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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世界的存在是謊言》作者:沈緋期【完結】

28

  「原來你們是來看我的嗎?」

  陽光落進病房裡,雪白的牆壁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通透。薄葉歌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位少年,跡部景吾、忍足侑士和樺地崇弘,心裡不由有些疑惑。

  方才她出去接水,轉身的時候看見跡部景吾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匆匆一瞥裡似乎看見跡部景吾也正在看自己。不過她沒有過多的反應,只是淡淡看了對方一眼便走開了。不是她不想上去打招呼,而是在洛山學園祭上匆忙的初見已經讓她不敢再做出這樣主動搭訕的舉動,反正也是沒有什麼用,不是嗎。

  更何況,這裡是汐留奈奈住院的地方,她也猜想得出來跡部景吾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然而薄葉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跡部景吾出現在這裡居然不是因為汐留奈奈……

  「啊是這樣的,我們是因為比賽時發生的事情而來的,給你身體上造成的傷害,我們也覺得非常抱歉,因此特意來看看你。」接話的是忍足侑士,他身側的樺地崇弘在他說完話的時候把一袋子提過來的水果放到她的桌前,以此表示他們真的是來看望她的。

  這就讓薄葉歌有些尷尬了,她笑了笑,「這並不能怪你們,是我想贏而已,不過能夠在跡部君的手裡贏下比賽還真的比想像中要困難啊。」

  跡部景吾自從進了病房以來就沒有說過什麼話,他靜靜坐在那裡,沒有什麼多餘的舉動,可是薄葉歌在暗中觀察他的神情,她知道他在心中暗暗探尋著。或許,她也大致猜到了跡部景吾是為何而來。

  她跟這些少年們相識多年,他們的為人,她當然是清楚的,無疑他們都是善良的好人,三觀和人品還是很積極向上的。如果給對手造成了傷害絕不會不聞不問,可是這不能成為跡部景吾親自前來看望的理由。她在比賽的時候,刻意在第一式發球時就打出自己最標誌性的發球,而不是讓對方在球風中慢慢感受,這想不引起跡部景吾的注意都不難。

  當她還是汐留奈奈的時候,她雖然喜歡跡部景吾,但這都只是她一個人的秘密。跡部景吾不喜歡她,她和他也只是友好的朋友關係而已,這些她都知道,一直以來都是她偷偷地喜歡著跡部景吾,她不能保證跡部景吾在看到自己的球風時會有多大的觸動,但是只要能夠得到跡部景吾的正視就已經很好了。

  「薄葉的網球很是讓人刮目相看,如果不是你的身體體質跟不上的話,跡部能不能贏還要另說呢,」忍足侑士唇角含著笑,言語間不急不緩,紳士友好,不過薄葉歌知道忍足侑士這個人絕不是他外表看來如此紳士無害。果然,只是幾句話的功夫,忍足侑士就能夠把話題引到他們想瞭解的關鍵點上,聲音同樣紳士有禮,「薄葉的網球是誰教會的呢?」

  這恐怕才是跡部景吾他們來的主要原因吧,想知道為什麼她能夠與汐留奈奈的網球如此相似。

  薄葉歌微微笑著,「老實說,我是無師自通的。如果你們瞭解一下對手的話也會知道我是今年才加入網球部的,我打網球也是因為醫生說我需要多多運動來增強體質。我不知道我的球技有多好,不過我一直都想變得更厲害,所以經常去看別人的比賽,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從中學會了很多。」

  她這話可說的沒有半點假話,只不過她說的前半段話關於加入網球部是成為薄葉歌之後的經歷,後半段關於球技的磨練是曾經身為汐留奈奈的經歷。

  與汐留奈奈的網球的成長經歷如此雷同,忍足侑士和跡部景吾目光中的好奇與探究也更多了幾分,片刻的靜默之後,忍足侑士再次紳士友好地微微一笑,似乎要說什麼。然而在忍足侑士正要開口的時候,跡部景吾已經率先開了口,聲音低沉,在這安靜的病房裡投下千斤之重,「你學習網球的經歷和你的球風,跟一個人很像,這讓我很有興趣。」

  從進病房以來就一直暗自觀察探究著的跡部景吾未曾說過一句話,可是他說的這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單刀直入地進入主題。這讓薄葉歌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她還以為這些人會繼續旁推測敲,不過跡部景吾這樣急切地想要瞭解什麼……實在跟她印象裡那個冷靜果斷的跡部景吾不太符合啊。

  忍足侑士似乎也有些意外,不過他只是看了一眼跡部景吾就不再有什麼其他的神情。

  跡部景吾見她沒有說話,聲音低沉優雅,繼續說道:「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一個人。」

  「……」

  手指藏在被單裡,無力地拉扯著床單,心跳的節奏也開始緊湊起來,可是她的臉上仍然強裝著鎮定。

  「汐留奈奈。」

  「你認不認識汐留奈奈?」

  跡部景吾雖然性格上有有點彆扭,有時傲嬌,但是到了真正放在心上的事時,反倒十分果斷直白。

  認不認識她自己?這問題問的……她當然認識了,都認識十多年了,雖然她不知道跡部景吾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但是她的人生經歷也不是全部為跡部景吾所知,她想編造一個認識的朋友還不難嗎。

  薄葉歌點點頭,「我的確認識奈奈。」

  她稱呼自己為奈奈,用這樣的稱呼表達了自己與汐留奈奈的關係還不淺。

  「果然。」

  跡部景吾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帶著了然的自信,卻又不知為何有著幾分冷意和嘲諷。

  「你跟奈奈很熟悉的話,那麼你的網球也是學習過她的吧。」這句話的語氣竟然不是疑問句,而是一句篤定的肯定句,仿佛他前後推敲猜測得出的答案就是正確答案了。

  臥槽,原來跡部景吾考慮的是這個!她承認了自己認識汐留奈奈,那麼她的網球與汐留奈奈那麼相似就變成了因為她認識汐留奈奈,她……她竟然無言語對。不過跡部景吾這樣想也好,她也想不出來更好的解釋了。無論她與汐留奈奈有多少重合,他都不會想到她就是汐留奈奈,看來即使她告訴他她就是汐留奈奈,他也不會相信吧,恐怕還會把她當成神經病。

  正當她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跡部景吾已經站起身來,修長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冷漠凜然,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厭倦了眼前無聊的把戲。他淡淡地看著她,說道:「你學習奈奈的球風,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必在我的面前刻意模仿奈奈,奈奈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

  「樺地。」

  說完,跡部景吾便叫上樺地崇弘離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似乎撞到了什麼人,那個女生連忙道歉說著對不起,跡部景吾只是出於禮貌回應了一句「小心一點」,連語氣都帶上幾分不耐,仿佛是真的厭煩至極,不然不會這樣想要飛快離開的反應。

  忍足侑士仍然坐在那裡,仿佛有些無奈,他看了看薄葉歌,似乎在為這樣的情景感到尷尬,他笑容紳士友好,體貼地為薄葉歌解圍說道:「抱歉,你也知道奈奈現在出事了,所以提到奈奈的事的時候,跡部就會有些不冷靜。」

  「我理解,我知道跡部君跟奈奈是很好的朋友,他情緒不穩定也是人之常情。」

  「其實有件事……現在跡部也走了,我也可以私下跟你說一下了,」忍足侑士的神情依舊是紳士友好,「其實這幾天的觀察,我發現你對跡部似乎有著不同常人的關注和在意,我是出自好心提醒,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跡部的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喜歡跡部是不會有結果的。」

  跡部……有喜歡的人?

  她沒聽說啊!到底是誰,跟跡部景吾走得近的女生有不少,喜歡跡部景吾的女生也有不少,跡部景吾表示讚賞的女生也有不少,在她車禍之後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跡部景吾都有喜歡的人了?

