍色的,因為簡的眼睛就是藍色的。可是在看到實物後他又改了主意,他想起在巴斯和簡定情的玫瑰花,想起每天簡收到玫瑰時微紅的雙頰。他覺得紅色才能表達他的愛意。

  上校帶著寶石來到了著名的傑拉德珠寶店。經過一上午,他才和工匠商定了設計圖,然後又從幾塊寶石中挑出最合適的一塊。接著就是等待了,畢竟上校帶回來的只是粗粗打磨過的原石,還需要精細的加工。

  從銀行出來,上校去拜訪了約翰家,和他單獨談了很久,之後約翰陪著上校拜訪了岳母詹甯斯太太,第二天又給巴頓鄉舍寄了一封信。

  這些簡小姐並不知道,她正和爸爸、妹妹閱讀麗茲和朗博恩的來信。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想先聽哪個?」瑪麗調皮的問道。

  現在班納特先生過得很不錯,因為在他大女兒帶領下,五個女兒都很有吐糟的天分,也能充分欣賞和分享他的幽默。為此,班納特夫婦倆的關係還不錯,班納特先生認為,雖然太太沒給他生下兒子,但是五個女兒都很聰明可愛,性格上也很像他。和女兒溝通沒有障礙,多少彌補了沒兒子的遺憾。而且他也算白手起家,給幾個女兒掙下了大筆嫁妝,生活基本上處於樂無憂狀態。

  「哦,爸爸選吧。」簡謙讓到。

  「先聽聽你媽媽說什麼吧!」班納特先生還是更擔心不靠譜的老婆。

  「媽媽說的,一個壞消息,會繼承我們的家的柯林斯表哥要來視察他未來的產業了,還準備在我們姐妹中間挑選一個做朗博恩未來的女主人。媽媽叫我們回家,還要帶上麗茲和達西。」

  「那麗茲說了什麼?」

  「麗茲他們大後天就到倫敦了。」

  「那我們後天宴請約翰爵士一家和詹甯斯太太吧。達西不喜歡他們,可以叫舅舅和布蘭登上校作陪。等會爸爸把請帖寫一下。」

  班納特先生點了點頭,就準備回書房,現在,幾乎是大女兒安排什麼,他幹什麼。

  「簡,爸爸,你們難道就不生氣嗎?」瑪麗憤憤地說。

  「那有什麼氣的,爸爸媽媽又不會把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嫁給他。他愛看什麼就看吧,反正他也不能把朗博恩現在就看走,最多流流口水罷了。回到他的教區,還是只能住他的小房子,花他那微薄的薪水。爸爸現在年輕力壯,再好好鍛煉身體,回頭直接把朗博恩傳給表哥的兒子好了!」

  班納特先生和瑪麗都笑了起來。大家一起商量起宴會的安排。想到瑪麗還沒親自操辦過舞會,簡就建議班納特先生乾脆辦一場小型舞會的了。

  班納特家三人寫請帖,定菜單,請樂隊整整忙了兩天,終於在第三天開了一場26個人的小舞會。邀請了約翰爵士夫婦,詹甯斯太太,斯蒂爾姐妹,嘉丁那夫婦,布蘭登上校,愛德華茲先生,還有兩家去年社交季認識的鄉紳,因為女士偏多,愛德華茲先生和布蘭登上校還每人帶了兩個軍隊的單身漢來。

  舞會很成功,簡這些年一直致力於改良英國黑暗料理,加入了無數中餐元素,所以菜肴自然是讓賓客滿意。班納特家現在不差錢,請的樂隊也能不錯,舞會上小夥子們很多,姑娘們跳舞也跳得很滿意。

  班納特先生雖然不那麼愛熱鬧,但是和約翰爵士相處的卻還不錯。因為去年簡在巴頓做了近三周的客,班納特先生覺得有必要邀請約翰一家去朗博恩做客,而且簡早就提到要送給約翰爵士一條獵犬,正好他可以自己去選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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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准女婿上門

  五天之後,班納特一家一起返回了朗博恩,同行的有達西夫婦,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出人意料的是還有賓利先生。詹甯斯太太的小女兒就要生產,自己家中又有客人,也不便離開,所以婉絕了邀請,反而邀請莫莉去她家小住幾天。

  簡一直覺得詹甯斯太太更適合和她的便宜老娘做好閨蜜,沒想到她和嚴謹認真的莫莉的感情卻非常好,難道這就是青梅青梅的魅力。

  大家啟程的不算早,但是因為路途不遠,所以午飯前就到達了朗博恩。

  柯林斯先生是昨天晚上到的,比班納特太太信裡寫的早到了一天。不過,也沒人關心他早到晚到的問題,所有的小班納特都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漠態度對待他。畢竟,她們的老爹班納特先生現在活蹦亂跳,這位表兄大人卻跑來提醒人家自己是遺產繼承人,還想在她們姐妹裡挑挑揀揀,實在是沒人會喜歡。

  不過,班納特太太卻興奮異常,她竭盡所能地招待這位先生,向他展示朗博恩富裕的生活和班納特家美麗的姐妹。

  簡無語的看著兩個盛裝打扮的妹妹,再加兩件首飾她們都可以去參加倫敦的貴族舞會了。凱蒂和莉蒂亞還沒到進入社交界的年齡,但是自從簡發財後,每年過年回來都會採買不少布料、首飾和倫敦時興的玩意。不過幾個小班納特從小就被她培養的比較節儉,又成日待在鄉下,所以撿幾個姐姐的舊衣服穿也是常事。今天她們穿的都是簡半個月前送回來的料子做成的裙子,班納特老娘真是用心良苦啊。只是柯林斯先生他認得出來嗎?別媚眼做給瞎子看了吧!

  布蘭登上校一到朗博恩,就受到了班納特太太最熱情的招待。看到上校先生之後,女主人把她過去的寵兒達西先生,最喜歡的貴客賓利先生,還有打算隆重招待的柯林斯表侄全拋到了腦後。同來的約翰爵士更是只打了個招呼。幾個小班納特紛紛懷疑,媽媽可能連約翰姓什麼都沒記住。

  上校受寵若驚,班納特太太一直關注著他,不停地詢問他對每一道菜的看法,只要他稱讚了哪一種食物,那麼班納特太太就巴不得把那些食物都放進他的盤子裡。

  沒有人給他解圍,包括他的愛人在內的所有班納特都幸災樂禍的看著他,他未來的連襟達西和他的朋友賓利臉上都露出了慶倖之色,約翰甚至還在一邊煽風點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班納特家的僕人給他添菜的速度都比別人快,害得他都來不及拒絕。

  可憐的上校從不曾受到過這麼多矚目,所以他吃撐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吃下比平時多了三分之一的食物。此時,上校才回過神來,他的精明起了作用,在環視餐桌一周之後,他可憐兮兮地看向了自己的戀人。

  簡最受不了上校用這種眼神看她,就轉頭對班納特太太說道:「媽媽,您可不能忘了約翰爵士。您一定還記得吧,去年我在巴頓受到了多麼熱情的招待。「說完簡的目光掃過餐桌兩旁的僕人。

  很快,班納特太太的關注目標就轉移了。她是個簡單的人,誰對她和她的家人好,她就對誰好。現在她一次又一次地對這位熱心的爵士先生表示感謝。關懷他的每一個表情和舉動。

  上校一邊感慨親親女友對他的關愛,一邊旁觀老友步上他的後塵。好在午宴很快結束了.

  在用過這頓朗博恩能做出來的最豐盛的午餐之後,賓利先生和達西先生表示要去內瑟菲爾德莊園。原來賓利先生居然把內瑟菲爾德買了下來。本來這位先生準備在德比郡置業,但是德比但凡好些的土地幾乎都姓達西。

  賓利本人喜愛玩樂,人也懶散,覺得內瑟菲爾德離倫敦近,鄰居也很淳樸友善,最終決定把這裡買了下來。現在他們就是去和主人商量最後的交接事宜。

  他大方的承諾,一收拾好新家就開舞會請所有的鄰居去跳舞。可惜現在凱蒂和莉蒂亞都還沒參加社交,簡和瑪麗對舞會興趣一向不大。賓利先生渴望的一呼百應是沒戲了,他只好和冷面好基友一起乖乖的去看房了。

  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則準備去看看獵犬。

  當初班納特大小姐養來致富的兩隻獵犬已經發展到了二十幾隻。現在還有一片犬舍。

  這種獵犬雖然價格不低,但是繁殖困難,一胎一般只生一隻,偶爾才有生兩隻的。開始時,簡為了擴大規模,就把每次生下的母犬都自己飼養,公犬才賣掉。所以一度發展緩慢,一年就能賣出一兩隻小狗。

  等到真正形成了規模,班納特家已經發家致富,不用靠賣狗賺錢了。不過到底養久了,有了感情,而且班納特先生和幾個小姐都喜歡狗,所以還是留下了不少。現在犬舍裡一個月到三個月的小狗就有六隻,還有兩隻還未滿月。

  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一人挑了一隻獵犬。簡就向班納特先生建議把剩下四隻小狗的送給達西、賓利還有跟著看熱鬧的表兄,兩隻沒滿月的她要留下給自己和舅舅。

  約翰爵士好奇地問道:「班納特小姐,您也會打獵嗎?」

  「我和爸爸學過一點打獵和釣魚。不過打不准的居多,我到現在也只獵獲了一隻野鴨子和一隻兔子,確切的說,那只兔子應該算是獵犬抓住的。倒是釣魚容易點,只要有耐心總是有收穫的。」簡笑著回答。

  柯林斯表兄不合時宜的冒了出來,給簡講了一通淑女應該如何溫柔貞靜的大道理。聽得簡的頭都大了。

  簡不知道的是,莉蒂亞從小被她管教甚嚴,所以輕易不敢逾矩,但是她性格中固有的叛逆大膽,卻改變不了,只是被壓制而已。這次知道柯林斯表兄要來,莉蒂亞最是氣憤,但是害怕大姐,所以不敢出手捉弄這個表兄。

  畢竟,現在朗博恩的僕人都是聽大姐的,哪怕她不在家,也有無數報耳神。就連她和凱蒂的貼身女僕南茜也是姐姐的人。南茜是露西的那個妹妹。因為露西的緣故,在她小的時候,簡就提拔她做了自己的貼身女僕。簡一直對她很好,教她識字,讓她旁聽莫莉的英文課,她也忠心耿耿,只聽簡的話。

  後來簡搬去巴斯常住,因為不放心家裡,特別是兩個妹妹,就把南茜留在家裡,照看她倆。南茜識字,會寫信,每週都會給簡寫信,把朗博恩的事詳細的彙報給她。所以,就算三個姐姐都離開了,莉蒂亞和凱蒂也不敢不老實。當然,這麼多年的教育也是有用的,這兩位小姐性格還算穩重。

  莉蒂亞因為不敢自己動手,所以就悄悄勸說媽媽,不要把簡和布蘭登上校的事告訴表兄,免得兩人婚姻不成,影響簡的名譽。在她看來,這樣柯林斯多半會追求年齡最大,又最漂亮的簡,要是惹怒了簡,肯定要動手收拾他了。

  可惜莉蒂亞小妹妹的算盤打錯了,雖然柯林斯確實把目標瞄準了簡,但是以簡姑娘的懶惰程度,只要柯林斯先生不試圖對她不敬,她一點壓力都沒有。從她18歲起,被蠢貨追求的難道還少了?自家妹妹犯蠢,姐姐應該收拾,難道別人家孩子犯蠢,她也要操心嗎?

  柯林斯的話說的幾位小姐偷偷直樂,幾位先生面容扭曲,只有他教育的對象哭笑不得。

  「表哥,很多貴族女性都會騎馬、打獵呢,這也沒什麼。」簡無奈地打斷柯林斯先生,免得他把教育她當成了佈道會。這裡還有其他兩位客人,簡可不想讓表哥丟班納特家的人。但是簡的願望註定要破滅了。

  表哥童鞋立刻接嘴道:「貴族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去從事各種玩樂,但是簡表妹,恕我直言,您畢竟不是貴族女性,您只是一個鄉紳家的小姐,所以您應該做符合您身份的事。」

  簡森森的疑惑了,她的身份該做什麼啊?她轉頭看向老爸和男友,只是他倆的目光中也充滿了驚訝和困惑,這貨是傻子吧!

  班納特先生不滿地說道:「是的,我女兒是鄉紳家的小姐,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不用你再重複了,但是我不覺得她因此就連打獵釣魚的資格都沒有了。」

  柯林斯先生連忙解釋道:「我並不是說簡表妹沒有資格從事這些活動。她是您的長女,您沒有兒子,所以您重視她,培養她是正常的。但是表妹終歸是個女子,她還是要嫁人的。伊莉莎白表妹都結婚了,可是簡表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家,這不就說明了,她學的這些對她婚姻並無裨益之處嗎?」說完他又轉頭問向麗茲:「伊莉莎白表妹,你也打獵、釣魚嗎?」

  看戲看的正高興的麗茲沒想到矛頭忽然轉到了她的身上,她結結巴巴地說:「不,我對那些不感興趣。」說完她看著正怒視她和表哥的父親,欲哭無淚。哦,達西,快來救救你的麗茲!這個傻蛋,一上來就戳爸爸的痛處,害的我都被遷怒了。

  「柯林斯表兄,請您指教一下,什麼是符合鄉紳小姐身份的事?」看著老爹被氣得面容扭曲,簡硬著頭皮轉移話題。

  表兄戰力無雙,壓根沒發現班納特先生的怒意和布蘭登上校的不滿。看到表妹願意受教,很高興的為她答疑:「您應該在家做做針線,照看一下廚房,當然有空也可以從事些園藝工作,這是很好的鍛煉和休閒的方法。」

  「是的,這很有道理,我們也和家庭教師學習過這些,只是我對園藝並不擅長。」聽著柯林斯表兄的回答中規中矩,簡就想快點就事論事,結束這個話題,免得把老爹氣得突發腦淤血。不過,這貨不會是想來氣死她們爹,好早點繼承遺產吧,簡陰暗的想到。她決定了,在班納特先生有生之年,都要想辦法隔離他和柯林斯。

  「園藝是一項和有益的活動,這個我經常從事,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還有就是,雖然班納特先生很慷慨,專門請家教教過你們各種技能,但是您還是要勤加練習,這樣您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主婦。」柯林斯高興地說道。

  「我覺得作為一個淑女,她完全不必操心這些。這些由裁縫、廚娘和園丁做就行了。她只需要每天高高興興地玩樂就可以了。」上校忽然冷冷地插話道。

  聽到上校這麼說,大家都訝然地望向他,連簡也驚訝的張開了嘴。只有約翰驚訝過後,很快變成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哦,布蘭登上校,並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請得起園丁的,所以作為一個主婦,她需要承擔更多。而且如果將來有了丈夫和孩子,她總要為他們縫製衣服不是嗎?。」柯林斯先生辯解道。

  今天客人多,從一進門就亂糟糟的,所以簡幾乎沒和上校說什麼話,柯林斯先生壓根也沒看出他們倆是一對。還以為上校只是就事論事的和他討論。

  「我覺得,一個男人如果不能給妻子、孩子提供舒適的生活,那麼他壓根就不應該結婚,免的拖累別人。妻子是男人的伴侶,不是他的僕人。他應該愛護她,照顧她,盡可能給她最好的一切,而不是像指揮僕人似的,要求她這樣那樣。」上校略顯傲慢的說道。

  一想到她的簡要用柔嫩的雙手做這些粗活,上校就想把白手套丟在這位柯林斯先生的臉上。他到底想幹什麼?怎麼敢這麼要求他的妻子?上校只覺得沒更早去定制戒指,害得他現在都沒有立場和身份站出來為簡說話。

  「可是,可是誰也不能保證,簡表妹就一定能嫁給一個有很多資財的人,畢竟她現在歲數也不小了。如果她嫁給一個出身普通的人,她還是要……」柯林斯先生繼續辯解道。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上校打斷了。

  看到這位先生多次偷偷打量簡,上校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他簡直是出離憤怒了,他幾乎低吼道:「她才剛過了22歲,既年輕又漂亮,有良好的出身和教養,一個沒有資產的人根本不配來求娶她。他只是想拖著她一起去受苦,這樣的男人既無恥又不負責任!」

  柯林斯先生被上校身上的怒氣鎮住了,他一時回不過神來,有些訥訥不敢言。

  簡聽到上校的維護,很是感動,她幾乎想撲到他的身邊去。但是看他氣得臉都紅了,就覺得又心疼,又好笑。在她看來柯林斯完全不是問題,這樣的人充其量只是個小丑。高興了,可以看他蹩腳的表演,不高興,幾句話就可以糊弄過去,怎麼能把上校氣成這樣。

  她走到上校身邊,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服,說道:「克裡斯,表哥只是說著玩的,你別當真。」說完,又用求助的眼神望向約翰爵士說:「約翰爵士,我莊園上有養殖場,您和克裡斯不是想去看一看嗎?我現在帶你們去吧。」

  約翰爵士聞音知雅,忙接到:「好的,我一直想去看看呢。」

  簡對班納特先生說:「爸爸,您和我們一起去吧?」

  班納特先生也回過神來,他看了令他厭惡的柯林斯一眼,陪著他心裡不痛快,留他和幾個女兒在一起,到底不放心,所以只好說:「你去吧,你最瞭解,剛好帶約翰爵士和克裡斯參觀一下。」

  簡看了看父親,平時班納特先生都稱布蘭登上校的,今天居然只叫克裡斯,看來上校剛才那段話打動了他。

  於是,簡丟下可憐的老父親,還有幾個等著看戲的妹妹走了。

  走前她把瑪麗叫到一邊,交代她和其他妹妹說一下,別讓柯林斯再氣到父親。畢竟,班納特先生雖然才49歲,可是每天高脂飲食,又經常喝酒,萬一有血栓怎麼辦。

  一路上,簡向上校和爵士致歉,解釋了一下自己一家和柯林斯表哥的淵源,又強調兩家素不來往,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在簡的勸慰下,上校很快高興起來,倒是把約翰爵士驚訝壞了。

  簡帶著兩位紳士參觀了養雞場,養豬場。然後被熏的臭烘烘的三人開始一起往回趕。簡才發現當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初她搞養殖時也沒覺得這麼難以忍受啊!

  上校和爵士都發現,簡在朗博恩更加自信,也更加自在。這裡的人,無論是僕人,還是佃戶都認識班納特大小姐,都尊敬她,愛戴她。他們有的遠遠地向她行禮,有的走上來向她致謝,多半都是感謝她幫忙請醫生,或者借錢給他們買藥,救治了家人。

  他們還發現,可能是發展養殖的緣故,村裡的佃戶看上去過得大都不錯,至少氣色很好。村中還有一個小學堂,簡出錢雇傭了一個鎮上的助理牧師,每天下午來教願意學習的人兩個小時識字和數學。路過時,簡特意悄悄去看了一下,有十幾個孩子和青年在裡面聽課。

  來到朗博恩,布蘭登上校發現他又認識到簡的另一面。比起她那對不愛操心的父母,簡更像是這個莊園的主人,仁慈又善良。

  不過想到那位像癩□□一樣的表哥,上校就覺得噁心。

  上校不得不承認,如果簡嫁給比他強的人,他可能會嫉妒,會怨恨,但最終也會祝福;可是如果簡嫁給根本配不上她的人,要麼他殺死那個混蛋,要麼他一定會心疼地死掉。


第35章 在朗博恩的日子

  為了怕回去太早,遇見蠢表哥,簡又帶著兩位紳士參觀了朗博恩的溫室。前兩年,簡在朗博恩建了兩個暖棚,每個都不下兩百平米,光玻璃就花了不少錢。為了這兩個暖棚,班納特家又加了一名園丁,確切的說是菜農,專管種菜。當然,以中國人對口腹之欲的重視,這也沒什麼。

  是的,班納特家的暖棚主要用來種植蔬菜、草莓、漿果之類,供全家冬、春兩季食用,花草也有,不過只有一小片各色玫瑰和幾株太太、姑娘們喜歡的植物,可以用來點綴屋子。

  雖然,在英國,愛園藝是件很風雅的事情,連皇室、貴族也有不少人愛打理自家的花園,可是班納特家的屌絲們都對此無感。所以柯林斯表兄被大小班納特以及同樣土老帽的上校秒殺了。

  約翰見到班納特家的大菜園,嘖嘖稱奇,大呼可惜。不過,在簡的邀請下,他很高興地指揮僕人選擇他喜愛的蔬菜當晚餐。三個人在溫室裡消磨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家裡。

  表哥居然不在,原來被幾個妹妹忽悠去鎮子上了。

  簡把兩位男士丟給父母,就開始忙碌起來。她讓僕人把剛才摘的菜送去廚房,和女管家商量,給晚上的功能表添加了幾個約翰和克裡斯愛吃的菜肴。又讓湯姆把從倫敦買來的大包便宜糖果和點心帶去佃戶村,分給來參與學習的孩子,還有老人和病人。另外,給那個認真的見習牧師先生也送上了一份小禮物。

  約翰爵士和布蘭登上校看著忙忙碌碌,發號施令的簡,再看著無所事事,習以為常的班納特夫婦,怎麼看怎麼覺得班納特一家畫風很詭異。

  簡忙碌完畢後,看見起居室裡,班納特先生正和約翰爵士大談打獵、養狗的心得;班納特太太正溫柔慈愛的看著她的准女婿,向他稱讚她的大閨女多麼多麼能幹,多麼多麼受人歡迎,有多麼多麼豐厚的嫁妝。布蘭登上校居然一臉嚴肅認真地聽著。好吧,這點總比達西強。

  簡沒有打攪幾人,悄悄地走上樓,去向蘇菲女士瞭解兩個妹妹的學習情況。

  蘇菲女士和莫莉一樣,也被班納特一家詭異的畫風震驚過。

  在她看來,一個鄉紳之家願意花大價錢請她,肯定是想提升家裡女孩的素質,讓她們嫁入更好的人家。班納特家幾個姐妹個人素質雖有差異,但是都還算不錯,而且她們也很有幾分姿色,人又不傻。好好教導一下,還是大有可為的。看在這一家人對自己客氣尊重的態度上,將來讓她幫忙使使力也不是不可能。等她知道幾位姑娘都有豐厚的嫁妝,更是覺得,策劃好的話,嫁幾個小班納特給貴族也可以了。

  麗茲嫁給了達西,這算得上是一門好親了。達西家是北地的望族,家資豐厚,又常和貴族聯姻,如果不是過於驕傲自矜,以他的能力四處鑽營巴結一下,弄個低等的爵位不是難事。

  不過班納特一家好像既以這個女婿為榮,又一點也不瞭解他的價值。他們還是按部就班的過著小鄉紳的日子,根本不知道趕緊借著二女婿的力,給家裡剩下的姑娘找門更好的親事。

  幾位小姐不著急,每天做功課,管家,忙的不亦樂乎。班納特先生不著急,哪怕他的所有女兒都到了婚齡,他也從沒表現出對她們婚事的半點操心。班納特太太倒是著急,可是在蘇菲女士看來,只要有個體面的男士,哪怕一年賺不到500鎊,這位夫人也會高高興興的把女兒嫁給他。反正她們有嫁妝,真愛多好啊!

  等到得知班納特大小姐給自己找了一個35歲,鄉紳出身,整日流連鄉下的陸軍上校時,蘇菲女士更是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她看來,簡是班納特家最適合嫁入豪門的姑娘。哪怕她整日住在巴斯,在蘇菲女士看來也是一種策略,每年去巴斯度假、療養的貴人有多少啊?總比在朗博恩待著強吧。更何況,這兩年,一過完年,簡就去倫敦參加社交。所以她很看好這位姑娘。

  這不單單是因為她長得最美麗動人,比簡更漂亮的姑娘,蘇菲女士見過的不多,但也不是沒有。簡甚至不是她見過最聰慧,或最才華橫溢的,在女家教看來,她的資質也不過中等。

  蘇菲女士最讚賞這位姑娘的是,她的親和力和自知之明。她發現,對這位姑娘產生好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為她很隨和,從不挑剔別人。只要她願意,她能很容易的討好別人,又不顯得過於諂媚。

  此外,最重要的是,她頗有自知之明,她非常謹慎,從不會去碰觸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哪怕她性格強勢堅定,但是她一直善於隱藏,而且她從不試圖去駕馭或改變其他人。無論對僕人,還是對她的父母姐妹,她只是善於引導,她經常通過誘導他們,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如果對方十分抗拒,她也不會勉強。

  簡?班納特的聰慧不在於她的天分,而在於她的通透。對世情,人情的通透。這樣的姑娘總知道怎麼保護自己的利益,她們會努力攥住能得到的,不會奢望得不到的。懂得適時放手,不容易被虛情假意,甚至金錢權勢蒙蔽雙眼。

  她足夠愛自己,足夠自私自利。雖然有些小善良,但絕不愚蠢,如果有人敢冒犯她,她也能狠得下心來。只要她願意放低點身段,她完全可以比妹妹嫁得更好。可是這麼一位姑娘怎麼就選擇了這樣一個男人呢?

  35歲的上校,還算年輕有為,可是他不是貴族,沒有足夠的後臺,也不過止步於此了。更何況,從他整日幽居鄉下,也看的出來這位先生沒什麼上進之心。

  她的得意門生,難道下半輩子就像班納特太太一樣做個鄉紳夫人,管管雞毛蒜皮的小事嗎?那他們班納特家幹嘛還請自己來學拉丁文,學禮儀,學哲學藝術?

  最終還是簡給女家教解了惑:「蘇菲女士,我從不看好王子和灰姑娘的婚姻。我認為門當戶對是幸福婚姻的前提,我請您來教導班納特家的姑娘,只是希望她們能懂得更多的知識,並沒有讓她們攀附權貴的打算。如果她們嫁對了人,她們可以用所學的東西愉悅丈夫,讓婚姻更加美滿;如果不幸所遇非人,那麼她們可以拿這些東西來愉悅自己,打發時間。而且,說實話,我一直覺得,在門當戶對的婚姻中,女性能獲得更多的自由和話語權。所以,我會建議我的妹妹們,為了自己以後生活舒適,最好嫁給一個身份對等的男士。」

  蘇菲女士偃旗息鼓了。簡比她想像的更加冷酷強勢,她開始為那位上校默哀了,不知道他是否瞭解這個姑娘的另一面,能否駕馭這樣一個妻子。

  樓上的簡開啟好姐姐模式,和家教商討兩個小班納特的教育問題。樓下的布蘭登上校正專心致志聽未來岳母講簡姑娘兒時的壯舉。

  上校越聽越覺得准岳父母不靠譜,簡能順利長這麼大著實不易。少年神童,7歲管家,教養妹妹,打理養殖場,布蘭登根本不記得自己7歲在幹嗎,這些不是應該父母來做嗎?看著班納特太太一臉女兒辦事,我放心,布蘭登上校才明白,班納特家給他的違和感何來。

  好吧,他只覺得更心疼這個自強自立的姑娘了。這才一會兒不見,他又想念她了。

  接下來的幾天,朗博恩的人都沒給表兄好臉色,相較之下,三個大點兒的姑娘反而是最和顏悅色的了。表兄也發現簡和上校是一對,而且班納特家沒打算將任何一個女兒嫁給他,他整個人都受到了打擊,有些失望,隱隱還有些憤憤不平。

  因為上校看管太嚴,幾乎禁止簡和柯林斯單獨接觸。簡就讓瑪麗介紹了盧卡斯一家給表兄認識,很快柯林斯先生就成了盧卡斯一家的座上賓。

  等到一周後,賓利先生在內瑟菲爾德開舞會時,附近的人都知道,會繼承班納特先生財產的表侄和盧卡斯家的大女兒是一對。舞會後,很快又傳出了他們訂婚的消息。

  這也發展太迅速了!班納特家的姑娘都目瞪口呆。和她們交好的、聰明的夏綠蒂一下就成了蠢表哥的未婚妻,朗博恩未來的女主人。

  「是夏綠蒂總比別人好,至少是夏綠蒂的話,我們以後還能偶爾回朗博恩來看看。」麗茲說道。

  簡驚訝壞了,這還是麗茲嗎。好吧好吧,這和她也沒關係,反正郎有情妾有意,嫁給一個有資產的蠢貨,總比在家裡給親兄弟當管家和僕人強。倒是布蘭登上校這幾天更緊張她了,難道這是有個愚蠢追求者的好處?

