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進藤光坐在古舊的棋盤前，黑暗中伸出一隻纖白的手，指尖黑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進藤光抬眼，對手隱沒再黑暗裡，無論他怎麼努力睜大眼睛，都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隱約能夠看出那是一個屬於女人的纖細身形。
夏……
是你對吧？我知道是你!
進藤光心跳如雷，他張了張嘴，喉嚨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急得額頭汗都出來了。
「進藤，你在發什麼呆？到你下了!」
那人不滿地出聲，光線陡然亮了起來，進藤光不太適應地眯起眼睛，對面模糊的人影突然換成了梨園千夏的模樣，他忍不住驚呼出聲，「梨園桑——？!」
啪——
「誰打我？!」進藤光揉了揉腦袋，迷迷瞪瞪地抬起頭，正好對上國語老師那張氣得吹鬍子瞪眼的臉。再一看教室裡眾人忍著笑集體側目的盛況，他一張臉窘得通紅，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進藤君，既然我的課這麼無聊，都能讓你聽睡著，那我就不難為你聽了，給我去走廊上站著吧！」
國語這種東西進藤光一向苦手，所以對國語老師這個性格古怪得老頭他一向是心存敬畏的，尤其在自己理虧的時候。
「是……」他應了一聲，拿起國語書慢騰騰地挪出去了。
昨晚上一整晚翻來覆去沒睡著，今天進藤光精神不太好，走廊上有風吹過來，倒是讓他清醒了不少。教室裡上課還在繼續，他聽了一會兒，思緒不小心又飄遠了。
從塔矢那裡知道那個棋風和夏驕陽如出一轍的人是梨園千夏後，進藤光就陷入了一片糾結與混亂之中……梨園千夏究竟是不是夏驕陽？
如果是，那他當初的猜測難道是錯的，夏驕陽根本就不在異時空，也根本就不是中國人？但她明明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懂日語啊？而且她也說過她三十六歲……
如果是，她一開始就知道他叫進藤光，為什麼她不告訴他身份？或者在她心裡，他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她根本沒想過和他深交？
但如果不是，兩個不同的人棋風有可能一模一樣嗎？
面對心心念念的人，當真相觸手可及的時候，一向大大咧咧的進藤光……膽怯了。如果夏根本就不想跟他挑明，他這麼冒冒失失跑過去問，她會不會生氣？會不會直接不理他了？
進藤光糾結良久，昨天習慣性登陸世界圍棋網，消失了半個多月的id「驕陽」終於上線了。他破天荒地沒有第一時間湊上去，還是「驕陽」發過來資訊，他才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試探，結果卻在他忐忑不安地等待回應的時候……停電了!
下課鈴聲突兀地響起，進藤光陡然一驚，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想通了!
——不管怎麼樣先弄清除事實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梨園千夏真的是夏驕陽，那麼無論她是怎麼想的，只要他不放棄，就怎麼樣都還有機會不是？
想通的進藤光幾乎一刻也等不了了，匆匆跑進教室隨便收拾了一下書包，提起就往外跑。
青學，圍棋社。
全國中學生圍棋大賽雖然結束了，但社團活動還在繼續。梨園千夏和圍棋社眾人也都挺熟了，大家相處得還算愉快，所以她也樂意放學後去圍棋社呆一陣。
只不過最近除了偶爾指點一下眾人圍棋之外，大多數時間她都是一個人坐在旁邊翻《圍棋週刊》。
報紙是之前池田美紀見她感興趣，從家裡帶來的，厚厚的一摞，按日期排列，從去年到今年的全都在。梨園千夏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她對目前整個日本棋壇的形勢以及棋力水準也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不得不說，那天塔矢亮說的話，還是對她產生影響了。
職業棋手啊……
「扣扣……」不緊不慢的兩聲敲門聲後，門哢嚓一聲被打開，一個低沉磁性的男人聲音響起，「失禮了，請問梨園桑在嗎？」
原本正安靜對局的圍棋社眾人集體朝門口看過去，然後又集體呆住了。
最鎮定的要屬梨園千夏，她只是愣了一下就站了起來，有些意外地說，「緒方老師，你是來找我的嗎？」