  忍足侑士站起身來,動作緩慢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那麼就道別吧,希望可以再次在球場上見面。」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見到方才被跡部景吾撞了一下的那個女生,紳士友好地說道:「沒有撞傷你吧?抱歉,是跡部失禮了,希望不要在意。」

  「啊、沒關係的。」女生有些怯生生的,等到忍足侑士出了病房,她才走進來。

  薄葉歌聞聲抬起頭看向她,認出了那個是她們互相發過照片時看到的女孩子,聲音有些脆弱,「朝陽……」

  「是我是我,你……你怎麼樣?」夏目朝子趕緊走到她的旁邊,把手裡的東西一放下,就趕緊握住了她的手,關切地問著。

  她站在病房外已經挺久了,只是礙於病房裡有人在,而且似乎聊天內容並不愉快,她也就沒敢急著進來。薄葉歌也會把她的事情講給她聽,因此她也知道薄葉歌有著一個很喜歡的少年,比賽的那天終於可以成為對手站在他面前了,她還替她高興呢,可是聽到方才的對話……小歌她一定很難過吧。

  薄葉歌忍著想哭的情緒,她忍了那麼久,剛剛成為薄葉歌的時候她沒有想哭,洛山學園祭時的初次見面她沒有想哭,可是現在她是真的有點想哭了,因為她感覺到即使她回到了汐留奈奈的身上,她跟跡部景吾也無法再回到過去了。

  「沒關係,還有那麼多人關心著你不是嗎?」

  東京和京都,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可是不管怎麼說,她都只能朝思暮想,無法再想見就見。

  想回到爸爸媽媽身邊,想繼續做個身體健康有一大群朋友的小公主,想有一個不聽話時可以打屁股的弟弟,可是僅僅是讓跡部景吾察覺自己是奈奈就已經如此困難,她又怎麼回到過去。

  不是沒有想過跡部景吾總有一天會跟喜歡的女生成雙入對,到時候她也只能站穩朋友的角色,甚至還要學會保持距離,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總是賴著他,可是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遠遠站著祝福啊。

  還有那麼多人關心著你不是嗎?

  所以啊……我也只能抱抱你,不能哭啊。


29

  忍足侑士走出病房的時候,果然在病房門口不遠處見到了跡部景吾,他雖然不耐煩地走出了病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一氣之下走出很遠。

  見到忍足侑士走出來,跡部景吾看他一眼,「怎麼在裡面耽誤這麼久,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嗎,啊嗯?」

  忍足侑士輕輕笑了一下,「那倒沒有,只不過你這樣怕是要嚇到人家小姑娘,好歹是汐留的朋友呢,我得給人家好好道個歉不是嗎。」

  聽到是汐留奈奈的朋友,跡部景吾的面色也稍微緩和了一些。片刻過後,跡部景吾才說道:「奈奈的朋友可真多。」

  「她就是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東京醫院裡的環境不錯,這天的天氣也不錯,這些在陽光下成長的花草樹木顯得勃勃生機。

  跡部景吾三人從醫院裡穿行而過,修長優雅的少年往常眉目間盡是自信和張揚,此時卻有了幾分看不透的深邃。

  小的時候剛剛認識汐留奈奈的時候,是通過父母的交際。在正式見面以前他就已經從父母那裡時常聽聞這個同齡的女孩子,見面的時候卻發現汐留奈奈與自己想像的形象有幾分不同。汐留奈奈看起來很乖巧,穿衣打扮都顯得有幾分乖乖女的恬靜安分,可是看著她的那雙眼睛,他就知道她不是一個單純的聽話的孩子,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

  後來的熟識,他發現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汐留奈奈總有一顆熱情的心和會說話的嘴,無論到什麼陌生的環境裡,她似乎都能最快找到讓自己生存的圈子。問她在哪裡在做什麼的時候,她也經常說在跟朋友一起呢要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她的朋友似乎有很多很多,連他都無法完全瞭解她的交往圈子裡到底有多少人。他有時候也會勸她,朋友多了也要小心,指不定人家心裡是怎麼想你的,可是他發現是他多慮了。

  「我分得清楚哪些朋友是只能一起玩的,哪些朋友是可以交心的,像是小景你這樣的朋友就是拿來交心的啊。」

  汐留奈奈的眼睛裡仿佛有著星星,微微笑起來的時候就會閃爍著微光。

  他的朋友也有很多,可是異性朋友很少,有人問過他為什麼偏偏跟汐留奈奈走得那麼近,大概就是因為性格合得來吧。她雖然喜歡賴著他,也偶爾會有一些幼稚的小要求,但是她從來不會給他添麻煩,也從來不會讓他為難,她很開朗也很愛笑,跟她相處的時候總能發自內心被她的樂觀感染,因為相處很舒服,所以想一直相處下去。

  他的奈奈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即使模仿她的球風,模仿她的笑容,但那都不是奈奈。

  無法替代奈奈。

  夏目朝子來醫院看望薄葉歌,帶了不少的小零食,這一個下午度過得很快,不過到了晚飯時間她也就得回家了。夏目朝子很想在醫院裡多陪薄葉歌一會兒,想著她們好不容易面基了,居然只是在醫院裡坐一個下午,實在是太沒趣了一些。無奈薄葉歌的身體還在調養當中,因此也不能去外面亂轉悠,在成為薄葉歌之後,她是真的感受到了身為一個病號的悲哀。

  不過不得不提一下的是,夏目朝子真的好漂亮啊!性格也超級好!她要是男孩子一定要把這樣的夏目朝子娶回家寵著。

  「要不這樣吧,等明天醫生再來給我做一次檢查,如果檢查通過了的話,我們去遊樂園玩。」薄葉歌提議。

  遊樂園可是一個面基的好地方,場景環境充滿樂趣,還有各種各樣的美食小吃,又可以吃又可以玩,簡直充實完美的面基。

  「那就這樣說定了,到時候等你的消息哦,我這個假期肯定無聊到發黴,所以隨時都有空的。」夏目朝子溫柔的笑著。

  住在東京醫院,雖然不必面對薄葉明原,但是獨自一人住在這醫院裡還是有點孤獨的。尤其是到了晚上,又安靜又單調,靜得讓人不知所措。但是這一切都只能怪她自己作死,因此只好默默承擔了,晚上早早就睡了,第二天醒來時又是陽光明媚。

  赤司征十郎在走的時候說會幫她拿她在學校的東西,然後大概今天下午就會回東京了。這倒讓薄葉歌想起來了,赤司征十郎的本家就是住在東京,只不過高中去了京都上學而已,這到了假期,他又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辦理留校,那麼這個假期他就是住在東京了。她這段時間住院結束之後,就要回家了,而她的家在京都,這樣看來,整個假期都要沒有機會見到赤司征十郎呢。如果今天下午赤司征十郎回東京之後要來醫院看看她,那麼在這個假期開始之際她還能有機會見一見赤司征十郎。

  正這麼想著,手裡端著盒飯,病房的門就開了。

  薄葉歌從盒飯裡抬起頭來,看著緩緩向她走來的少年,目光溫和沉穩,她愣了一下,看清楚了來人真的是赤司征十郎之後,她立即欣喜地放下盒飯招著手,「赤司!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學校的事情處理完了嗎?」

  「嗯,昨天下午就處理完了,今天上午開始正式開始了假期,你的東西我送到你京都的本家去了。」赤司征十郎的聲音溫和清冷,不急不緩的語氣有著讓人心安的成分。經歷了昨天的心靈挫折,此時見到這樣冷靜溫和的赤司征十郎,又聽到他語氣平緩地說著學校的事情,感覺心也靜下來了。

  好奇怪啊,明明赤司征十郎是昨天上午才走的,只是分別了一天而已,此時見到赤司征十郎卻有一種好久不見的感覺。

  「哦哦,那期末考的成績是不是也拿到了,我考得怎麼樣?」

  薄葉歌的眼睛裡有著幾分小期待,赤司征十郎見狀輕輕笑了一下,說道:「還不錯,在班上排名第七。」

  「那還真的挺不錯啊。」聽完,薄葉歌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她拿起吃到一半的盒飯,繼續吃起來。

  赤司征十郎就靜靜坐在旁邊,面色溫和冷靜。房間裡的陽光是靜止的,薄紗的窗簾是靜止的,雪白的牆壁是靜止的,赤司征十郎的目光也是靜止的,整個房間裡只有薄葉歌拿著盒飯吃著飯的動作,其他所有聲音畫面仿佛都停在了赤司征十郎的眼睛裡。

  「對了赤司,你還有別的什麼事要做嗎?」盒飯吃完,薄葉歌抬頭看向赤司征十郎。

  「沒有,我只是過來看看你。」赤司征十郎的聲音依舊如常般溫和,包括他的眼睛他的舉止都從容冷靜。

  薄葉歌暗自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接話,只好繼續說道:「赤司的家就住在東京吧?那等我住院結束回家之後,就只有開學才能見到你了。」

  「嗯。」

  「想想還覺得挺捨不得的啊,這個學期過得真的好快,不過現在想起來,好多次見到赤司似乎都是在醫院裡,這樣想來,我還真的給你添了好多麻煩,有你這樣的班長我真是太有福氣了。」

  赤司征十郎聞言,目光看向她,似乎眼睛裡有一點笑意,「嗯。」

  「我有一個朋友就在東京,昨天下午還來看過我,我打算可以出院的時候跟她一起去遊樂園玩。」

  「嗯。」

  「赤司……有什麼事急著去做嗎?」赤司征十郎每次都只是簡單地一個回答,這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了。