  上校確實更緊張簡了。在他看來愚蠢十足的柯林斯先生,居然在兩周內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未婚妻。哪怕盧卡斯小姐並不漂亮,但是班納特姐妹都對她很推崇,說她是個聰慧能幹的姑娘。雖然她們一致認為,盧卡斯小姐這麼快決定婚姻有些草率,但是也隱含贊成之意。

  那麼,班納特一家,還有簡會不會覺得他太優柔寡斷了?畢竟,他們雖然相處的不長,可是認識都好幾個月了。

  再加上,他的前情敵賓利先生,居然在班納特家旁邊置業,這讓上校更加憂心忡忡。哪怕這位先生現在居住在內瑟菲爾德,來朗博恩拜訪時也不像以前一樣,總是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的簡。可是,三英里,這個距離太容易近水樓臺先得月了。最近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在考驗他的紳士風度。

  簡因為回了家,心情愉悅放鬆,又總有一些瑣事要處理,總有不少鄰居要接待、拜望,所以反而不如在倫敦時粘著上校。

  簡的態度,加上上校自覺情敵環繞,讓他頗有些心事重重。他總是盡可能地陪著簡,即使不行,也要把她置於視線範圍之內。而一旦看不到簡,他就會坐立不甯,直到姑娘再次出現為止。

  上校的這些變化,約翰爵士都看在眼裡。他為老友找到幸福感到高興,可是又覺得暗暗好笑,嘴上也免不了要取笑他兩句:「克裡斯,這可不像你。你看看你,現在就像亞當一樣,總是跟著女人的裙邊打轉。要是你有一條尾巴,只怕也要衝你的美人搖起來了吧。」

  亞當是他們朋友圈裡著名的老花花公子,比布蘭登還大兩歲,一直不願結婚,但是生活卻豐富多彩,尤其喜歡追逐不同的女人。

  布蘭登瞪了約翰一眼,看到他光在那裡呵呵笑,就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花園,簡正站在那裡和女管家說話。他看著這個姑娘,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約翰,我想向簡求婚,可是又覺得太快了一點,我們相處還不到兩個月。」

  約翰爵士立刻被上校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不算快了,我和米德爾頓太太求婚時,我們認識還不到三個月。你們倆認識都快半年了。雖然你總是到處亂跑,但是我可知道,你倆一直在通信。而且這種事,本來就不在時間長短的。你不知道,我當年在舞會上看到米德爾頓太太的第一眼,就覺得,就是她了,就是這個女人,她就是為我而生的。」

  上校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約翰。他記得,這話約翰不止一次對自己說過,而且針對的絕對不是米德爾頓太太。只是他現在正操心自己的事,懶得與他計較。

  「可是我覺得我們彼此不夠瞭解,你看,我在巴頓時覺得,她就是個有些任性、俏皮的小姑娘。可是在巴斯,在倫敦,在朗博恩,她都給我不同的感覺,好像我以前的判斷下一秒就是錯的。」上校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惑,還有些不確定。

  「克裡斯,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你總是這樣瞻前顧後,萬一好姑娘被人搶走了怎麼辦,那個賓利先生,在巴斯時,我看他就對班納特小姐有意思,怎麼就偏偏搬到這裡來住了。」約翰爵士時常為布蘭登這個在感情上優柔寡斷的毛病頭疼,大概是以前受到了傷害,他在遇上姑娘們時總有些畏縮不前。

  布蘭登上校被好友戳到了痛處,很是鬱悶:「那我也不能因為賓利先生搬家,就草率地對待這件事啊。」

  「那你說說對班納特小姐有哪裡不滿意的?」約翰無可奈何地說道。

  布蘭登不悅地反問:「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對簡不滿意了?」

  「那你幹嘛還猶豫不決?」約翰是個熱情直接的人,布蘭登上校的憂鬱文藝范讓他完全摸不到頭腦。

  「我說了,我只是覺得我們對彼此不夠瞭解。」上校也有些小煩躁。

  他一會兒覺得巴不得今天就把簡定下來,一會兒又覺得不夠瞭解這位姑娘。他甚至還擔心,如果簡不接受他的求婚怎麼辦。他知道,簡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讓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在煩躁些什麼了。

  「事實上我覺得我到現在都不瞭解米德爾頓太太。今天,她可能會嫌我又長胖了,鼓勵我多出去運動,打打獵,有助於保持身體健康,可是,過幾天,她又會說,我把時間都花在打獵上,也不知道多陪陪她和孩子。女人就是這樣麻煩,她們每一秒和下一秒都不一樣。」

  「簡不是這樣的,你有沒有發現她和在巴頓的時候不一樣了。」說到這裡,上校眼前閃過那張寫滿姓名的名單,簡對待愛德華茲先生既冷淡又熟稔的態度;她使性子時嬌俏可人的樣子,提起布朗夫人的冷漠,對待佃戶的慈善寬容……

  「我搞不清哪一個是真實的她?」上校喃喃地說。

  「女人都是這樣的,我剛和米德爾頓太太認識的時候,她說最不喜歡紅色,太豔俗了,她認為白色才象徵純潔的愛情,我就一直送白玫瑰給她,巴頓莊園裡也種了很多白玫瑰。可是去年,我們過結婚紀念日,她居然哭著說,這麼多年我連一支紅玫瑰都沒送給過她。」約翰爵士的表情既無奈又委屈。

  布蘭登上校聽了約翰的話,也哭笑不得。可是他覺得簡和米德爾頓太太的多變是不同的。不過,有些話不好說給約翰。事實上那更多的只是一種感覺,他自己也說不出具體原因來。而且上校隱隱覺得,簡好像一直在隱瞞些什麼。

  約翰看到上校還是一副憂鬱範,就又接著問道:「那你是喜歡班納特小姐在哪兒的樣子?在巴頓嗎?」

  上校愣了一下,他想起簡在巴頓時的機智伶俐,在巴斯時的矜持羞澀,在倫敦時的理智堅定,在朗博恩的溫柔和善。她有這麼多的樣子,他實在說不出更喜歡哪一種。想著想著,他輕聲說:「我都喜歡。」

  「那你還猶豫什麼?克裡斯,既然她什麼樣子你都喜歡,那麼就算她將來再多出幾個樣子,你也不會因此就不要她吧。

  「當然不會。」上校本能地反駁道。

  他忽然笑了起來,剛才的抑鬱之氣全消。

  「你說得對,約翰。」上校的聲音堅定有力,還帶著幾分喜悅之情:「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不愛她,都不會拋棄她,所以還有什麼可猶豫的。謝謝你,約翰!」

  說完,上校用力地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向花園走去。留下約翰爵士一個人在原地捂著肩膀呲牙咧嘴。


第36章 倫敦日常

  因為有教區的工作要忙,柯林斯表哥在朗博恩一共只呆了兩周。

  柯林斯先生不怎麼通人情世故,做事有些笨拙,說話更是大道理連篇,像是講經佈道,而且還好巴結人。他頗有些小心思,可是心地卻不壞,又好面子,膽子也小。大約是當神父久了,他的信仰堅定,對不幸的人也有幾分同情憐憫之心。

  認識久了,簡甚至從這位表哥身上看出些可愛來。在簡看來,和這樣的人交往起來,只要握住他的脈搏,就能相處的不錯。哪怕班納特一家對他態度不怎麼樣,他也只是偶爾有些鬱鬱。在簡向他伸出友誼之手後,他又感恩戴德的覺得班納特家人不壞了。

  和有些小氣愛計較的柯林斯先生相處,簡很有種在現代和男閨蜜相處的感覺。如果不是怕把班納特先生氣出毛病了,簡都想把表哥發展成朋友了。偶爾旁觀他賣賣蠢,實在是一件比看喜劇還有趣的事情。可惜,無論是班納特先生,還是布蘭登上校,都不允許她這麼做。她只能和這個難得遇見的有趣的人告別了。

  所以,簡和柯林斯表哥告辭時很有些依依不捨,除了一些小禮物,還大包小包給他準備了不少路上吃用的東西。表哥也感動地幾乎熱淚盈眶,害得盧卡斯一家直看布蘭登上校。

  表哥隆重地向大家告別,然後反復邀請溫柔善良的簡表妹,在他和夏綠蒂婚後去做客,直到把布蘭登上校說的臉色發綠才住口。

  簡揮著手帕送走了柯林斯表哥,想到以後估計難有機會再見到他賣蠢,多少有些遺憾。

  等到大家都紛紛離開,布蘭登上校攔住簡問道:「柯林斯先生離開,讓你很遺憾嗎?」

  「有一點兒,克裡斯,你不覺得表哥很可愛嗎?」簡還沒從離愁別緒中回過神來,完全沒看戀人的臉色,直接回答道。

  「可愛?我看不出柯林斯先生有哪點能稱得上可愛的。」

  「至少比我們在倫敦看的那些喜劇演員都可愛。唉,可惜羅新斯的德包爾夫人為人嚴厲挑剔,要不然我還可以在夏綠蒂他們結婚後去看看他們。」

  「……」上校哭笑不得,簡是把自己的表哥當成演員嗎。這個奇怪的姑娘!

  表哥走後,班納特家開了場舞會,請左鄰右舍一起來熱鬧了一番。休息了一天之後,幾個人又回到了倫敦。

  一回到倫敦就發現有堆積如山的事情要處理。

  帕默爾夫人生寶寶了。雖然簡走前就托莫莉代為祝賀,但是總要親自去一趟。畢竟她和詹寧斯一家的關係不錯,之前也和詹甯斯太太說過要去看望。

  兩個銀行的經理人都給她有留言。簡因為要回家圍觀表哥,不得不推遲了約好的置業活動,她一去半個月,房主也要著急的。她在朗博恩就收到了好幾封催促信,甚至有一個急著用錢的房主已經把房子賣了。

  愛德華茲先生也有留言,讓她回來聯繫他。

  還有一大遝她看到就頭疼的請帖。

  等到簡把這些事辦完已經又過了一個星期。

  帕默爾家是布蘭登上校陪著去的。簡發現,她和這個比她大兩歲、據說性格和她很像的太太,根本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在她家呆了一上午,她只覺得被吵得頭疼。她倒是和她的媽媽、姐姐還能說說話。

  看房是班納特先生陪她去的,她又在倫敦市區和郊區買了幾棟房子,還有幾間商鋪,再就是購買了一些在她看來位置偏僻,但價格不貴,有升值可能性的土地囤積。畢竟現代人都知道,錢存在銀行只會貶值。只是要不要買些金子呢?

  關於錢的事,她不知道怎麼和布蘭登上校說,所以能拖一天是一天。按照爸爸和嘉丁那先生以前編給家裡人的劇本,她繼承了一筆來自班納特先生遠房親戚的遺產,所以很有錢。可是這話也就只能騙騙班納特太太了吧。

  愛德華茲先生帶來了讓簡糾結的新劇情。

  愛德華茲先生為了一勞永逸,在一開始,就悄悄向幾個嫁妝豐厚的人家傳出威樂比的謠言,說他勾引有嫁妝的孤女,花光了人家的錢,逼的小姐自殺。說他引誘窮小姐,卻不肯娶她,只把她和私生子養在鄉下。

  格雷小姐是最先知道的人。而美麗的鄉下妞瑪麗安小姐當眾糾纏威樂比,幾乎是證實了這些謠言。格雷小姐甩了威樂比之後,為了表示的清白,把這些話告訴了親戚、朋友和未婚夫,這些人出於種種原因,又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告訴給了更多的人。現在,威樂比先生的故事,在倫敦婚姻市場上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威樂比先生在倫敦情場屢戰屢敗,整個人無比苦悶,他一方面似乎還再努力找一個有錢的姑娘,一方面又和瑪麗安小姐通起信來。只是不知道那位小姐還會不會原諒他。

  簡哀歎愛德華茲先生真相帝的本事。小伊莉莎的事他並不知情,編的故事卻那麼相似。不過想想每年社交界的傳言,大約都是這些事,也可以理解了。至於瑪麗安小姐,簡直撞在了槍口上,她在舞會上百折不撓的言行,更讓別人覺得威樂比和她有些什麼。

  她不知道是不是該同情這個姑娘了。要是她,肯定要趁早離開倫敦,遠離威樂比,等過幾年消息淡了再說親,反正她歲數也不大。要是兩人還這麼糾纏下去,只怕名聲就完全毀了。不過想到瑪麗安對她的惡意,簡也意興闌珊,本來就和她沒關係,自己的選擇自己負責,達什伍德太太都不管,關她什麼事。

  瑪麗倒是興致勃勃,追問了很多和兩人有關的事。

  很快簡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丟開,和瑪麗投入熱鬧的社交生活中去了。大約今年有戀人陪伴,簡第一次喜歡上了舞會。

  這天,達西家召開舞會,麗茲提前一天就叫了簡和瑪麗去幫忙。

  上校有些事耽擱,所以來的略有些晚。他一進門,就四下張望,卻沒在人群中找到簡。一曲結束後,他走到達西夫人身邊詢問她的姐姐在哪裡。

  麗茲猶豫了一下,說道:「他們在樓上書房,有些事要談,一會兒就出來。」

  上校很疑惑,他們?他們是誰?談什麼事?

  但是簡不在的時候,上校還是個很正常的嚴肅紳士,他禮貌的道謝後,找了一個方便看見樓梯的地方坐下,一邊喝酒一邊耐心的等待。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樓上下來了一群人,上校認出其中有簡、班納特先生、達西先生、賓利先生、菲茨威廉上校,還有一位很有氣派的老紳士。簡怎麼和一群男士在一起?

  不管怎樣,上校還是激動地走過去迎接戀人。菲茨威廉上校上前給布蘭登上校引薦,原來那位老紳士是他的父親,達西的舅舅,菲茨威廉伯爵。

  上校還來不及和簡說話,達西先生又以找他幫忙為由,把布蘭登請到了書房,其他兩位年輕男士也跟了上來。原來幾家人準備在印度試種茶樹。據說樹種和有經驗的茶農去年就已經派人去中國尋找了,按年後傳回的音訊來看,一切都很順利,連建茶園的大致地點也已經選好,就在印度的大吉嶺。

  達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伯爵父子在軍部和東印度公司都很有些認識人,但是布蘭登上校畢竟在那裡呆過十幾年,對當地比較熟悉,軍隊熟人也多。所以,大家想邀請他加入這個投資項目。

  布蘭登上校對他們的異想天開很是驚訝,漸漸地又有了些贊許之色。不過這是個前所未有的冒險事業,投資估計不小,一向穩重的他推說要考慮一下,其他人也沒有糾纏。布蘭登上校沉浸在震驚之中,壓根沒有注意到其他三位先生看向他那複雜的目光。

  下樓後,上校就直奔簡的身旁。兩個人高高興興地跳了兩支舞,然後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想到簡剛才從樓上下來,大約也知道這件事,上校就把達西先生的邀請告訴了簡。

  簡的表情有些糾結,不過她還是很快就建議上校參與進來,哪怕不辦茶園,只是囤積一些土地,等到試種成功了,還可以把地轉手高價賣掉。

  上校頗為愕然,一方面他很驚訝簡居然看好這項冒險事業,這和姑娘謹慎小心的性格可不一樣,另一方面,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不紳士了,合作怎能這樣投機,豈不是有損他的聲譽。

  簡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上校,這件事是她和爸爸先提議的。最初只邀請了達西先生,不過達西表示,菲茨威廉伯爵家曾是東印度的股東,雖然現在已經不再持有股份,但是還有很多人脈。所以請了他們一起商量。而菲茨威廉上校是海軍,一直沒有離開過歐洲範圍,所以其實大家對東印度的事情都不夠熟悉。至於賓利先生,一直沒找到新的投資項目,只是吃家裡遺產的利息,所以達西先生帶他旁聽一下,估計以他不愛冒險的性子,參與的可能性不大。

  大概今天受到的震驚太多了,上校此時居然顯得很淡定。他和簡就像合作夥伴一樣,商討起這件事的可行性來,當然大部分都和達西在書房裡說的差不多。兩個人商量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都覺得有些尷尬,但是轉而又笑了起來。多少也欽佩起對方的見識來。

  簡也趁機告訴上校,她有一筆從遠親那兒繼承來的錢財作為嫁妝。上校想到或許正因為此,班納特先生才會帶她參與投資談話,她在英格蘭銀行才有保險櫃。

  不過,作為紳士,打聽淑女的嫁妝實在不合適,而且他本人也並不介意簡是不是有嫁妝,上校只是微微笑了笑,就轉移了話題,讓簡打算深入探討一下這個問題的願望落了空。

  一個淑女總不好揪著這樣的話題不放。更何況,她的錢,無論是來路,還是數額都實在駭人聽聞。而且,簡還沒下定決心,是否把自己的全部資產暴露給一位元認識不到半年的先生,所以就鴕鳥的懶得想了。兩個戀人又迅速地投入快樂喧囂的舞會中去了。

  這是上校參加的最快樂的一場舞會。他能夠感覺到,他的簡終於願意慢慢地向他敞開心扉了。她在悄悄地揭開他們之間蒙著的細紗。哪怕她還有些猶疑,還有顧慮,但是這總是個良好的開端。所以上校決定要不動聲色,免得嚇壞了這位謹小慎微的姑娘,而他自己其實從來不缺乏耐心。

  最終,由班納特先生出面,簡在幕後出主意,出金錢,又讓出了一些利益,促成了種茶計畫,不過這個計畫花費雖不算太大,但耗時太長,實際上,還是信心滿滿的簡佔據了最大部分的份額。

  簡對中國國情和世界歷史的些微瞭解,此時也幫上了不少忙。這讓她不由得暗自慶倖。穿越之後,她害怕很多資訊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遺忘,所以每次想到什麼就把它們細細的記下來,現在這些塵封了十幾年的東西終於有用武之地了。不過,此時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這還只是開始。

  不提布蘭登上校是怎麼欣賞、驚訝、糾結于戀人女強人的一面,很快,在下一場舞會中,這位先生又開始拋開一切,投入了醋的海洋。

  幾天後,布蘭登上校帶著簡去參加他的老上司威爾森中將家的舞會。

  上校以前對舞會這樣的事總是興致不高,不過自從交了女朋友,就很是喜歡帶她出來交際。一場舞會既可以讓兩人共處大半個晚上,又可以通過認識雙方的朋友加深瞭解,這對熱戀中的人再美妙不過了。當然,這其中是不是有男人愛炫耀的小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最近兩人的舞技是突飛猛進。不過上校也發現不好的一面,幾乎他所有的朋友都對簡讚賞有加,而且還相談甚歡,甚至還有幾個單身的朋友開玩笑說,如果不是上校捷足先登,一定不會放過這麼一個美人的。

  當然,上校不是小氣的人,也不會把這些最普通級別的玩笑話當真,可是在有好幾個老戰友追問他,簡是否有適齡的姐妹,簡又多次稱讚他某位朋友的博學、某位非常幽默、某位最有紳士風度後,他就多少有些不淡定了。

  難道簡真的喜歡老男人?這是最近一直縈繞在上校心頭的問題。

  他聽到簡這麼和達西夫人說過。不過這樣的戲謔之言,在上校看來,不過是女士之間的玩笑。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這或許是真話。

  從巴頓起,他就發現簡很少和同齡的男子相處,相較之下,她更常與些老紳士或中年人聊聊天,以前他以為是這位姑娘矜持自愛,害怕被人非議。可是現在想想可憐的賓利先生,還有那些曾經對她獻殷勤的年輕人,這位薄情的姑娘大約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住。

  但凡她向上校稱讚過的紳士,很少有40歲以下的,很明顯,他的姑娘確實偏愛老男人。而現在,她就正笑靨如花地和他的朋友攀談,那也是個老男人。或許就像約翰說的那樣,總有位姑娘是為你而生的,簡就是為他而生的姑娘,只是這還是位生來讓他頭疼的姑娘。

  很快上校的頭就更疼了。

  他的姑娘拋下身邊的老男人,走到了他的跟前,神神秘秘地對他說道:「克裡斯,你看到沒有,是威靈頓公爵大人。」

  「……,看到了,威爾森中將曾經是這位大人的部下。」上校有些無語。他從沒發現簡對貴族或者政治感過興趣。

  「他也在印度待過嗎?你也認識他嗎?」簡的語氣中帶著難掩的興奮。

  「是的,他在印度呆過幾年,我認識他,不過我想他不一定認識我,他1805年就回國了,我那時才剛剛20歲,只是一個少尉。」上校無奈的說道。

  「哦。」簡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遺憾。

  想到簡年紀還小,沒見過這樣的大人物,難免覺得豔羨,上校立刻心疼起來:「你想進見公爵大人嗎?我想可以請中將引薦一下。前幾年我在他家裡也見過這位大人,但是我不確定他能記得我。」

  「這樣好不好?」簡猶豫到。她是對這位改變她命運的財神爺充滿了好奇和崇敬之心,但是也不是一定要認識他。事實上,她更傾向于弄張這位先生的簽名照留給子孫,說不定過個百八十年能賣大錢呢。

  「沒關係,我帶你過去。」只要不談感情,上校都是個行動力非凡的人。他馬上帶著簡找到了威爾森中將,表達了想帶著簡進見公爵大人的意思。

  這時簡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想到上校還要為這件事求人,她趕忙解釋道:「威爾森中將,都是我不好,我一直崇拜這位大人,沒想到今天竟然能看到他……」

  看著滿面通紅,說話吞吞吐吐的簡,威爾森中將呵呵一笑,說道:「我想亞瑟一定不會介意見到一位這麼年輕美麗的小崇拜者的。來吧,克裡斯,帶上這位小崇拜者,我們去拜見一下公爵大人。」

  簡和布蘭登在威爾森中將的引薦下,進見了威靈頓公爵。這是位略有些瘦削的英國老派紳士,重視儀容,言談高雅,雖然歲數大了,但是還能看得出年輕時應該很英俊。看著滿面通紅的崇拜者,公爵大人也沒說什麼,反而溫和地和布蘭登上校聊了幾句天。

  威爾森中將看著在一邊傻站著的簡,問道:「班納特小姐,難道您不想對亞瑟說幾句話嗎?」

  簡正在為自己的犯蠢鬱悶,她是對歷史人物很好奇,但是圍觀就好了,進見真不是屌絲幹的,這種場景,她實在不知道怎麼應對。

  她倒是不介意丟不丟人,可是總不能給上校丟臉,她只好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硬著頭皮說道:「事實上,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威爾森中將,如果您忽然在舞會上遇見了亞歷山大或凱撒,您會說什麼呢?」

  「哦,亞瑟,看來這位小姐真的是你的崇拜者!」威爾森中將聽完簡的話,愣了一下,然後高興地對公爵說道。

  威靈頓公爵也有些驚訝,他看向簡,笑著說道:「您太恭維我了,班納特小姐。」

  簡看向公爵大人,說道:「我說的並不是恭維話,現在您只是威靈頓公爵,可是二百年後,您的名字將和他們一樣同載史冊,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您的名字,全世界所有軍事學院的學生都會學習您的戰例。所以,今天見到您,我才會這麼激動,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見證歷史的。」

  公爵大約沒想到一位姑娘會說出這樣的話,驚訝之餘,也忙謙遜了幾句,不過看得出他的心情倒是不錯。

  簡和布蘭登上校很快告辭退下。

  簡緊緊地拽著布蘭登的胳膊,說道:「克裡斯,看來我真的只適合做個鄉下妞,看到名人,我都緊張死了。我以後再也不要進見這些大人物了。」

  布蘭登上校感受到手臂上的柔軟,笑眯眯的說:「我看你剛才還侃侃而談,公爵和中將都很高興。」

  「我是不想讓你丟臉,以後再也不要了。見他說幾句話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弄幾張簽名照,以後肯定能升值呢。」簡吐糟道。

  「簽名照?那是什麼?」上校奇怪到。

  「呃……,就是有公爵親筆簽名的畫像。他年輕的時候一定很帥吧。克裡斯,你不是在印度見過他嗎?是不是很帥啊?」簡趕緊轉移話題。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簡有花癡的天分。

  布蘭登上校想了想說道:「他很注意儀錶,連行軍打仗時都不例外,那時候我們這些低級軍官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他『花花公子』。」

  「你們是嫉妒人家比較帥吧。」簡揶揄到。「不過說真的,克裡斯,你說哪兒能搞到公爵的簽名像,會有賣的嗎?我覺得應該很有收藏價值。」

  「……」

  上校不知道的是,他的女友也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第二天,難得發花癡的簡大姑娘就給愛德華茲先生送信,和他說了想要公爵簽名像的事,最好是年輕時候的,不過重點是簽名,一定要是歷史人物手寫的。

  愛德華茲先生目瞪口呆,他實在看不出班納特小姐會有這種愛好。作為一個貴族出身的資深花花公子,他知道威靈頓公爵年輕時長得不錯,可是也比不上他啊。看班納特小姐選男人的眼光,他還以為她不注重男人的長相呢,難道她就是喜歡這種老殼子?不過這個問題與他無關。

  為了順利的為簡搞到簽名,愛德華茲先生追問了一堆舞會上發生的事。簡一一回答後,這位先生才滿意的告辭了。

  幾天後,愛德華茲先生真的帶來了一張簽名像,畫像巴掌大小,據說是公爵大人四十歲時畫的,竟然還是原版。本來愛德華茲先生找了一位小有名氣的畫家,準備臨摹一副畫像,再托人求了公爵簽名交差,可是沒想到公爵居然記得這位「崇拜者」,慷慨地贈送了一副小像。

  好吧,交大運了,簡欣賞了兩天美男像,然後把它送到了銀行的保險櫃裡。可以留待升值啊。

  高興了幾天,簡又覺得有必要準備一份回禮,所以她請人收集了公爵的各種資訊,親手設計了一個雕像。一個月後,倫敦最大的八卦就是,威靈頓公爵有一位無名仰慕者,訂制了一尊公爵本人的雕像贈給他,公爵很是喜歡,把它擺在書房裡經常賞玩,見過的人都覺得精巧。

  布蘭登上校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因為公爵很喜歡「仰慕者」的禮物,所以特地邀請了兩位戀人去他的宅邸共進午餐。

  上校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午飯,然後在公爵的書房看到了簡贈給公爵大人的雕像。

  40歲樣貌的威靈頓公爵騎著馬踏在世界地圖上。人像是鎏金的,只有7~8英寸,但是栩栩如生。地圖是銅質的,一英尺半見方,做的很是精緻,還有凸起凹下的山川河流。只是整個地圖都被人為的扭曲了,只突出了印度和歐洲,上面鑲嵌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各色水晶,還有鎏金的地名。據公爵說,那些全是他駐紮過、戰鬥過的地方。地圖的下端都是公爵受過的各種榮譽,上端刻著一行字:獻給大英帝國的英雄,歐洲人民的拯救者,世界和平的捍衛者。

  上校森森的疑惑了,簡的審美觀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為什麼她會仰慕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呢?難道她的戀老癖更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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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烏龍求婚

  布蘭登上校此時還不知道愛人的脫線行為,如果知道,他大抵會感歎班納特家果然和柯林斯家是血親,都有讓人抓狂的天分。

  看在親親女友的面子上,他投資了一筆錢在簡鍾愛的茶園上,占了點小股份。最近,他和未來的連襟達西先生,還有菲茨威廉上校都忙於這件事情的運作,畢竟大家對班納特先生和賓利先生的行動力都不抱太大希望。

  是的,賓利先生居然參與了進來,不過簡估計他不是信任這個計畫,而是信任他的好基友達西。畢竟,當她在書房中說出計畫時,賓利先生看她的眼光好像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布蘭登上校忙於他的新事業,幾乎忽略了女友,不過他的女友卻沒忽略自己,簡一直有一種自得其樂的本事。她整日帶著妹妹們逛逛街,購購物,偶爾在家裡試製點新菜,或者做些小點心,分贈親友,當然也少不了上校先生。不過,再忙兩人也會每天寫個便條,隔天共用一次午飯,偶爾還會出去參加個舞會什麼的。

  最讓簡遺憾的是,瑪麗一直沒在社交季上碰見一個好男人,當然社交季也才剛剛開始,而且不是人人都有麗茲的好運氣的。

  不過瑪麗也態度太不端正了,幾乎和她的大姐以前一樣。她就像是來參觀倫敦社交季的遊客。不過鑒於簡本人就是這樣,所以就算瑪麗要呆在家裡做老處女也沒什麼,只是簡姑娘少了一次嫁妹妹的快樂而已。

  簡並沒有干涉妹妹的行為,但是,當她看到威樂比先生坐在她家的起居室裡時,她就完全出離憤怒了。簡幾乎立刻審問了管家,得知這是他第一次來訪,也不曾和小姐通過信,才緩和了情緒。

  簡對瑪麗一向放心,這個姑娘比她的二姐更加冷靜克制,麗茲還經常有衝動的時候,瑪麗卻幾乎沒有。當然暈倒門是個意外。畢竟達什伍德是不能用理智來理解的。但是很明顯,過去的18年裡,簡還是太放心了。現在這位姑娘就狀況不斷了。

  瑪麗小姐大約也看到了姐姐的臉色,她很快的送走了威樂比先生。然後,不等姐姐詢問,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

  原來,她在舞會上和威樂比先生遇到過幾回,但也不過是打打招呼。大概威樂比先生也明白,班納特家知道他的底細,所以,以前並不太往瑪麗跟前湊。

  可是最近,瑪麗去參加的舞會幾乎都能發現他的蹤影,他經常跟在瑪麗身邊,態度殷勤。因為他外表討喜,頗會奉承,班納特先生也不討厭他,瑪麗雖然不喜歡他,但是卻不過他的反復邀請,在舞會上也和他跳過幾支舞。沒想到今天,他居然沒有提前知會就上門拜訪了。

  他是瘋了嗎。這是簡冷靜下來第一個感覺,威樂比很清楚她和布蘭登是什麼關係。他怎麼敢來班納特家追求她的妹妹。難道他就這麼確定,上校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簡。或者是他知道小伊莉莎結婚了,所以以為上校為維護養女的聲譽就不會說出口了。

  還是他覺得現在找不到好物件和班納特家有關,所以來報復了?簡立刻否定了這一點。憑愛德華茲的金字招牌應該不會出現這種紕漏。或者他只是病急亂投醫了。畢竟,按照愛德華茲的說法,現在他在倫敦找到有錢妞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簡把這件事先丟到一邊,然後叫來湯姆,讓他親自去請愛德華茲先生來一趟。隨後叫來了管家,要求他馬上找出洩漏瑪麗行蹤的僕人。

  「瑪麗,我希望你以後離他遠一點。你還記得,我是怎麼認識愛德華茲先生先生的吧?」簡嚴肅地說道。

  「記得,我沒有私下見過他,我想……」瑪麗連忙解釋道。

  「像他這樣善於打蛇棍上的人,你根本不能給他好臉色,不然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追求你,而你默認了。我想你清楚這一點。還有你怎麼沒把他和瑪麗安的事告訴爸爸?你忘了上次的事了。達什伍德是什麼人,你不會想她們鬧到家裡來,說你搶了人家的未婚夫吧?」簡的聲音嚴厲起來。

  瑪麗被嚇到了,趕緊說道:「上次真的很丟人,所以我就沒和爸爸再說過。我以後不會再搭理他了。就是達西家舞會後我才遇見過他幾次,之前都沒怎麼見過。」

  簡想了一下,把威樂比和小伊莉莎的事告訴了瑪麗。不過為了保護小伊莉莎的名聲,她並沒有說出她的名字和相關資訊,而且把事情改在了兩年前。瑪麗終於知道害怕起來。她以前不過當威樂比是普通的獻殷勤的花花公子,沒想到他這樣道德敗壞,可以說和愛德華茲先生編的謠言不相上下。

  兩個人一起去了書房,把這件事告訴了班納特先生,全家一致決定把這位先生列為班納特家的拒絕往來客戶。

  湯姆沒見到愛德華茲先生,他出門去了,不過聽到口信,他第二天上午就來拜訪了。愛德華茲先生最近好像也很忙,所以他們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

  聽了簡的話,愛德華茲先生表示,這件事應該不是針對班納特家的,現在威樂比先生開始著急了,很有些逢廟就燒香的意思,據他所知,威樂比最近還在非常熱烈的追求一位來自蘇格蘭的有錢小姐。瑪麗大約只是順帶。

  簡好歹放下心來,不過因為這件事,又不得不關心起這個像臭蟲一樣的人來。愛德華茲先生也有感放心太早,差點壞了自己的信譽,儘管很忙,也把注意力放回了一點兒在這位先生身上。

  很快,管家查出班納特家的一個男僕背叛了主人,就辭退了他。

  威樂比的消息也有愛德華茲源源不斷的送來。這位先生還真是同時在向幾位有錢的小姐獻殷勤,不過在愛德華茲先生的辣手下,幾乎都沒了可能性。而且他還和瑪麗安小姐一直在通信,據詹甯斯太太家的僕人說,他們可能還見過幾次面。但是這只是根據瑪麗安小姐歸來時的心情判斷的,做不得數。

  班納特姐妹一直和兩位斯蒂爾小姐有來往,現在更是加強起來。

  露西小姐非常聰慧,也很樂意觀察和發現情敵姐妹的弱點。據她所說,好像達什伍德太太曾寫信要求兩位小姐回家,為此達什伍德小姐和瑪麗安還發生過爭執,後來不知為什麼,姐妹倆都留了下來。

  不過簡總覺得,露西小姐提到達什伍德小姐非要留下來時,很是不滿,估計她覺得埃莉諾是想見到費拉茲先生,才賴在倫敦不走的。

  露西還告訴班納特姐妹,現在詹甯斯太太不太喜歡達什伍德姐妹了,不過到底這兩位姑娘是她自己邀請來倫敦的,所以也不得不注意她們的言行和交友情況,弄得瑪麗安小姐很是不滿。

  露西還堅定地說,瑪麗安和威樂比之間一直在通信,可能威樂比已經回心轉意了,因為最近瑪麗安心情很好。

  因為事關威樂比,簡把這些八卦也透漏給了上校。對這位不顧廉恥,又戰力超群的先生,大家都頗為無語。

  三月底,上校終於拿到了他期待已久,催促多次的求婚戒指。並且在三月的最後一天單膝跪在了戀人的面前。

  這天,上校像往常一樣,帶著一束紅玫瑰來到班納特家。兩位戀人一起在起居室裡說了一會兒話。忽然這位先生就單膝跪地,請求簡嫁給他。

  「簡班納特小姐,我,克裡斯布蘭登現在跪在您的腳下,渴望得到您的垂憐。我知道,您可能會覺得我這樣的舉動太過唐突,太讓您為難,可是我無法再克制我的感情,抑制我的渴望。我渴望每天睜開眼就能見到您的笑顏,我渴望能成為您快樂的第一個分享者,痛苦的第一個聆聽者,我更渴望此生能夠與您不要再有片刻的分離。我知道,您可能會覺得我們認識的太短,瞭解的不夠,但是我想我們還有一生的時間去瞭解對方,感受對方。我認識過溫柔的您,俏皮的您,堅強的您,聰慧的您,善良的您,以後可能還會認識更多的您。我要說,每一個您我都深愛,我都珍惜。因為,我愛的是您的靈魂,所以無論您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依然愛著您。簡,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絕不輕許承諾,但是我們有諾必踐。今天,我,克裡斯布蘭登向簡班納特小姐承諾,我將用自己的餘生愛她,照顧她,忠誠於她,不離不棄,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天。簡,你願意嫁給我嗎?」