「啊~」緒方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朝室內從呆滯中清醒過來，神情無比激動的眾人點頭一笑，最後目光落在梨園千夏的臉上，「不知道梨園桑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呢？」
貌似他們只見過一面，不是很熟吧？這人居然專門跑來學校找她……莫非塔矢亮把那一局棋也透露給他了？
塔、矢、亮！你給我洗乾淨脖子等著！
一邊暗自磨牙，梨園千夏面上笑容不變。既然已經決意向進藤光坦白了，她也就沒有隱瞞實力的必要了，老實說她很期待和這個人來一場分先的對決！
想著，湖綠色的眼睛變得晶亮懾人！梨園千夏大大方方地點頭道，「能陪緒方老師，這是我的榮幸。」
緒方挑了挑眉。
本來那一場奇怪的和局他都快忘了，那天去棋院的時候，卻意外地聽見兩個負責組織這次全國中學生圍棋大賽的棋手，笑著在那裡談論比賽那天的趣事，說塔矢四段居然對一個高中女生宣戰，結果沒想到是認錯人了。
他心裡有些在意，就走過去問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對方告訴他那人叫梨園千夏，是一個叫青春學園的學校高中部學生，也是圍棋社的代理指導老師。
緒方很清楚小亮在圍棋一事上的執著程度，對於他在意的對手，要認錯人實在是難以想像。所以轉頭他就打了電話過去詢問，結果小亮卻對那天的事情支支吾吾，最後他什麼都沒問出來。
這下緒方幾乎可以肯定那天那詭異的一局果然有問題，所以他決定親自上門問個明白。
「梨園桑，你認識小亮吧？塔矢四段，塔矢亮。」走在校園內，緒方突然頓住腳步說，然後轉過頭目光犀利地盯著梨園千夏，「我聽說上次在全國中學生圍棋大賽上，小亮向你宣戰了對吧？」
這麼直接？
迎著他壓迫感十足的視線，梨園千夏淺笑著表情不變，她點了點頭，大方地承認，「嗯，的確有這麼回事。」
緒方審視地看著她，「那之前在秋葉原業餘棋手交流會上和小亮下棋的人，也是你？」
梨園千夏再次點頭。
緒方呼吸微微一亂，他眯了眯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鏡片下的眼睛裡有跳躍的火光，他沉聲說，「上次那一局你是故意下成和局的？」
梨園千夏抬頭看著他，沒有說話。那一局雖然她也用盡了心力，但終究不夠光明正大，她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你究竟是從哪裡來的怪物？」緒方有些挫敗地出聲，他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明明如此年輕，棋力卻強得恐怖。那一局幾乎沒有任何破綻的和局，就算是換做他來下，也不可能掩飾得比她更完美。
梨園千夏渾身僵了一下，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遲疑的聲音響起，「梨園桑……緒方老師？」
進藤光知道梨園千夏在青學上學，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個班級，後來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到圍棋社，慶倖的是她果然在圍棋社，只不過卻被告知她被緒方名人叫出去了。
緒方老師？他來找梨園千夏幹什麼？
進藤光一邊疑惑，一邊在學校裡到處尋找兩人的身影，好不容易看見了，走過來卻發現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古怪。
下意識地叫出聲，梨園千夏轉過頭朝他看過來，進藤光的心跳頓時就不聽使喚了。
「進藤？」緒方挑眉，然後目光移向不遠處，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呵呵，今天還真是熱鬧呢~」
梨園千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便看見一身銀白學生制服，身形筆直修長的少年正從不遠處走過來。
不是塔矢亮又是誰？
梨園千夏嘴角微微抽了抽：確實夠熱鬧的，四個人，都夠湊一桌麻將了！
第029章
因為無意暴露了和梨園千夏那一局，導致被進藤光逼問出對手身份，塔矢亮就一直有些心虛難安。所以今天放學後，他特意跑來青學，是想跟梨園千夏道個歉……當然，能夠再來一次對局那就更好了！
只不過剛剛一路問到青春學園圍棋社，卻被告知梨園千夏被緒方名人叫出去了，而且就在十多分鐘前，進藤三段也來找過她。
塔矢亮第一反應是：糟了！梨園桑不會生他氣，以後都不和他對局了吧？！