  赤司征十郎看她一眼,「沒有。」

  聽到答案,薄葉歌稍微松了口氣,笑道:「那要不要下棋?我看到護士值班室那裡有將棋,可以去借一下。」

  上次學園祭的時候跟赤司征十郎一起下了將棋,她這才第一次直觀地瞭解到赤司征十郎的將棋有多厲害。

  以前總是跟爸爸下棋,爸爸教會她下棋,閑的時候就一邊下棋一邊跟爸爸說說話,將棋不是她的一技之長,只是父女親情的遊戲,因此她也沒有跟除了爸爸以外的人對弈過。在學園祭上跟赤司征十郎的初次對弈,她才發現赤司征十郎這個人真的棋如其人,冷靜沉著,暗藏鋒芒。

  跟赤司征十郎下將棋很有意思,她是這樣覺得。

  從護士那裡借來了將棋,把棋盤擺在桌子上,薄葉歌就跟赤司征十郎下起棋來。

  棋局剛剛開始,薄葉歌也不覺得吃力,不過上一次下棋的經歷讓她知道她絕對不能放鬆警惕,赤司征十郎很可能在第一手就開始布陷阱。

  「薄葉,」赤司征十郎修長乾淨的手指拿著棋子,聲音不緩不急,溫和如玉,「你覺得棋能不能反應一個人的性格心理?」

  這不就是她剛剛才想的嗎,赤司征十郎的棋就如他的人一樣,她點頭,「這肯定能啊。」

  聞言,赤司征十郎的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棋子落下,「如果棋是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那麼棋中的薄葉歌膽大心細,凡事看得開,知道如何捨棄來抉擇更好的路,遇事果斷。」

  「啊?你怎麼突然這麼誇我?」

  赤司征十郎只是唇角含笑,不多言,片刻後,他吐字清晰聲音溫和,「這局棋的輸贏,我們下個賭注怎麼樣。」

  「想不到你還喜歡這樣玩,你想賭什麼?我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那就賭你的命吧。」赤司征十郎說得好不悠閒。

  什麼玩意兒?

  薄葉歌一臉驚怔抬頭看著面前的赤司征十郎,只見對方依舊面容沉穩,神情溫和,就連唇角的弧度都一如既往地友好,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啊!

  「你……是想謀殺我?」薄葉歌半開玩笑猜測著。

  「就賭未來,如果是我贏了,你以後的人生都要歸我管,如果是你贏了,賭注同樣,當然你也可以要求別的東西。」

  手中捏著棋子,想了半天,薄葉歌才確定赤司征十郎不是開玩笑,她認真思考著,「未來歸我管?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說,假如是我贏了,你的未來歸我管,那麼我要做什麼玩什麼可以隨時叫你一起嗎?」

  「可以這樣理解。」

  那這還行啊,意思就相當於以後我們是好閨蜜了,不必再拘泥於禮節。薄葉歌繼續開玩笑說道,「一局棋的賭注這麼大?不過這樣賭的話你很吃虧啊。我的身體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未來不知道哪天就結束了,可要是我贏了,我賭到的赤司巨巨的一生可長著呢,你太虧了,我們不能這麼賭。」

  「再說了,你這說法有點霸道啊,還不如換個土點的說法——小妞,你要是輸了你就歸我了啊。」

  薄葉歌開了個玩笑,說完的時候自己沒忍住笑起來,等她笑完了回神的時候,發現赤司征十郎聽了她說的話之後非但沒有感到好笑或者羞澀,反倒抬起目光看向她。

  面容溫和,眼睛裡的目光有著幾分笑意,如此淺淡的笑卻帶著不容回避。

  「那就這樣賭吧。」   


30

  經過醫生的一番檢查,薄葉歌也總算是可以離開醫院了。原本說好了要跟夏目朝子一起去遊樂園,可是出院那天,薄葉明原下了命令,讓尚在東京的薄葉希務必把她帶回家,看來只能找時間再來東京玩了。反正假期那麼長,總不能不讓她出門吧。

  雖然薄葉明原不是她親爹,而且對她這個女兒也不是特別的上心,可是奈何吃喝都是靠著薄葉明原,她也不得不聽從命令回家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她感覺薄葉明原不是刻意冷落女兒,只是工作實在太忙,過了這麼多年都還沒有身為父親的責任和自覺,因此只要女兒有吃有住有錢住院沒出事就夠了。雖說他對兒女不太上心,但是大概是覺得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他的女兒,她在外胡鬧任性身體出了問題,他也不得不管一下。

  不過,雖然薄葉明原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她的姐姐薄葉希可是一個非常溫柔大方的人!

  薄葉希辦好手續過來,見她已經換好衣服等著她來領了。本來是有些惱火,她就這麼一個妹妹,雖然妹妹早些年一直不懂事,姐妹情分是淡了一些,但是近段時間的妹妹一直乖巧,也多了一些交流,對她身體先天不足也多一些心疼,聽聞薄葉歌打網球出賽搞得身體受了傷害,她實在是有些不滿。不過薄葉希比薄葉明原好哄多了,等回了家面對薄葉明原的時候才是真的頭疼,她乖乖巧巧地說了好一會兒,薄葉希也就消了氣。

  這些天來,薄葉歌一直都知道自己跟汐留奈奈就住在同一個醫院,可是沒有想到,在臨走的時候居然又在醫院裡碰到了跡部景吾。這次可沒有忍足侑士和樺地崇弘的陪同,只有他一個人。跡部景吾來看望汐留奈奈的頻率居然這麼勤?不可思議啊。

  跡部景吾迎面走來的時候,薄葉歌正一邊走著一邊好好哄著薄葉希開心,姐姐大人好不容易消了氣,讓薄葉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跡部景吾竟然腳步停了下來,就在她們的面前。

  薄葉希雖然跟他們不是同齡人,在聚會時有過見面,但印象不是特別深刻,只覺得十分面熟。此時見跡部景吾停在她們的面前,眼睛的方向又是正好看向她們的,似乎有事要跟她們說,她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反倒是身邊的薄葉歌先開了口,語氣有些平淡,「跡部君?這麼巧,今天怎麼在這裡。」

  聽到薄葉歌的稱呼,薄葉希也瞬間想了起來面前這個人是跡部景吾,不過她也有些納悶,薄葉歌從小在醫院裡長大,很少見人也不懂交際,她是怎麼瞬間就認出跡部景吾的呢?不過這疑惑也只是一瞬間而已,薄葉希連忙禮貌地笑著說道:「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跡部君呢。」

  跡部景吾對薄葉希紳士禮貌地回答著,聲音依舊是熟悉的低沉優雅,帶著客氣,「放假過後時間很多,過來看看奈奈。」

  這麼一說,薄葉希也恍然明白了過來,兩人隨意寒暄了幾句便要道別了,沒想到的是跡部景吾竟然目光看向她,說道:「薄葉歌今天就要出院了嗎?」

  「是啊,都怪小歌太調皮了,不過幸好沒有出什麼大事,今天就可以回去了。」薄葉希溫柔微笑著回答。

  跡部景吾看她一眼,面色平淡,看不出什麼情緒,「回京都了嗎?」

  薄葉家的本家就是在京都,跡部景吾又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居然多此一問,這讓薄葉稀有些不理解,不過她也沒有多說什麼,依舊是友好寒暄的語氣,「是啊,回京都。」

  洛山與冰帝比賽的那天,跡部景吾第一次正式注意到這個名為薄葉歌的人。

  驚人相似的球風,甚至有時候笑起來的感覺都像極了汐留奈奈。比賽結束的那天,原本父親定好了要一起去騎馬,可是在忍足侑士提出去看望一下薄葉歌的時候,他竟然忍不住推掉了騎馬的約定。騎馬可以改日再騎,可是那個像極了汐留奈奈的薄葉歌,他卻想儘早見到,想精確地找到她與汐留奈奈的不同,想從內心裡告訴自己這世界上再相似也只是相似。

  在醫院的病房裡,與汐留奈奈的交談基本上是忍足侑士在做,樺地崇弘本來就不怎麼說話,而他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做一個觀察者。

  跟汐留奈奈的長相和氣質完全不一樣,汐留奈奈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元氣滿滿的模樣,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而眼前的薄葉歌蒼白虛弱,仿佛隨時可以死去。

  說話的語氣也不一樣,汐留奈奈說話時就如其人一樣熱情自然,而薄葉歌說話的時候十分謹慎。

  他觀察著薄葉歌,她真的跟汐留奈奈好多都不一樣,可是回去之後,想起汐留奈奈的時候竟然總是出現薄葉歌的臉。假期的時間還有那麼長,跡部景吾可以有很多時間來醫院裡看看汐留奈奈,可是在去汐留奈奈的病房時,他刻意途徑了薄葉歌的病房,竟然意外碰到薄葉歌辦了出院手續離開。

  京都。

  可真夠遠的。

  薄葉歌回到薄葉家,父親薄葉明原正好在家,於是父女兩個進行了長談。

  薄葉明原對兒女們的態度一直如此,雖有親情在,但是對兒女始終不夠上心,只要有吃有喝不惹什麼大事,基本上是不會再花心思了。此次薄葉歌出賽打網球,差點發病死去,薄葉明原也就對她重視起來了。

  經過長達一個小時的長談,這可比薄葉明原工作時隨便開的一個會都要長,中心思想不過是一個——以後不許再打網球!那個什麼鬼網球部,必須退掉!