  簡的眼中瞬間充滿了淚水,她從沒想過這麼快嫁給布蘭登上校,她享受著他的愛情,但是又畏懼著婚姻。可是此刻她深深的被感動了。

  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聽過、見過太多,也曾有不止一個男人對她許過終身。可是他們最終還是與她擦肩而過,他們也曾愛過,他們承諾時也是真心。但是最終她收穫的都是不得已和對不起。她也曾痛過,也曾傷過,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練就了銅皮鐵骨,成了堅強無畏,只會微笑的傻大姐。

  她從不曾想到,有一天她會為一個男人的承諾流淚,是的,還有一個人是真誠地愛著她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愛的是她的靈魂,不是簡班納特的皮囊,他愛的是真正的她。這麼多年來,只有他瞭解她的不安,只有他看出了她的憂慮。

  簡舉起雙手捂住了嘴,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根本看不清跪在她面前的男人的面孔。

  上校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他想過簡會答應,會拒絕,會猶豫,可是從沒想過她會哭泣。上校單膝跪了半天,對方都沒有動靜,他忍不住站了起來,拉住簡的雙手,問道:「怎麼了,親愛的,我說錯什麼了嗎?告訴我,怎麼了?」

  簡撲到了上校懷中哭了起來,剛開始只是哽咽,後來幾乎是痛哭流涕了。最後,聽見動靜的僕人引來了班納特先生。看到大女兒撲在一個男人的懷裡哭的不能自抑。班納特先生也手足無措,只能把僕人趕出去,自己留在旁邊笨手笨腳地安慰。

  簡自顧自地哭著,壓根不理會兩個男人的擔憂。這是她第一次這麼隨心所欲。她小心翼翼的太久了。

  在班納特先生憤怒的目光中,布蘭登上校輕聲陳述了事件經過。看著這位既無辜又無措的先生,班納特先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兩個人靜靜地坐著,看著簡在上校懷中哭了很久,後來簡的聲音越來越小。仔細一看,原來姑娘哭累了,睡著了。

  無奈的班納特先生只好把女兒從男人的懷裡挖出來,親自抱進了臥室,吩咐瑪麗和僕人仔細照看,然後和一身狼藉的准女婿回到了書房。

  等到簡大姑娘睡醒,班納特家已經在準備晚飯了。大概哭的太狠,簡覺得好像重病了一場,連換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在女僕的幫助下換才好衣服,洗了臉,又拿了冷毛巾敷著眼睛,聽瑪麗講她哭睡著後的八卦。

  布蘭登上校的衣服都被班納特大小姐的淚水浸濕了,只好叫僕人回家取了衣服過來更換。然後這位不安的先生就一直和班納特老爹呆在書房裡,每隔一會兒就會讓僕人上來詢問簡是否醒了,現在估計兩位紳士已經知道了。

  簡渾身疲憊,連哀歎出聲都沒勁,她默默聽完瑪麗的陳述,對她的揶揄和追問充耳不聞。

  最後,被逼的沒辦法的簡只好對妹妹不耐煩地說:「沒什麼,就是想哭了,這麼多年沒哭過,所以哭久了點,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別廢話了,我聽著就頭疼,我現在哭得渾身沒勁,等我好了再和你說話。

  簡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和妹妹說過話,瑪麗有些害怕,不敢再繼續追問。臥室終於安靜了。

  很快就有女僕來傳話,班納特先生請簡下樓。

  簡累得要死,還要解決自己弄出的烏龍,實在是沒有耐性。就讓瑪麗去轉告爸爸,自己太疲憊,起不來身,有事讓他們自己上來。

  兩位先生很快就上樓來了,看著眼睛腫成核桃的簡,都很緊張,趕忙詢問起她的身體狀況。簡又累又煩,只能壓著性子告訴他們自己大概哭得太狠了,四肢無力,起不了床,不用叫醫生折騰她了,她睡一覺就好了。

  兩位先生還是有些擔心,可是看她實在是沒有力氣應答,只好惴惴地離開了。

  很快,樓下送來了食物,簡在女僕的幫助下,才勉強喝了大半碗粥,吃了幾口沙拉和一點雞排。吃完飯,她到底有點勁了,才想起來可憐的上校,不知道有沒有把他嚇壞。女僕告訴她,這位先生正在樓下食不下嚥地吃著飯呢。簡讓女僕在他吃完後叫他上來。可是女僕下去沒幾分鐘,上校就一臉焦急的走了進來。

  簡正再用冷毛巾敷眼睛,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貼在了臉上。

  「克裡斯!」簡沒精打采的叫道。

  「我在這裡。」上校執起她的手一吻。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簡悶悶地說。

  「我知道。」上校的平靜地答道。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你還生我的氣嗎?對不起!」簡越想越內疚,可是現在她爬起來道歉的勁都沒有,剛才要不是有女僕,她連飯都吃不到嘴裡。

  「沒關係,簡,你知道,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的。」上校的聲音沒有起伏。但是簡聽著覺得心慌。

  「克裡斯!」

  「怎麼了?」

  「克裡斯!」

  「怎麼了?」

  「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難道要說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嗎。

  「那就叫吧。」上校的聲音終於有了溫度。

  「克裡斯,克裡斯,克裡斯……」

  「我在,嗯,嗯……」

  「克裡斯,我動不了,能抱抱我嗎?」簡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沒成功。

  「好。」

  上校輕輕地把簡抱了起來,在她的身後墊了兩個枕頭。簡環著他的脖子,不讓他離開。他也摟住了簡,兩個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

  兩個人相擁了一會兒,上校伸手想揭開簡眼上的毛巾。

  「哦,別動,克裡斯,我現在眼睛就剩下一條縫了。太難看了。」等簡有氣無力的說完,上校已經把毛巾放在了床頭的小幾上。

  簡把頭向上校的懷中鑽去。上校悶笑了幾聲,把簡從懷裡拽了出來,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浮腫的眼睛,面頰,最後是嘴唇。上校的吻又輕又柔,像是在親吻易碎的絕世珍品。在得到簡回應後,他的吻越來越有力,抱著簡的手臂也越箍越緊。慢慢的他開始親吻簡的脖子,耳朵,一隻手也開始在她的身上遊移。

  簡既無力抗拒,也無心抗拒,她沉浸在這種激情中,直到她呻-吟出聲,上校好像突然被驚醒一樣,停止了動作,收回手,把她重新緊緊地抱在懷裡。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悶悶地說:「對不起,親愛的。」

  「沒關係。」簡沉默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克裡斯,…… 我愛你。」

  上校把這她的手更加用力了,簡直想要把她揉進身體裡,合二為一。等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我也愛你。」

  這回,他的吻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頂,鬢角,額上,虔誠專注,沒有一絲情-欲的意味。上校親了一會兒,才停下來,有些依依不捨得鬆開她。讓她靠在枕頭上,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再蓋上被子。然後執起簡的手,貼在嘴邊,一下接一下的輕輕地吻著。

  上校溫柔地看著簡,簡卻慢慢地從激情中清醒過來。想到自己紅腫的幾乎睜不開的雙眼,她就一陣的尷尬。難道要閉上眼麼。他會不會以為我不想看到他。

  狠了狠心,臭美的心理還是占了上風,簡閉上眼睛,靠在枕頭上。不過就是閉上眼睛,她也不想上校看著她的腫眼泡。好吧,只能用美人計了。簡伸手撫上了上校的臉,摸索著摟住他的脖子,把他拽到自己跟前,讓他靠在了枕頭上,簡自己則把頭埋在了上校的胸前。

  上校輕輕的拍著簡的背,就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簡莫名感覺到了上校的猶豫和緊張。

  一人一次,想了想,她開口問道:「克裡斯,你早晨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上校的手停了一下,然後說道:「當然算數。」

  「那你再說一遍。」

  上校停了手,坐直了身體,然後想扶著她也坐起來,可是簡用手捂著眼睛,死不抬頭,上校悶笑了幾聲,改把她摟在懷中。

  簡的頭貼著上校的胸口,聽著他說:「我,克裡斯布蘭登請求您,簡班納特小姐嫁給我,我承諾,此生將愛您,尊重您,照顧您,忠誠於您,直到我生命的終結。

  簡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戒指呢?」

  上校沒有說話,他的胸膛微微地震動,簡沒有聽見聲音,但是覺得他是在笑。不由得小小的鬱悶了一下。怎麼把好好的求婚搞成這樣,世界上還有誰像她這麼失敗的嗎?

  上校一隻手扶起姑娘,一隻手在自己身上摸索著掏出了一個絲絨匣子,打開遞到簡的面前。

  借著昏暗的燭光,簡第一次看清了這枚求婚戒指,用現代通俗的說法,它是一個鴿子蛋,打磨光滑的紅色橢圓形戒面,外面是一圈個頭不小的碎鑽,好吧,它應該不低於15克拉,可能要更多些。

  有了錢後,簡也給自己買了兩套不錯首飾,一套鑽石的,一套是藍寶石鑲鑽的。以她這個窮慣了的屌絲心理,買珠寶也要買有收藏價值,能升值的,那就要克拉大些的。藍寶石的那套,有一隻戒指是14克拉的,長方形戒面,鑲了兩圈小碎鑽。平時她都放在銀行的保險櫃裡,有時去那些貴族銀行家家裡參加舞會才會拿出來戴一下。

  這只求婚戒指比她那只大了一圈,戒面還更加飽滿。看到這只戒指,只怕不聽求婚詞,女人也會答應的,難怪那麼多女人愛嫁豪門啊。鴿子蛋的魅力啊。

  此刻,一向自己買花給自己戴的土豪姑娘深深地激動了,好吧,自己買的和人家送的還是不一樣。難道這就是女-□□占小便宜的心理?

  簡姑娘這回一點也不矜持的伸出了手。

  上校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白嫩小手,低聲笑著,把戒指呆在了上面。

  簡姑娘當著新出爐的未婚夫的面大大方方地把玩了半天這只戒指,還感歎了兩回,它真漂亮。雖然戒指款式簡單,但是兩側都是古樸鏤空的心形圖案,也鑲嵌了非常細小的鑽石,很是精緻。

  看到簡對戒指愛不釋手,上校一點也不覺得市儈,反而覺得他的姑娘率直可愛。或許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簡把玩夠了戒指,對上校問道:「我是不是也要給你訂一隻戒指,你喜歡什麼樣子的?」

  上校哭笑不得,說道:「不需要,親愛的。」

  「可是我記得麗茲給達西選過戒指。」簡疑惑道。她並熟悉這些婚俗,雖然她已經嫁了一個妹妹。但是那個時候,剛剛發現回不了家,心情沮喪,很多事都沒多關心。

  「那是結婚戒指,難道你迫不及待想要嫁給我了。」上校笑了起來。

  「討厭,我才沒有。」簡想瞪上校,但是發現這個動作對於她現在的眼睛實在困難,就捂著臉投入上校懷裡。

  上校抱著簡,呵呵的笑了好半天。然後又反復親吻她。兩個人都倒在床上,互相摟著,一會說些情話,一會兒情動就互相親吻,直到有僕人敲門說,班納特先生有請布蘭登上校。

  此時,上校才發現自己已經在簡的閨房逗留了一個多小時。想到班納特先生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上校趕忙起來,先給簡收拾整齊,然後又整理自己的儀錶。他吻了吻簡的額頭,承諾明天一早就來看她,讓她好好休息,然後準備告辭。

  簡輕輕地拉住了上校的手,然後認真地說:「等一下,克裡斯,我有話和你說。」

  上校又重新坐在了床邊,專心的看著她的小未婚妻。

  簡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我,簡班納特,在此向您,克裡斯布蘭登先生承諾,我將愛您,尊重您,信任您,忠誠於您,此生此世,你若不離,我便不棄!」


第38章 嫁是不嫁

  很快簡接受求婚的消息就傳開了,因為要訂制禮服,所以把訂婚儀式放在了三周後。

  至於婚期,睡了一覺醒來的簡,開始猶豫起來,好吧,大齡剩女一般都有點恐婚症,更何況她這個超大齡了。在姐妹的攛掇下,在未婚夫懇求的目光中,簡大小姐終於點頭,同意把婚期定在了六月。麗茲還特地以過來人的身份,給她講了講,哪些地方值得蜜月遊玩。

  沒兩天,班納特太太帶著兩個小女兒也來到倫敦,公園街的班納特宅從寧靜安謐的春天一下跳入了喧囂熱鬧的夏天。幾個女人每天做衣服,打首飾,採購一些訂婚、結婚用的物品。連訂制婚紗、婚戒也提上了議程。

  簡選好了婚紗,又問上校要了一點製作訂婚戒指的紅寶石剩下的的邊角料,為兩人訂制了一對婚戒,戒指是普通的光面,有些許花紋,只是內側各鑲嵌了一顆米粒大小的心形紅寶石。至於愛語她準備想好再刻。

  這天,簡去試穿訂婚禮服,上校本來要一起去的,不過頭天傍晚約翰找他有事,一大早他又帶來口訊說事還沒辦完,不能同去了。簡就在瑪麗、莉蒂亞的陪伴下去了邦德街。試完禮服,提了些修改意見,姐妹三人一起坐車回家。

  班納特家的姑娘都愛吃邦德街一家店的點心,大家就決定順便去買一些。因為正下著小雨,幾位姑娘就坐在馬車裡,吩咐了僕人進店選購。

  簡無精打采地靠在坐墊上,下雨天睡覺天,到了英國這麼久,哪怕經常下雨,她還是改不了陰天、雨天犯困的習慣。

  「簡,瑪麗,你們看,那是不是布蘭登上校?」莉蒂亞叫到。

  簡坐起身來,向莉蒂亞指著的地方張望。雨水雖不大,但是多少有些影響視線。離班納特家馬車二、三十米開外的路對面,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士,他穿著黑色的斗篷,手裡橫抱著一位姑娘,似乎在焦急的等待著什麼。很快,有一輛出租馬車在他們面前停下,這位男士在僕人的幫助下,和那位姑娘一起上車離開了。

  距離並不遠,簡自然能認出那是布蘭登上校。約翰找他什麼事呢?他怎麼會抱著一位姑娘。僕人好像提到了是幫忙尋人,那個女孩是誰?

  簡還在疑惑,細心的瑪麗就回答了她心裡所想:「好像又是達什伍德家的那個瑪麗安,她不會又暈倒了吧?真是柔弱啊!」瑪麗嘟著嘴,聲音裡盡是嘲諷之意。

  「你怎麼認出來的?」簡問道。

  「我根據她的發色猜的,你們沒注意嗎?」

  簡的注意力都在上校身上,根本沒仔細看那個女人。好吧,她本來只是以為上校幫約翰找人,怎麼又和瑪麗安扯上關係了,一提到達什伍德,簡就心裡一陣煩躁。她原本只是覺得有些意外,現在卻變成了濃濃的懷疑和猜忌。

  簡努力把心中陰暗的想法壓了下去,決定先聽聽上校怎麼說吧。

  很快簡就知道了答案,當天下午,上校就來了班納特家拜訪,為今天的失約道歉。簡一邊暗笑未婚夫的古板,一邊暗暗打量他。上校神色憔悴,眼下發青,看起來很疲憊。猶豫了一下,簡還是追問了原因。

  原來,昨天埃莉諾去了達什伍德家,而瑪麗安小姐藉口身體不舒服留在了詹寧斯家。下午瑪麗安接到一封信,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出去了。最近詹甯斯太太對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很是不滿,主人的這種態度多少影響了僕人,所以有些怠慢也是在所難免。

  直到晚飯時,埃莉諾回來才發現妹妹不在家,又不知去向。詹甯斯太太嚇壞了,趕緊讓女婿幫忙尋找,約翰又找了上校幫忙。兩個人帶著僕人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這位姑娘。

  後來上校想起了愛德華茲先生,就去找他幫忙,愛德華茲先生不在家,但是上校還是從他的僕人那裡得知了威樂比在邦德街的住處。他追到邦德街,找到這位姑娘。而威樂比先生並不在。

  瑪麗安小姐哭哭啼啼的說出,威樂比昨天寫信給她,說自己要和一位外省來的姑娘結婚了,以後不方便繼續通信了。瑪麗安激動之下,跑去了威樂比在邦德街租住的房子。

  但是瑪麗安不知道的是,威樂比先生最近已經搬到了未婚妻家居住。她在威樂比家等了很久,直到傍晚,才遇見回來取東西的威樂比先生。兩人發生了爭執,瑪麗安小姐大哭大鬧後暈倒了,醒來已是天亮。據說薄情的威樂比先生見她暈倒,讓傭人把她抱進臥室,就離開了。

  不過好在沒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瑪麗安睡醒後,多少恢復了一些理智,她想起昨晚沒有回家,又擔憂又害怕,一大早出去徘徊了很久,還是沒敢回詹寧斯家。她又回到威樂比的住處,當然,多少還是想再遇威樂比先生,把事情說清楚。

  結果,上校就找上了門。上校聽瑪麗安哭訴了半天,又反復勸說她同意回家。下樓時這位小姐又暈倒了。上校把她送到了詹寧斯家,在那裡吃了一頓午飯,就來班納特家道歉來了。

  簡暗暗感歎瑪麗安小姐的幸運,威樂比那樣的混蛋居然沒占她的便宜,或許這就是真愛?當然也有可能,這位先生是怕新任未婚妻發現他和瑪麗安有關係,所以匆忙間拋下這位姑娘離開了。不過威樂比又要結婚了,看來愛德華茲的金字招牌是砸定了,她現在也沒了找這位先生麻煩的興致,隨便他吧。倒是下次見到愛德華茲可以嘲笑他一番,畢竟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看到疲憊坦誠的愛人,簡安慰了他一番,就讓他趕緊回去休息。

  簡雖然她一直不喜歡達什伍德,也不希望上校與她們接觸,但是遇到這種事不幫忙就不是上校了。太聖父的男人固然招人煩,但是太冷酷了也讓人害怕。

  簡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可是,誰知道事情的發展往往難以盡如人意。

  隨後,簡聽說瑪麗安小姐因為淋雨感冒了,大約還有心情抑鬱,病越來越很重。詹甯斯太太只好叫約翰派人去接達什伍德太太來倫敦。大約是媽媽要來的消息鼓勵了瑪麗安小姐,她慢慢好起來了。

  一周後,出門的愛德華茲先生回來,帶來了更加勁爆的消息。美男子先生面容憔悴,神情鬱悶,不知道過去一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他很快轉入正題,威樂比先生確實差點迎娶一位來自蘇格蘭的,有3萬鎊嫁妝的小姐,不過現在這件婚事已經黃了。

  向來順風順水的愛德華茲先生這次差點失手。對象竟然是他壓根沒放在眼裡的土鼈威樂比,就連事情也不是大事,在他看來,不過是搞個茶餘飯後的惡作劇。這都能出漏子,他這個金牌掮客還怎麼出門見人。當然這和他最近比較忙,把手下的人都派了出去也有關係。

  愛德華茲先生懶得再和威樂比先生糾纏,使了大力氣,弄清楚他婚事原因。原來那位小姐父母雙亡,由一對夫婦監護,是她的遠方長輩,可是如今她已經有孕,孩子是她的男監護人的。所以她才來到倫敦,想給孩子儘快找個便宜爹。

  愛德華茲先生把這件事透露給了她的女監護人,這位太太兒子早逝,只有一個女兒,但是娘家在蘇格蘭是大姓,頗有勢力,在家裡說一不二。她嫁妝豐厚,也不曾覬覦過被監護人的財產,結果卻被人覬覦了丈夫。而且這樣的事本來就是大醜聞,聽說這位小姐已經被連夜送回蘇格蘭了。

  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嫁出去不是更好,她很懷疑愛德華茲先生威脅過人家。不過這位先生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她也懶得再管,就商量威樂比先生的閒事到此結束,準備結帳。愛德華茲先生象徵性的收了200鎊,就告辭了。

  天哪,鐵公雞居然也會不愛錢了!大概是被威樂比氣到了,感謝這位先生,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回過神來而已,簡又想,難道瑪麗安病好是因為知道威樂比結不成婚了?

  簡還沒來得及印證這件事,就知道了另一個不幸的消息。露西小姐被小達什伍德太太,也就是愛德華費拉茲先生的姐姐從家裡趕出來了。簡想起她被請去做客時的高興和害羞,不禁暗歎,費拉茲家真沒什麼好鳥。

  因為知道劇情,更因為露西這個名字,簡對著這個不幸的小姐還是很有些好感的,哪怕她沒什麼文化,又為人勢利,完全不符合簡的擇友標準。後來在吐糟達什伍德這項活動中,斯蒂爾姐妹和班納特姐妹更是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現在哪怕簡再不想見達什伍德,也要走一趟了。

  簡讓凱蒂和莉蒂亞留在家裡,只帶著瑪麗和布蘭登上校一起來到了詹寧斯家。露西小姐受了打擊,又羞又惱,一直稱病臥床。詹甯斯太太帶著兩位姑娘來到露西的臥室。布蘭登上校不好上樓,就在起居室裡等候。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簡又不得不送上了訂婚請帖,畢竟三天后就是訂婚宴了,雖然時間不合適,但是總不好只給詹甯斯太太送吧。

  隨後,姐妹倆和詹甯斯太太一起下到二樓。幾人一進起居室,就看見達什伍德姐妹也在裡面。達什伍德小姐站在一邊,瑪麗安小姐坐在椅子上。不過這些簡都沒注意,她只看見瑪麗安正捧著上校的雙手,整張臉都埋在上校手中哭泣。上校站在靠椅旁,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他的眼神中帶著同情和憐憫,還有一些簡也說不清的情緒,或許是懷念,或者是痛苦,或許是掙扎。

  達什伍德小姐一臉尷尬地她們和打招呼,簡、瑪麗和詹甯斯太太面色難看,誰也沒有說話。上校也回過神來,他趕忙把手從瑪麗安小姐的手中抽出,著急地看向簡,眼中盡是焦急,神色也帶著幾分狼狽。可是簡卻沒有像平時一樣與他對視,反而把目光轉開了。上校上前一步,說道:「簡……」。他似乎想解釋什麼,可是看了看旁邊的兩人,卻說不下去了

  瑪麗安小姐則是神色迷茫,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抬起頭時,簡發現,她滿面淚水,臉色蒼白憔悴,整個人都瘦的脫相了,襯得眼睛愈發的大。看著平時健康活潑的瑪麗安變成這個樣子,簡居然一點也沒有幸災樂禍之心,對這樣的人說什麼呢?說你生著病怎麼不好好休養,反而跑出來的拽著我的未婚夫哭嗎?

  幾個人都愣愣地站在屋裡,一時都沒出聲。

  達什伍德小姐最先打破沉默,她有些焦急地解釋道:「瑪麗安想向布蘭登上校致謝,所以我陪她過來了。」頓了頓,她又說道:「她的病剛好,情緒有些激動。」

  簡沒有說話,瑪麗卻冷哼一聲道:「致謝就致謝,拉著人家男士的手幹嘛?

  「瑪麗小姐,請您說話客氣點。」埃莉諾的聲音中帶著激動。

  「你們明明知道,簡就要和布蘭登上校訂婚了。怎麼,威樂比不要她了,她就來勾引人家未婚夫了嗎?」瑪麗憤怒地說道。

  「瑪麗小姐,您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我真不敢相信,這就是班納特家的教養!」

  屋裡其他幾個人都呆呆地聽著埃莉諾和瑪麗唇槍舌戰。聽到埃莉諾的話,簡居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上次的爭吵,達什伍德小姐終於報了一箭之仇了。

  「班納特家的教養自然不比達什伍德家的,我們的父母只教會了我們,如何做個正派守禮的姑娘,當然不會像您和您的妹妹這樣。」

  「您這是什麼意思!」埃莉諾憤怒的說道。

  「沒什麼意思,您引誘了露西小姐的未婚夫費拉茲先生,現在又指使您的妹妹來引誘我姐姐的未婚夫,達什伍德家真是好家教啊!」瑪麗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埃莉諾滿面通紅,氣的說不出話來。

  「您不會還像上次一樣裝暈倒吧,當心裝得多了,就沒人相信了。」或許這句話才是瑪麗最想說。

  幾個人全都面面相覷,尷尬極了。

  詹甯斯太太先回過神來,她打圓場說道:「好了,好了,瑪麗安身體還沒有恢復,就好好休息吧。佩蒂,佩蒂,快來扶瑪麗安小姐回房。」然後她轉過來對簡說:「簡,瑪麗,我們到樓下去坐坐吧,我請你嘗嘗我的中國紅茶,今天廚娘烤了一些黃油餅乾,按照你上次給我的方子,加了可哥粉,你幫我提提意見。埃莉諾,你也一起來吧。」

  「不了,我還要陪伴瑪麗安。」埃莉諾的聲音平靜,但是把腰挺得直直的。

  簡一言不發,靜靜地跟著詹甯斯太太往外走。她覺得這一切,可笑極了,她想笑,卻笑不出聲來。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是冰涼的,冷的她想發抖。事實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大腦完全是麻木的,不知道是怎麼控制身體的。

  下樓的時候,簡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身後的上校趕緊抱住了她。可是她的身體卻軟了下去,簡看到瑪麗焦急的面龐,她也向她伸出手去,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簡在臥室醒來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她很驚訝,自己居然會暈了過去,而且是為了這麼點兒事。不就是被人用了未婚夫的手嗎?犯的著嗎?讓他多洗幾遍好了。就算是抓奸在床,也不至於要暈倒吧。難道來到19世紀,她也跟著變柔弱了。

  天哪,怎麼見人啊。和大家說什麼,哭鼻子嗎?像祥林嫂一樣,訴說自己多麼多麼可憐,達什伍德多麼多麼無恥,上校多麼多麼花心嗎?這樣除了表明自己有眼無珠,還有什麼意義。簡想到了上校,第一次她沒了聽他解釋的欲望,甚至連見到他都不想。

  分手嗎?請帖已經發出去了。雖然訂婚宴規模不大,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了,甚至還知道他們會在六月初舉行婚禮。看來自己上次的預料對了,自己是第一個敗壞班納特家聲譽的姑娘。不,她不能這麼自私,班納特家照顧她,養大了她,是她的親人,而她還有四個妹妹。她不是書中的莉蒂亞,她要為她們想一想。

  結婚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嫁人就可以更自由了。布蘭登對她也不錯,應該也是有感情的,而且他會容忍她的很多小毛病。至少不會像賓利一樣,自從她當眾做了茶園計畫的分析,他看自己的目光就躲躲閃閃的,好像是只受驚的小兔子,連說話都經常結結巴巴的。

  至少到現在為止,在感情之外的事情上,還沒聽說過布蘭登信譽不良。只要她足夠強勢,不愚蠢,不被人控制就行了。沒男人,她還有錢,有事業不是。實在不行,他們還可以分居,過幾年等妹妹們都結婚了,她還可以離婚。生下一個孩子也不錯,好歹她的財產後繼有人了。

  連穿越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可怕的。這麼多年,她從來都只是一個人,現在不過是又變回一個人而已。這沒什麼,不要怕,要勇敢。簡躺在床上默默地安慰自己,可是不知為什麼,想著想著,她的淚就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第39章 到底意難平

  簡大姑娘在僕人的幫助下,收拾整齊,換了件寶藍色的家居服,把頭髮用一隻金鑲水晶的發梳挽起,又戴上一串同系列的項鍊。當初她閑來無事,就畫了不少首飾圖,不過都是用水晶,珍珠,瑪瑙之類不太貴的材料做的,這樣也可以滿足她喜新厭舊的心態,常換常新。

  看了手上碩大的鴿子蛋,她自嘲的笑了笑,果然小便宜不能占啊。猶豫了一下,她並沒有取下這只戒指。簡給自己微紅的眼角,撲上了一點點粉,這個時候好人家的姑娘可是不興化妝的,她連腮紅都沒有,只有這點子粉了,還害怕鉛多,不敢多擦。最後她搓了搓雙頰,對著鏡中精神煥發的姑娘笑了笑,然後下樓去了。

  簡精神奕奕地走下樓,看見全家的女人都神情鬱鬱地呆在起居室裡。不過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班納特太太居然沒有尖叫,沒有哀歎她的神經,只是神色哀傷的看著她。

  簡瞬間治癒了,是的,被如此呆萌的、她向來有些看不起的班納特媽媽治癒了。她比很多人都幸運,她還擁有很多。

  她笑著問道:「怎麼了,媽媽,你們怎麼都不太高興?」

  班納特太太終於抑制不住,撲了過來,嘴裡還嚷著:「簡,哦,我可憐的女兒……」

  「媽媽!」瑪麗和莉蒂亞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叫了出來。

  班納特太太好像被踩住了要害,把剩下的叫聲都關在了嘴裡。

  簡沖著媽媽和妹妹笑了笑:「沒關係,親愛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暈倒。我真的很高興,我居然還有這麼一天,你們不知道,我每次聽說誰誰誰又暈倒時,都覺得自己不像個女人,這次至少證明我也是個柔弱的姑娘。」

  幾個人聽了都笑了起來,似乎又想到時候不對,所以表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古怪極了。

  「簡,你還好嗎?」凱蒂怯生生地問。

  「很好,再好不過了。」

  「簡,那你們的訂婚儀式?」瑪麗猶豫地問道。

  「當然會如期舉行了,親愛的,我不會做一個敗壞班納特家聲譽的女兒。」簡平靜地說道,她的語氣堅定冷漠,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讓幾個女孩子聽了莫名的有些害怕。

  「不會的,爸爸不會讓你嫁給他的。」莉蒂亞嚷道。

  「為什麼不呢?布蘭登也沒有做什麼?爸爸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拉了他的手,就不讓我嫁給他,要是這樣大家還怎麼參加舞會?」簡笑嘻嘻地說道。

  「可是……」莉蒂亞嘟著嘴,不知道如何反駁。想了想,她又轉向瑪麗抱怨道:「都是那個不知廉恥的瑪麗安,你怎麼沒罵她,你和那個埃莉諾吵有什麼用?」

  瑪麗懊悔地說:「我看到那種表面風光霽月,內裡陰暗卑鄙的人就氣不打一處來,那個瑪麗安根本沒腦子,說不定就是她那個大姐攛掇的,她的名聲壞掉了,找不到好男人,所以想賴上布蘭登上校,畢竟當初是他找到她的,就算不成,也能裝裝可憐,免得他把這件事說出去。」

  「原來是這樣啊,那個埃莉諾心機真是深。」凱蒂恍然大悟。

  「心機不深的話,怎麼能一邊和露西小姐做朋友,一邊肖想人家未婚夫?這是體面人家的女孩幹得出來的嗎?」莉蒂亞說道。

  「以後你們都不許和姓達什伍德的來往,太不成體統了。」班納特媽媽趕緊說道。

  「媽媽,您放心,我們早就不和她們來往了。這次只是意外。」瑪麗安慰道。

  「光說她們做什麼,簡的事怎麼辦?爸爸也不知道和那個上校在說什麼,怎麼還不出來。」莉蒂亞的聲音有些煩躁。

  「簡,我想爸爸不會勉強你嫁給你不想嫁的人,就算你取消訂婚儀式,他也不會反對的。」瑪麗認真地說。

  「是的,班納特先生最喜愛你了,簡,她一定不會讓你嫁給不好的人。」班納特太太接著說道、

  「我沒有說我不想嫁給他,事實上,我現在只是有些猶豫而已。可是,嫁給其他人也不見得會完美無缺的。親愛的妹妹們,我暫時沒有改變婚約的打算。好了,別撅著小嘴了,大不了讓舅舅多送他幾塊香皂洗洗手,反正他就賣那個。」