匆匆找過來，察覺三人之間氣氛有些古怪的時候，塔矢亮心裡就更沒底了。
「緒方老師，進藤……梨園桑……」塔矢亮一一叫道，最後目光落在梨園千夏臉上，被她滿含笑意卻有些森然的眼神看得僵了一下，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精緻的臉上表情看起來有些無措。
剛剛還處於心跳加速狀態的進藤光瞬間進入警惕狀態，他看了看好友加對手的塔矢亮，又看了看梨園千夏，突然想起塔矢對自己認可的對手那份瘋狂的執著……
就像當初鍥而不捨地追逐著sai一樣，夏打敗了他，他會不會也這樣對她窮追不捨？
越想越覺得可能，進藤光再看塔矢亮的時候，除了在他的腦門上貼了「好友」「對手」之外，還貼上了一個大大的「情敵」標籤！
緒方把三個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真是有趣！
他低低笑出聲，「呵呵，小亮，進藤，你們都是來找梨園桑的嗎？可是好像是我先來的，凡是總要講求一個先來後到吧？」
聞言被點名的兩人同時看向緒方，梨園千夏嘴角微抽：這話聽著挺正常，但被他用那種意味深長的語氣說出來，怎麼感覺古裡古怪的呢？
身後某個花台後悉悉索索的騷動聲更明顯了，還隱約傳來池田美紀和佐藤惠子以及圍棋社其他人刻意壓低分貝的爭論聲……是生怕她發現不了嗎？
喜歡看熱鬧，但不喜歡被當成熱鬧的梨園千夏決定速戰速決！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抬眼看著緒方，略顯瘦弱嬌小的身體裡陡然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緒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只聽梨園千夏不緊不慢地說，「緒方老師，上次那一局你我都沒有盡興，不如改日再戰？」
此話一出，三人皆是面色一整。
一個十多歲，沒有任何段位的業餘棋手向棋壇頂端的存在發出挑戰，可謂狂妄囂張至極，但在場三個人似乎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直面挑戰的緒方，更是被她身上那股以往只在頂級棋手身上感受到過的強烈壓迫感，激起渾身的戰意，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梨園千夏，「啊，求之不得！」
「時間地點由你來定。」
緒方也不推遲，略一沉吟，「那就三日後，地點……」
「不如就來我家圍棋會所吧！」旁觀的塔矢亮急切地出聲，進藤光也是一臉戰意地盯著兩人。
緒方看向梨園千夏，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拍板道，「就這麼定了，三日之後，上午十點，紫水圍棋沙龍會所！」
塔矢亮神色激動地看著梨園千夏，「梨園桑，我……」
話沒說完就被梨園千夏飛了一記眼刀，「你閉嘴，我暫時不想聽見你說話！」揭我老底的帳還沒找你算呢！
「呃……」塔矢亮果然閉嘴了，他眨了眨眼，表情看起來有些委屈。
好、好霸氣……
進藤光剛感歎完，梨園千夏的目光就掃了過來，他下意識地立正站好。想起今天特意跑過來的正事，他鼓起勇氣開口，「那、那個……我……」
「進藤……」
「hai！」
梨園千夏嘴角微微一抽，總覺得這少年犯蠢的樣子看起來特別不靠譜，不過既然決定了，她也沒打算後悔。
「待會兒一起回家吧。」她說。
進藤光愣了一下，猛點頭，「嗯嗯！」
「需要我送你們嗎？」達成所願的緒方心情不錯地一邊看戲一邊說。
這次進藤光反應特別迅速，「我和梨園桑住得離學校近，就不麻煩緒方老師了，不如你送送塔矢吧！他住的遠，太晚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語氣特別誠懇，只是略顯急切的眼神出賣了他：你們都趕緊走吧走吧走吧！
緒方一臉促狹地說，「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上次還說只是朋友呢，現在又一副情竇初開的青澀模樣，青春呀，真是捉摸不透~~
「小亮，我們走吧~」
「誒？」還一直沉浸在剛剛梨園千夏那個嫌棄的眼神裡，被緒方叫住的塔矢亮愣了一下，尚有些不甘心，「梨園桑，對不起，我……」
「沒關係！」梨園千夏笑得特別溫柔：不著急，少年，咱們的帳隨後慢慢算。
緒方領著塔矢亮走了，留下梨園千夏和進藤光，誰都沒說話，一時間氣氛安靜得有點微妙。
「梨園桑……」進藤光忐忑出聲，一邊想著接下來要怎麼問。
梨園千夏沒理她，而是轉過身，對身後灌木不停抖動的花台冷聲說，「都出來吧。」