  薄葉明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立場,很強硬,薄葉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實在不好意思忤逆。況且她的身體她也清楚,薄葉歌的病況確實不方便再打網球了,她死過一次,運氣太好才能繼續活下來,她還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回到京都的第二天,薄葉明原就安排了她去她從小住院的那家醫院裡找她的主治醫師檢查,而檢查的結果也的確非常不樂觀。

  「我想你也很清楚你的身體狀況,經過這麼多年來的手術和調養,你的身體可以支持你做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活動。但是近段時間的這些折騰,你的身體受到了很嚴重的損害,所以運動就不要做了,學校的體育課也儘量請假,能休息就休息。如果你想活過18歲的話。」

  相比起薄葉明原近乎命令一般生硬的要求,醫生的語氣要溫柔許多,可是陳述的事實要冷酷許多。

  醫院檢查結束後,負責接送薄葉歌回去的司機等在門口,薄葉歌上車後,很平靜地坐在副駕駛上。路途經過許多的體育專賣店,想起以往她還是汐留奈奈的時候,也會到這些地方去挑選網球拍和球鞋,現在想來,有些東西回不去了,註定只能以薄葉歌生活下去了。

  車子平穩地開到了街頭網球場,薄葉歌通過車窗看過去,「停一下車。」

  司機顯然有些為難:「可是小姐……先生不是交代過你不能再碰網球了嗎?」

  薄葉歌微微笑著,「這裡沒有讓我想打網球的對手,更何況我的身體我比誰都愛惜,所以你放心,我不會碰網球的,我只是想去看看。」

  薄葉歌如願下了車,司機停好車後隨後跟上,隨時看著薄葉歌。

  走上街頭網球場的臺階。

  她真的只是想來看看,跡部景吾的家裡設有網球場,冰帝的網球場也隨時可以使用,可是有時候跡部景吾也會叫上隊員們一起來街頭網球場。有時候會在街頭網球場碰到其他學校的對手,於是也會打一場學校之間的比賽。由於不是正規賽制的比賽,所以跡部景吾也會讓她出賽,她球技出眾,打敗過不少人,因此其他學校的人也挺熟悉她的。

  只是很可惜,人要活下去,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只是看了一眼,薄葉歌就轉身準備離開,司機見狀也放了心,看來小姐是真的不打算打網球了。這個時候,一顆網球滾落過來,停在薄葉歌的腳邊。薄葉歌彎腰去撿,手觸碰到網球的時候,聽到有個熟悉的腳步聲快步跑到自己面前來。

  「你好,這是我們掉落的網球,謝謝你。」

  少年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開朗溫和。

  薄葉歌整個人都驚住了,她站直身體看向前方,面前的少年細碎的短髮在風中顯得十分柔和,一如他的笑容溫暖治癒。這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臉,看著他一步一步從小孩子變成了少年的模樣,上次跟著薄葉希去汐留家的時候只見到了媽媽,爸爸工作在外,弟弟也在上課,因此這是好久以來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弟弟啊……

  薄葉歌一直看著他,這讓汐留有知有些怔愣,但他仍然溫暖地微微笑著。不過薄葉歌好歹是這傢伙的姐姐,當然不可能這麼丟人,於是很快就回過神來,把網球遞到他的手中,「不用謝的,我也是順手。我剛剛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果然想起來了,你是汐留有知吧?」

  「誒?你認識我嗎?」汐留有知果然有些愣了。

  薄葉歌微微笑著,「是啊,我跟奈奈是好朋友呢,以前還經常聽她提起你。」

  這小子可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他是怎樣的脾氣怎樣的性格,她再熟悉不過了。好不容易碰到了弟弟,她非要勾搭到手不可,不然下次再碰面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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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向是個善於安於現狀的人,既然她現在已經成為了薄葉歌,那就要作為薄葉歌好好活著。可是即使如此,她心裡牽掛著想念著的人,終究是無法徹底放開。既然無法再以汐留奈奈的身份在你們身邊,一樣想要看著你們、守護著你們。

  在接頭網球場碰到許久不見的弟弟汐留有知,薄葉歌毫不猶豫就上去勾搭了,可是她的親人啊。

  「誒?姐姐經常提起我嗎?」汐留有知有些好奇。

  薄葉歌微微笑著,「是啊,她說你現在在東京上學,還打算讓你高中的時候也去立海大呢,不過你現在到京都來是有什麼事嗎?」

  「姐姐她真是……」汐留有知忍不住笑了一下,目光裡有些溫柔,隨即他回答薄葉歌的問題,「我有個同學家住在京都,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所以我們過來給他慶生。」

  「那真是太巧了,我跟著你姐姐只遠遠見過你幾次,剛剛還有些不確定是不是你呢,沒想到真的是你。」

  薄葉歌知道自己這個弟弟乖巧又懂事,從小長大都特別喜歡聽她的話,她就像一個大姐頭子一樣,帶著他做了好多好多好玩的事,可是這個弟弟居然沒有被她帶偏,長大後是這麼個溫和溫柔的性格。她跟汐留有知的對話始終不離汐留奈奈,因此也迅速拉高了她在汐留有知心中的關注度,到了分別的時候,薄葉歌居然成功拿到了汐留有知的聯繫方式,還很客氣的道了別。

  看著手機裡新存下的汐留有知的聯繫方式,她笑了一下。

  那可是她親弟弟,從小打著屁股長大的,哪還需要找他要聯繫方式,他換了幾個聯繫方式她都能背下來。關鍵這不是為了符合邏輯一點嘛,她現在又不是汐留奈奈了,哪能隨隨便便聯繫別人,只能客氣客氣裝作不認識要聯繫方式的樣子。

  上了車,司機有些納悶,說道:「小姐,你認識汐留家的千金?」

  「認識。」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奈奈的人緣那麼好,多認識我一個也不奇怪吧。」

  薄葉歌說的這是實話,她的性格比較自來熟,又比較會說話,因此認識不少人,交際圈子也十分廣,因此她也敢聲稱自己認識汐留奈奈。別人不會懷疑她性格這麼內向怎麼做到的,只要想想汐留奈奈那麼外向,似乎就行得通了。

  只是可惜啊,朋友那麼多,交心的卻只有那麼幾個,而她心裡最看重的那個少年,卻如同陌路,心還有了喜歡的人。

  過了好一段時間,薄葉歌終於從薄葉明原那裡得到了可以去東京玩的許可。她這個女兒從小就性格陰鬱,現在好不容易願意跟別人接觸了,想出去玩玩,也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薄葉明原也就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答應。薄葉明原最放心不下的是薄葉歌的安全,一個女孩子,又是身體不太好,怕會出現什麼問題。

  不讓她出去玩她可是會悶死的!更何況跟夏目朝子說好了去東京一起玩的!

  薄葉歌見薄葉明原猶豫,也從話語中猜出薄葉明原是擔心她的安全問題,她最終無奈搬出了家住在東京的赤司征十郎,「赤司征十郎家就住在東京,我去找他玩,這總該放心了吧?」

  朋友是正經朋友,去的地方肯定是正經地方,又有赤司家作為保證,這肯定安全了。

  薄葉明原總算是點頭同意了,見薄葉歌小小的雀躍了一下,沉思片刻後,問道:「只是……你什麼時候跟赤司家的孩子熟悉到了這種程度?」

  「他……是我們班的班長。」薄葉歌沒好意思說這個學期沒少給班長惹麻煩的事,這一來二去想不熟都不難了。

  薄葉明原微微頷首,似乎又是在思考什麼,不過也對,僅僅是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不過這終究是小孩子之間的事,跟赤司家的孩子認識也不是什麼壞事,他也就不多問了。他想起來了什麼,說道:「你後天去吧,我給你錢,你買點東西過去,後天是赤司夫人的忌日。」

  「後天?」

  確實是,就她所知,赤司征十郎的母親在他幼年時就離開了,赤司夫婦的感情在此之前也只是普通夫妻的印象,可是赤司征十郎的媽媽去世以後,赤司先生竟然至今沒有再娶,因此許多人對赤司夫人也多了許多印象,應該是真的很愛吧。

  由於跟薄葉明原說好了是去找赤司征十郎玩,還借此交托給她一個任務,因此她也不能去了東京就直奔夏目朝子那裡,還得事先約好赤司征十郎。不知道薄葉明原讓她後天去是不是故意的,趁此讓她在赤司夫人的忌日去,她也就不得不去完成任務,因此也就沒法打著赤司征十郎的幌子撒謊了。不過,後天是赤司征十郎的媽媽的忌日,她也想去看看。