  「簡,你別總轉移話題,平時我們都是讓著你,今天這件事很嚴肅,你要認真點。布蘭登和那個瑪麗安到底是怎麼回事?」莉蒂亞看著簡的眼睛,嚴肅的說道。

  小妹,你越來越難忽悠了。

  「布蘭登和瑪麗安沒什麼,我們上樓也就30分鐘,而且達什伍德小姐也在場呢。」

  「你就這麼相信他,他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瑪麗板著臉說。

  「他那麼看著瑪麗安是因為她很像他的初戀情人,他的表妹。估計瑪麗安小姐憔悴的樣子讓他想起了因病去世的舊情人吧。」簡無奈的說道,反正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什麼?」幾個女人都激動地喊道。

  「你們想震聾我嗎?」簡揉著耳朵,看著幾個一臉震驚的女人。

  「那你還嫁給他,你瘋了嗎,簡?你還不如嫁給賓利先生呢!」莉蒂亞憤怒的說道。

  「賓利先生不是我的那盤菜,我實在不知道和一個隻閱讀言情小說的男士如何交往,就是女士都有些困難。媽媽生我的時候,忘了把羅曼蒂克放進肚子裡了,搞得我現在實在是一個枯燥乏味的女人。」簡可憐兮兮的說道。

  「哦,別這麼說你自己,你很好,我親愛的。」班納特太太摟著女兒嚷道,說完眼睛都紅了。

  幾個小班納特沖著大姐直翻白眼。

  「好了,好了,媽媽,我是開玩笑的,您知道爸爸最欣賞我的幽默感了。」

  「都是班納特先生帶壞了你們,都是他的錯。」班納特太太嘟囔道,可到底不那麼傷感了。

  「親愛的,你們可以往好處想一想,如果他真的一輩子思念著那個女人,至少將來我不用擔心他帶個私生子或私生女回來。死了的情敵才是好情敵。」

  「那你呢,就和這麼個人過一輩子,每天看著他思念別的女人。」瑪麗的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親愛的,生命總是不完美的,我就是嫁給一個沒有死去情人的人,誰知道他有沒有活著的情人呢?就算現在沒有,那麼十幾年後,幾十年後呢?好歹我們現在對彼此也是有感情的,我覺得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或許我們可以繼續試一試。就算失敗也沒什麼。你知道,我又不是那種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有愛情的時候,我願意享受愛情,沒有愛情的時候,我也可以獨自歌唱。」

  停了一下,簡又說道:「瑪麗,當我們愛一個男人時,他是一切,當我們不愛他時,他就什麼也不是了。相信我,女人只有在愛情中才會愚蠢,只有她拋開愛情,就會重新聰明起來。不用擔心我,我很好。」

  布蘭登上校和班納特先生一同站在起居室外,兩個人的神色都很怪異。不過他們都裝作什麼也沒有聽見,一起走了進去。

  這件被詹甯斯太太認為可能會引發班納特家大風暴的事情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過去了。第二天,上校和簡甚至親親熱熱的一起去取了禮服,然後又重新拜訪了詹甯斯太太,感謝她昨天幫簡請醫生。

  三天后,兩人舉行了一場小型訂婚儀式。班納特家來的只有幾位親戚,布蘭登上校一方則是幾個好友。儀式完成,布蘭登上校一直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簡表現的一直很完美,她時刻溫柔甜美的微笑,大方親切,讓上校想起了在巴頓初見時的場景。可是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知道他身邊的姑娘並不高興。好在他經常表情嚴肅,他的幾個朋友還打趣他是不是太緊張。

  訂婚後的日子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上校還是每天都來班納特家做客,但是只要他一來,班納特家的人都會瞬間集體消失,就是平日最喜歡和他聊天的班納特太太也不例外。這讓他有了更多和簡相處的機會,雖然簡神色和悅,但是她似乎一直抗拒和他交談,她每天都邀請他聽她彈鋼琴。

  這是上校從未有過的待遇。瑪麗說過,除了自家人,簡很少給別人彈鋼琴,因為她覺得這樣的表演像是街頭賣藝的。如果是幾天前,上校大約會欣喜不已,可是現在他只覺得坐立難安。

  上校每天聽得頭疼,但是又不敢表示。不過他發現了一點簡的小愛好,簡很愛彈聖歌,當他問起緣故時,簡說這能讓她心情安寧。看到上校默然不語,簡好心解釋了一下,她打小就喜歡彈聖歌,聽聖歌,讓班納特夫婦一度擔心她想成為修女。

  事實上,簡想說的是,這能夠平復她因為穿越,因為壓抑而焦躁的心。現在,她那顆平靜已久的心又焦慮起來。

  因為簡心情煩躁,厭倦人多,所以,在她的安排下,前天班納特夫婦已經帶著兩個小女兒返回朗博恩了。瑪麗則住在達西家,方便麗茲帶她交際。這樣上校再來拜訪略有些不合規矩,但是兩人已經訂婚,大家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其實簡還有一件事沒想好,是否按原計劃在六月結婚。簡並不是一個擅長決斷的人。她最擅長的不過是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種好,不妨礙別人,也別讓別人妨礙她。在單位,她這種人也就是做個秘書,兢兢業業,按規矩辦事,連二把手的魄力估計都沒有。

  現在,遇到這樣的事,她第一是不想失了班納特家的顏面。第二就是想排解一下鬱悶的心情。可是布蘭登上校每天雷打不動的來她家吃兩頓飯,讓她的心情實在是好不起來。現在簡就是想和上校商量一下,能不能不要讓她每天見到他的臉。

  兩個人的溝通很不順利,當上校想說時,簡不想聽,當簡願意坐下來聽時,上校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給了機會不珍惜,簡也就不管了,她開始無視上校的存在。

  自此,上校每次來班納特家,得到的答案都是簡不在。事實上,簡只帶了莫妮卡和一個新雇的女僕搬到了另一條街的一所住宅,其他僕人,包括湯姆,都留在了原處。而把此生目標定位為包租婆的班納特小姐最不缺的就是宅子。

  簡姑娘到了英國十幾年後,終於第一次過上了她上輩子最愛的宅生活,睡覺睡到自然醒,剩下的時間就是在家裡懷懷舊。大約她真的老了?

  其實她很奇怪,當初她的初戀情人劈腿時,她是那麼堅決的甩了他,鄙夷他,可是現在她卻是很猶豫,只是因為情敵已死嗎?這個答案她完全接受不能。

  在現代,簡的初戀情人是高她一級的師兄,在外院裡簡本人的長相也屬於中上,性格乖巧,膽子不大。師兄從大一起就頗照顧她,後來又殷勤追求,最後兩個人走到了一起。

  畢業後,師兄回了自家所在的城市,當了公務員。簡畢業時,猶豫再三,還是拒絕了男朋友的邀請,回家當了個小老師。雖然也各種難過,但是到底緩了過來。

  兩人算是分了手,可是師兄還是經常和她聯繫,還不止一次來她家拜望她的父母。父母看到小夥子心誠,多少有些心疼女兒,就讓她自己決定,要是實在喜歡師兄,就去他的城市發展。

  誰知她猶猶豫豫許久,剛下定決心去考察一下情況時,有位元女士打電話告訴簡,人家和師兄從中學以來,一直都是戀人,最近才知道了簡的存在,希望見見簡。簡姑娘被三兒了。

  這個故事就是狗血一盆,兩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大學天各一方,一個在家鄉,一個在遠方,雙方約定彼此都是真愛,不過為了大學生活不至孤獨寂寞,就寬容的表示對方都可以勾搭其他人談談柏拉圖式的愛情。可是沒想到男方違背了約定,和簡這個替代品產生了真情,反而不願和正品結婚了。拖來拖去,正品終於找出了簡的存在,上門興師問罪了。

  當分手了,你才知道你被人劈腿過,甚至是你被三兒過,這是一種什麼感受。攆走了兩個神經病,簡有好久都緩不過來。她對愛情這玩意兒,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可以說她幾乎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第二個戀人是簡一直以來的追求者,算是個本地級別的高富帥,只是學習成績不好,家裡托關係上了個警校,又找了份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上著。他自高中起就一直喜歡成績好的簡。沒想到女神居然回來了,還是單身。

  深受打擊的簡在高富帥的各式溫柔小意下,終於被感動,想著我愛的不靠譜,找個愛我的也行。高富帥的熱烈追求,使簡一度被同事,朋友羡慕,自己也差點兒迷花了眼。可是等雙方走到了一起,當你進入另一個人的生活,你才知道僅有愛情是不行的。

  高富帥有錢啊,有錢的人和屌絲消遣不一樣,喝酒,賭博,徹夜K歌…… 他賭球一晚上能輸幾十萬,他的哥們帶來的女朋友都是不重樣的,不過清一色又能喝又能玩。

  簡這個小家碧玉實在是受不了,規勸就變成吵架、冷戰。最開始高富帥還會和她道歉,哄哄她,後來就越來越習以為常。可是,當簡要分手時,他又痛哭流涕,喝酒撒瘋,就是死活不幹。

  後來,簡才發現,人家只知認錯,絕不悔改。所以兩個人就是這麼分分合合折騰了兩三年,最後簡姑娘實在受不了,才知道愛你的人也不一定適合你。從此。軟心腸的姑娘就在女漢子的路上一去不返了。

  再之後,就是各種的相親。簡姑娘見識的越多,就越沒有感覺,大家都是走馬燈地看戲、演戲。最後一位分手的那位仁兄告訴簡,像她這樣感情冷漠的人不適合結婚。分手一個月,人家結婚了。好嘛,簡確實缺少這種激情。

  現在她終於激情一把,想找個有感覺得男人過小日子,可是卻又被潑了一盆冷水。簡真真的迷茫了。難道她就是不適合結婚?

  簡是現代人的靈魂,對於對方有過去並不太在意。按照好基友的話,誰年輕的時候沒遇見幾個渣男的?可是為了前任要死要活的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啊。

  所以她並不太在意上校有養女的事,只要養女小盆友不來簡面前作死,她也不介意對小姑娘寬容些。當然要是來作死,她也不會因為布蘭登就故作大方。

  甚至表妹前任她也沒太當回事,她自己還交過幾任男朋友呢,她不過想找個品行好、有感覺的男人過日子。布蘭登這種人,既然能這麼快主動向自己表白,那麼自己在他心中肯定是有一定地位的。當一個男人重新開始考慮愛情、婚姻時,真的很難說,他對前任的感情還剩下幾分。

  她一直以來都很警惕官配瑪麗安,生怕原著光環把自己炮灰掉了。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其實她心裡介意的也是伊莉莎。

  所以,她才會對瑪麗安的百般挑釁從不在乎,因為從未將她當成對手,才會無所謂。所以,當她看見上校看著瑪麗安的表情時,她才會想笑,笑自己居然連自己都不瞭解。她和上校都在透過瑪麗安看另一個人。

  想清楚了一些事後,簡又復活了,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矯情的一天。她最初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心儀的,人品正派的伴侶,現在上校所有的一切都符合標準,他並沒有變,是自己變了,想要的更多了。

  是不是愛情就會讓人變的貪婪,是不是愛情就會產生嫉妒。如果她對上校的感情足夠多,足夠純粹,也不可能這麼理智冷靜地思考問題了。既然自己給不了純粹,憑什麼要求別人呢,活了這麼多年,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還是應該懂得。是的,所有的大道理她都明白,只是,應該說,到底意難平。

  既然想不通,就不用想了,一向鴕鳥的簡把這些情情愛愛拋在一邊,文藝起來。她每天在家彈著鋼琴,自己譜起曲來,她想還原第一次失戀時,最愛聽的一首曲子All or nothing,但是年代久遠,詞譜都記不全了。只能靠自己一邊想,一邊自己編,好在這個世界學了這麼久音樂和文學,寫不好,總寫不壞吧。

  就像上次研究青黴素一樣,簡的心慢慢平復了下來。可能是因為,這些曾經熟悉的東西總能給她一些安全感,她就天天在屋裡還原一些尚有印象的老歌,或是中文的,或是英文的。這麼自娛自樂了兩周,心情好了很多,大概是總想起現代,對這個時代也就能淡然了幾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有些事情總要面對。簡回到了公園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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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上校的回憶

  布蘭登上校穿上外套走下樓。他在一樓的廳中徘徊了半響,又脫下外套,遞給僕人,回身坐在了椅子上。他叫女僕端來一杯酒,當冰涼的液體順著食道,滑入胃中時,他才覺得渾身的焦躁得到了些微緩解。

  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簡回到公園街的消息。這很正常,在簡搬出班納特家的第三天,他就知道了她的新住址。這都是跟那個狡猾的,總是在規矩邊緣游走的姑娘學的。不過作為一個軍人,他自然做的更好。

  在兩天都沒有見到簡後,他親自帶了兩個僕人,從早到晚監視公園街的班納特宅。他很容易地識破了姑娘的小伎倆,畢竟現在已經是社交季了,她有不少信件、請帖要處理。而這個總是把自己逼得太狠的女孩,就算此時,也絕不會讓班納特的姓氏失禮於人的。

  布蘭登承認,他的行為實在稱不上紳士,過去的36年間,他從沒幹過這種鬼鬼祟祟跟蹤淑女的事。就算對任何一位同階級的紳士,他也不曾這麼做過。事實上,這件事本身不僅完全超出了他那貧乏的想像力,而且也違背了他從小到大所受的教養。不過現在在他看來,其實也沒什麼。

  或許,當他在巴頓認識這位元女巫時,就被下了咒語。任何她做出來的事,他都本能地覺得,再正常不過了。現在更是變本加厲,連他的行為都被傳染了。他中了一種叫簡班納特的毒,就算現在他日夜飽受折磨,也甘之如飴。

  他想時刻見到他,想和她一起回到過去,回到那甜蜜幸福的過去。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她知道她現在討厭他,不想見到他,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每天都去拜訪她,只希望,她能看在他的殷勤虔誠的份上,原諒他。是的,他對不起她!

  他對不起這個總是微笑的姑娘,是他讓她現在的微笑中也透著苦澀。他想匍匐在她的面前,請求諒解,可是當真的面對她時,他又覺得自慚形愧,覺得自己壓根不配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是,他如何能阻止自己想見到她的渴望。

  當簡不給他機會辯解時,他焦慮不甘,當她願意聽他解釋時,他又啞口無言。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解釋。他曾想過掩飾,辯解,可是看到她平靜的雙眸,他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根本無法對她撒謊,可是真話,他卻壓根說不出口。

  事實上,連他自己都覺得,比起紳士,他更像個無賴。他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姑娘被自己逼到牆角,退無可退。她沒有像以前一樣,諷刺過他一句,她只是把一切苦痛都放在心裡。是不是因為,她已經覺得他無法依靠,已經不願意在信任他,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這些天,他總會想起那天簡和瑪麗的對話。那個總是溫柔俏皮的姑娘用冰冷的聲音說:「當我們愛一個男人時,他是一切,當我們不愛他時,他就什麼也不是了。」現在的布蘭登對簡班納特來說,是不是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只要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心痛難忍。

  在她看來,如果布蘭登真的能一輩子思念著伊莉莎,她就不用擔心他帶個私生子回來了。這就是簡對他們婚姻的最高期許嗎?為什麼他聽到了都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

  簡不知道的是,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伊莉莎了,自從小伊莉莎的事情解決,他幾乎全都沉浸在愛情的幸福和苦惱中,再也沒再想起這對可憐的母女。直到他看到瑪麗安小姐,他才又想起和她相像的伊莉莎母女。三個同樣的傻姑娘。

  他的簡就不會這麼愚蠢。這是他看到向他哀哀哭訴的瑪麗安小姐的第一印象。這種想法讓他自己都驚訝極了。是的,他以前總是有些,就像簡說的一樣,愛當聖父。看到熱情奔放的瑪麗安小姐,他總會想起不幸的伊莉莎,對她也充滿了同情和寬容。好吧,他受簡的影響太深了,「熱情奔放」真不是什麼好詞,至少他不該把它用在一個未嫁的姑娘身上。

  言歸正傳,他當時是怎麼想的,他看到這位小姐,被那個簡說的只有臉蛋,沒有內涵的威樂比,騙來騙去的時候,他覺得她愚蠢的不可思議,對,就是愚蠢。第一次上當,可以說是缺少見識、閱歷,或者容易輕信別人,第二次,他實在找不出別的詞形容了。

  當然,他多少也有些可憐她,同情弱者是紳士的行為準則之一。不過他現在更同情的是,瑪麗安小姐沒能,像她的大姐達什伍德小姐一樣,從母親那裡得到一個聰明的腦子。或許,這就是達什伍德太太更寵愛她的原因?畢竟她的大女兒像她一樣精明世故,不用操心太多。父母總是更心疼姊妹中弱勢的那一個,就像當初他的父親偏愛他的蠢貨大哥一樣,雖然那多少也和他是長子有關。

  他當時是怎麼做的呢?他煩躁地聽瑪麗安小姐痛訴她的悲情史,這回他才知道,簡當初聽他訴說往事時,是受到了多大的折磨。然後他還要哄這位哭哭啼啼,故作姿態的小姐回家。難道她不清楚,不回詹甯斯太太家,她能去哪兒?

  他相信,就是他和約翰都找不到她,不出一天,瑪麗安小姐也會乖乖的回家。他已經後悔,為什麼要從愛德華茲先生的僕人那裡要來地址呢?至少下次他會把位址先給約翰,哦,不,希望絕對不要再有下次。他實在沒有簡的涵養,也沒有她的幽默感,看蠢貨們賣蠢,實在不是他能夠欣賞的來的。

  好在瑪麗安小姐暈過去了,這實在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雖然紳士不應該這麼想的,但是一來他那貧乏的安慰詞彙早就已經用光了,二來要是她還這樣喋喋不休,或者哭泣不止,會讓街上的人誤會,他和這位小姐有什麼不恰當的關係的,畢竟瑪麗安小姐現在的名聲實在是…… 他馬上就要和簡訂婚,可不想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他是男人自然不介意這個,但是他不能讓簡誤會他,簡一向不喜歡他和這位小姐有什麼接觸。只是約翰的請求實在無法推脫,這樣一件有損姑娘名譽的事,約翰也不好托給外人。

  現在他只希望這位小姐能夠吸取教訓,以後稍稍珍惜一下她那幾乎損失殆盡的名譽,讓可憐的約翰和詹甯斯太太能夠緩口氣。不過他現在還懷疑,詹甯斯太太大以後還敢不敢隨便給人保媒拉纖,或者邀請美少女陪伴她了。好吧,他承認,他對他們的過度關懷還是抱有些怨念的。不過,估計他倆也會記住這個教訓的。

  從班納特家回來,大概他累的太狠了,反而睡不著覺。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時,他才發現,他居然只在剛看到瑪麗安小姐時,想到了可憐的伊莉莎母女。之後就是滿腹怨氣,恨不得立刻送這個傻姑娘回家,然後去看看簡試穿禮服怎麼樣了。他是第一次失約,她會不會不高興。就算她不介意,她還有幾個妹妹,這會不會令她在妹妹面前丟臉,讓她們覺得簡不得未婚夫看重。

  所以一吃完午飯,他不顧詹甯斯太太和約翰的挽留,立刻騎馬趕往班納特家。看到容光煥發的簡,他又高興,又糾結,不過在簡追問他的去向之後,他的那點兒糾結也消失不見了,她還是關心他的!可是簡馬上又趕他回家睡覺,他還想和她再多呆一會兒呢。難道她覺得他歲數大了,所以連一夜也熬不了了?他不該抱怨的,簡是關心他。

  好吧,他又想遠了,對了,他剛才想到哪兒了?是伊莉莎,他可憐的表妹已經離開他十幾年了,如果不是看到瑪麗安小姐,他都想不起伊莉莎的長相了。她去的太早,沒有來得及留下一張畫像。在他的回憶裡,她更多是個穿著淺色棉紗裙的身影。

  在德拉福觸景生情,他經常想起這個可憐的女人,但是離開那裡他似乎想的愈來愈少了。他不想承認自己是個薄情的人,可是事實確實是這樣。他想給自己找藉口,是伊莉莎先背叛他們的誓言的,那麼現在他愛上簡也很正常,不是嗎?

  不,他不應該這麼想,這樣的想法太卑劣了,完全不是一個紳士可以有的想法。如果簡知道他是一個這樣的男人,一定會鄙夷他的,他知道,簡最討厭不負責任的男人。

  但是,人的思想卻不像言行一樣,那麼好控制。自從那日以後,他總是在心裡想,如果是簡,她會怎麼做?是的,他想的就是,如果簡是伊莉莎,她會怎麼做?

  他相信,那麼聰明、堅韌的簡,絕對不會輕易背棄她許下的諾言,絕不會讓自己落入悲慘的境地,絕不會被男人引誘、欺騙…… 就算有一天,她真的遭遇不幸,布蘭登相信,她也能挺起脊樑活著,那樣驕傲的姑娘,可能就算是面對死亡,也不願丟失尊嚴。

  這樣的想法讓布蘭登羞愧不已,他褻瀆了簡,也侮辱了伊莉莎。

  在巴斯,他向簡求愛時,曾經向她承諾,絕不會把她和伊莉莎作比較,可是現在他的思想是多麼的骯髒愚蠢。如果簡知道了……,不,他永遠都不會讓她知道,布蘭登是一個背棄承諾的人,他曾經幻想自己的愛人遭遇最淒慘的事情,淪落到最悲慘的境遇,只為了證明她和另一個女人誰更值得他珍愛。

  克裡斯布蘭登並不是簡班納特以為的品格高尚的人,他只是一個最平凡的男人。他不是只知奉獻的,不要回報的聖父。他沒有簡稱讚的那麼正直寬容,他也會自私,會怨恨,會嫉妒,會憤憤不平。

  不,他不應該這麼想,伊莉莎不管有什麼錯,都已經去世了。她那麼淒慘的死去,她是他的表妹,是他曾經的愛人。她曾被所有的親人辜負,被所有的愛人拋棄,她只是一個柔弱不知世事的姑娘,她能怎麼辦呢?他怎麼能把她和簡作比較呢?他不需要記得那些不快,他只要記得她的好就行了。她只應該是他記憶中那個定格在17歲的,愛音樂、愛幻想的小姑娘。

  當他再一次見到瑪麗安小姐時,真的嚇了一跳。在病痛和情傷的折磨下,這位曾經健康的姑娘和前幾天他在威樂比家找到她時大不一樣了,整個人蒼白枯瘦,哀哀切切。

  毫無疑問,瑪麗安小姐與他記憶中有些模糊的伊莉莎更像了,像臨死前的伊莉莎。在伊莉莎臨死前也曾這樣拉著他的手,訴說小時候的情誼,哀求他照顧他的女兒,給她好的教育,為她準備嫁妝,送她出嫁。

  哦,這一點或許他完成的並不算太好,不過幸好還有簡幫忙補救,他完全可以過幾年,再給小伊莉莎挑一個靠譜的丈夫。他已經和簡商量過了,把肯特郡的莊園送給她。這份嫁妝絕對超過當年父親貪墨的伊莉莎的嫁妝了。希望伊莉莎能夠安息,不要再怪他了。不過手續還是等大衛斯先生去世後再辦理吧。小伊莉莎根本不會管理這個。或許他應該像班納特家一樣給她請個合適的家教,她在女校都學得什麼,怎麼還沒人家班納特姐妹在家裡學得好。

  以後他和簡有了女兒,或許不應該送去女校,請家教是不是更合適?有簡這樣的母親,孩子總不會不靠譜的。他的簡很容易影響身邊的人,如果她能把他們的女兒教成班納特姐妹那樣就很好。那幾個姑娘雖然性格各異,但是多少都有些像她們的姐姐,堅強、聰慧,不會動不動哭泣、暈倒,上帝保佑,他可不希望,他的女兒像眼前這位姑娘一樣整天哭哭啼啼。

  不過她們大可放心,就算是只看在瑪麗安小姐和他可憐的表妹相像的份上,他也不會把那天的事說出去的。不管這位姑娘和他們有怎樣的恩怨,他都希望她能平平靜靜的嫁人,至少不要再走上伊莉莎的老路。

  哦,可憐的伊莉莎!伊莉莎是他第三個去世的親人。

  第一個是母親,那時他還小,記憶都模糊了,只記得那時每年父親都帶著他們在母親墳前鮮花,現在卻只有他一個人了。

  然後是父親。他們父子倆當初為了伊莉莎的事吵得不可開交,父親斷了他的所有經濟來源,把他送到遠房親戚家去監管,再後來居然掏錢給他買了個準尉軍銜,就把他發配到了東印度。那時他發誓一輩子不要再見到那個殘忍的人。可是沒幾個月,他就真的死了。他甚至沒有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當他回到國內,看見的只是他的墓碑。

  再然後是伊莉莎。她的喪事是他親手操辦的第一件喪事。他親眼看著這個姑娘從小長到大,從美麗到墮落,再到凋零。他親手扶她入棺,親自為她選的墓穴,然後帶著小伊莉莎去拜祭她。

  第四個是大哥。這個從小壓在他頭上,搶走父親對他的關注,害死伊莉莎的人也終究去世了。他從沒有想過大哥會走得那麼早,他總是精力充沛,小的時候,憑藉武力欺負他,搶走他的東西,大了還是一樣,仗著父親的寵愛,奪走了他的戀人。這個如此強勢的男人居然就這麼去了,還把負債累累的德拉福留給了他。他親手埋葬了大哥,償還了欠款,繼承了莊園。

  好吧,他就是這麼一個倒楣蛋,一輩子都要跟在他的蠢貨大哥身後給他擦屁股。可是,就算他再怨恨那個蠢貨,也希望他能活著。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真的不多了。除了已經出嫁,又不常見面的姐妹,布蘭登家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現在上校無比後悔,他只顧著追憶往事,卻忘記推開瑪麗安小姐拉著他的手。然後的結果,所有人都知道了。簡看著他那震驚的模樣,直到今天還經常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想辯解,可是說什麼呢?說他把瑪麗安當成了伊莉莎,又回憶起了他們的過去?這怎麼能不讓人多想。

  他該怎麼解釋清楚?把他之前天天把簡和伊莉莎作比較的結果拿出來,告訴這位姑娘嗎?不,這非他所願,也他非所能。那些齷齪的想法,他至死都不會向簡提起。

  更何況,那些甜蜜的、苦澀的、骯髒的、醜陋的記憶都已經隨伊莉莎去了,被泥土掩埋。他無意再卑鄙地驚擾逝者的安寧。簡也不會願意聽到這些,她介意伊莉莎,卻從不提起她,不就說明了這一點。

  所以現在對於他來說是一個死局,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開。只能寄希望于簡的恩賜了。

  想來想去,布蘭登上校也沒想出怎麼求得簡的諒解。可是或許她已經原諒他了,就像以前他做出蠢事時一樣,最後,她總會莫名的寬容他。畢竟,她回家了不是,或許她會想見他。無論如何,他至少應該等待在門口。

  是的,布蘭登也有自己的狡猾。他知道,每當簡看到他乞求的目光,就會心軟。所以最近她從來不看向他,或許今天會不一樣。

  布蘭登上校穿上外套,招呼僕人準備馬車。他已經想好了,他要坐車去。他可以讓僕人先送拜帖,如果簡願意見他,那麼最好。如果不願意,他可以坐在馬車裡,聽聽她彈琴,就像前些天那樣。這樣就不會有人發現,布蘭登上校正被他的未婚妻拒之門外,也不會讓簡覺得難堪了。

  這是個好主意,不過,他還是祈禱簡願意見他,願意原諒他!只要她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來自不同時代,受過不同教育的人思維方式,做事方法肯定是不一樣的,我筆下的簡和上校更多的是被對方身上自己沒有的品質所吸引,兩個人應該會互相影響,越來越像。

  簡其實一直很喜歡布蘭登身上那種老派紳士的重視名譽,道德,寬容不爭的性格,雖然在她的時代這些看上去很傻,但是我總覺得人總是趨向於一些美好的東西的。就像我最開始高中看《飄》時,我喜歡堅強美麗的斯嘉麗,對小兔子一樣的梅蘭妮沒什麼感覺,但是後來再看我更喜歡梅蘭妮。所以簡也是一邊嫌棄上校的聖父,一邊又被這種重視道德品質的人吸引。同時,這樣的有責任感的人,會讓來自現代,也受過情傷的簡有安全感,她可以信任他,依賴他,這才是簡看上他的基礎。再之後才是愛他。她這種應該是現代比較現實的擇偶觀,先看人品合不合適,談不談的來,再看其他。而且有一點上校比起達西之類的人要更尊重女性。

  上校是一個一直自我壓抑的人。他受從小到大的教養和社會風氣的影響遵守禮法,但是性格中卻隱藏著叛逆性,比如說他想和戀人私奔,收養小伊莉莎,都是很不符合社會規範的。簡是一個看似服從社會規範,但實際上格格不入的人,再加上她雖然並不熱情,卻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快樂的人。所以抑鬱的上校會被這樣一個陽光的姑娘吸引。和簡的相處,也會誘使他的叛逆性增強。

  這是我寫作的一些看法,大概初次寫,所以詳略不當,寫的太過隱晦,所以大家閱讀費勁,期待指正。


第41章 又一次分離

  或許是上校的祈禱起了作用,他很順利的進了班納特家的大門。當他的手推開起居室的房門時,手心裡都是汗水。

  雙方見禮後,一起坐下。這時上校才抬起頭來,打量他的未婚妻。他們已經整整兩周沒見面了,儘管後來簡給他寫了一張便條,表示要獨處幾天。但是他寫去的信,都石沉大海,他很擔心她壓根沒看。那上面有他的一些解釋和心意表白,他還是希望她能看一看的。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勇敢、自信,可以面對一切困難的人,可是在簡的面前,他總是有些不自信,好像自慚形愧似的。

  簡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絲綢長裙,她似乎很喜歡這些來自東方清國的東西。她的神態安詳,看上去不再焦躁不安,只是有些沒精打采。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簡率先張嘴,打破了僵局:「克裡斯,我很抱歉,我希望…… 我希望,我們的婚期能夠推遲一下。我覺得我們現在的狀態都不太對勁,我們應該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以後怎麼相處。這世界上怨偶已經夠多的了,我想不必再多我們一對了……」

  上校打斷了簡的話,他語氣急促的問:「簡,我的信,你看過了嗎?」

  「呃,看過了,怎麼了?」簡有些訝然。

  上校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過了一會兒,他才艱難地問道:「我是不是無法再得到你的信任了?」

  簡想了一下,斟酌著說:「我想有些東西被打破了,再重建是有些困難的。」

  上校的臉上變的慘白,他囁嚅著想說些什麼,可是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整個人都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讓簡也不忍心起來。或許她還是不夠愛這個人,不然怎麼忍心看他這麼痛苦,簡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去。

  兩個人又都沉默了一小會兒,簡想起今天的目的,又問道:「克裡斯,我的請求你同意嗎?」

  上校有些愣愣看著簡,看來他壓根不記得簡說過什麼了。簡只好接著說道:「就是我剛才說的,我希望我們的婚期延遲一下,六月份結婚太急了,最近我們經歷了不少事,還是好好冷靜一下,再決定。」