「誒？」進藤光僵了一下，發現不是在說他之後，隨著她的視線轉過身，花台後安安靜靜的，看不出一點異樣。
梨園千夏雙手環胸，「不出來嗎？那我可過來了，你們想清楚了？」最後一句話絕對是威脅。
一陣悉悉索索之後，花台後面此起彼伏地冒出來幾顆人頭，池田美紀乾笑兩聲，「啊、哈哈~梨園桑，好巧啊，我支持你和進藤君!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說著麻溜轉身，跑了。
佐藤惠子暗罵了一聲不講義氣，迎上梨園千夏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下意識腿一軟，輕咳一聲，「我也不打擾了……」說完也麻溜地轉身跑了，剩下的人呆愣一瞬，作鳥獸散……開玩笑，留下來堵槍口嗎？
也是梨園千夏沒工夫搭理她們，待礙事的人走完了，她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進藤光，直把他看得頭皮發麻這才開口說，「進藤，你家有棋盤吧？」
「有!」
「待會兒去你家下一局吧。」
「好!」
進藤媽媽正在家裡準備晚餐要吃的東西，聽見開門聲探出頭來，「啊，小光？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千夏桑？」
「進藤阿姨，日安，冒昧打擾了。」梨園千夏禮貌地打招呼。
「啊，怎麼會，我可是非常歡迎你時常過來玩呢!快進來吧~」進藤媽媽熱情地說。
進藤光細心地給梨園千夏挑了一雙新的備用拖鞋，自己換完鞋子後站在一旁，等她換好後說，「去我的房間吧，我的房間在樓上。」說完又轉過頭對自家母親說，「媽，我和梨園桑上樓下棋，待會兒你不要來打擾我們。」
等兩人上了樓好一會兒，進藤媽媽才從驚訝中回過神，嘀咕，「小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還有之前讓他和千夏桑下棋的時候不是還很不樂意嗎？」
房間裡，梨園千夏一眼就看見了放在角落裡的古舊棋盤，心裡頓時湧起一股微妙的熟悉感。
第030章
梨園千夏不自覺地走到角落蹲下|身，指尖在棋盤上輕緩掠過。棋盤雖舊，但卻被主人擦得纖塵不染，榧木的紋路帶著某種古樸厚重之感，觸之，讓人忍不住心生肅然。
「梨園桑？」進藤光遲疑地叫了她一聲。
梨園千夏頓了一下，轉過頭來看著他說，「進藤，就用這個棋盤吧。」
「哦，好。」
將棋盤移至房間中央，進藤光和梨園千夏相對而坐，四目相對，他心裡那份忐忑不確定，此時此刻全部化作了蓬勃的戰意。
來吧，用圍棋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夏驕陽！
梨園千夏看著對面少年一瞬間變得淩厲起來的眉眼，表情也嚴肅起來。對於戰意澎湃的對手，唯有全力以赴，方才是對對方的尊重。
猜子，進藤執黑。
啪地一聲，黑子落在左上角。梨園千夏執白，同樣掛角。隨著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白子終於亮出刀鋒。進藤光瞳孔一縮，暗道一聲：來了！
刀鋒犀利，步步殺機，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年輕的三段棋手眼睛愈發明亮。
夏！我就知道是你！
夏，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圍棋，雖然還不夠強大，但我會一直進步，直到……足以與你並肩！
夏……
終盤收官，進藤光遺憾地以三目之差敗北。他靜靜地盯著棋盤良久，抬起頭，目光爍爍地盯著對面的人，語氣篤定地說，「你是夏驕陽！」
梨園千夏本也不打算再隱瞞，遂直接地點點頭，「我是。」
雖然已經猜到，但得到明確的答案，進藤光的腦子還是有一刹那空白，激動的。
穿越時空這種事在小說或者電視劇裡出現或許沒有人會覺得奇怪，但發生在現實生活中，卻並不一定能被所有人接受，會直接被當成精神病也說不定。
梨園千夏說完那句話後，就一直在觀察進藤光的反應，她打定主意他要是敢露出一絲驚異的表情，她發誓絕對不會打死他。
但進藤光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那一臉夢幻就差沒流口水的白癡表情是什麼意思？
梨園千夏嘴角微抽，強忍住想打他一頓的衝動，深吸一口氣，「進藤——」
「hai！」進藤光如夢初醒，對上梨園千夏滿臉不爽的表情，不明白自己哪裡惹到她了，「夏？我可以叫你夏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梨園千夏有些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之前他不是一直這樣叫她的嗎？