  赤司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她也正跟赤司征十郎一般大的年齡,國小時期的女孩子身體發育要比男孩子快一點,因此那時候她還比赤司征十郎高那麼一點點。不過那時候她只是單純地跟著父母去醫院裡探望一下赤司夫人,據說赤司征十郎的學習內容安排得滿滿的,也就很少出現在醫院裡,她對赤司征十郎的印象也就沒有多少。

  國小的時候,還沒有弟弟汐留有知,家裡就她這麼一個小孩子,偏偏汐留夫婦那時候正是事業高峰期,工作十分忙,很少有時間陪她。家裡的房子太大,既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她實在是太無聊了,在爸爸媽媽帶她去看望了赤司夫人之後,她也就時常去找赤司夫人玩。不只是孤單的原因,她雖然孤單,但還是有許多小朋友會約她一起玩,可是她時常拒絕說「我要去跟赤司阿姨玩了,下次再跟你們一起去玩」,因為她很喜歡赤司夫人,真的非常喜歡。

  管家大叔擅長做各種各樣的料理,她的那一張嘴被管家大叔喂得根本不肯跑到別家去,因此管家大叔做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她去看望赤司夫人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帶上一份,獻寶一般帶給她。

  赤司夫人見了她,溫柔地笑著,「奈奈這孩子,怎麼這麼喜歡往醫院裡跑?」

  「因為赤司阿姨在這裡啊,如果赤司阿姨以後不住院了回家了,那我就會喜歡往你家跑了!」汐留奈奈只有七八歲,好不容易留長的頭髮紮著雙馬尾,在說話的時候馬尾辮子也仿佛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一般晃動著。

  她很喜歡赤司夫人,因為赤司夫人是她長大以來見過的最漂亮最溫柔的人。

  初次見面的時候,她跟在爸爸媽媽的後面,對醫院這種蒼白的環境有些拘謹,赤司夫人見她這般,便笑著朝她招了招手,「這是你們家的奈奈吧?長得真可愛。」

  赤司夫人的聲音溫柔得像水一樣,就連她溫柔微笑著的笑容都如同四月的風,帶著微微地暖意和盛開的櫻花。直到赤司夫人去世,她那溫柔的笑容都深刻印在她的心裡,久久沒有忘記。以致于第一次見到赤司征十郎的時候,他面容冷靜,身姿挺直地站在觥籌交錯的人群裡,從容不迫的模樣帶著紳士的友好和疏遠的客套,她有些不敢相信這居然就是赤司阿姨的兒子,明明赤司阿姨是那樣溫柔愛笑的人。

  薄葉歌收拾好了東西,只簡單背了一個小包,裡面放著手機錢包雨傘之類的東西,因為並不打算久留,只是去玩一趟就回來。薄葉明原似乎也提前跟赤司家聯繫好了,因此司機把她直接送到了赤司家本宅的門口,赤司家的僕人和管家還等在門口接她進去。

  到了赤司家,薄葉歌如約給薄葉明原發送消息告知她已經安全抵達。看著面前這大氣又別具風格的住宅,薄葉歌也是有些無語,她原本只是想來東京找夏目朝子面基,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成了赤司家的客人。赤司家的主人還沒有見到,管家帶領著她穿過花園穿過小徑,讓她先在廳前等候一下,接著他就走開了,其他僕人給她倒了茶水,她道了聲謝就安靜喝著茶水等待著。

  四下掃了一番赤司家,住宅的風格往往與住宅的主人十分相似,赤司家四處透露著嚴肅和冷靜,然而佈景裝飾也不乏溫柔細膩。客廳的牆上沒有懸掛多餘的壁畫,只有正面框裱著一副三人合照,薄葉歌忍住不走過去仔細看著。這幅畫一看就已經有了幾年年份了,可是沒有一點蒙塵,顯然家裡的下人很是鄭重的擦拭保管它。照片中央的女人笑容溫婉,即使照片已經有了幾分陳舊,可是她眼睛裡的溫和一點都沒有減褪。

  看了一會兒,薄葉歌竟然覺得有些眼睛發酸。

  薄葉歌沒有等很久,不多一會兒,薄葉歌就聽到有熟悉的腳步聲從遠及近,腳步聲沉穩溫和,她循著腳步聲看過去,果然不一會兒就見到赤司征十郎出現在視野裡。由於已經放假在家,赤司征十郎沒有穿洛山的制服,他走到玄關出口,同時也看到了她,見她竟然不是好好坐在椅子上,而是站在合影下方,也就知道了她方才在看那幅畫。

  赤司征十郎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那張合影,目光冷靜,說不出的情緒,只是淡淡說著:「那是我國小三年級的時候照的合影,我旁邊那人就是我的媽媽。」

  「我知道的。」面對赤司征十郎投過來的略帶疑惑的目光,薄葉歌忍著眼睛裡的酸,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我認出來了的,我見過阿姨。」

  赤司征十郎目光看了她一眼,「是嗎。」

  依舊冷靜平淡,沒有多餘的疑惑和不解,也沒有要繼續問下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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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葉歌站在那幅三人合影下,赤司征十郎也靜靜站在她的身側,抬頭看著牆壁上那幅有些陳舊卻沒有一點灰塵的合影,照片上的男孩子也笑容溫暖燦爛如同東京盛開的櫻花。

  初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故去多年的赤司夫人,緊接著看到旁邊的赤司征十郎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了一下。赤司征十郎無疑是溫柔細心的,可是從未在他的臉上見到如此表現明顯的愉悅,那照片上的笑容仿佛可以溫暖整個東京的櫻花。

  見到赤司阿姨的時候,正是東京的櫻花盛開的季節,看到赤司阿姨對她溫柔微笑著招招手,那一刻她覺得赤司阿姨竟然就像那盛開的櫻花一樣好看。

  只是遺憾的是,那時候說著等阿姨以後不住院了回家了,她就去她家裡玩,可是終究沒能等到這一天,因為那一次的住院的不久後她便去世了。在葬禮上,她也第一次見到赤司征十郎,細雨濛濛裡,遠遠地只能看到他瘦小的身影和堅強挺直的後背。想起那時候赤司阿姨說等小征有時間了就讓他們認識認識,他們是同齡的孩子,認識之後可以一起玩。赤司阿姨還說,她家的小征是個溫柔細心也很愛笑的男孩子,他們應該會玩得來。

  可是在赤司阿姨去世以後,她更少有機會見到赤司征十郎,她的小夥伴有很多很多,消息來源也就比較廣,她聽說他父親給他安排的功課很緊湊,她也不停地聽聞赤司征十郎又獲得了什麼獎獲得了什麼獎。直到國三的時候在健身俱樂部裡正式面對面的接觸,可是赤司征十郎並不如赤司阿姨說的那般是個愛笑的男孩子。

  人的記憶是會淡忘的,尤其是人還小的時候,那些記憶只會留下細碎的片段和深刻留在心裡的畫面,除此以外都會隨著成長慢慢淡忘。長大的路上越來越多的事,再加上車禍之後變成了薄葉歌,更是讓大腦變得擁擠爆炸,那些兒時的記憶竟然變得更淡了,這次要不是薄葉明原提起赤司夫人的忌日,她恐怕都忘記了這一天。

  赤司征十郎的目光也落在那幅有些陳舊的巨幅三人合影上,年輕溫柔的赤司夫人正含笑看著前方,那笑容的顏色隨著歲月更迭一點都沒有減褪。

  「少爺,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管家緩緩走到赤司征十郎的身後,開口說道。

  聞言,赤司征十郎才將目光從那幅照片上挪開,二人之間的靜默無聲也被打破,他開口只淡淡說了簡單幾個字,「走吧。」

  外天的天氣不太好,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有些陰沉了,到了東京竟然有些下雨的預兆。在赤司家裡只是坐了一會兒,現在出來居然已經開始下雨了。儘管此時已經到了夏日,但是這種天氣裡吹的風仍然讓人有些涼意。不過雨並不大,只是偶爾隨著風會有雨水刮到身上。

  管家取出了傘,是漆黑色的手柄大傘,看起來十分古老嚴肅。

  「不用了,把傘收起來吧。」

  管家愣了愣,隨即將傘收了起來,「好。」

  「到了時間再來接我。」

  赤司征十郎說完,目光轉過來看她一眼,眼神示意了她一下該走了,緊接著薄葉歌就看到那瘦高挺直的身影走入了陰沉灰蒙的雨裡,雨下得並不大,偶爾才有幾滴水落在他的肩膀上,緊接著很快就隱沒了。看著赤司征十郎的身影,恍然想起赤司夫人去世的那天,也是這樣灰濛濛的天氣,遠遠地看著他瘦小的身體在前方站得筆直,小小的肩膀上也肩負著天上落下的雨。