  上校的表情更加痛苦,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發出的一樣:「簡,你不願嫁給我了嗎?我們已經訂婚了,我,我……」

  簡皺了一下眉頭,說:「不是不結婚,只是推遲一下婚期。我想出去做一次旅行,散散心。最近實在是心情不好,沒什麼心思談結婚的事。就算咱倆明天就結婚,在家裡整天這樣彆彆扭扭地相處,也讓人高興不起來。」

  上校有些抑制不住,他伸手握住簡的手說道:「我和瑪麗安小姐真的沒什麼。我知道我行為不謹,給你和你的家人帶來了巨大的傷害。可是相信我,簡,相信我,我愛的是你,一直是你。那天,那天我只是,我只是……」他的神色緊張,越說越結結巴巴,似乎說不下去了。

  簡想了想,把話頭接了過來:「我知道,你並不是愛慕瑪麗安,你只是看到她就想起了你的表妹伊莉莎小姐。因為她們倆長得很像。」

  是的,他很清楚,簡早就知道,他還試圖狡辯些什麼呢。他該怎樣讓她相信,他愛的是她。

  簡猶豫了一下,接著說:「我一直以為我不在乎,可是事實上,很多事情往往由不得自己,我還是嫉妒了。我想說,這真的不是一種美好的感情,它讓人心神不寧,讓人變得醜陋,面目可憎。我實在不太習慣,所以最近行事也是顛三倒四的。我也想裝作不在意,還和你像以前一樣相處,但是你知道,我的脾氣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好,短時間內可能我還能辦得到,長時間壓抑狠了,誰知道我會幹出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呢。我可不想衝動之下做出讓自己後悔的傻事來。所以我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找個我們都能接受的處理方案。你看怎麼樣?」

  上校其實並沒有聽完簡說的話,他只記住了,簡說她嫉妒伊莉莎,簡還是愛著他的,他還有機會。此刻,他把之前的顧慮完全拋到了九霄雲外,一心只想挽留住這份感情。

  他激動地說:「不,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讓你擔心,讓你害怕,親愛的,不管你還相不相信我的話,我都要說,我愛你,我愛的是你,不是伊莉莎。是的,我曾經愛過伊莉莎,我無法否認這一點,但是我現在只愛你一個人。我知道,我這麼說是多麼的背信棄義,令人鄙夷。我向伊莉莎發過誓,我會一輩子愛她。可是我變心了,把她完全拋到了腦後,甚至還看不起她了。我一直不敢讓你知道,我是這樣一個無恥卑鄙地人,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可是我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面前痛苦,無論你是否相信我的話,我都要說,我一直愛著你,從巴頓見到你開始,直至今日,從來沒有動搖改變。」

  說完,上校直直地看著簡,他的臉上帶著些羞愧之色,但是目光堅定,神色凝重,好像在等待法官的宣判。

  簡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她覺得不想再相信上校的話,但是卻鼻子一酸,流下淚來。

  上校再也克制不住,撲過去抱上簡,低低地呼喚她的名字:「簡,簡,親愛的,別哭,別哭……」

  簡的手終於從上校手中解放出來,她掙扎著擦了擦淚,笑著說:「我沒打算哭的,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流出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一個好男人,都是我不好。」上校喃喃地說。

  「你很好,我沒什麼,只是最近心情抑鬱,我一個人也是這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我不好,我又笨又不會說話,我常常想討你高興,可是卻不知道怎麼做。我一直想做個好男人,讓你信任,讓你依靠,可是還是弄巧成拙。」

  「好男人是什麼樣子的?」簡很疑惑,這種生物她好像從來沒見過。

  「其實,我也不知道好男人是什麼樣子的,我想,至少,一個好男人不會讓他的未婚妻流淚,他只會讓她每天開開心心的。」上校的情緒有些低落。

  「你也很少讓我流淚,就是最近一個月多了些。或許你以後可以慢慢改進。」簡笑著說。

  「我會改的,會改的,都照你說的改。如果我再做錯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上校連忙不迭地說。

  兩個人靜靜地在沙發上相擁了好一段時間,直到管家來叫她們吃午飯。

  兩人享受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又休息了一會兒,然後簡帶著上校來的了琴室。上校一向熱愛音樂,但是此刻卻有些色變。他不確定簡會不會又像以前一樣,一彈幾個小時。

  簡遞給他一張紙,上面寫著曲譜和歌詞,名字叫All or nothing。

  「這是我這幾天做的歌,只是以前沒嘗試過,有好幾個地方不夠流暢,你看我都標出來了。我記得,你也擅長音樂的,幫我看一看怎麼改吧。」說著她指了指琴凳。

  上校如坐針氈的在凳子上坐下,看起手上的曲譜。看完了歌詞,他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紅,他不想被簡看見,就低下頭,又凝視了這張紙一會兒,才彈起琴來。

  簡本來只是想給上校一個下馬威。畢竟她這個人總是虎頭蛇尾,搗鼓這些東西,不過是舒緩心情,也沒想當什麼才女。再加上19世紀的音樂和現代流行音樂大不相同,雖然她做了不少改動,但是也不認為,自己能寫出一首令這個時代的人欣賞的曲子。

  誰知道,上校真的在琴室裡坐了一下午,認認真真地和她研究曲譜,害的她最後都忘了初衷了。直到晚飯時分,上校還是覺得意猶未盡,他把幾張紙都折起來,裝進衣袋,說回去還要研究研究。

  簡有些無語,沒想到上校還是個這麼完美主義的人,不過反正不用她改,隨他便了。簡不知道的是,上校壓根把這張紙當成了他收到的第一封情書,珍而重之的收藏了起來,每隔幾天就要拿出來看看,吟唱一番。

  第二天,簡又向上校提出了要獨自出遊的事情,上校臉色不好看,猶豫了一會兒,表示要陪伴她一同前往。簡還沒有理好心緒,並不想和上校結伴而行。最後上校做出了讓步,但是卻否決了簡要出國的打算,兩人商量後,把目的地定在了湖區。

  三天后,簡告別親友,前往湖區,只帶了五個僕人,連莫莉也沒有隨行。

  上校本打算晚兩天尾隨而去,可是送完簡,回到家裡不久,就收到了來自大衛斯家的報喪信。小伊莉莎法律上的丈夫大衛斯先生昨天去世了,大衛斯夫人邀請上校,伊莉莎和的孫女前往參加葬禮。上校歎了一口氣,讓僕人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行李,備車前往肯特郡接養女和外孫女去參加女婿的葬禮。

  忙完大衛斯先生的葬禮,老大衛斯夫人和女兒接受了小伊莉莎的邀請,前往肯特郡散心。

  大概是為了掩飾出身的自卑,小伊莉莎很有些驕縱,不過,她和膽小善良的大衛斯小姐相處的不錯,她不會鄙夷她的出身,還很欽佩她上過女校,見多識廣。

  老大衛斯夫人對小伊莉莎感情則很複雜。她覺得,這個女人的出現,損壞了大衛斯家的名聲,可是她又給她和女兒提供了安穩的生活,甚至還為女兒提供了一筆小嫁妝,有了這些錢她或許可以找個好人家了。

  不過她堅持認為,自己對小伊莉莎也負有一定的責任,畢竟小伊莉莎和她女兒也姓大衛斯。老大衛斯夫人對小伊莉莎像對自己的女兒一樣,一旦有錯就會認真指出,糾正。這樣的大衛斯夫人意外地滿足了小伊莉莎對母親的幻想。她開始有些不適應,後來卻令上校意外的乖順起來。所以上校對大衛斯母女去肯特郡做客也樂見其成。

  上校把四位女士送到了肯特郡,安頓好,再次返回倫敦已經是六月初了。

  上校騎馬走過聖保羅大教堂,看到一對新人在親朋的簇擁下登上馬車,高高興興地離去。今天本來應該是他和簡的婚禮,簡說麗茲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辦過婚禮,他們要換一個,所以捨近求遠,選在了聖保羅大教堂。簡的婚紗,後來她再沒去店裡試穿過,他已經讓僕人取了回來。可是他們的婚禮還遙遙無期。

  他被太多的俗事纏身,甚至連每日相伴在她的身側都不能實現。簡走後,他幾乎每天都給她寫信,可是卻只收到她的三封信。她在信裡詳細的寫了旅途見聞,雖然很少說自己,不過字裡行間都流露出快樂與放鬆,這和她在倫敦時大不一樣,或許以後他們可以常去旅行,少來倫敦,這真的不是他的幸運之地。

  回到家,上校鬱鬱寡歡的心情得到了緩解。簡又寫了一封信,而且在其中談了不少最近的心情,她的寬容豁達,令他既高興又羞愧。上校準備打蛇棍上,在回信裡詢問一下未婚妻的歸期,順便也談一下兩人的婚事。

  或許他應該先去信給德拉福的管家,商量一下裝修問題,上次他光顧著興奮,根本沒想到這一點。德拉福被他哥哥弄得亂七八糟,他五年前繼承莊園時就很破敗了。因為他的訪客不多,也不辦什麼宴會舞會,所以只是挑了幾個房子簡單裝修了一下,就住了進去。好些客房根本還是原樣。哦,他可不能讓簡看到他家裡那麼寒酸的樣子。

  還有花園,雖然班納特家種了兩暖棚的菜,可是他們家的小花園也打理的整整齊齊的。那個老維克成天只知道喝酒睡覺,他是不是應該換個園丁了?種什麼花呢?肯定要種紅玫瑰,這是他們的定情信物,還可以寫信徵求一下簡的意見。她會不會不喜歡德拉福呢?她好像說過住在城市裡很方便,而她以前也是長居巴斯的。

  上校收到未婚妻的回信後,立刻興高采烈地忙了起來。簡雖然沒有定下具體的歸期,不過她提出了不少詳細的裝修意見,甚至還指定了臥室,起居室,和個人書房的壁紙花色。還有花園裡種什麼花也告訴了他。並且表示要他親自監工,等裝修好了,她會去驗收成果。如果合格的話,一切好說。

  這就意味著,房子裝修好了,簡就要回來了,婚事也能提上日程了。上校立刻興奮起來了。管家已經把尺寸量好寄來了,現在就等材料了。他帶著簡的信,拜訪了嘉丁那太太、達西夫人、瑪麗小姐,用最快的速度挑選完材料,傢俱,擺設,然後一路快樂地奔回德拉福。

  沉浸在巨大幸福中的上校完全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是怕他閑極無聊,跑去湖區打擾她的生活,才找點事給她幹的。不過反正二人要結婚,這也不過是讓他提前做好準備而已。

  七月初,上校已經監督新園丁整理好了花園,移植了部分花草,連新暖房都在他的督促下搭建了一半。在倫敦訂制的各色物品也陸陸續續運到,現在整個莊園每天忙得熱火朝天。

  德拉福的牧師愛德華費拉茲先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到任的。當布蘭登上校看到費拉茲先生和達什伍德小姐這麼一對組合時,完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來應對。很快他就得知了事情的緣由。

  達什伍德小姐成為了新任的費拉茲太太,根本不是他以為的露西小姐。上校抓狂了。當初詹甯斯太太求他幫忙時,說的清清楚楚,費拉茲先生準備履行婚約取露西小姐為妻,為此還被母親剝奪了繼承權。

  上校是個善良的人,看到這位先生迷途知返,知道負起責任,也就原諒了他。又想到簡和露西小姐關係一向不錯,有個熟人做鄰居,也可以陪伴消磨時間。所以就把德拉福的牧師職位給了費拉茲先生。可是現在…… 或許他應該停下裝修,考慮再購置一個莊園。

  當上校哀歎達什伍德陰魂不散時,費拉茲先生解釋了太太換人的經過。聽到這位先生明示暗示,露西小姐因為金錢嫁給了他的弟弟,上校心中冷笑不已。他早就聽說,費拉茲先生作為長子,比他弟弟更得母親喜愛。既然他的弟弟娶了露西小姐,依然能得到母親資助,那麼沒理由更受鍾愛的長子娶露西小姐,會失去財產。誰知道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呢。

  現在他只想趕緊解決這兩個麻煩人,牧師的入職手續都已經辦妥,他也不能把這位先生現在趕走。他要好好想想辦法,請他挪個窩了。

  因為牧師的住宅破舊不堪,無法直接入住,這對夫婦就住進了布蘭登上校家。上校一邊命令僕人優先修整牧師住宅,一邊絞盡腦汁想怎麼請這對夫婦走路。還沒等他想出辦法,約翰陪著達什伍德夫人和兩位小姐來到了德拉福。

  德拉福和巴頓的距離不算太遠,費拉茲夫婦到達之後,就寫信給巴頓的母親報平安。達什伍德太太聽說布蘭登上校在家,就決定帶著女兒來感謝幫助過瑪麗安,又好心給大女婿提供工作的布蘭登上校。至於約翰,他是代替詹甯斯太太來致歉的。

  布蘭登上校和班納特小姐因為瑪麗安發生爭執,後來沒有按約定在六月舉行婚禮,這是達什伍德太太從約翰和詹甯斯太太的平時談話中拼湊出的事實。現在瑪麗安名譽受損,這位先生又因為瑪麗安取消了婚禮,在達什伍德太太來看,幾乎是和大女婿一樣情深意重了。不管怎樣,她總要給瑪麗安找個歸宿,給布蘭登上校致謝是一個不錯的拜訪藉口。

  到達德拉福之後,達什伍德一家對上校親熱極了。全家人,包括瑪格麗特小盆友,每天都誇獎他的莊園,稱讚他的品格,還對他的幫助感激涕零。約翰整日擠眉弄眼,上校坐立不安。他都快被這一家人的行為嚇懵了。怎麼有人能如此前倨後恭 ?

  達什伍德太太看他的眼神和班納特太太一模一樣。可是班納特太太這樣看著她時,他覺得很溫暖慈愛,好像他是個小男孩似的,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面對達什伍德太太,他覺得毛骨悚然。

  埃莉諾小姐的話語和目光中都充滿了鼓勵、暗示,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妻嗎?還是他覺得自己和費拉茲先生一樣,會拋棄簡,傾倒在達什伍德姐妹的魅力之下?

  至於瑪麗安小姐,她開始有些羞澀,總是用感激和崇敬的目光看著上校,可是大約在母親和姐姐的鼓勵下,現在開始時常邀請上校聽她彈琴唱歌,甚至一起散步了。上校完全無語了,他寧願這位小姐像在巴頓那樣冷淡地對待他,也好過這樣矯揉造作。

  現在上校更多的不是在屋裡研究裝修,而是和約翰一起出門打獵,以躲避幾位達什伍德的示好。或許他可以和簡說一下提前去接她,不過他得先送走這幾位惡客。有幾個朋友已經回了信,並沒有合適調換的教區,還有幾個沒回信,包括愛德華茲先生,或許等兩天就有回音了。現在一定要想辦法儘快送走費拉茲先生。他真是受夠了!!如果不是倫敦現在實在是不適宜居住,他都想找個藉口啟程去倫敦了。

  在約翰再一次擠眉弄眼地取笑他時,布蘭登上校再也忍無可忍:「約翰,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用受這種折磨!你讓她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克裡斯,我的朋友,米德爾頓太太也是這麼說的,如果不是我攔著,現在她已經要趕達什伍德走人了。」

  「看來你可真是個好表兄啊!」上校諷刺道。

  「我是為了你,我的老朋友。」約翰一副我是為你好的架勢,讓布蘭登上校險些暴起揍人。

  「我可沒看出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上校冷著臉說道。

  「如果我現在趕達什伍德離開巴頓,她們可能第二天就會來德拉福投奔女婿,那你可就更有的煩了,現在她們才來了幾天,你就嚇得連家都不敢呆了。」約翰說著,呵呵的笑了起來。

  「你到底有沒有告訴她們我和簡訂婚的事?」

  「早就說了,你自己不也提過好幾回了嗎,她們大概是裝糊塗吧,你知道瑪麗安現在可不好找到合適的物件了,你又有錢,有地位,可比費拉茲先生強多了,或許他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呢。畢竟有費拉茲太太的例子在前面呢。」

  …… 他就那麼像是冤大頭?上校又想起了和簡的打賭,100個金幾尼,他輸了。好吧,他又思念她了,他的女巫。

  就在上校幾乎要不顧禮儀風度,請客人走路時,他收到了一封來自達西夫人的信。信件字跡潦草,內容簡短,通知上校前往倫敦。簡在幾日前意外墜馬,小腿骨折,因為湖區沒有可靠的醫生,簡被送往曼徹斯特複診。如果情況不嚴重,隨後她會走水路回倫敦養病。


第42章 初抵曼城

  收到信的時候,上校和約翰正在花園裡聊天。看完信,上校大腦空白一片,愣了幾秒才起身向馬廄跑去,跑了幾步不知怎的就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好早他反應不慢,接著狂奔而去。

  約翰跟在後面大喊:「克裡斯,克裡斯,怎麼了?你去哪兒?」

  上校充耳不聞,跑到馬廄,立刻吩咐馬夫備馬。等到約翰追來,向他詢問原因,上校才一臉痛苦地喊道:「簡,是簡,她受傷了,在曼徹斯特,我現在要去找她,約翰,這裡交給你了。

  約翰愣了一下,一把拽住上校說:「那你也不能這樣去,曼徹斯特那麼遠,你總不能騎馬去,而且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麼騎馬?」

  上校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是大聲說:「不,約翰,我現在就要去,立刻去,我要知道她怎麼樣了?哦,天哪,她怎麼受得了?」

  約翰看上校情緒激動,也大聲對他說道:「克裡斯,你不能這樣,冷靜一下,你這樣怎麼騎馬,簡還在等著你,你要是路上出了危險怎麼辦?叫車夫給你備車。然後你再轉乘驛馬車,這樣又快又安全。」說完,又向追來的管家和僕人喝到:「快,準備馬車,再帶些吃的和行李,快點,快點!你們老爺要去曼徹斯特。」

  上校好像才回過神來,他說道:快,照約翰爵士的吩咐去做。」說完他又拿起手中幾乎已經攥爛的信紙,快速地流覽起來。達西夫人在信中根本沒寫簡在曼徹斯特的地址,他要派僕人趕緊去詢問。

  是的,上校根本沒打算去倫敦和達西夫婦匯合,等待簡的歸來。他腦袋裡唯一的想法就是立刻去曼徹斯特。他要立刻見到簡。清醒過來的上校發佈了一系列命令,然後甚至沒和正在做客的達什伍德一家告別,直接坐上馬車離開了德拉福。

  一路上,上校都用雙倍的價錢包下驛馬車,不惜馬力狂奔,連換了幾趟車,終於在第三天中午到達了曼徹斯特。

  上校以前來過這座城市,他立刻來到和僕人約好的旅館,正如他所料,僕人因為要先去倫敦,還沒有到。辦好入住手續,留下話和小費給侍者,上校叫了輛公共馬車,向城外去了。他有一個老屬下正帶隊駐紮在城外,上校不願在旅店枯等,想試試能不能自己找到簡。

  卡特少校聽到老朋友的請求,立刻吩咐僕人和手下分頭去曼徹斯特城裡有些名氣的醫生家詢問,他本人也陪同上校回到城裡等消息。兩人在上校下榻的旅店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時候,才有僕人帶了個醫生回來。

  霍爾醫生是給簡看病的大夫,一路上他簡單地介紹了簡現在的情況。簡的左腿受到擠壓,確診為骨裂,並不算太嚴重。不過她是雨天受傷的,雖然僕人立刻回去趕了馬車來接她,但是她還是淋了不少雨。之後就她一直在發燒,湖區的醫療條件有限,她有傷在身,受不了馬車顛簸。等用船把她送到曼徹斯特已經是五天后了。霍爾醫生雖然盡力救治,但是發燒還是時斷時續,4天前簡已經被確診為肺炎。

  說完這些話,霍爾醫生同情的看著布蘭登上校。在這個時代,肺炎可以說是死神的傳票,是不治之症。在他看來,這位風塵僕僕趕來的男士只來得及和他美麗的未婚妻見最後一面了。

  上校完全被這個消息打懵了,肺炎,肺炎,簡得了肺炎,他只有這麼一個念頭。看到他痛苦絕望的神情,卡特少校忽然覺得任何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很快馬車到了簡在曼徹斯特的住所。這是一棟四層的樓,站在門口就可以看見市政廳,不過上校卻沒心思打量,他只希望立刻見到簡。

  上校一行人被引進了起居室稍候。雖然並沒有等待太久,但是上校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如果不是不知道簡的臥室,他都已經要衝過去了。很快,簡最愛的廚娘加半個女管家莫妮卡走了進來,她代替主人感謝了醫生和少校,婉拒了少校出於禮貌的拜訪請求,然後遞給上校了一個厚厚的口罩。

  當然上校並不認識這個東西,他只是下意識地接過那遝縫好的紗布,在莫妮卡的指導下戴在了臉上。然後跟著她走過長長的樓梯,來到三樓的一個臥室。

  在莫妮卡打開房門的那一瞬,上校就不過一切風度的擠了進去,他幾乎是撲到了簡的床前,根本沒在意房間裡是否有其他人,他的眼裡只有眼前的這位姑娘。

  簡半靠在床上,也帶著一個大口罩,在昏暗的燭光中,上校甚至看不出她是否瘦了,不過倒是比他想像的有精神些。上校的眼睛不知不覺地紅了,這個嚴肅堅毅的男人已經很久沒有想哭的感覺了。可是現在,他幾乎抑制不住了。他半跪在床邊,伸手握住簡的手,把他貼在自己的臉上,哀聲叫道:「簡,簡,簡,我的簡……」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連一路上設想的不能顯出哀色,好好探問一下病人的感覺都不記了。

  簡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了自己的手上,她覺得胳膊有些僵硬。她以為這個經歷坎坷,性格穩重木訥的男人是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感情的。他們大約會是一對的能相守到老的平凡夫妻,相敬如賓,溫情脈脈,但是他們的熱情早就在過去的人生中消磨殆盡,而主宰他們行動的,更多的是歲月沉澱下來的理性與寬容。或許他當初說的話是真的的,他是愛她的,至少在這一刻,她應該是他心中最愛的女人。好吧,她也覺得鼻子有些酸了。

  簡任由上校發洩了一陣情緒,才收回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看向屋角站著的新雇傭的女僕羅莎,示意她在門口放了一張椅子。

  簡不記得肺炎是否是傳染性疾病,不過以這個時代的人聽說肺炎都雙腿發軟的現實來看,這個病還是很可能會傳染的。當初露西生病,一向好脾氣的班納特夫婦甚至把自己關在家裡,不容許出去半步。

  她也不想害別人。所以感染肺炎的事她並沒有告訴班納特家的任何人。不過幸好,她一直高燒不退,就讓湯姆趁著送信回去,把以前他們做的陳芥菜鹵挖了幾罐帶回來。昨天傍晚,她精神好的時候,還寫信給麗茲,告訴她自己過幾天腿部消腫就起程回去,讓他們幫自己把在倫敦郊區漢普斯特的一所住宅收拾一下。

  「克裡斯,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別難過了,我最近還好,湯姆已經把藥取回來了,我不會有事的。」簡無奈的安慰未婚夫道。

  上校聽見簡的話也回過神來,他有些窘迫,低著頭胡亂地抹去淚水,又伸手去摘有些礙事的口罩。

  「別摘,那個不能摘。克裡斯,你把戴好,然後坐到椅子上去,我們說會兒話。」簡沖門口抬了抬下巴。

  上校有些遲疑的看了看簡,見她語氣雖輕,但是很是堅定,就像米德爾頓太太平時教導家裡的孩子一樣。他楞了楞,還是停住了摘口罩的動作,退了幾步,走到椅子跟前。不過他看了一下椅子和床的距離,很不滿意,就端起椅子走了回來,放在了簡的床邊。

  簡沖莫妮卡使了個眼色,莫妮卡上前解釋,讓來訪的客人戴口罩和坐在門口,是為了以防傳染。上校堅定地搖了搖頭,坐了下來,又拉住了簡的手。

  「親愛的,你會好起來的,不要怕,我在這裡,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上校盯著簡的眼睛說道。

  「我知道,我已經吃過藥了,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什麼藥?」上校很是驚訝,他剛才的話只是安慰鼓勵簡的,大家都清楚,肺炎是什麼。

  「讓莫妮卡給你說吧,我說話多了,就覺得想咳嗽。」

  「好的,好的,你不要說話,我說就好了。」上校趕忙說道。

  莫妮卡在一旁解釋了陳芥菜鹵的作用,還專門告訴上校,這個藥已經在朗博恩試用了五、六年了,治好了村裡很多人的病之類的。

  莫妮卡從三年前就常跟隨簡住在巴斯,關於朗博恩的近況並不太瞭解,所以多有語焉不詳,聽上去更像是空洞的安慰之言。不過是她明白簡讓她安慰上校的意思,順著說而已。

  可是上校聽了卻非常高興,剛才強打精神的臉上很快露出一種激動興奮之色。握著簡的手也更緊了。

  「好,好,好,那就好。」他喃喃地應和著莫妮卡的話,那架勢好像是200年後參加傳銷的信徒,而不是一個19世紀嚴肅理智的陸軍上校。

  「克裡斯,你的朋友還在外面吧。要不你先……」

  簡的話沒說完,上校就打斷道:「你別說話,我現在就去送他們,馬上回來。上校幾乎是立刻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簡讓羅莎扶她喝了些水然後躺下,又吩咐莫妮卡讓廚娘給上校準備晚飯,把他安置在四樓居住,並且從明天起儘量少讓他進入自己的房間。說完這些簡短的命令後,簡倒頭睡下。

  這些天,因為發燒和傷腿的折磨,晚上她幾乎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就連白天也常是半睡半醒的,這會兒見到上校,她卻覺得困了。不過她是病人,沒有委屈自己的打算。

  上校用非常失禮的速度送走了兩位元客人,不過能儘快離開有肺炎患者的房舍,哪怕對於醫生來說,也是一件很值得高興事。等到上校想回去繼續看簡時,莫妮卡告訴他簡已經歇下。上校堅持又進房去看了看。簡睡得並不安穩,時常發出一絲絲微弱的呻-吟。因為簡已經摘了口罩,借著手中的燭光,上校看出她的臉頰消瘦了不少,眼下有濃濃的青色。

  上校一隻手緊緊地攥著燭臺,一隻手掩住嘴,免得自己會情不自禁的發出悲音。直到莫妮卡反復輕聲催促,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上校又用了一些晚飯,其實他和卡特少校已經在賓館用過,但是他食不知味,壓根沒吃下多少。現在見到了簡,哪怕他再無胃口,也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體力來照顧簡,少不得勉強自己多用一些。

  用過晚飯,他細細地向莫妮卡詢問了簡近期的情況,又專門叫來湯姆詢問了藥品的問題。此時他已經沒有了剛聽莫妮卡說起陳芥菜鹵時的興奮,完全是一副愁眉緊鎖的樣子。聽完兩人的彙報,他打賞了兩人每人20英鎊,又叫來羅莎問了幾句話,也給了5英鎊。

  簡一向護短。這次生病,不捨得讓莫妮卡照顧,就讓霍爾醫生介紹了兩個女僕,有護理經驗的羅莎晚上照顧簡,還有一個叫維拉的女僕白天服侍,又雇傭了一個廚娘,幾個男女雜役,莫妮卡和湯姆臨時做了管家,平時指揮、監督他們工作。

  莫妮卡領著上校來到四樓的房間,上校很是訝異,猶豫了一下,表示自己要搬到簡的隔壁居住。莫妮卡不敢違背簡的命令,就向他反復解釋,但是這次上校卻顯示出少有的強硬,直接讓自己的男僕把行李搬到了三樓。

  上校聽說簡晚上睡得不好,所以不忍再打擾她。他回到房裡,想躺下暫時休息一下。不過,大概因為前幾天都沒有休息好,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陣,竟然沉沉的睡了過去。上校睡得很警醒,迷迷糊糊之間,他聽到門外的人聲,就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跳下床,甚至沒整理儀容,就一把拉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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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患難真情

  走廊裡的燭光證明了上校並不是幻聽,莫妮卡帶著一個女僕端著一個託盤正站在隔壁簡的臥室門口。看到上校忽然開門,兩個人嚇了一跳。原來到簡吃藥的時間了。

  上校稍事整理了一下,也跟了進去。簡正皺著眉頭喝藥,藥是熱的,味道很奇怪。很快簡喝完藥,漱過口,在羅莎的服侍下躺好。看到上校走了進來,她皺了皺眉頭,看向羅莎。羅莎立刻上前請上校佩戴口罩。上校這才發現,屋裡除了簡其他人都帶著那個口罩。

  上校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口罩。簡也在女僕的幫助下戴上了口罩。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是在微弱的燭光下默默對望,甚至沒注意到,幾個僕人在什麼時候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再去睡一會兒吧,你一路上也累了。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吧。」簡說話的聲音很輕,再加上隔著口罩,有種悶悶的感覺。

  「不了,我不困,我就是想看看你。腿還疼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我是不是總像個傻子?」上校懊惱地說道。

  「有的時候吧,是有些傻。不過傻得挺可愛的。」簡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上校又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簡,讓簡想起了她養的一隻聰明的小獵犬撒嬌的時候,心裡又柔軟又快樂。看著未婚妻心情好,上校也高興起來,自見面起就一直嚴肅憂鬱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分溫柔。

  過了一會兒,上校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尷尬地問道:「簡,我能看看你的腿嗎?我是說受傷的腿。我有些擔心,你知道,軍營裡也常有人受這樣的傷,我多少見過,也聽軍醫說過一些……」

  「大夫說沒什麼事,不過你想看就看吧,只是有些腫。」簡一開始有些驚訝,後來,看到對方急急忙忙解釋的樣子,又覺得有些好笑。

  上校好像不敢接觸簡的目光,把頭微微轉向一側,又清了兩聲嗓子,然後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才掀開蓋在簡腿上的被單。簡覺得有些怪怪的,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上校趕忙轉身按住她的肩膀,說:「你別動,我就看一下,很快就好。」

  看簡不再掙扎,上校拿起床頭的燭臺,然後慢慢掀起簡的裙角。他仔細看了一下夾板兩邊的膚色,然後迅速的把一切恢復原狀,重新坐了下來。

  「沒事的,你回去吧,我也困了,你在這裡我也沒法睡覺。」

  上校面色猶豫,說道:「我聽羅莎說你晚上總是睡不著,所以想來陪著你。」

  「那是前些天,這幾天吃了藥,很少再發燒,好多了。」

  「你睡吧,我在這兒看著你,等你睡著了我就出去。」

  簡一言不發,只是閉著眼搖頭,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上校又妥協了。

  上校回到屋裡,卻沒有絲毫睡意,他轉了幾圈,終於更衣躺在了床上。可是一閉上眼睛,他的耳邊就響起簡在睡夢中發出的斷斷續續的呻-吟。他披衣起來,又輕輕的走到隔壁的門前,可是隔著厚重的木門,他壓根什麼也聽不見。

  上校在黑暗的走廊中徘徊了一會兒,又停在了簡的門前。他站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推了推臥室門,看到門沒有反應,他又開始一點點用力,木門本就沒鎖,上校很快推開了一條縫。收回手時,他才發現,手心裡都是汗水。

  他站在門縫邊仔細傾聽裡面的響動,果然又聽見了那總是迴響在他腦海中的聲音,簡不斷發出痛苦難耐的呻-吟。

  「羅莎,我好疼。我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簡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點點哭腔,聽上去又委屈,又難過。