卻不知，以前的「夏」是姓氏，現在的「夏」卻是名字。在日本，一般人都會互相稱呼姓氏，唯有長輩對晚輩，或者特別親近的人才會直呼名字。
耍了個小心眼的進藤光笑得特別開心，他看著梨園千夏，問出了沉在心底的疑惑，「夏，你不是說你叫夏驕陽，是個中國人嗎？而且你還說你三十六……」
雖然隱隱有些猜測，但進藤光還是希望能夠聽到本人的答案。
梨園千夏的表情有一瞬間恍惚，無論是第一世還是上輩子的記憶，都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這個秘密她不曾對任何人啟齒，所以她無時無刻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和別人是不同的。
這一刻，她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
沉吟半晌，她說，「我曾經是夏驕陽，中國人。一個多月前，我變成了梨園千夏，日本人。」
說完，梨園千夏定定地看著進藤光，目光銳利，「進藤光，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我希望也是最後一個！」否則……
進藤光被她的眼神看得背脊一涼，不過一張臉卻激動得有些泛紅：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也是唯一一個知道的人？這是不是說明在夏的心裡，他並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被塔矢亮賣過一次的梨園千夏不放心地又著重強調了一遍，「任何人，也包括你的家人和好朋友，比如說塔矢亮之類的。」
其實她完全多慮了，進藤光巴不得她的特別之處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更何況塔矢亮已經被他列為備選情敵的範圍，更不可能透露了。
正在這個時候，進藤媽媽略帶遲疑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小光，你和千夏桑下完了嗎？該下來吃晚飯了~」
兩人這才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竟然快黑了。手塚媽媽大概也等急了，梨園千夏站了起來，她低頭看著進藤光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說完目光在古舊的棋盤上停了兩秒。
「小光……」門外的進藤媽媽又叫了一聲。
「來了——」進藤光也站了起來，他對門外喊了一聲，轉過頭對梨園千夏說，「那夏，我以後能去手塚家找你下棋嗎？」
「不是可以在世界圍棋網上下嗎？手塚家沒有棋盤。」梨園千夏一邊說一邊往門口走，也就沒看見進藤光臉上明顯的失望。
門開了，進藤媽媽正站在門口準備敲門，梨園千夏歉意地說，「進藤阿姨，不好意思打擾了這麼久，我要回去了。」
「千夏桑不用這麼客氣，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飯吧。」進藤媽媽笑著說。
梨園千夏婉拒了她的好意，「不了，家裡姑姑也在等我回去吃飯呢。」
「也是，那我就不留你了，小光，你送送千夏桑吧~」
「嗯。」進藤光沒有一絲遲疑地點頭。
進藤媽媽目送自家兒子換上鞋把梨園千夏送出家門，覺得今天一定是她起床的方式不對，不然為什麼小光這麼奇怪？
要知道小光一向是個馬虎的人，先前居然細心地給千夏桑遞室內拖鞋。明明一直都沒什麼耐心，就連以往小明來家裡找他玩兒，讓他去送送她，他都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現在千夏桑就住在隔壁，他竟然主動把她送出門？！
梨園千夏進門的時候，發現進藤光還站在大門口看著她，於是朝他揮揮手，「進藤，你快回去吧！」見他轉過身去，她這才關上門。
一抬頭就看見手塚媽媽笑眯眯的臉，只聽她說，「千夏啊，剛剛小光送你回來的？」
「嗯。」
「放學後你去他家下棋了？」
「……嗯。」不是已經打電話說過了嗎？
手塚媽媽笑得特別滿意，「小光是個不錯的孩子，他對你也不錯呢~」
梨園千夏嘴角微抽，「……」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啊？進藤光對她是還不錯，不過那是因為他知道了她是夏驕陽，他把她當對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