  赤司夫人的墓地在一個管理十分良好的公墓裡,綠色藤蔓爬著欄杆生長。

  從出發到離開公墓,薄葉歌與赤司征十郎都幾乎沒有說過話,一切就好像無聲的電影,只有畫面渲染著沉重。心底的不是刻意壓抑,而是她自己的內心也感到十分沉重的悲哀。時間過去得太久,年幼時的記憶如非刻意記住,根本不會一直清晰的在腦海裡保存。她逐年長大,也就漸漸忘記了年幼時的事,這是她長大以後第一次來看望赤司夫人。

  雨水很小,偶爾會有雨水落在身上,因此也根本用不著打傘。

  從墓地出來,赤司征十郎朝著門外接他的車走過去,對她說道:「謝謝你來看望媽媽,現在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很輕,就像是這灰蒙的天空下不時飄落的幾滴雨水,在有些微涼的空氣裡顯得客氣又清冷。她來赤司家的原因他也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是借著他的名義來東京玩罷了,在他看來,拜祭赤司夫人也不過是受人所托而已。可是赤司征十郎不知道,她雖然一開始的確是借著他的名義來東京玩,但是在知道這天是赤司夫人的忌日之後,她就是真心實意地想來一起拜祭赤司夫人了。兒時的記憶雖然已經模糊,但是情分仍然十分深刻。

  只不過,這些她沒法對赤司征十郎說起罷了,因為跟赤司夫人有過情分的是汐留奈奈,而不是薄葉歌。

  「可是東京我不太熟啊,而且我好不容易到東京一次,在東京除了朝子也就你這麼一個朋友,你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赤司征十郎正在朝著車的方向走過去,緩慢從容的身影如同赤司夫人葬禮那一天的細雨裡堅強停直的瘦小身影,聞言,他腳步停頓。他回過頭來看著他,冷靜的眼睛裡仿佛在思量著什麼,片刻後,他淡淡地開口,「你想去哪裡。」

  這意思大概就是赤司征十郎答應了,她欣喜了一下,連忙笑道:「哪裡都可以!不過我現在好餓,我們可以先去吃點東西嗎?」

  本來是要接送赤司征十郎回家的司機把兩個人送到了赤司征十郎指定的餐廳,薄葉歌一聽名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她以前喜歡去的那家了,離冰帝的國中部不遠,價位合理,環境又很好,而且服務和品質都有保障,最讓她無法忘懷的是這裡的甜點。

  赤司征十郎帶她來了這家店,只覺得原來赤司征十郎也覺得這家店不錯。

  菜單拿過來,薄葉歌點了好幾樣她喜歡的甜品。

  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她點的東西,沒有反對,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吃甜品?」

  她有一個癖好,要是心情不好,就會瘋狂地吃甜品,仿佛把味蕾全部充滿甜味就不會覺得心裡苦了。因此她有的時候真的會時常到這裡來點很多的甜品,就坐在靠玻璃落地窗的位置,看著窗外忙碌的行人,吃著甜而不膩的甜品,很快就會又恢復了元氣。從墓地出來,心裡的沉重一時間湧了上來,她不吃點甜品實在是難受。

  赤司征十郎居然猜到了她的這個癖好,並且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她表現得……很明顯?不明顯啊,她又不是那種單純不問世事的小丫頭,知道什麼時候應該隱藏負能量的情緒,也知道怎樣隱藏好不去影響其他人,赤司征十郎是怎麼看出來的。

  難道說,赤司征十郎不是看出來的,而是猜出來的……可是那不可能,他並不知道她是汐留奈奈,只是身為薄葉歌的話,是沒有理由為了赤司夫人而很難過的。

  赤司征十郎沒有點主菜,只點了一些小吃,況且這會兒距離午餐時間確實稍微偏早了一點。他把功能表交給服務生,薄葉歌趁此機會好好地看著他,可是他從始至終都還她認識的那個班長赤司征十郎,與從前並無不同,怎麼可能直到她是汐留奈奈呢,況且這樣反科學的事,也不是那麼好猜的啊。

  等待糕點的烘焙需要一段時間,薄葉歌就找個話題聊聊天,想起在赤司家看到的那張合影,那上面的幼年的赤司征十郎笑容溫暖燦爛,與現在大相徑庭,這讓她有點好奇。

  「赤司小的時候很喜歡笑嗎?」

  「嗯。」

  「怎麼長大了反而不喜歡笑了,小的時候笑起來多像小天使啊。」這句話真不是她吹,她看到合影上笑容溫暖燦爛的赤司征十郎,第一個反應真心覺得這小孩子看起來好像天使,笑容好看又溫暖,只是看著就想跟著他一起笑了。

  正當薄葉歌回想幼時的赤司征十郎的時候,她聽聞他聲音溫和淺淡地說了一句,「小孩子笑起來都是小天使。」

  「……誒?」赤司征十郎說出這樣的話,這讓她有點意外,隨即又覺得這句話說得真的沒有錯,她連忙贊同道:「嗯是啊。」

  「父親從小對我一向嚴厲,可是媽媽很溫柔,只有在媽媽面前他才會對我寬和一點。由於父親對我的要求很嚴厲,我也沒有什麼時間交朋友,休息的時間也很少,可是那時候還是很開心,因為無論怎樣辛苦,爸爸媽媽都還在身邊。」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是溫和是,低緩的語調在這灰蒙陰沉的陰雨天裡顯得縹緲。

  「到了後來,媽媽就病了,是很嚴重的那種病,那時候真的感覺仿佛隨時都會失去媽媽。父親依然讓我每天都認真做好他要求的課業,很忙碌,也很壓抑,沒有什麼時間去看望媽媽,也沒有什麼時間去思考媽媽的病,爸爸他告訴我媽媽是住在醫院裡,病在醫院裡是會治好的,讓我安心學習他安排的東西。」

  薄葉歌聽他緩緩說著,怪不得赤司阿姨住院的那段時間幾乎沒有見到過赤司征十郎,至少她現在想來是毫無印象,因此即使是見過幾面也肯定是匆匆的碰見而已,原來赤司征十郎的爸爸把他的學習行程安排得那麼緊湊。

  「我相信爸爸的話,但心裡還是止不住的擔憂和恐懼。休息的時間我就會去醫院看望媽媽,我問醫生媽媽的病情怎麼樣,醫生說的那些專業的術語我都聽不懂,看不到的未來和不知所措讓我感到很害怕。可是那時候——」

  赤司征十郎聲音稍一停頓,眼底裡好像有了些許柔和。

  「我看到了天使。」

  小孩子笑起來都是小天使。


三章合併

  【第一更】

  赤司征十郎的幼時被父親安排了許多的課業,他要學習的東西有很多,他都在努力地做到最好。即使是母親生病住院,也在父親的安撫下繼續努力地學習著,可能是從未見過媽媽在醫院裡住那麼久,可能是血緣之間有著某種神奇的感應,他總是覺得哪一天就會失去媽媽了。即使仍然在有條不紊地完成課業,可是心裡仍然在害怕著擔憂著。

  「下午還要練習鋼琴,小征回去吧,媽媽在醫院裡不會有什麼事的,醫院裡可是有著很多的醫生呢。」

  在媽媽溫柔的微笑中,他點點頭,背好自己的書包就走出了病房。可是他沒有走遠,走了幾步就在媽媽的病房不遠處站著。距離回去練習鋼琴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媽媽讓他早點回去是想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可是現在出來了,他卻不想走,想多看媽媽一會兒,但是他又不敢進去,怕媽媽不高興。

  他站累了就蹲一會兒,靜靜地看著媽媽的病房,門沒有關,他可以通過那不寬的視角看著媽媽。來往的醫生護士都匆忙的有著自己要做的事情,因此即使看到了他也沒有來管他,只要他沒有出事沒有鬧事就隨便他了。

  不知道蹲了有多久,差不多該回去練習鋼琴了,他站了起來,可能是蹲了太久,站起來的速度又太快了,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這個時候有一隻手連忙扶住了他,他的視野還沒有恢復,看不見眼前扶他的人,只聽到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甜,「你還好吧?」

  眩暈結束以後,他的視野也就恢復了,看清楚眼前出現的這個女孩子,白淨的臉有些微微的圓,還有點喘氣,可能是一路跑上來的,臉上還有著紅暈。

  「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那我先走啦。」

  女孩子朝他笑著揮了揮手,他見她跑的方向是她母親的病房,他連忙又叫住了她,「等一下。」

  「嗯?你還有什麼事嗎?」她果然聽話的站住了腳步,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向他。

  「你是誰?」

  「我嗎?」女孩子指了指她自己,隨即笑了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笑起來像是彎彎的月牙,眼底的光有些狡黠,「這可是一個秘密哦。」