  上校推門而入,把屋裡的主僕二人都嚇了一跳。

  「簡,你怎麼樣?我剛才聽見你喊疼了。」上校焦急地問道。

  「哦,沒什麼,沒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上校大步走到床前,擠開女僕,看著未婚妻說道。

  燭光下上校的臉上幾乎稱得上猙獰,簡微微抖了一下,沒再說什麼掩飾的話:「就是腿一到晚上就很疼。」

  「怎麼不早點告訴我。」上校表情嚴肅,但聲音卻異常溫柔。他好像根本沒看到女僕,走過去,坐在床頭,直接抱起了簡,輕輕地拍著簡的背。「別怕,忍忍,很快就好了。」

  過了一小會兒,他又轉頭向羅莎拋出一連串問題:「簡的這種情況沒有告訴霍爾醫生嗎?醫生怎麼說的?沒有開止疼藥嗎?」

  羅莎看了一眼簡,恭敬地答道:「霍爾醫生給小姐開了一些止疼藥,但是小姐說藥品中含有鴉片,怕吃了上癮。所以一直沒有服用。」

  上校歎了口氣,說道:「讓湯姆再去請個大夫,現在,馬上!」

  「克裡斯,不用了,我請過四個大夫了,霍爾醫生在曼徹斯特也是有名的骨科大夫了。其他的也一樣。」

  「那就少吃一點點,不會有事的,我上次負傷時也用過那種藥,確實有效。」

  簡一邊腹誹英國鴉片都濫用到軍隊和上流社會了,一邊堅定地拒絕道:「我忍忍就好了,前一陣實在難受的時候我也喝過兩口,現在沒那時候那麼嚴重了。」

  簡到底沒有吃止疼藥,不過她還是半睡半醒的折騰了大半個晚上,才在清晨真正睡著了。上校松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下樓,叫來湯姆詢問都請了那些醫生,吩咐他今天讓霍爾大夫來複診,另外再請個精通內科的大夫給簡看看。

  上校每天除了必要的休息,其他時間都花在陪伴簡上。尤其是每天晚上,他都會像哄孩子一樣哄著簡入睡。現在羅莎的工作大大減輕,她晚上只需要呆在3樓的一間空房裡等待召喚就行了。

  簡擔心會傳染上校,一再拒絕,但是平時總是遷就簡的上校,在這個問題上卻寸步不讓,只是在簡的眼淚攻勢下答應戴口罩、消毒等要求。簡只能在上校和她呆在一起的時候,儘量不說話。讓莫妮卡監督上校每天洗澡,把換下的衣服用開水燙煮,另外趕制了幾件白大褂讓上校每次和她在一起時穿。

  簡的病情,自從服藥後,就沒在惡化。咳嗽和發燒症狀都得到了緩解。霍爾醫生和另一位擅長內科的庫科大夫都嘖嘖稱奇,覺得照這樣下去,簡很有可能痊癒。大家都很高興。上校甚至還有心情吩咐男僕照他的尺碼採買幾件衣服,莫妮卡嚴格按照簡的吩咐,每隔一天就把上校的衣服拿去煮一遍,報廢了他好幾件衣服,他擔心再這樣下去,他就沒有衣服穿了。

  簡為了怕家人擔心,特意寫信告訴麗茲,她的病情不重,現在也已經大大好轉,因為有上校陪伴,她準備晚些再回倫敦。她故意在信中語焉不詳,又有上校的背書,麗茲果然誤會她和上校不想別人打擾,責怪了她幾句,很貼心地放過了這件事。

  可惜,上校的衣服還沒取回來,簡的病情就出現了反復,她又開始高燒不退,這樣整整折騰了兩夜,第三天白天也開始出現了發熱現象。同時咳嗽,胸悶,噁心等肺炎的典型症狀加劇。簡只能吩咐莫妮卡把藥物的劑量調大,可是也沒能很快看到效果。

  最近,晚上發燒時,她經常會在半夢半醒中見到前世的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的容貌清晰,不再是這些年夢裡出現的模糊形象,他們慈愛的和她說話,叫著她幾乎已經遺忘的名字,問她,準備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她模模糊糊記起,在離開家去英國旅行前,家裡人就問過這些問題。

  簡每日在夢中與家人見面,交談,覺得幸福的不願醒來。她甚至有種感覺,如果她在這個世界死去,就能回到久違的21世紀,見到家人。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她已經期盼了近20年了。在這個世界,她或許比上一世更富有和美麗,但是孤獨,壓抑,不自由始終伴隨著她。現在,如果不是每天都有很多雙眼睛盯著她吃藥,她恐怕都要放棄治療了。

  布蘭登上校壓根不知道簡的喜悅幸福,他每天晚上看見戀人半昏迷狀的囈語,叫著爸爸、媽媽,還有一些他也聽不懂的單詞。如果不是簡白天還算清醒,他幾乎就要崩潰了。儘管如此,絕望的情緒也籠罩他好幾天了。兩位大夫也因為無法給他什麼幫助而多次表示遺憾了。

  這天夜裡,簡又像以前一樣微笑著說著夢話。上校在旁邊凝視著愛人憔悴的面容,心如刀絞。直到快到清晨,上校才輕輕地叫醒簡,讓她喝下羅莎端來的藥,因為簡病情加重,原本每日兩次的藥增加到了三次,現在增到了四次。

  半夢半醒之間,簡看著布蘭登上校說道:「克裡斯,等我死了,把我葬在巴斯的大教堂,我喜歡那裡。我還有些事要囑咐你,幫我告訴爸爸。我的遺囑早就寫好了,這沒什麼問題,不過湯姆和莫妮卡他們照顧我多年,我還沒來得及給他們安排,還有請他幫我照顧莫莉,我答應給她養老的。」

  上校再也忍不住了,他緊緊地抱住靠在他懷裡的簡,喃喃地乞求:「不,求你別說了,你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答應我,要好好活著,求求你了,簡,求求你了,別拋下我,別留下我一個人。」他的臉埋在簡的長髮裡,淚水順著頭髮滴到姑娘的肩上,頸上,可是她渾然不覺,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簡並不知道上校是如何的悲痛欲絕,她睡醒時,天已經大亮,上校並不在屋裡,只有女僕維拉坐在旁邊。看到她醒來,維拉高興的叫人幫她更衣收拾,等到她吃完飯上校才走了進來。他好像剛洗過澡,但是雙眼通紅,不過這段時間他每日熬夜,經常是比較憔悴,今天好像更嚴重了。簡總覺得上校身上帶著一點點酒氣,但是想到他大約喝點酒提神,也沒有多問。

  簡覺得今天精神不錯,好像不怎麼發燒了。就打算把前幾天一直擔憂的問題先解決一下,畢竟她的健康一直在惡化,她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簡猶豫了一下,請上校幫她請幾個律師,她要修改一下遺囑。

  上校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呆呆地看了簡一會兒,說道:「不,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簡班納特,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事?」

  簡每日呆在屋裡,又常燒的昏昏沉沉,最近思維反應很慢,她對上校的憤怒大惑不解,為什麼不讓她改遺囑呢?她答應過什麼?她以前好像沒和上校談過她的遺囑的問題啊?

  「怎麼了,克裡斯?」簡疑惑的問道。愣了一下她又問道:「我答應的什麼?」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此生此世,我若不離,你便不棄。你答應過的。」布蘭登上校的眼睛更紅了,他的目光痛苦絕望,緊緊地盯著簡,好像一定要等到簡的回答。

  「是的我答應過,可是,克裡斯,有些東西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不過是想盡我所能,給我的親人朋友們提供一些保障。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今天精神狀態好些,我想趁機追加一點我以前遺忘的問題。」

  「你活得好好的,你根本不會有事,你根本不用寫那種玩意。」說到這裡,上校忽然單膝跪下,握著簡的手鄭重地說:「簡,求求你,留下來,留下來,好不好,留下來,陪著我,我會一輩子好好的照顧你,尊重你,再也不會讓你生氣流淚。我以我的生命和榮譽發誓,我將信守承諾,愛你,忠誠於你,絕不背叛。」

  簡看著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男人,眼中不由的溢出了淚水。她感激他對她真摯的感情,不離不棄的照顧,可是在死神面前她卻無法給他承諾。

  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是,她並不恐懼死亡,或許是因為她在內心深處總覺得,有可能通過死亡回到21世紀,哪怕這種想法毫無根據。或許是因為她在這個時代漂泊已久,但是可留戀的太少。無論是班納特家,還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她都愛他們,也願意為他們付出很多,但是她的愛總是不夠濃烈,總是充滿了理性和權衡。能讓她真正信任和毫不猶豫去愛的親人們都不在這個時空。

  就像她一邊用世俗的標準嘲弄羅密歐和茱麗葉的愛情,一邊也會暗暗覺得這種不顧一切和戀人共死的愛情才是最真摯,最純潔的。當上校不顧一切,徹夜陪伴她的時候,她就知道在這個世界,或許還要包括上個世界,都遇不見這麼一個人了,就連她自己也不會與得了SARS的未婚夫朝夕共處。而肺炎在這個時代幾乎與SARS無異了。

  上校不是她的羅密歐,他不畏懼病毒,但是也會注意保護自己,儘量不被傳染,將來也未必會為了自己殉情而死。但是簡就是覺得感動了,她第一次真正信任了這個男人的承諾,他的海誓山盟。因為剛才在她的腦海裡忽然閃現過了一句話,愛一個人不是想著怎麼和他一起死,而是想盡辦法要和他一起好好活著。其實在愛情中,有時卻是赴死易,共生難。

  他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了,她開始順從死神的召喚,渴望實踐一下自己穿越回家的幻想?所以他才會這麼挽留自己?

  簡並不清楚對面戀人的執著和堅持由何而來。好像她答應了他,就能夠挽回自己的生命似的。不過她願意滿足他的渴望,哪怕只是短短幾天。因為她自己都不敢想像,如果他再失去一個所愛的人,剩下的生命將會怎樣度過。

  簡拽緊上校的手,借著他的力氣,坐起身來,伸開雙臂,抱住了上校,輕輕地吻在他濕漉漉的頭髮上,說道:「好,我答應你。」


第44章 重返倫敦

  簡最終也沒能修改遺囑。那天她感到的精神不錯,並不是她想像的迴光返照,而是康復的前兆。她的肺炎很幸運,也很詭異的好了起來。

  看到簡漸漸康復,上校的臉色也終於有了笑容,他早就想離開曼徹斯特,因為簡需要到空氣良好的地方修養,而棉都的空氣著實算不上好。不過簡的身體狀況實在不佳,坐船在水上飄蕩三天回到倫敦,變數實在太大。以現在的狀況看他們很快就可以啟程了。

  上校並沒有像自己開始設想的那樣,等兩位大夫確診簡的肺炎康復再啟程,因為卡特少校給他傳來消息,最近曼徹斯特的工人們不太-安分。八月中旬,他們想舉行活動紀念彼得盧屠殺,結果被政府發現,提前請了領導人去喝茶,在那之後曼徹斯特的氣氛就有點不對勁。布蘭登上校和醫生商量後,決定帶簡提前離開曼徹斯特。他不想讓簡再次受到驚嚇。

  九月初,一行人抵達倫敦,住進了倫敦郊區漢普斯特的一棟住宅。達西夫婦和瑪麗早就在這裡等待他們了。不提班納特姐妹知道經過後的各種激動憤怒,上校現在每天忙著把倫敦城的名醫挨個找來給簡複診,連好久不見的愛德華茲先生也被拉來充數,據說他的外科、骨科技術都不錯。

  這麼一來,哪怕不是社交季,簡生病的事也傳的沸沸揚揚,畢竟肺炎被治癒簡直可以說是上天的眷顧了。簡也終於把生病這件事告訴了班納特夫婦。班納特夫婦如何責備依然臥床的簡不提,接下來,整個漢普斯特的班納特宅都是雞飛狗跳,天天熱鬧非凡,一連折騰了好幾天,直到上校臉色發青,以未婚夫的身份堅決閉門謝客,才讓簡能繼續靜養。

  每日接待親朋好友實在不是簡現在的身體狀況能受得了的,就連每天和幾個人說說生病的經過,她也沒這個精力。簡對上校難得的強硬點了個贊,兩人就繼續快快樂樂的在漢普斯頓的隱居生活了。

  班納特先生覺得肥皂廠和養殖場規模擴大,多少有些影響朗博恩的空氣,而且還是倫敦更方便求醫,就讓女兒留在了這裡修養。麗茲剛剛被確診懷孕,和一個前肺炎患者呆在一起也不合適。所以,班納特一家在得知簡需要靜養之後,只留下了瑪麗陪伴簡,就浩浩蕩蕩的又回家去了。上校只好就近租了一棟房子,委委屈屈地搬了進去。

  在簡的肺炎被確定康復後,上校贈送給了簡第二枚戒指。據上校本人解釋,是慶祝簡的康復。不過在簡的審問下,很快就知道了戒指的來歷。瑪麗安事件之後,簡一直不願搭理上校,這位先生想討好簡,所以又訂制了一枚戒指。這枚藍寶石戒指樣式簡單,戒面也是橢圓形的,比求婚戒指更大,周圍沒有鑲嵌碎鑽,左右卻各有一顆不小的心形鑽石,大約是為了支撐這三塊寶石,戒身也做得比較粗壯,看起來實在是有些笨拙。難道是上次她欣賞求婚戒指時說的話,被上校記住了,所以認為她偏愛這種大塊頭。哦,她能說這實在是美好的誤會嗎?

  不過在看到戒指內圈刻著的愛語no one but you後,嫌棄也變成了感動,上校終於得到了戀人第一次主動的投懷送抱,當然這更加深了上校對簡愛鴿子蛋的信念。兩個JQ滿滿的人整日裡甜甜蜜蜜,酸的瑪麗小姑娘牙都倒了,就隔三差五跑到舅舅家小住幾日,後來更是往朗博恩一去不返了。

  九月底,愛德華茲先生給簡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班納特家有可以治療肺炎的特效藥這件事傳到了女王耳中,女王對此很感興趣。愛德華茲先生從他哥哥那裡得到了這個消息,建議簡把藥物獻給女王,很有可能能換來一個爵位封賞。

  其實在簡暴發之後,就和班納特先生商量過,為他購買一個爵位,一般從男爵的爵位還是容易買到的。班納特先生對此不感興趣,而且其實男爵以下的爵位也算不上正經貴族,所以簡也沒有堅持。

  隨後在愛德華茲先生的指點下,班納特先生把兩大罎子陳芥菜鹵、製作方法和芥菜種子獻給了女王。簡在愛德華茲先生的忽悠下,花了一筆錢給父親活動,獲得了一個男爵的爵位。這只是個終身爵位,不過好在男爵也算是貴族了,班納特家的地位還是大大提高了。

  到了這裡,簡才知道,跨階級的通婚很被人鄙夷,難怪當初達西和賓利小姐對班納特家評價刻薄。就是因為班納特先生作為上等人娶了一個中產階級律師的女兒。這也是簡當初無法下定決心,為自己買一個寡婦頭銜的重要原因,畢竟同階層人的婚姻可不好買。現在,班納特先生獲得爵位可以彌補一下這個缺點了。所有班納特家的小妞都是男爵小姐了。

  不過看到無利不起早的愛德華茲先生這麼熱心,簡不由覺得奇怪。自從威樂比事件之後,這位先生就經常給簡一種怪怪的感覺。現在更是彆扭,鐵公雞轉性,居然白幹活,不收錢,簡實在是不習慣啊。

  「班納特小姐,您那是什麼眼神,我已經繼承了家產,現在不需要忙著賺錢了。」愛德華茲先生實在無法忍受簡的目光,不顧上校在場憤怒到。

  可是他說完,簡看他的眼神更怪異了,既然回去當伯爵公子了,怎麼還做醫生啊?這是什麼毛病啊?熱愛白衣天使的職業?你以為你是男版的是南丁格爾啊?

  沒過多久,簡就從莉蒂亞的來信中知道了答案。愛德華茲先生正在熱烈地追求瑪麗。據說他在麥裡屯租了棟房子,每天都雷打不動的散步到班納特家吃飯。他剛幫了班納特家的大忙,班納特先生也不好給他冷臉,而且他本來就不討厭這位先生。現在,愛德華茲先生幾乎能取代布蘭登上校在班納特太太心目中的地位了,要知道,上校可是憑藉與簡生死相依、不離不棄才剛剛複寵,登上最佳女婿的寶座的。

  原來以前是為了討好未來老丈人和大姨姐啊,簡恍然大悟。可是忽悠大姨姐給你花錢掃除婚姻障礙,是不是太過分了?

  簡怨念十足,為此甚至專門麻煩自己的銀行經理人,幫她找人把愛德華茲先生這些年的荒唐事查了個底朝天。雖然在簡看起來也沒什麼太嚴重的,但是在19世紀人的眼中,這些可是很離經叛道了。簡快樂地把資料塞進信封,囑咐僕人快馬加鞭送給愛德華茲先生。

  哦,真可惜,沒能親眼看到這位先生的表情。不過她已經囑咐過湯姆要看仔細,回來好好彙報了。

  不過,很快,簡就沒心思關心愛德華茲先生的心事了,甚至連愛德華茲先生本人,也沒心思考慮怎麼把黑歷史糊弄過去了。因為班納特家發生了一件大事,凱蒂和喬治安娜一起被維克漢姆先生拐走了。這簡直是晴天霹靂,簡幾乎要罵娘了,老天爺,你就是這樣玩我的啊!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天然呆小妞凱蒂和大號萌妹喬治安娜小姐一直相處的最好。最近,見簡的病情穩定,兩人就按原計劃一起去了有英格蘭花園之稱的肯特郡遊覽,那裡有達西家的一戶遠親可以幫忙照應。

  可是昨天達西收到消息,兩個姑娘在外遊玩時,遭遇了維克漢姆先生,可能是這位先生拿秘密相脅,達西小姐就遣散了僕人和他單獨說話,只有凱蒂陪在好友身邊。

  據僕人事後回憶,兩位小姐被維克漢姆引到一個有些背的街角說話,旁邊好像停了一輛公共馬車,僕人們被那位先生趕得遠遠的,因為有房子的阻隔也看不到拐角的情況。後來等了好一會兒,僕人們不放心悄悄地走過去查看,才發現街角空無一人。兩位小姐,先生,馬車都沒有了。僕人一邊趕車去追,一邊向達西先生回報。

  簡最近看菲茨威廉·達西極度不順眼,這位先生已經從簡心目中的最佳妹夫淪為最優柔寡斷的蠢貨了。哪怕這位先生不顧簡的臉色,每天親自來彙報進展,也不能熄滅一點兒簡對他的厭惡和鄙夷。這位先生對惡棍講紳士風度,害自己妹妹就成了,怎麼還連累班納特家的傻妞啊!當初真不應該讓麗茲嫁給他!

  簡心裡也自責不已,因為一向擔心莉蒂亞,所以不僅她打小關注莉蒂亞小姑娘,受她的影響,連帶家裡的父母、姐妹、家教、僕人都更關注這位小姐,害的凱蒂幾乎淪為小透明。後來簡發現了這一點,雖然也努力糾正,但是凱蒂的性格已經養成。她是家裡存在感最低的姑娘,沒有其他幾個姐妹聰明,性格上很乖,但是和其他幾個小班納特相比,就顯得沒什麼主見,有些膽小懦弱了。現在,簡都希望被拐走的是莉蒂亞了。一個膽小的凱蒂加上一個更膽小,更沒主見的喬治安娜,簡直不敢想像。

  兩家已經派人去了蘇格蘭的格雷特納·格林小鎮,以防維克漢姆帶著其中一位姑娘跑去那裡,以私奔的名義結婚。另外就是按照簡那一點點可憐的記憶,悄悄地在倫敦搜索,希望能如原著一樣找到這位先生。

  簡的心情抑鬱,就是親親上校也無法熄滅她心中的邪火,她只想趕緊找到妹妹,然後把維克漢姆小人打死一千遍,一千遍。凱蒂那個沒怎麼出過門的小傻妞,還不知道躲在哪兒哭呢!所以當嘉丁那舅舅帶著凱蒂和喬治安娜來到她的面前時,她幾乎不顧傷腿要跳起來擁抱他們了。可惜這種行為被反應迅速的未婚夫鎮壓了。

  凱蒂她們是自己逃出來的,過程一點兒也不驚心動魄。不知道是準備兩家一起勒索,還是怕洩露行蹤,維克漢姆居然沒趕她們任何一個下車。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只要她們哭鬧,維克漢姆就會用一個帕子捂到她們口鼻之上,然後哭鬧的那個人就會暈倒。兩人被嚇得不行,生怕這個惡棍趁她們暈倒佔便宜,好在她們有彼此作伴,到底慢慢的平靜下來。

  一路上兩個姑娘都很乖巧聽話,維克漢姆很是滿意。到了倫敦,他把兩個人關進一間又破又爛的空屋子,就不知去哪裡了。

  維克漢姆趁兩個姑娘暈倒時,拿走了她們的手袋,首飾,連凱蒂頭上的銀髮梳也沒放過。但是,凱蒂用自己的金腳鏈和喬治安娜的一對珍珠紐扣收買了給她們送飯的婆子,還許諾她只要把自己和喬治安娜送到了舅舅家就給她100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個婆子帶著兒子把兩個姑娘送到了嘉丁那先生家。關她們的地方在東區,骯髒混亂,幸好小姑娘機靈,不然憑她們自己怎麼跑得出來。

  聽了凱蒂怎麼舌燦蓮花地忽悠人,簡這才發現三妹只怕還有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就是沒有剩下的小首飾,以凱蒂的口才,估計那個婆子也會被她說服,送她回家的。好吧,人的潛力是巨大的,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

  安慰了兩個姑娘,看著她們上樓去休息。簡覺得應該和陰魂不散的維克漢姆先生算算帳了。兩天后,當僕人傳來的維克漢姆的消息時,簡和未婚夫正在起居室裡接待剛從朗博恩返回的舅舅、妹夫,或許還應該加上一位准妹夫愛德華茲先生。聽到這個好消息,簡不顧上校反對,問女僕要了幾杯紅酒。

  「敬既卑鄙又貪婪的維克漢姆先生!」簡向對面的幾人和身邊的未婚夫舉杯道。

  喝了一口手中的酒,簡看向一臉不贊同的的上校,微笑著說道:「好吧,克裡斯,我一直是想做個好姑娘的,不過很遺憾,這次是不成了。或許接下來你可以回避一下,因為你一定不會喜歡你聽到的,當然了,我也不想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簡的笑容甜美,話語中充滿了戲謔之意,但是上校就是聽出了憤怒和寒意。他面色不變的說道:「不,我認為,我的位置永遠是在你身邊。」

  「那好吧。鑒於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並不恰當和體面,所以你可以保留,呃,……悔婚的權利,其他幾位先生可以作證。」簡皺了一下眉說道。

  「不,你知道我永遠都不會那麼做的。」上校居然不顧剩下幾個人在場,緊緊地握住了簡的雙手,盯著他的眼睛,嚴肅地說道。

  簡使了幾次力,都沒法把手從上校手中抽出,就只好側過頭說道:「好吧,這個問題我們可以以後再談。」

  然後她接著轉向自己的妹夫,說道:「達西先生,我想你以後可能很難再見到你的發小了。好吧,我想說的是,不管你同不同意,也不管你是不是要顯示你的紳士風度和朋友情誼,我堅持認為,我有懲罰維克漢姆先生的權利,因為他的行為傷害了我和我的家人的感情和名譽。我想,你對此應該不會有異議吧?」

  「沒有,這是你的權利和自由。」達西先生深知最近大姨姐畫風巨變,對他不是置之不理,就是嘲諷模式全開。他對維克漢姆確實曾有過朋友情誼,但是早被他的卑劣行徑消磨殆盡。這次就算簡不出面,他也不會放過這位先生。只是他也很好奇,這位一向善於裝腔作勢的班納特大小姐,這次會怎麼做,還是在她那個性格嚴肅正直的未婚夫面前。誰說冰山不能有好奇心呢?

  簡吩咐湯姆進來,詢問了一些關於維克漢姆先生的細節。然後下達了一系列讓屋裡的紳士們色變的吩咐。

  「我聽說,維克漢姆先生偏愛倫敦東區的生活,你在那裡找個合適的房子,讓他暫住一個月。這位先生據說曾經是一名出色的軍官,想來身手矯健,足智多謀。我不希望,他有一天忽然跑出來說你們款待不周。所以,湯姆,你親自監工,把房間的門窗都給我拿木頭釘得嚴嚴實實的。」

  「我聽說,一些窮凶極惡的犯人都會被流放,不,我更喜歡澳大利亞這個地方。湯姆,你去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幫維克漢姆先生訂一張船票。我想總有些重刑犯的家屬是捨不得他們去的,或者有些人在獄中不幸身亡了,你完全可以幫維克漢姆先生換一個更適合他的身份,至於他那巧舌如簧的舌頭會亂說話,或者漂亮的小白臉太出眾不像囚犯,你完全可以讓獄卒幫幫你,他們在這些方面應該很有經驗。」

   「我還聽說,維克漢姆先生熱愛醇酒美人。不,不,湯姆,那些藥店買的酒濃度太低了,你拜訪帕迪先生時可以找他買一點,他們一定有管道的。但是濃度一定要合適,我們是款待客人的,你是個體面人家的僕人,可不能鬧出意外,我希望維克漢姆能和他的旅伴們按時登船。」

  帕蒂先生是簡的猶太銀行經理人介紹給她的,在東區有不小的勢力,這次能這麼快找到脫逃的維克漢姆,也多虧了他的幫忙。

  「我聽說,東區有很多姑娘因為生了病,接不到客人,生計艱難。維克漢姆先生是一位紳士,照顧女性是他的天職,你可以找幾個爬起得來的,每天陪伴他一下,畢竟他每天一個人呆在房子裡,實在是沒什麼合適的娛樂了。至於有可能用得著的藥,你應該能買得到的。我希望,他離開英國後,不會再有想念的女性。」

  「找好房子,送他過去前,先給他換一身適合東區的衣服,不要讓別人覺得你們監-禁了一位紳士,這是很不好的。」

  「湯姆,這件事我希望你親自去辦,畢竟事關班納特家的名譽,我不希望走漏風聲。好的,如果你願意,我在印度的茶園還缺一個總管。辦完這件事,你出國去待幾年吧。我希望等你回國時,我可以稱你為特納先生,而不是湯姆了。」

  上校看著這個簡最看重的僕人單膝跪下,執起他的女主人的手,虔誠地輕吻了一下,然後退了出去。上校沒錯過他看向簡的目光,那是一種帶著崇敬,不舍,決然,甚至狂熱的目光。上校此時才發現,這個平時沉默穩重、忠誠可靠的僕人是深愛著他的女主人的。而這一點,似乎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看著身邊毫無知覺的未婚妻,上校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個半月後,維克漢姆登上了去澳大利亞的船隻,誰也不知道,這位身嬌體弱先生能否順利抵達他的目的地,畢竟在蒸汽輪船還沒有普及的當下,從英國到澳大利亞需要超過了半年的時間。

  不過,當天在起居室裡的幾位先生,都就此事保持了沉默,布蘭登上校對簡更體貼了。在這位姑娘反復詢問他是否對婚約有異議之後,他乾脆地吻上了他的未婚妻,並且和她共度了一個美好的下午。好吧,世界終於安靜了,上校先生很滿意。或許以後他也可以這麼做。


第45章 瘸子美人和老白臉

  「先生,馬已經準備好了。」管家在門外回稟道。

  「好的,我馬上來。」布蘭登上校隨口應道。

  他轉身從桌上拿起懷錶,打開看了一下,然後迅速地從床上的堆衣服中挑出一件帶條紋的馬甲,猶豫了一下又拿起了一件藍色的外衫。

  簡說過他穿黑色很好看,可是他總覺得黑色顯得他老氣了一些。而且今天天氣不錯,昨天他們就說好了,今天等魯伯特給她複查完,如果沒有問題,就一起出去轉轉。

  最近三個多月他每天都和簡呆在一起,或許他應該抽出半天去訂制幾套新衣服。這些衣服都是以前做的,好些看上去都有些過時了,要不就是顏色太暗了。

  雖然布蘭登在過去的三十幾年裡對時尚、打扮之事既不擅長,也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如今當他想追求一位年輕富有的絕色美人時,他總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對方。就像孔雀求偶一樣,他自嘲地想著。

  布蘭登上校迅速地穿好衣服下了樓。現在每天他都和簡一起共用三餐,如果他去晚了簡肯定會等他吃早飯的。

  來到班納特宅,簡已經在餐廳等著他了。今天只有英式早餐。

  他們一起用過早飯,又在起居室裡愉快地消磨了半個多小時之後,魯伯特才珊珊來到。

  他給簡做了檢查,又詢問了一些問題,然後宣佈簡的骨折已經完全好了,肺炎也沒有任何復發的跡象。不過魯伯特又叮囑他們,注意不要再受涼,淋雨,要選擇空氣良好的鄉下居住。

  送走了魯伯特,簡就張羅著要換衣服出門。畢竟她已經在屋裡悶了三個多月了。用她的話說,都要長蘑菇了。

  布蘭登把她抱上樓,等她換好衣服,又把她抱上馬車。簡的骨折雖然已經好了,但是因為長期臥床,走路還是有些跛。他實在不放心讓她上下樓,要是想練習,還是在平地比較好。

  「想去哪裡?」布蘭登問道。

  「沒什麼計畫,就是想進城轉轉。」

  「要不我們去海德公園逛逛?」

  「不想去。我今天想去熱鬧的地方。」簡說完猶豫了一下,又道:「我現在腿瘸著,會不會讓你覺得沒面子?」

  「這有什麼,你過些日子就好了,我只是想著海德公園的空氣要好些。」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在家裡悶得久了,想見見人。」

  「好吧,想好去哪兒了沒?」

  「讓維克趕著馬車轉轉吧,遇到想去的地方再停下。」

  「好。」

  簡興奮地四處張望著,好像一個第一次來倫敦的鄉下妞。

  「克裡斯,要不我們去邦德街逛逛吧,我想到貝吉夫人那兒做幾身衣服,我瘦了十幾磅,衣服都不合身了。」

  「好吧,維克,去邦德街。」

  簡參考了本季的新樣子訂做了六條裙子,兩件斗篷,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猶豫了一會,簡又指著一套新式的騎馬裝問布蘭登上校:「克裡斯,你看這個怎麼樣?」

  布蘭登上校板著臉回答道:「很抱歉,我想你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穿不了這種衣服了。」

  「其實我倒是覺得現在應該多騎馬,這樣大家就發現不了我瘸著一條腿了。」

  連貝吉夫人都笑了起來:「哦,親愛的簡,你應該聽布蘭登上校的。等你好了又有新樣式的騎馬裝了。 「

  「好吧好吧,我只是很喜歡這個樣子。」

  看到簡情緒有些沮喪,布蘭登上校頓時覺得自己剛才太嚴肅了,趕緊走到她身邊,柔聲說道:「多做幾套常服吧,你的衣服不是都不合適了嗎?還可以提前訂幾套冬裝,冬天我們就去鄉下了。」

  「我本來也想多做幾件的,但是現在病好了,我覺得莫妮卡很快就會把我養回來了。」簡說著又轉過身叮囑貝吉夫人:「親愛的,幫我做個加急吧,不然我害怕等我取得時候已經穿不上了。」

  「好的,沒問題,記得按時來試尺寸。」貝吉夫人一邊寫單子,一邊隨口應道。

  等到布蘭登上前付帳時,簡愣了好一會兒。

  在她的記憶中,除了曾經的那個高富帥男友,幾乎沒有男人在她買東西的時候結過帳。就連她發現那個人總是給她買單後,也回贈了他不少價值相近的禮物,而且之後再也不願同他一起去商場了。