  「……」

  「我是天使啦!是天使!」

  她就像一個小旋風,帶著太陽的灼熱溫暖,笑容燦爛,突然的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又飛快的消失了,直接跑進了母親的病房。

  鋼琴練習結束之後,他又去了醫院裡,還帶好了媽媽的晚飯,來的路上看到水果店裡有新鮮的蘋果,媽媽很喜歡吃,他順便買了點蘋果過來。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似乎聽到有人在跟媽媽說話,把媽媽逗得在笑。這時候,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快的奔跑出來,一下子就撞到了在門口的他,把他手裡的蘋果撞散落在了地上,她連忙道歉,一邊道歉一邊彎腰把蘋果都撿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蘋果沒有撞壞吧?」

  還是中午離開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連著光,一笑起來就像彎彎月牙。臉有些微圓,看起來就像他手裡的蘋果。

  「沒有。」

  「沒有就好,」她舒了口氣,「那我先走了哦。」

  說完,她便快步跑開了,在這冰冷蒼白的醫院裡,就像一個帶有光和暖的太陽。

  赤司征十郎走進了病房裡,媽媽一見到他,溫柔的笑起來,關心他下午的鋼琴學習得怎麼樣。

  他拿起水果刀,給媽媽削著蘋果,想起剛剛匆匆忙忙跑出去的那個小姑娘,他問道:「媽媽,今天下午在這裡陪你的那個女孩是誰?」

  「你看到她了嗎?」

  「嗯,剛剛出去的時候撞到了,蘋果還滾到了地上。」

  媽媽忍笑,溫柔的臉上帶著幾分暖意,「可真是個活潑好動的小丫頭,那是你汐留阿姨家的孩子,叫汐留奈奈。不知道你對汐留阿姨還有沒有印象,她是媽媽的國中同學,在你小點的時候還送過你小禮物呢,前兩天她帶著奈奈來過。奈奈很討喜,這幾天也總是喜歡到醫院裡來陪我,我也少了好多無聊。」

  「媽媽在醫院很無聊嗎……可是我也想在醫院裡陪媽媽。」

  媽媽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你啊,好好的完成你爸爸給你安排的東西,以後你能陪媽媽的時間還很多呢。奈奈是個很有趣的孩子,有她在,媽媽不會很無聊的,下次你們碰到的時候介紹你們認識一下,你也會很喜歡跟她交朋友的。」

  汐留奈奈。

  赤司征十郎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還有那張笑起來會有著太陽溫度的臉。

  可是後來,終究是沒能有這個機會,媽媽說的還能陪她的時間很多,也成為了虛無的泡影。媽媽去世以後,他根本無暇悲傷,父親給他安排的課業越來越緊,像是在用這樣的忙碌逼迫他去忘記,逼迫他成長。在親戚朋友之中,赤司征十郎這個名字成為了最懂事最能幹的孩子。

  他雖然一直都記著媽媽說過的那個小姑娘的名字,可是在幾次宴會上碰面,他也只是如同正常的交際一般點頭問好。媽媽已經離開了,那成為了泡影的牽扯也一同逝去。偶爾幾次在社交場合以外的地方碰到汐留奈奈,他也能夠認出她來,她一如小的時候那般愛笑,長大了也沒有改變的圓臉上有著嬰兒肥。

  在長街對面見過那個女孩子坐在店裡的玻璃落地窗旁點了一大堆的甜品,一個人沉默著大口大口的吃著甜品,他也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便走開了。真正算是正式認識的時候,是在健身俱樂部,他們選擇了同一家健身俱樂部,交換了彼此的聯繫方式,時隔多年,他們終於成為了媽媽期盼的朋友。

  然而不久之後就是國中畢業,她去了神奈川,他去了京都,未來的人生諸多選擇,再次碰面的幾率恐怕也變得更小了。直到他遠在京都聽聞了汐留家的女兒車禍昏迷不醒,他以為,他與汐留奈奈之間的聯繫到此為止徹底斷了。

  薄葉歌點的一堆甜品終於上來了,精緻可愛,不愧是她喜歡的店裡的甜品,僅僅是看著就已經胃口大開了。

  可是甜品對她而言,只是化解心裡悲傷的東西,她吃了一口,仍然感覺心口的沉痛還壓抑著,尤其是在聽了赤司征十郎講了他小時候的事情之後。怪不得那時候在醫院裡總是碰不到赤司征十郎,阿姨也說等小征有時間的時候再介紹他們認識,可是阿姨去世以後,赤司征十郎更是沒有時間了,就連後來在宴會上的見面都是時隔幾年,她也不敢貿然上去打招呼。只是覺得,那時候站在宴會上的赤司征十郎溫和且有禮,卻帶著生疏和客套。

  吃完了甜品開始吃點午餐,這個時候薄葉歌也開始聯繫夏目朝子,上次說好了要一起去遊樂場玩。夏目朝子說可不可以帶上她的朋友,她有一個朋友非要跟她一起來,薄葉歌當然覺得可以,去遊樂場當然要人多才好玩,更何況她也要帶著赤司征十郎一起去。

  到遊樂場的時候,夏目朝子已經在了,她的身邊站著一個男孩,看起來也是蠻帥氣的小夥子。薄葉歌也帶著赤司征十郎,幾個人互相介紹了一下。

  「這個是我的好朋友吉田春,春,給小歌打個招呼啊。」夏目朝子笑著看向她旁邊的男生。

  「你好,」吉田春很是聽話的打了招呼,隨即有些不開心地說道:「遊樂場這麼好玩,小雫為什麼不來啊。」

  「嗯……小雫說她的試題還沒有寫完,下次再叫她一起來玩就是了。」

  到了遊樂場,說到要玩什麼,這就要看大家的一致口味了,沒想到大家一致同意選擇了過山車。赤司征十郎倒是沒有發表意見,表示他們喜歡玩什麼都隨意。這時候遊樂園的人很多,赤司征十郎和吉田春去排隊,薄葉歌就和夏目朝子在一邊休息坐著。

  薄葉歌見夏目朝子一直看向吉田春和赤司征十郎的方向,忍不住揶揄道:「你在看你的好朋友嗎?怎麼這麼專心啊?」

  夏目朝子聽出了薄葉歌的八卦之意,笑駡道:「去你的,春是我的好朋友啦,春平時都是跟小雫一起的,不過小雫今天來不了,他又很想來遊樂場玩,所以我就帶他一起了。我是在看赤司君,赤司君的話……你們才是有點貓膩吧?」

  「我們?我給他惹了不少麻煩,他沒嫌棄我我就感天謝地了。」

  薄葉歌有些忍不住笑起來。

  她以前上學的時候也當過班幹部,不是不懂那種苦啊,幹的全都是背鍋的活,很容易得罪同學,老師同學兩邊不討好,還得肩負著給同學們負責的責任。饒是她在處理人際關係上有點心得,也是覺得辛苦。到了高中以後她就堅決不擔任班幹部了,一身輕鬆。

  赤司征十郎這又是班長又是學生會會長還是籃球部隊長的,簡直是心酸啊。

  「我看你啊……」

  夏目朝子笑起來,「不要再去想從前的事了,上次在醫院裡的時候我不是說過嘛,還有那麼多人關心著你不是嗎。」

  與冰帝的比賽落敗告終,她也在東京的醫院裡修養了幾天,沒有想到的是心心念念的竹馬君跡部景吾竟然來醫院看望自己。可是隨即而來的不是重逢,而是跌入冰底,果然啊,沒有人會想到她是汐留奈奈。即使有著同樣的球風,他仍然想不到自己就是汐留奈奈。

  命運已經被改變了路線,無論她如何努力地去扳回也無濟於事。

  以前她不相信什麼天命,可是現在她信了。人與人的相遇不是命中註定,不是為了遇見什麼人而出現在什麼地方,而是因為出現在了同一個地方才能遇見什麼人。因此,既然東京已經回不去了,那就珍惜京都的一群好夥伴吧。

  還有那麼多人關心著你不是嗎?