  那時她覺得是負擔,而此刻卻滿滿的都是甜蜜。

  布蘭登以為她還在為騎馬裝的事不高興,等到上了車,擁著她哄了半天,還許諾等她腿好了帶她出國玩。

  簡哭笑不得,在他擔憂的目光中,回抱上他,在他的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看著他驚訝的表情,鬆開手,呵呵地笑了起來。

  「沒什麼,只是從來沒有人幫我付過帳,我覺得很驚訝而已。」簡解釋道。

  布蘭登面帶喜色地凝視了她一會,鄭重地說道:「我很高興,能為你花錢。」

  或許這就是愛,願意彼此付出,願意彼此分享。

  簡也看著布蘭登上校,認真地說:「我也很高興,能為你花錢。」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覺得一陣輕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最大也幾乎是唯一的目標就是賺錢。

  以前,她一直覺得擁有很多很多的錢才能讓她感到安全,可是當她真的擁有了,才發現她根本用不到那麼多錢,那些錢只是經理人報給她的一串資料罷了。

  相反,這些錢現在讓她變得缺乏安全感,她出門帶的男僕從不會少於兩個,而且每一個都配有不止一把槍。她害怕別人知道她有多少錢,她的錢絕不會存在同一家銀行。

  當然,事實上連她現在的父親也不知道她具體有多少錢。她不敢相信愛情、婚姻,她害怕她的丈夫是為了錢娶她,甚至擔心他會為錢謀害了她。她很少呆在倫敦,因為就算她再低調,這裡也有不少人知道她是羅斯柴爾德家的座上客,是英格蘭銀行的貴賓。總有人想試探她,甚至引誘她。

  上輩子她只是個鬥升小民,這輩子她也沒打算紙醉金迷。不過或許她可以學著去相信一個人,愛一個人,這樣,至少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她不再是一個人。而一個在她瀕死時不離不棄的人,應該也是愛著她的。

  看著布蘭登有些驚訝、有些古怪的表情,簡覺得更加快樂了。是的,布蘭登知道她很富有,不過他並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富有。她現在很好奇,當布蘭登知道她有多少錢時,會是什麼表情。

  簡撲倒了愛人的身上,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克裡斯,克裡斯,我真地很感動,從來沒有人這麼和我說過。你呢,有沒有人這麼和你說過?你是不是也很感動?」

  有心愛的人投懷送抱,本來是件令人高興的事,但是布蘭登此時卻哭笑不得,他回摟住姑娘,答道:「也沒有人和我這麼說過,我確實很感動。」

  簡皺著眉,離開對方的懷抱,坐起身來,嚴肅地說:「你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真誠。」

  布蘭登趕忙湊過去,再次攬住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親愛的,我只是太驚訝了。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榮幸讓哪位女士為我買過單。只有你這麼對我說過,我真的很高興。這很好不是嗎,我們願意與對方分享一切。」

  簡的心瞬間軟成一片。自從聽了布蘭登的表白與他和好以來,他總是順著她脾氣,遷就她的一切,哪怕是她隨口說出的話,他也都會記在心上。這是一個對愛人溫柔到了極點的男人,但是在過去的三十多年裡卻從來沒有人對他溫柔過。

  簡忽然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個寵他,善待他,呵護他的人。或許當你真正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你才會覺得付出比收穫更幸福。

  「克裡斯,我也陪你去訂幾套衣服吧。你天天陪著我都沒時間去。你平時都是在哪家店做衣服的?讓我猜猜,是不是GIEVES?我聽說很多軍人都在那兒做衣服。」

  「是的,親愛的,你猜對了。」

  這一天,塞維爾街GIEVES男裝店的雇員們有幸見識了一下什麼是女土豪。那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姑娘,只是她跛著一條腿,由常來他們店裡訂制服裝的布蘭登上校扶著走了進來。

  那位瘸了一條腿的美人坐下後,指著布蘭登上校,對店長說道:「給他訂制衣服,有什麼推薦的嗎?」

  店長也認識這位元向來不苟言笑的上校,聽了這話就向他看去,見他點了頭,就一邊吩咐人上來量尺寸,一邊向姑娘介紹新出的樣式。

  「我覺得他穿獵裝比較好看,這個新款式也不錯,您覺得用什麼布料合適,我還想要做秋裝和冬裝。」

  「不好意思,我對男裝的布料並不瞭解,我可以看一下樣布嗎?」

  「克裡斯,你看這幾種顏色怎麼樣?雖然你穿黑色很好看,但是你也應該嘗試一下不同的顏色。」

  「不,你說過了,今天聽我的。先要幾件舊式的,布料就用這個、這個……,新式的用這個、這個……再加兩套,用這兩種顏色做,我覺得春天穿比較好看。」

  「您幫我搭配一下,配套的馬甲,褲子,襯衫都要。」

  「哦,克裡斯,別打斷我,你去一邊玩一會吧。我們剛才說到哪了?這個選過了是吧,那就要這兩個吧,……」

  「我不喜歡這兩種顏色,除了這兩種顏色,每樣來一套吧。」

  「克裡斯,對不起,我忘了問你了,你有沒有不喜歡的顏色?算了,還是等我挑完了再給你看吧。」

  「還要全套的常服,大衣也要,您幫我推薦一下吧……」

  「還有禮服,都要全套的……」

  「對了,他的肩膀受過傷,我想訂制幾件法蘭絨馬甲,還有其他保護肩部的辦法嗎?特別是冬季。……可是如果肩部襯上皮草會不會太奇怪?」

  「斗篷,手套你們也有配套的嗎?那好我也在這裡訂吧。」

  在等待的兩個多小時裡,布蘭登上校遇見了一位上司,三位戰友,兩位海軍的同僚,還有三個熟人,其中一個是他姐夫的親戚,一個和他有生意往來,一個只是在宴會上聊過幾句天。

  好吧,全倫敦的熟人今天都跑到這裡來了。難道是他記錯了,現在還是社交季不成。他可以想像明天有多少人知道他帶著未婚妻在男裝店挑了半天的男裝。可是天知道,因為他過去的錯誤,簡到現在還不肯鬆口和他定下婚期。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對,當然他們也確實是,只是必須趕快把關係確定下來,不然每次別人問起時他只能含糊其辭,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了。或許今晚應該再和簡好好商量商量。

  她喜歡就挑吧,反正他也有錢支付,還是不要打斷她好了。當然,如果這兩個等著看熱鬧的混球能快點離開就更好了。

  簡看了一下店長手裡厚厚的一遝單子,再看了一眼和兩位戰友聊天的布蘭登。如果這個時候讓布蘭登去看成堆的單子是不是不太好。她想了一下,輕聲問道:「克裡斯,你有不喜歡的顏色嗎?」

  這算是偷換概念?還是避重就輕?反正布蘭登是個隨和的人,只要他說沒有,那他就不知道她到底訂了多少件衣服了。不然他一定會阻止她的。事實上,她也有些驚訝,怎麼選了這麼多。不過反正她現在可以豪氣地說不差錢。

  果然,布蘭登回答道:「我沒什麼特別的喜好,只是不喜歡太花哨的衣服。」

  簡趕緊答道:「沒有,沒有很花哨的,都是很大方的顏色和款式。」反正大紅色的軍服你都穿了,其他的真的一點也不扎眼。

  簡塞給店長20英鎊,小聲地對他道:「您算好後把帳單給我。快一點啊。」

  店長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但是還是點點頭走開了。

  可惜令人遺憾的是,布蘭登上校和他的戰友一看見圍在她身邊的店長店員走開後,就走了過來。哦,只有涼拌了。

  剛才因為有一群人圍著她,所以她也只是對著兩位紳士遠遠地點了點頭而已。現在需要正式見禮了,好在布蘭登先走過來扶住了她。這時,兩位紳士也才發現,這位布蘭登的大美人居然腿腳不好。幸好布蘭登馬上向二人解釋了一下。

  等到幾位紳士都有些不耐煩時,帳單才姍姍來遲。簡搶先一步伸出手去,接過來看了一下,就放進了包裡,壓根不顧布蘭登責備的目光。好吧,她選了足有幾十套了吧,還不到兩千磅,比她想的要少多了。

  簡扶著布蘭登上校的手走到桌前,飛快地填了張支票交給店長說道:「布蘭登上校11月中旬會離開倫敦,如果可能的話希望能儘快做好。」

  店長臉上露出了一絲苦色,解釋道:「您這次訂的比較多,我們恐怕沒辦法這麼快。」

  簡後悔自己失言,趕忙道:「沒關係,先緊著這一季的吧。」

  店長高興地說道:「試衣的時間我寫在單子上了,如果到時您有事,可以和我們再約。」

  布蘭登上校兩個朋友中年輕的那個有些好奇地問道:「布蘭登,等了這麼久,我們還不知道你到底訂了多少件衣服。」

  上校平靜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呵呵地笑了起來。

  「好吧,好吧,現在可以走了吧。真沒想到你也有這麼臭美的一天。不過要我說,老朋友,你真走運啊。」說話的人擠眉弄眼地打趣著。

  一路上布蘭登幾次詢問,都被簡岔開話題,或用之前說過的話堵了回去。上校先生有些煩躁,但是為了討愛人歡心,也不敢再說什麼。當然自簡生病以來,他一直都是這樣。他總覺得自己對戀人的生病負有很大責任,所以愈發地各種遷就她了。

  簡和上校準備在試衣後去巴斯,隨後的幾天就是等待和看著僕人打包行李。正當簡大姑娘等得不耐煩的時候,詹甯斯太太上門來看望她,並且給她帶來了一個最近倫敦城的熱門新聞。

  據說有一位很有錢的、又老又醜的女瘸子,在倫敦著名的塞維爾街逛了一天,花了整整10000英鎊給一個非常英俊,但年齡足以當她兒子的小白臉買衣服。

  這應該不是在說她吧?就算是她,也應該是瘸子美女和老白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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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結束和開始

  時隔一年,布蘭登上校和未婚妻又來到了巴斯,故地重遊,兩個人心裡都感慨萬千。令上校意外的是,簡沒有和上校一起重返定情之地,而是拉著他住進了一間市中心的旅館。

  簡領著上校穿過長長的走廊,用鑰匙打開自己專屬的房間。上校並不知道未婚妻在想什麼,他打量了一下這間屋子,很普通的英式旅店房間,裝修也有些年頭了,不過有很多女性化的裝飾和擺件。當莫妮卡打開櫃子時,他看到了幾乎滿滿一櫃子的女裝。

  他看著僕人把大部分行李搬進了對面的房間,從開著的門看進去,就可以看見屋裡與眾不同的裝修,正對著門還擺放著一些畫具。他看了一眼站在窗口的簡,並沒有打擾她,轉身走進了對面的房間。這間屋裡根本沒有床,只有一張桌子,幾個櫃子,和兩把椅子。上校驚訝壞了,那他睡在哪兒?

  上校回到簡的房裡,看見簡已經坐在椅子上等他,他有些迷惑的問道:「親愛的,我怎麼看著對面的房間更像是儲物間。房間居然沒有床,那我晚上睡哪兒?」

  「你和我一起住這間。我以前在巴斯就經常住在這裡。」

  簡的表情平靜,言語自然,讓上校忽然想起,在巴頓時的那個夜晚,她就是這樣大大方方地邀請自己坐在她身邊的。看著簡坦然自若的樣子,上校忽然覺得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肚子裡。讓他怎麼說呢?說不行,不合規矩?天哪,他怎麼可能這樣拒絕簡的提議,可是,可是,他們還沒有結婚,哦,不,他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簡又不是那個的意思。

  簡看著上校一副欲言又止、糾結彆扭的可愛樣子,忽然笑了。她用一隻手掩著嘴笑道:「布蘭登上校,請相信我,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當然,我也不認為,我有能力把一位久經戰場的軍人怎麼樣。」

  上校似乎更加手足無措了,簡的話讓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轉過身向外走去,邊走邊說:「我去問問侍者晚飯準備好了沒有。」

  簡發誓,上校轉身時,她看見他的耳朵是紅通通的。哦,她再也忍不住了!

  上校調整好情緒,回到屋裡,從床上把正笑得毫無形象可言的未婚妻拽了起來。她滿面淚水,笑得直打嗝,撲到他的懷裡,抱住他的腰,不停地嘟囔:「哦,克裡斯,克裡斯,你怎麼就這麼可愛,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上校覺得他的耳朵又燒了起來。他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我們該下去用餐了。」

  兩人整理了一下,下樓用過餐,一起回來洗澡休息。

  上校吃飯的時候就很有些食不知味,現在更是坐立不安。他反復思考簡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停地猶豫自己該怎麼做,他一會兒心猿意馬,一會兒又擔心自己會錯了意,可是浴室的水聲不斷的吸引著他的注意力,漸漸地他自己都不知道正在想什麼了。

  簡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上校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其實,簡穿的只是一件非常保守的睡裙,把自己從頭包到腳,身上還披了一件睡袍,除了雙手和脖子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上校就是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他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連手腳往哪兒放,眼睛往哪兒看,都不知道了。

  簡卻很是疑惑,這貨怎麼不過來扶自己呢?他平時不是挺殷勤的嗎?不會還在害羞吧,往常不是挺主動、挺強勢的嗎?真是男人心海底針啊。等到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前,她的未婚夫才回過神來,剛想上前攙扶,簡姑娘已經自己爬上床,鑽進被窩了。她丟下一句:「克裡斯,你自己叫莫妮卡給你倒洗澡水吧,我太累了,先睡了。」然後就躺下了。

  上校愣在一邊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叫女僕換洗澡水,等他整個人浸在溫熱的水中時,還再思考簡剛才的話,她的意思是不是讓他洗快點呢?

  上校匆匆的洗完澡,收拾得當,躡手躡腳地躺在床上,才發現身邊的姑娘呼吸聲均勻,真的已經入睡了。

  簡真的是累極了,乘坐沒有充氣輪胎的馬車是一種受罪,簡姑娘這次下定決心,一定要找人把它研究出來。所以,她倒下時還想著等未婚夫出來說晚安,結果就一覺到天明了。她壓根不知道,身邊躺著的紳士昨晚如何輾轉反側。

  布蘭登上校從早上睡醒就心情鬱鬱的,不知道是尷尬,還是後悔,或者還有別的情緒,總之心情是亂七八糟的。不過因為他的愛人也完全不在狀態,所以壓根沒人安慰他那顆幽怨的男人心。

  簡讓莫妮卡把幾把鑰匙交給旅館的經理,告訴他,以後不再使用那幾個房間了,可以用它們待客了,東西今天會有人搬走的。

  走出旅館的大門,簡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下。爸爸媽媽,你們看見了嗎?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我會好好的,你們也要好好的,對不起,我留在了這裡,但是不管在那個時空,都讓我們彼此祝福吧!我愛你們,我的親人!

  上校也發現未婚妻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問了幾次也沒得出答案,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會不會因為昨天的事,或許是因為他太被動了,畢竟簡都邀請他住在一起了,可是他……上校懊惱極了。

  不過簡只是拉著他到教堂做了半響禱告,然後又捐了不少錢。下午,兩人就回到了上次來巴斯時住的那棟宅子。簡覺得心事已了,既放鬆又有些疲憊,早早地回臥室休息,把上校一個人留在了外面。上校思緒不甯,在屋裡轉了幾圈,又出去買了一大束紅玫瑰,坐在樓下等待簡。

  可惜簡起床後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無精打采地收了玫瑰,安安靜靜地吃了晚餐。餐後,在上校的邀請下下棋時,也是哈欠連連。兩個人一共下了三局,這位小姐連敗三局後,就告罪上樓休息去了。

  這樣的情形又持續了兩天,上校的焦慮也愈發嚴重。這天,他查看了巴斯所有劇院的劇碼,發現居然有芭蕾舞演出,簡偏愛話劇和芭蕾,他是知道的。這個發現讓他高興極了,他立刻拿著劇碼給簡看,又打發人去訂座。

  簡看到戀人這幾天百般討好,也強打起精神,表示高興。兩個人湊在一起商量些穿什麼衣服,幾點出發,晚餐吃什麼之類的無聊話題,倒也其樂融融。

  等到欣賞完芭蕾,已至淩晨,兩人高高興興的回家,布蘭登上校把簡送到臥室門口,到底沒忍住,跟了進去。他並不知道,簡大姑娘行事謹慎,當初叫他住在一起,不過是想著,萬一能穿回去,也要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未婚夫帶上。而他卻是為自己行事畏縮不前後悔了一千遍。

  憋了好幾天的上校一進屋,就關上房門,然後吻上了未婚妻。兩人在床上熱烈擁吻時,有僕人敲門稟報,送洗澡水來了。簡姑娘和時下的英國人不同,熱愛洗澡,只要有機會幾乎天天洗,所以她一回來,僕人就來送洗澡水。上校懊惱極了,簡姑娘惡劣地槌床大樂。然後,上校就被未婚妻無情地趕回自己的臥室洗澡睡覺。他暗自覺得,這是簡在懲罰他,心裡愈發悔恨交加了。

  上校心裡有事,思來想去,直到半夜才睡,第二天竟然破天荒的沒按時起來。以往都是他等簡吃早飯,今天,簡在樓下等了一個小時,也沒見他下來。簡有些擔心,就上樓來看看。敲了一會兒門,上校才神色憔悴的來開門。

  「克裡斯,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簡關心地問。

  「沒有,昨天沒睡好。我這就起來,幾點了?」上校說完,忍不住失禮地打了一個哈欠。

  想到昨天的糗事,還有他這幾天的討好,簡推著他走進臥室,笑著哄他:「還早呢,你再睡一會兒吧。又沒什麼事,咱們本來就是來度假的。」

  上校伸手抱住她,說道:「那你陪我。」

  他的聲音低沉,又難得懶懶的,有種不知是撒嬌,還是誘惑的味道。簡的心又軟又甜,反手抱住他,說道:「好的,我也沒睡夠,怕你久等,才起來的。」

  兩個人相擁躺下,簡壓根不困,只是擔心吵醒上校,任由他抱著,幹躺著數綿羊。上校初開始是很困倦,但是美人在懷,他卻是越睡越清醒。最後兩個人不知怎的就吻在了一起,乾柴熱火,越燒越旺。

  上校雖然享受著軟玉溫香,但是卻沒被激情蒙蔽頭腦,只是那個充滿誘惑的聲音總是迴響在他的耳側。他不由的俯下身去,在簡的耳畔輕聲說道:「親愛的,嫁給我好不好?」

  簡迷迷糊糊地答道:「嗯,好。」

  上校見計策成功,心情大好,又與懷裡的姑娘熱吻了一會兒,直到有些克制不住,才收懾心神,再接再厲地說:「那我們在新年前結婚,然後我帶你出國去度假,你不是說英國又濕又冷的,我們找個溫暖的地方度蜜月,對你的身體也好。」

  簡姑娘徹底被美色所迷,傻傻地說:「好。」

  上校大樂,抱著簡大聲說道:「簡,你答應了,你答應了,我立刻給班納特先生寫信,這回我可不會再讓你反悔的。」

  簡有些愣神,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這是美男計嗎?為了趕緊結婚,克裡斯,你真的蠻拼的啊!

  上校又狠狠地親了簡幾下,緊緊地抱了她一會兒,然後居然拋下衣衫不整的姑娘,撲倒了桌前,拿起紙筆開始寫信了。簡哭笑不得,看著對方奮筆疾書的樣子,仰面躺在床上輕輕地笑了起來。

  上校寫了一封短信,叫來僕人立刻送去朗博恩,然後又坐到床邊抱住未婚妻,用激動的語氣和她說:「親愛的,我們下午就起程,回朗博恩,我已經把這件事寫信告訴班納特先生了,不過還是當面說一下更好。年前結婚還有很多事要準備,你的婚紗還沒試穿過,可能還要修改。只剩下一個月了,要提前邀請賓客,我們得趕緊確定日子,才能定教堂,寫請帖……。」

  看到對方一副打算滔滔不絕說下去的樣子,簡轉身吻住了他,並且用手在他身上煽風點火,上校哪怕心裡有更興奮的事,也受不了這個,很快他就沉浸在愛人的熱情中了。

  當他的理智重新回歸,睡衣的紐扣都被巧手的未婚妻解開了。他美麗迷人的未婚妻正一邊輕輕撫摸他的身體,一邊親吻著他的脖子和胸膛,還小聲嘟囔著「好多」、「毛啊」、「是金色的」、「猴子」什麼的。

  上校的大腦反應遲鈍,只是本能地覺得應該制止這種危險的行為。他覺得再這樣下去,就可能真的要像愛德華茲先生給他出的主意一樣,提前度過新婚之夜了。他已經達到了目的,有些事,他們可以緩緩再做。他希望能給簡一個完美的新婚之夜,更何況對於他自己來說,也覺得最美味的東西應該留到最後吃。

  他按住對方柔軟靈巧的小手,用低沉暗啞的聲音說道:「哦,不,親愛的,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簡抽回手,摟住上校的脖子,把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她一邊在對方身上磨蹭,一邊輕輕的啃咬未婚夫的下巴,脖子,直至耳朵,看到他顫抖著身子,發出一聲不知是滿足,還是掙扎的歎息,才對著他的耳朵輕吹了一口氣,用誘惑的聲音說道:「克裡斯,親愛的,我在誘惑你,你不知道嗎?」

  上校覺得,過去三十幾年都沒遇到過這麼棘手的問題,他既想化身為狼,把對方拆穿入腹,又想下午啟程,儘快去和岳父商討婚期。

  他正在猶豫不快,就聽到未婚妻一邊輕吻著他敏感的耳朵,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話語說著:「親愛的,別擔心。如果物件是你,就算是柏拉圖式的愛情,我也甘之如飴。我承諾過,不管怎樣都會愛你,放心,我不會因為……呃,這個嫌棄你的,你知道的,我有多愛你。」

  說完,簡一把推開上校,跳下床,甚至連鞋子都沒穿,開門跑了。

  上校剛才全神貫注和自己的欲望做鬥爭,根本無力思考,等簡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他把簡說的話咀嚼半晌,才明白意思。哦,難道簡認為他……

  是的,簡說的沒錯,魯伯特愛德華茲就是一個熊孩子。自從他給自己出了那個餿主意,他就每天和自己的理智作鬥爭,連和未婚妻親熱一下都猶豫不決。現在好了,簡居然覺得他……當然這個小魔女也可能是開玩笑的,不過沒關係她以後會有機會驗證的。

  布蘭登上校年前結婚的願望還是沒能滿足,她的未婚妻堅持不肯瘸著腿走進教堂,班納特一家也覺得時間太緊張,沒法給她們可愛的大女兒、大姐姐一個完美盛大的婚禮。不過,因為這件事,朗博恩倒是度過了一個快樂、忙碌的新年。

  次年3月,布蘭登上校終於如願娶到了老婆。他和他的魔女太太自然會有幸福漫長,又雞飛狗跳的婚姻生活。

  41年後,65歲的簡布蘭登伯爵夫人在她深愛的丈夫懷中閉上了眼睛。而同一時間,另一個時空,一個叫孟瑾的28歲的中國姑娘在醫院醒來。

  看著在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舅舅,孟瑾說不出是熟悉還是陌生。她仔細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原來大前天晚上,她住的旅館半夜發生了一場小火災,只是虛驚一場,沒有人受傷。只有她被人救了出來後,一直昏迷不醒。

  孟瑾在小舅舅的指導下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聽到電話裡的聲音,她止不住淚如雨下。她操著已經有些陌生的中文說:「媽媽,我很好,我很快就回家。」

  孟瑾又在醫院住了兩天,做了全身檢查。看到一切正常的結果,小舅舅才松了一口氣,開始有精力和外甥女閒扯起來:「瑾瑾,你這麼著急回去幹嗎?照我說,你英文又好,我讓你舅媽在這給你找個男人嫁了好了,你不知道,英國……」

  聽著崇洋媚外的小舅舅說著英國的月亮多麼圓,陰天雨天多麼可愛,黑暗料理多麼高雅,孟瑾微微地笑了,她想念爸爸媽媽,可是也有些捨不得這片土地了。不過小舅舅的願望註定要落空了,這個國家已經沒有能留下她腳步的人了。

  「舅舅,要是讓我老媽知道你說的這些話,你就慘了!你在挖她的命根子啊!我嫁到英國,誰給他們養老啊」

  一提到養老,小舅舅就陪踩中了要害,再也咋呼不動了。雖然他實現了成為一個外國人的夢想,但是把家中的老父母都丟給姐姐也是心中的遺憾。

  停了一會兒,小舅舅又說道:「今天泰倫斯伯德先生要來看你,你還記得吧?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我們一起去餐廳吧。」

  「Bird,那只鳥先生。記得,等我換下衣服。」

  「你等會兒可要客氣點,這位伯德先生可是著名的19世紀問題研究專家,報紙上都稱他比真正的貴族還有貴族氣質。誰能想到你住的那家旅館居然是他的產業呢?等會兒,你可以見識一下,真正的英國紳士了。」

  「他也可以見識一下真正的中國淑女了。不過賠償的問題,保險公司和旅店老闆不是來談過了嗎?他怎麼還多此一舉?」

  「人家是禮貌,紳士風度,你懂不懂。你等會兒也要有禮貌。不過你的牛津腔這麼純正,伯德先生一定會很欣賞的。」

  「好了,我記得了。」

  孟瑾想找一條裙子穿,但是她是來旅行的,根本沒帶裙子,只好找了條牛仔褲,一件短袖襯衫穿上。做了幾十年的英倫淑女,她已經不習慣這些現代的衣物了。

  孟瑾和舅舅在餐廳見到了伯德先生,他穿著非常正式,見到孟瑾就躬身向她行禮,孟瑾本能地回禮,行完禮,她才發現自己穿的是仔褲,而不是長裙,而且這是21世紀醫院的餐廳好不好。孟瑾厚著臉皮,無視了周圍人和舅舅驚訝的目光,走到桌前坐下。

  伯德先生30多歲,看不出已經是大學教授了。他的相貌溫和明善,說不上很英俊,但是氣質談吐卻少有的高雅,給孟瑾一種還置身於19世紀的感覺。

  不過孟瑾最關注的是他手上的結婚戒指,上面的花紋和她與克裡斯的婚戒是一模一樣的,不過她選的花紋本就簡單,或許是她太思念故人了,何況這位先生已經結婚了。孟瑾搖了搖頭,想把她的胡思亂想從腦海中趕出去。

  這時,伯德先生忽然和藹地問道:「孟小姐,我看您一直在看我的戒指,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對不起,伯德先生,我失禮了。只是我曾經見過一對戒指和您的戒指花紋一摸一樣,所以不免好奇,多看了幾眼。」

  「是嗎?我能有幸知道是誰的戒指嗎?」伯德先生立刻好奇地問道。

  「呃,……是一對老夫婦的戒指。他們可能……都已經去世了。」

  「哦,那可真遺憾。」

  「孟小姐,我的……最親密的朋友在去世前和我說過一句話,她說,死亡可能是另一段生命旅程的開始,她希望我們還能再次相遇。您相信我們有這個緣分嗎?」

  孟瑾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位先生。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她並沒有回答伯德先生的問題,反而說道:「我剛才和您提到的那對婚戒,每一隻裡面都鑲嵌了一粒心形的紅寶石,還刻有愛語,我記得妻子送給丈夫的那只上刻著You are the reason。您猜,丈夫送給妻子的戒指上刻的是什麼?」

  是的,克裡斯是簡留在那個時代的理由。那麼,你知道克裡斯說了什麼嗎?

  在孟瑾的注視下,伯德先生微笑著,緩緩開口:「I finally found you,簡,我的愛人,是你,對不對?」

  「是的,是我,克裡斯。」


第47章 達西番外

  菲茨威廉達西伯爵在晨光和鳥鳴聲中醒來,彭伯裡夏日的清晨總是這樣的靜謐安詳。他拿起床頭櫃上的懷錶,看了一下時間,哦,這麼早,麗茲就起來了。

  伯爵先生拉了一下床頭的繩子,很快他的貼身男僕就進來伺候他洗漱穿衣。

  「夫人在幹什麼?」伯爵大人一邊整理袖口,一邊問道。

  「夫人正在檢查客房的佈置。」男僕恭敬地答道。

  「這些事吩咐管家就成了。」達西伯爵隨口抱怨著,向餐廳走去。

  麗茲大概聽說他起身了,正在餐廳裡等他,這個時候孩子們還沒有起來。

  「麗茲,你用不著起這麼早,有些事交給管家就成了。」

  「哦,親愛的,你知道的,簡和克裡斯今天要來。」伯爵夫人高興地說。

  「他們不會來這麼早的。」而且他們每年都來,達西心裡腹誹道。

  「是的,我知道,不過午餐前他們肯定會到了。」

  吃完飯,伯爵大人去了書房,他實在不想看到伯爵夫人興高采烈忙碌的樣子,哪怕每年也就這麼一次。可是麗茲對他的大姨姐簡布蘭登夫人實在是太熱情了,而且這種熱情三十年如一日,讓他心裡都酸溜溜的。不過想到愛德華茲也有這個煩惱,伯爵大人心裡就平衡了不少。

  其實他本人對簡布蘭登夫人沒有什麼意見,那是一個不難相處的女人。她的丈夫布蘭登伯爵更是為人正直,而且做了這麼多年的連襟和合作夥伴,克裡斯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好友了。不過,他還是希望麗茲能夠少受一些她姐姐的影響。

  怎麼說呢,布蘭登夫人,實在是一個特別的女人,是的,非常特別,他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她。與她的性格和事蹟相比,她的美貌,財富,甚至地位都顯得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至今他還能記起,他第一次見到布蘭登夫人的時候,因為也是在那一天,他認識了他的妻子伊莉莎白達西,然後愛上她,並且一起幸福地生活了三十多年。

  那是在英格蘭銀行一位股東家的舞會上。達西家與英格蘭銀行合作多年,也算是銀行的大客戶了。當天賓利高興地對他說,要把新認識的一個美人介紹給他認識。然後,他就認識了當時還姓班納特的布蘭登夫人。

  她確實比賓利以前認識的美人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無論是相貌上,還是談吐上。但是怎麼說呢,她和其他的上流社會小姐一樣,精通禮儀,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做出來的,她們每次微笑的角度大約都是一樣的。他的妹妹喬治安娜就和他抱怨過,禮儀課的老師讓她反復對著鏡子練習微笑,笑的她的臉都僵了。不過,她的妹妹麗茲,就可愛多了。

  可是相處久了,他就發現這位看上去性情柔順,態度和藹的姑娘身上有一種違和感。她完全是在應酬他們,是的,在社交界沒少受追捧的達西和賓利,在被這位姑娘心不在焉地應酬著。

  當然,她也有這個資本,她的一個妹妹就有五萬英鎊嫁妝,是賓利身家的一半。而這位小姐,據達西的經理人說,她和父親班納特先生都是銀行的大客戶。這位小姐的經理人更是英格蘭銀行的金牌理財經理,少於四十萬英鎊存款的客戶都不可能得到他的服務。她看不上賓利也情有可原,就連達西自己的身家,只怕都未必及得上這位小姐。

  所以,當達西知道這位眼高於頂的小姐看上了一位大她13歲的陸軍上校時,深覺不可思議。以班納特小姐的姿色和嫁妝完全可以嫁給一位貴族。等到達西在巴斯見到這位布蘭登上校時,他更是覺得這位小姐的選擇太過出人意料。

  事實上,布蘭登上校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他是一位真正的紳士,一名正統的英國軍人。性格正直剛強,待人禮貌謙遜,雖然沒上過大學,但是他閱讀廣泛,見過世面,對很多領域都很瞭解。以男人的眼光來看,這樣的人是個相當有益又可靠的朋友。

  但是,達西先生並不覺得,一般女性能順利發掘這位沉默寡言的紳士的優點。在他看來,不要說英俊活潑的賓利,就是開朗健談的菲茨威廉也比這位先生更能吸引女性。班納特小姐的眼光,相當的與眾不同。

  看到賓利整日心情鬱鬱,達西先生實在有些不忍,雖然覺得希望不大,他還是讓麗茲去詢問了一下她的姐姐,看看能不能為他的好友爭取到一個機會。結果當然是否定的。

  這位聰明的小姐為此還單獨和他談話:「別讓麗茲再來問我了,賓利和我不合適。」

  「為什麼」

  「賓利沒什麼不好,如果他是我的弟弟,甚至我的兒子,我一定會很喜歡他。但是丈夫就算了,我沒有當人保姆的習慣。我想找一個足夠成熟的男士做我的另一半,當然最好他能有一顆堅強又寬容的心,但是,從頭培養他,不在我的計畫範圍內。」

  面對班納特小姐突如其來的犀利言辭,達西先生簡直無言以對。他這才發現,他的這位大姨姐有著和柔美外表截然不同的內心,堅強,冷漠,可能還有功利。這樣的女人確實是賓利無法駕馭的,甚至是大多數男人都難以駕馭,不知道那位可憐的上校是否已經瞭解這位小姐的另一面了。達西先生忽然有些同情那位被班納特小姐選中的先生了。

  那個時候,達西先生並沒有完全明白班納特小姐的話,但是很快他就有了機會理解班納特小姐的意思。當班納特小姐在書房中侃侃而談,講解她的茶園計畫時,賓利那副被驚呆了的傻樣讓達西都覺得慘不忍睹。

  好吧,這位女士相當有識人之明,當然她自己更愛稱之為自知之明。她選擇了一個並不是最優秀的男人,但是卻是最適合她的。布蘭登夫婦一直過得相當幸福,他們三十年如一日的美滿婚姻,簡直跌破了不知多少人的眼鏡。向來淡定的達西先生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在此列。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達西先生覺得班納特小姐大概是鄉居無聊,所以找了個可憐的老實人布蘭登先生解悶。可是,後來這位小姐居然和布蘭登先生訂婚了,並且還為了一個叫什麼什麼的鄉下姑娘吃醋吃的不可開交。達西先生幾乎要驚歎布蘭登上校的魅力了,這位先生是怎麼讓他那位精明理智的大姨姐不顧形象,為他爭風吃醋的。

  不過想到布蘭登先生看班納特小姐時那炙熱深情的目光,達西先生實在無法相信這位未來的連襟能做出偷吃的事,還是當眾偷吃。果然,很快兩人就和好了,而且一起抗拒了肺炎。連達西也要承認,英格蘭的大多數紳士都沒有布蘭登先生的勇氣和癡情。所以在很多年後,布蘭登夫人面對記者採訪時才會說出,她此生最幸運的事,不是發現皮爾巴拉鐵礦和金礦,而是發現了布蘭登先生。

  這是一對奇怪的夫妻組合,美貌富有的妻子和才貌平平的丈夫,至於他的資產,哦,那就更不用提了,事實上,英國99%以上的紳士都沒有在布蘭登夫人面前談身家的勇氣。可是他們卻幸福的令英國99%以上的家庭羡慕嫉妒。

  在達西先生看來,布蘭登夫人總是提出千奇百怪的想法,但是,事實上,她並沒有太強的實踐能力。所以,接下來的就只能交給布蘭登先生了,他也一直在默默地幫助妻子實現她的各種設想。哪怕是再不可思議,這位先生也會滿足她。布蘭登伯爵無條件的驕縱妻子是全英國上流社會人盡皆知的事情。

  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是色令智昏,寵溺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年輕美貌的太太,于紳士來說也是正常的事,這位先生只不過是更過分一點。但是,隨後,令所有人,包括布蘭登先生本人,詫異的是,布蘭登夫人的絕大多數設想都實現了。不僅實現了,還給他們夫婦以及所有的合作者都帶來了豐厚的回報。

  布蘭登先生,在十五年內,從一個普通的陸軍上校成為了大英帝國的世襲伯爵,比達西先生得到爵位還要早八年。除此之外,他們夫婦還有數不清的財富和綽號。

  布蘭登夫婦被稱為茶王夫婦,在印度、斯里蘭卡、肯亞他們都擁有大片的茶園。在歐洲,他們夫婦每年冬天去度假的聖米格爾島上,也有最大最好的茶園。他們甚至在布蘭登伯爵的家鄉多賽特郡種出了茶樹。雖然產量不大,但是這是英國第一次自產茶葉,哪怕其中還有一部分是溫室種植的,也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就連女王殿下都親自垂詢過。精明的布蘭登夫婦把那個離海邊不遠、巴掌大小的莊園獻給了女王陛下,為布蘭登先生換來了第一個爵位。

  此外,他們還擁有英國、或許應該說是歐洲最大的茶葉公司,加工不同檔次、口味的茶葉,現在從倫敦東區的貧民到王公貴族誰不知道伯爵紅茶。

  布蘭登伯爵還被稱為「鐵礦伯爵」。18年前,布蘭登子爵夫婦去東方度第N次蜜月,走之前,拉著幾個親戚註冊了一個礦業公司,其實在此之前他們幾個都在布蘭登夫人的建議下在斯里蘭卡購買了大片土地,除了一些做了茶園,還有不少寶石礦,這次大家也沒太在意。

  他們夫婦先到了印度,視察了大吉嶺和阿薩姆邦的茶園,又到了斯里蘭卡,購進了大量土地,開採寶石礦。隨後轉道澳大利亞,然後就是全英國人民都知道的事了,布蘭登夫人夢中受到神的指點,發現了著名的皮爾巴拉大鐵礦,他們夫婦帶去的勘探人員還意外的發現了金礦。

  當然了,精明的布蘭登夫婦早就辦理了獨家開採許可。回到國內,布蘭登子爵把此次發現的20%獻給了王室,第二年,他被晉升為伯爵。回國途中,他們經過南非,逗留了幾個月,從當地人手裡買下了幾個鑽石礦,其中有幾個儲量豐富,過了十幾年還再開採。幾個連襟跟在他們後面,自然是賺得盆滿缽滿。

  達西家現在的資產是他父親去世時的5倍,而且還在不斷增長中。他成為了達西伯爵,實現了曾祖父、祖父、父親的願望,讓達西這個姓氏重歸貴族的行列。

  其他三個班納特家的女婿,瑪麗的丈夫、愛德華茲子爵,凱蒂的丈夫、也是達西的表哥、菲茨威廉子爵,莉蒂亞的丈夫、賓利男爵都積累了巨額的財富,也取得了世襲的爵位。

  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一個叫班納特的奇跡。甚至連布蘭登夫人曾經的男僕湯姆特納都成為了爵士,不過這位精明能幹的先生堅稱自己是受到了布蘭登夫人的照顧和提點,所以他一直都自稱是布蘭登夫人的僕人。

  很多上流社會的人都羡慕布蘭登夫人有如此忠誠的僕人。不過布蘭登先生似乎對特納爵士很不感冒。達西先生隱隱覺得,這位大姐夫好像是在吃曾經的僕人的醋。可是,達西實在看不出布蘭登先生有吃醋的必要,布蘭登夫人不愛交際是出了名的,就是偶爾出門,夫妻倆也像是連體嬰一樣,他幾乎從沒有單獨看見過他們某個人。

  不過,作為全英國最出名的怪異夫婦,他們拿吃醋當夫妻情趣也是有可能的。反正達西本人一直覺得,這對夫妻根本就是把肉麻當飯吃。老實巴交的布蘭登伯爵,自從結婚後,每年都送給妻子一隻價值不菲的戒指,麗茲稱這為浪漫,也常常為此抱怨他沒有情趣。達西先生不是買不起寶石,但是要他拾人牙慧,絕不可能。他絕對不會承認,這也是他不想見到布蘭登夫婦的原因之一。

  讓他猜猜看,他那位大姐夫今天會戴什麼領針,應該會是動物系列的吧,這幾年布蘭登夫人都喜歡這個,他已經見過馬、獅子、中國龍、豹子了。布蘭登夫人從婚後就偏愛打扮丈夫,她每年都會給丈夫設計一款寶石領針。在兩人銀婚的時候,她送給了布蘭登先生那款領針,是用紅寶石碎粒鑲嵌而成的一隻豐滿的紅唇,達西先生看了都覺得不好意思,可是他那位連襟卻愛得不行,據說每年結婚紀念日都會佩戴。多麼古怪的一對夫婦啊。

  布蘭登先生對妻子的驕縱還表現在生活上。布蘭登夫人不喜歡穿時下流行的緊身衣,她認為那會讓她的內臟移位,天知道她怎麼會這麼想,可她的妻奴丈夫卻很贊成。所以時至今日,她還是常穿三十年前,他們結婚時流行的高腰裙,只有正式場合才會穿緊身衣和正式裙裝。這也就罷了,只是她的習慣一向是班納特姐妹的風向標,所以……

  這還是小事,記得菲麗亞斯——就是布蘭登先生為夫人設計建造的那座城堡,瞧瞧這個名字,□□堡的名字都叫「愛」——剛蓋好時,布蘭登夫婦邀請幾個妹妹妹夫去小住。他們看到了什麼,穿著男士獵裝,跨騎馬匹的布蘭登夫人。她的丈夫還興高采烈地陪著她身邊,看著她打獵,不停地叫她小心。達西先生那一天準頭特別差,當然,除了愛德華茲其他幾個人也收穫不大。或許是因為愛德華茲夫人是班納特姐妹中除大姐外最麻煩的一位。

  不管布蘭登夫婦多麼的與眾不同,但是達西先生都要承認,他們是兩個好人,兩個品德高尚,為人寬厚的好人。當他們只是一個人時,他們都會是遵守社會規則的尋常紳士、淑女,但是當他們遇見了對方,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或許于旁觀者而言,他們是言行怪異的富豪,可是身為妹婿的達西知道,這是兩個對金錢、名利並不貪婪的夫婦,他們可能會偶爾一擲千金,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過著平常的鄉紳生活。

  按照布蘭登夫人的話,既然有四個人品可靠、幹活賣力的妹婿,他們兩個老人家在家喝喝茶、數數錢就好了。好吧,他想收回之前的話了,這位夫人總是有令人抓狂的本事,感謝她的丈夫娶走了她,把她關在家裡,不然還不知道她會禍害多少人呢。

  「大人,夫人讓我通知您,布蘭登伯爵夫婦就快到了。」男僕在書房門口稟報到。

  「好的,我這就下去。」達西伯爵收回思緒,穿上外套,走下樓去。


第48章 上校番外

  布蘭登伯爵騎著馬在路上緩緩走著,今天,他和一位管後勤的葡萄牙海軍上校共進了午餐,順便也談了談明年罐頭採購的事。兩個人聊得投機,就不免晚了點。後來,他又在港口走了走,散了散酒意,這才騎馬回家。

  聖米格爾島現在可以算得上是他和簡的第二個家了。婚後,他們在此地度的蜜月,然後兩個人都愛上了這裡。記得簡當時就說過,她一直想去一個真正的外國海島遊玩,很久很久之前就計畫來這裡了,可惜沒能成行。

  這事他是知道的,唉,當初他要是答應簡來這裡旅行,簡也不會摔傷腿,繼而感染肺炎。現在天涼時,她也偶爾會覺得不舒服。所以,那時他看聖米格爾有火山,有溫泉,氣候溫暖濕潤,就決定於此地購置房產,以後他和簡可以來此越冬,畢竟英國的冬天太陰冷了。

  這個想法和簡的不謀而合,後來,後來…… 想到這裡,布蘭登伯爵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身邊的僕人立刻機靈地湊上前問道:「大人,有什麼吩咐嗎?」

  「沒什麼!」伯爵揮了揮手讓僕人退下,自己卻抬頭向遠處望去。那裡有大片的土地,現在都屬於布蘭登家族。當初簡也有意在此置產,看到此地港口繁華,交通便利,但地價卻比起英國低得多,就花了10萬英鎊買下了足有5個德拉福大小土地,其中既有田地,還有大片的山地,湖泊和樹林。

  那時他才知道他的妻子是英國少有的富豪。一般結婚的時候,岳父都會把嫁妝交給女婿打理。簡結婚的時候也陪嫁了大量的布料,精緻的玩器,還有金銀瓷器餐具,其他的嫁妝,班納特先生沒提,至於布蘭登,他光是忙著興奮和婚前焦慮了。結果,就是在簡面前丟臉了。

  現在經過二十多年的打理,這片土地已經成了歐洲最棒的茶園,還種植了各種水果。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簡對茶葉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愛。他也曾問起過她,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我以前只愛喝咖啡,可是現在我才覺得一杯清茶更有味道。」好吧,他並不明白她的意思,不過他不介意幫她實現夢想。

  他不得不說,布蘭登夫人的奇思妙想實在是不少。用她自己的的話說,人生如此漫長無聊,她總要找些事情來打發時光,不然怎麼熬過這麼幾十年。她還奇怪地問他:「克裡斯,每天都過一樣的生活,你就不覺得悶嗎?」

  他怎麼會覺得悶,事實上,他一直覺得這二十幾年過得多姿多彩的,驚喜不斷。簡怎麼會覺得無聊呢?不過自己本來就是一個沉悶的人。他也認真地問過簡,怎麼能讓她快樂。

  她當時笑呵呵的抱著他說:「克裡斯,我對我們的婚姻沒有不滿,我很幸福,但是這樣的鄉居生活,除了讀書,吃飯,睡覺,看風景實在沒什麼意思,至於打獵、釣魚,偶爾為之還好,時間長了也不免乏味。城裡?好吧,我不得不說,城裡也很無聊。而且我也不喜歡天天參加舞會和與人應酬。」

  他很疑惑,大家不都是這樣過的嗎?而且這麼多的娛樂,還有什麼可悶的。他壓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想不出什麼法子給她解悶。

  「好吧,好吧,可憐的克裡斯,你不會明白的,我可愛的土包子先生,沒什麼,我很好,很好,我會自己找點樂子的。」

  從此,「土包子」就成了他的綽號,他並不知道什麼是「土包子」,他的妻子也不肯告訴他,每次他詢問時,她都笑得前仰後合。直到有一次簡喝了點酒,心情很好,他趁機詢問,才知道,大約就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的意思。

  後來他們有了孩子,簡又把這個綽號傳給了他們的兩個兒子,他們「可憐的小土包子」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勺,讓無數人羡慕,受過最好的教育,去過各地遊學,見識廣博,但是在他們母親的眼裡還是兩個沒見過什麼市面的土老帽。

  布蘭登伯爵也為此憂鬱過。不過,不得不說,他的妻子確實是一個特別女人。當然她也會給他找無數的事做,讓他連憂鬱的時間都不多。

  度完蜜月,她嫌馬車顛簸,就讓他找了擅長車輪製造的工匠,研究充氣輪胎,後來真的成功了,現在路面上跑的馬車用的都是這種輪胎。她覺得蘸水筆用的麻煩,就找人研究製造出了自來水筆。她還在愛丁堡大學醫學系成立了實驗室,每年投資上千英鎊,研究那個什麼青黴素,據她說,就是治好她肺炎的那種藥的高濃縮普及版。

  這樣的事還有很多,布蘭登伯爵時常奇怪,他的妻子的想法總是那麼的天馬行空,匪夷所思。但是,為了成功後她的微笑,他什麼都願意為她嘗試。

  他願意陪她一起種茶樹,種香蕉,種鳳梨,也願意照她的意思開罐頭廠,做魚罐頭、水果罐頭,他們還一起種葡萄,從法國請來釀酒師釀葡萄酒……

  在他的連襟們和朋友們看來,他是個對妻子嬌寵無度的人,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他確實像他們認為的那樣,愛妻成狂,但是他們都不知道的是,簡一樣在用她的方式驕縱著他,寵愛著他。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被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妻子像孩子一樣嬌慣。她從來沒有說過,但是卻總在鼓勵他,活得更加任性,更加自我。她購置各色服飾打扮他,烹製他喜愛的美食,分享他的各種愛好,也鼓勵他嘗試新事物。簡是他的妻子,他的朋友,他的姐姐,他的母親,當然,有時也像是他的女兒。

  每當布蘭登覺得,他要被年輕的妻子寵壞了時,簡總喜歡說:「我希望把你過去不曾享受到的縱容都補償給你。」「我喜歡你像個任性的男孩子一樣,撒嬌,發脾氣,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許加上上輩子,我比你還要大呢,所以我應該是姐姐。」「別把自己繃得太緊,親愛的,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享受生活。」

  其實,這些也是他想對簡說的。但是他拙嘴笨舌,並不善於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不過,他很明顯的感覺到了,簡在改變,在他的面前慢慢地敞開自己,放鬆自己。她不再像以前一樣克制、壓抑自己的情緒,喜歡和不喜歡的,她都會直白地表示出來。她也不會像剛結婚時那樣,有什麼事情都自己決定和實行,最後才想起來通知他,她會和他商量,讓他同意,要求他參與。

  這二十幾年來,他每時每刻都覺得很快樂,是的,沒有什麼比和一個愛你,懂你,珍視你的人生活在一起更幸福的了。

  大概是因為之前的維克漢姆事件,或者還因為簡出色的眼光和冷靜的頭腦,他的連襟們多少有些懼怕他的妻子。就算是一向被簡稱為冰山的達西,在簡的面前也常常不自然。布蘭登覺得,他們看他的眼神時常都帶著崇拜,或是幸災樂禍。

  其實,簡真的是他見過的最寬容,最善良的女性,沒有之一。她也膽小,也會怕黑,也有任性、懦弱、猶豫不決的時候,但是她還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妻子,是他最愛的女人。

  得知維克漢姆的死訊後,她會半夜做惡夢驚醒,她會自嘲的說,這就是做虧心事的代價。但是,同樣簡告訴他,她不後悔,再來一次她也會這麼做。就像布蘭登上校用手中的槍捍衛帝國的利益一樣,她會做一切去保護她愛的人。她勇敢、獨立的讓他心疼。從那一天起,他就發誓,他會為她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無論是否違背他的行為準則和底線。

  她的善良不在於某個人,而是一種大愛。她是最慈悲的女保護人,她在他們的農場設立學校,教願意讀書的人讀書,還教授他們醫療常識,各種致富的辦法。

  後來,她又在倫敦、曼徹斯特和伯明罕三地開辦了母嬰救濟院和貧民女子學校,專門幫助貧苦無依的女性和孩子。

  曾經有很多人追捧她,但是她卻自嘲地說:「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是生活在愛情小說裡的,直到見到那些煉獄之景後,才知道我生活在現實中。我是個自私的人,做不了南丁格爾,只能出點錢了。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實在無法無動於衷,只是求個心安罷了。如果我沒有現在的財富和地位,我大概也只能裝不知道了。」

  布蘭登不知道南丁格爾是誰,但是他知道他的簡是一個天使。不過這個被他捕獲的天使,以前大概是不生活在人間,所以她有許多和一般人不一樣的小怪癖,或者也可以叫小秘密。

  比如說,簡的審美觀很特別,她還特別喜歡黑髮黑眼的人。尤其是布蘭登家那幾戶從清國來的茶農,她對她們總是比對別的佃戶更和善、更關心。最開始布蘭登以為簡是為了練習中文,或是因為這些茶農是技術人員,所以多加照顧也情有可原。但是,後來簡開始稱讚茶農家的小姑娘、小夥子很漂亮。他實在看不出那個黃皮膚,矮個子,又唯唯諾諾的傢伙有哪點好看。不過自此之後,他每次看見到連襟達西的黑頭發都覺得非常礙眼倒是真的。

  簡非常迷戀清國的文化,她說著一口好官話,這是布蘭登家幾個茶農學會英語後告訴他的。所以,當他帶簡去印度旅行時,特別提出帶她去清國看看,可是簡想了好幾天,還是拒絕了。她說:還是留點念想吧。好吧,什麼念想,她壓根不告訴他,為此布蘭登抓狂了好幾天。

  還比如說,她要建茶園,她夢見鐵礦,她在科威特買了很多有黑油滲出的土地,並且要他們的兒子發誓,必須傳給後代,在一百五十年內不得出售……

  好吧,他並不介意簡有任何古怪,這些小怪癖反而讓她顯得神秘、可愛。不過昨晚的事,他就有些鬱悶了。

  簡在念叨幾個妹妹時,忽然感慨,是不是因為她的戀老癖影響了幾個妹妹,所以,所有的班納特姐妹都嫁給了老男人。他比簡大13歲,達西比麗茲大9歲,愛德華茲比瑪麗大10歲,菲茨威廉比凱蒂大14歲,賓利比莉蒂亞大10歲。「天哪,全是老男人!而且每一個和最初設想的都不一樣。」

  最後那句話讓布蘭登伯爵昨天翻來覆去好久才睡著,今天又很早就起來了。這些年,他一直為年齡苦惱,可是當他和簡談論這個問題時,他的魔女太太從來不會安慰他,她不止一次說:「克裡斯,你要好好鍛煉身體,好好活,一定要在我後面死,不然等你先去了,我耐不住寂寞,再找個小白臉怎麼辦?你知道的,咱們家不差錢,我就是七老八十也找得到美男的。」

  好吧,她知道他是鼓勵他,他知道他的簡一定不會給他戴綠帽子的。不過他確實要好好保重身體,不為了別的,只為了簡說過,最幸福的是死在愛人的懷裡,死在他依然愛你的時候。生離死別,太苦了,那年,在曼徹斯特,他差點就感受到,他想內心那麼膽小、柔軟的簡一定是受不了的,他不能死在她的前面,讓她承受這種痛苦。所以,今天他才沒有縱馬狂奔回家,因為他覺得醉意一直沒消。

  轉過彎去,布蘭登上校看到了家裡的馬車,車夫停下車來,向他行禮。「是夫人讓我來接老爺的,她怕老爺吃了酒,騎馬不安全。」

  布蘭登伯爵心頭熨帖極了。高高興地上了馬車。

  馬車向布蘭登家馳去,布蘭登伯爵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裡掏出幾封信件,這是他去港口順便取回來的。他先拆開一封來自巴頓的,讓他猜猜看,約翰這回又抱怨了些什麼。

  當年威樂比先生在倫敦屢戰屢敗,還敗壞了名聲,沒找到有錢的太太,反而還欠了一屁股債。他只好又回去哀求艾倫漢的史密斯太太,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招數,最後還是得到了諒解。後來,他又和瑪麗安走到了一起,在布蘭登和簡結婚的那年他們也成了親,就在艾倫漢,陪伴著他們的資助人居住。

  按約翰的話,最開始他們過得也很開心,他們兩個人都性格活潑熱情,經常辦一些舞會,宴會,或者一起出去兜風、打獵。可是,史密斯太太體弱多病,喜愛安靜,這樣的熱鬧,實在不是她能消受得了的。威樂比只好帶著瑪麗安回到了自己在薩默塞特郡的小莊園。

  只是,威樂比的收入,連他自己單身時花天酒地都不夠,跟何況是兩個出手大方,不擅經濟的人。所以,兩個人還是經常回艾倫漢奉承史密斯太太,就連達什伍德夫人也經常去討好這位老夫人。

  後來瑪麗安接連懷孕,生了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們的情況更糟。威樂比夫婦的經濟狀況雖比費拉茲夫婦要強不少,但是兩人都不擅長管理和節儉,尤其是威樂比,結婚後,還是熱衷交際,每年都會去倫敦兩、三個月,好像還和幾個女人傳出過桃色新聞,花銷一直不小。

  艾倫漢的老太太身體雖差,但是卻顫顫巍巍地又活了足足二十多年。威樂比夫人性格多少有些驕縱,期間也和史密斯太太產生過不止一次齷齪,但是,最後,不知道是丈夫示意,還是自己屈從于現實,只能一次又一次上門道歉,獻媚討好。

  後來老太太身體愈發虛弱,終於允許威樂比夫婦搬了回來住。不過據約翰說,是因為威樂比先生欠債太多,不得不把自己的小莊園拍賣抵債,他們只能來艾倫漢居住了。

  威樂比夫婦消停了一陣子,等到老太太去世,艾倫漢又熱鬧起來。他們經常在家舉行舞會,因為住得近,又是親戚,巴頓莊園的主人也去過幾次。可是就是這幾次,讓約翰的大兒子愛上了威樂比19歲的三女兒。米德爾頓太太甯死都不肯同意,約翰心裡也覺得膈應。

  家裡鬧得不可開交,誰都沒有注意到,約翰的二兒子和威樂比的22歲的大女兒也陷入情網了。直到來串門的米格太太向約翰夫婦詢問,什麼時候喝喜酒,夫妻倆才知道,原來二兒子已經和威樂比小姐好了兩個月了。

  這樣一來,本來已經認命的大兒子又鬧騰起來,為什麼弟弟能娶威樂比小姐,而自己不成,總之,是亂七八糟。簡把這稱為達什伍德的魅力,不過叫布蘭登說,是達什伍德的詛咒才是,誰碰誰倒楣,現在約翰知道厲害了。

  當初,布蘭登找愛德華茲幫忙,給費拉茲先生換了一個新教區,收入也是一年200鎊,但是離多賽特郡足夠遠。為此,他和費拉茲先生開誠佈公的談了談,結果很幸運,達什伍德一家再也不感謝他了。

  達什伍德太太本來準備帶著兩個女兒,和大女兒女婿一起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可是威樂比先生和瑪麗安的複合和結婚又讓她打消了主意。她就這麼一直在巴頓住了下來。

  後來,有一陣子,威樂比夫婦鬧得實在不像樣,她也去大女婿的教區住過一段時間,並且在那裡給小女兒找了個女婿。但是最終還是回到了巴頓,聽說可能是經濟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費拉茲夫婦也回家道了幾趟歉,但是一直得不到費拉茲太太的諒解,尤其是埃莉諾更是不得婆婆的歡心。時間久了,她自尊心強,沒有瑪麗安能屈能伸,所以一直沒能重新得到資助。現在,又有了幾個孩子,似乎很是拮据。

  信上,約翰說想來拜訪自己,讓孩子和三位美麗的威樂比家的小姐分開一段時間才好。約翰的語氣很是抑鬱,再也沒了以前的歡快,讓布蘭登歎了口氣。回去就寫信邀請他們來過耶誕節吧,再邀他們一起住到明年三、四月份,這樣總會好一些。不過布蘭登轉念一想,家裡兒子女兒也到了婚嫁之齡,約翰的兒子雖然繼承了他的好相貌,但是沒眼光,腦子也這麼傻,怎麼也要讓孩子小心點,可不能看上那倆小子。

  想到家裡的孩子,布蘭登又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他有四個又可愛,又讓人頭疼的孩子。前三個長得都很像他,大兒子倒沒什麼,還因為這個原因,很受他母親的喜愛。可是兩個女兒沒有一個像簡的,他實在不覺得自己的相貌宜男宜女。

  每當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對不起兩個女兒,想要加倍地對她們好。當然他們全家本來就重女輕男。不過簡一點也不擔心,她說兩個孩子性格都像她,聰明、理智,又有大筆的嫁妝,完全不用擔心,實在不行就離婚單過。聽到這個,他心裡鬱悶的不行,難道簡當初嫁給他時也有這種想法。所以他當天晚上和布蘭登夫人好好談了談心,只是談的有些晚,以至於她沒起得來吃第二天的早飯。

  唯一像簡的是小兒子,在他十歲的時候,愛德華茲就預言,他將取代他成為倫敦第一花花公子。其實自從愛德華茲花了三年才娶到瑪麗,他就從花花公子界的驕傲變成了恥辱。所以實在是沒什麼好吹噓的了。

  現在,他的小兒子還沒開始社交,就憑藉一副好面孔真的成了倫敦第一美男子,一開始,布蘭登天天擔心兒子步三姨夫的後塵,可是,後來又發現他倒是更像他的冰山二姨夫,現在這位好爸爸又擔心起他娶不到媳婦怎麼辦了。

  很快,憂心衝衝的布蘭登伯爵就沒心思操心兒子了,他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因為他發現,他畢生最大的情敵亞曆克斯•羅德格斯伯爵又給他的親親老婆寫信了。猶豫了很久,伯爵大人到底沒忍住,還是一把拆開了,反正簡每次都拿給他看的。

  羅德格斯那個傢伙說,這週六來拜訪他們,還邀請他們一起去泡溫泉。哼,難道他們家沒有溫泉別墅嗎?這傢伙,從他們蜜月起,就盯著簡不放。這些年,他終於結婚了,可還是每年都獨自來聖米格爾度假,還美其名曰為重遊過去的生活過、戰鬥過的地方。屁!他當初不過是一個負責補給和後勤的少校,戰鬥個屁,他用過槍嗎?

  想到這裡,布蘭登伯爵敲了敲窗戶,對車夫喊道:「快點,趕快點,我有急事。」

  伯爵大人決定,下午就帶夫人去自家的溫泉別墅住兩天,過過二人世界,好好重溫一下他們當初蜜月時共浴的快樂。屁的羅德格斯!他就不信簡還有空操心他,簡只要想著克裡斯•布蘭登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後構思了兩個設置,都沒寫。

  一個是簡去湖區 遊玩摔傷後在曼徹斯特養傷,不幸得了霍亂,受到護工的照顧,工人暴動期間,她的護工保護了她,護工是一個曾經的女工,簡和她結成朋友,瞭解她曾經經歷的苦難,受她的影響,和她一起成立了救濟院和女子學校。好像有點聖母。

  另一個是,簡和布蘭登吵架之後,一怒之下,去聖米格爾島遊玩,結識了一位葡萄牙海軍軍官,英語不好的陽光帥哥。後來摔傷肺炎回國。傷好後,葡萄牙帥哥來英國度假看簡,引得上校吃醋。對簡生病設置太虐了,所以沒敢寫。

  結果兩個設置都沒寫,就在番外裡提了一下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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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
大推
雖然賺錢過程有點小蘇
不過看得出作者盡量合理話甚至直接說是金手指了
超級帥的
果然長姊如母啊!一個好的引導者果然會有天翻地覆的改變
看親人之間和夫妻間的相處超有愛超Happy的∼
雖然有點好奇/可惜班納特家財產的結果
升爵位可以只傳家裡的女兒嗎?(希望眼)
不過好險作者沒把提到的那兩個構想寫進去
我覺得那兩點不太符合女主的個性
覺得寫進去就毀了!
是篇輕鬆調的文 看得會還蠻愉悅的∼
算是甜文吧❤好看喔∼

[ 本帖最後由 asw8491320 於 2016-5-19 22: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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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悠于 現金 +4 認真回覆 2016-5-19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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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一篇長文~
賺錢那段真的太不可思議~
人生也太順遂...
因為女主沒有被他煩惱的煩惱困擾過~
但教育與陪伴溝通真的重要沒錯~
但對於與上校的生活有點不夠細緻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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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悠于 現金 +2 認真回覆 2016-5-2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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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少看到穿 傲慢與偏見跟理智與情感好看的文了
雖然布蘭登上校年紀大了一點
可是對穿越的簡姑娘來說可能剛好
在那個世紀追星行為不可理解啊!
感覺前面的傲慢與偏見偏就是要給它開金手指賺錢
讓她可以在後面談戀愛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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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悠于 現金 +2 認真回覆 2016-6-9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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