  昨日種種,當如昨日死。

  【第二更】

  赤司征十郎和吉田春排好了隊,終於輪到他們了。這過山車的座位是兩個人坐在一起,因此正好就夏目朝子和吉田春坐在一起,薄葉歌和赤司征十郎坐在一起。

  天空仍然是有些灰蒙的,不過雨已經停了,是個不錯的天氣,既不會太熱也不會淋雨,因此這個時候來遊樂場裡遊玩的人很多。有牽著小孩子的父母,也有戀愛中牽著手走過的男女,也有結伴遊玩的年輕人們。

  走在薄葉歌他們前面的是一對母女,年輕的媽媽手裡牽著可愛的小女孩,小女孩的手裡還拿著一個圓圓的蘋果,很是可愛。這讓薄葉歌想起來之前赤司征十郎說的那句,小孩子笑起來真的都像小天使。

  說起天使,薄葉歌倒是想起來她小的時候有段時間特別喜歡天使。

  她小的時候感興趣的東西很多,可是唯獨不是很喜歡看書,爸爸媽媽為了培養她喜歡看書的興趣,給她買了不少童話之類的少兒讀物。童話故事裡無非就是公主和王子,可是那裡面愛情和復仇的東西她並不能看懂,後來看到了一個天使的童話故事,天使很善良,有力量能夠幫助許多人,還有著漂亮的臉。天使的那個童話故事在一眾公主王子之間顯得尤為特別,天使的形象也在她的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那段時間她真的特別喜歡說天使。

  那時候還是國小,跡部景吾在英國上學,只有偶爾寒暑假才會回來,不過在電子郵件聯繫的時候,她也會無意中用到天使這個詞。跡部景吾就笑她,「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天使?別以為本大爺在英國就不知道你那裡現在是幾點鐘了,再不去睡覺的話你明天醒來就是巫女了。」

  其實巫女也很漂亮,暗黑系的精靈一般,但是她就是喜歡潔白純潔的天使。跡部景吾說她要變成巫女,她一千萬個不願意,回了一句「那本天使去睡覺了」就爬上被窩關燈了。

  這個時候在薄葉歌前面的一對母女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小女孩手裡的蘋果瞬間脫離了手心,滾落到了地上。小女孩彎腰要去撿,赤司征十郎已經先一步將蘋果撿了起來,遞到小女孩的面前。

  赤司征十郎聲音溫和,「你的蘋果,沒有摔壞吧?」

  小女孩接過蘋果後雙手拿著,看了一眼蘋果之後舒了口氣,隨即她抬起頭笑著看向赤司征十郎,眼睛彎彎,甜美可愛,「謝謝哥哥!」

  接著小女孩就跟著媽媽一起走上了過山車。

  赤司征十郎看著那個小女孩,覺得她與記憶裡那個匆匆碰面的小姑娘很是相似。

  身後的夏目朝子和吉田春在說著過山車怎麼怎麼好玩怎麼怎麼刺激,周遭也十分熱鬧歡樂,只是赤司征十郎身側的薄葉歌不知為何安靜了下來。他察覺有些不對,側過頭去看著薄葉歌,只見她雙眼迷茫,不知在看向何方。

  「薄葉?」

  聽到赤司征十郎的聲音,薄葉歌似乎稍微回神了一點,她看向赤司征十郎,有些迷茫地看著他。面容溫和冷靜,目光平淡如同湖水,周遭的喧囂熱鬧也沒有改變他眼底的一點從容,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這裡,背景卻不知道為何變成了初次見到赤司征十郎時的宴會,他溫和與禮貌紳士之間卻與觥籌交錯保持著客套與疏遠。

  那時候見到赤司征十郎只覺得好奇怪,明明赤司阿姨是笑起來那麼溫柔好看的人,為什麼赤司阿姨的兒子……卻一點都不愛笑呢?即使露出笑意,也不是充滿喜悅和開朗的笑容。

  ……

  「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蘋果沒有撞壞吧?」

  「沒有。」

  「沒有就好,」她舒了口氣,「那我先走了哦。」

  ……

  「你是誰?」

  「我嗎?」女孩子指了指她自己,隨即笑了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笑起來像是彎彎的月牙,眼底的光有些狡黠,「這可是一個秘密哦。」

  「……」

  「我是天使啦!是天使!」

  ……

  仿佛有什麼細碎的畫面隨著時間一層一層的堆疊被塵封在了最底層,那些記憶不去觸碰就不會想起,就好像無意中找到了那些舊回憶的門,很多很多的畫面一時間如同河流一般。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什麼天使,也沒有神靈,可是童話故事裡命數卻能夠在現實的世界裡一遍又一遍的上演。

  過山車的裝置開啟,慢慢啟動的過山車開始加速,眼前的風景也開始加快變換,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一如深藏多年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

  初次見到赤司阿姨,赤司阿姨的笑容很溫暖,她跟在爸爸媽媽的後面,對醫院這種蒼白的環境有些拘謹,赤司夫人見她這般,便笑著朝她招了招手,「這是你們家的奈奈吧?長得真可愛。」

  小的時候父母的事業正值高峰時間,總是很忙碌,她一個人實在是太無聊了,在爸爸媽媽帶她去看望了赤司夫人之後,她也就時常去找赤司夫人玩。赤司夫人見了她,溫柔地笑著,「奈奈這孩子,怎麼這麼喜歡往醫院裡跑?」

  「因為赤司阿姨在這裡啊,如果赤司阿姨以後不住院了回家了,那我就會喜歡往你家跑了!」汐留奈奈只有七八歲,好不容易留長的頭髮紮著雙馬尾,在說話的時候馬尾辮子也仿佛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一般晃動著。

  她很喜歡赤司夫人,因為赤司夫人是她長大以來見過的最漂亮最溫柔的人。

  她總是高高興興的來,又蹦蹦跳跳的出去,無意中撞到了什麼人,她還騙過他她其實是天使。

  ……

  「我相信爸爸的話,但心裡還是止不住的擔憂和恐懼。休息的時間我就會去醫院看望媽媽,我問醫生媽媽的病情怎麼樣,醫生說的那些專業的術語我都聽不懂,看不到的未來和不知所措讓我感到很害怕。可是那時候——」

  赤司征十郎聲音稍一停頓,眼底裡好像有了些許柔和。

  「我看到了天使。」

  ……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那從進入墓地拜祭赤司夫人起就一直壓抑著的沉重和悲傷一同被撒在了風中,仿佛得到了釋放。想尖叫,想呐喊,想哭泣,想隨著這極速下降又飛快衝刺的速度釋放更多更多的壓抑。

  過山車駛向制高點,在一個緩衝之後,迅速下落,坐在過山車上的人都開始忍不住刺激得尖叫起來,身後的夏目朝子更是叫得誇張,那尖叫聲仿佛要衝破內心裡所有的不快。

  也許是風太大,她的眼睛裡竟然有了一些濕潤。在這極限的速度中,薄葉歌有些艱難地扭頭看向她身側的赤司征十郎,她張了張嘴唇,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在呼嘯而過的風中,她說道:「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薄葉歌,我是汐留……奈奈啊。」

  不想什麼都瞞著不敢說,不想什麼都只能重新相逢,不想什麼都只是一個謊言,她就是汐留奈奈啊。

  不想有著一個隨時可以死去的身體,不想不能再去擁抱曾經有過過往的人,她就是汐留奈奈啊……

  明明有很多事情只要她還是汐留奈奈就可以解決,可是這樣一個荒誕的靈魂轉換,怎麼可能有人相信?也不是沒有想過不顧一切沖上去告訴他們我就是汐留奈奈,可是怕對方連她的解釋都不聽完就認為她是在瘋言瘋語。

  「你管你相不相信,國小的時候是我去醫院裡陪著赤司阿姨,也是我總是去醫院裡給阿姨帶好吃是東西,你不相信也好,從此以後認為我是神經病也好,我就是汐留奈奈。」

  撕裂的風聲夾雜著遊玩者們的尖叫,在這空中盤旋著,刺痛著大腦神經。

  在這樣刺激驚險的遊戲上,赤司征十郎從始至終都是平靜的,他只是淡淡的看著他,目光潛藏著深邃,她整個人的身影都在他的眼睛裡,「我知道。」

  薄葉歌一聽,驚怔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風把頭髮吹得散亂,甚至不時遮住了她的視線。

  「我早就說過,棋能夠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學園祭上第一次下棋的時候只是察覺你的人格確實改變,第二次在東京醫院下棋的時候,我就確定了你不是薄葉歌。」

  「棋?」

  「人的性格或許可以改變,但絕不是一朝一夕,那樣膽大心細又內心樂觀的女孩子,不是薄葉歌一夜之間就可以做到的。即便是如我最開始猜測的第二人格凸顯,也不會是如此大相徑庭的人格。」

  【第三更】

  薄葉歌忘記了最後是怎樣與赤司征十郎和夏目朝子告別,回到京都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本來這一天的天氣就不太好,這個時候更是早早地就天黑了,家裡燈火通明,可是一如既往的空蕩和安靜。

  洗澡收拾乾淨之後舒適地躺在床上,打開空調,任由涼氣席捲,整個人也放鬆了起來。

  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壓抑了那麼久的秘密,竟然在過山車上說了出來。更不可思議的是,赤司征十郎竟然說他一早就看出來了。那麼在去遊樂場之前,他帶她去的那家甜品店,他也是有點預謀的?不可能,就算赤司征十郎知道她是汐留奈奈,又怎麼會知道汐留奈奈喜歡去那家店吃甜品,她跟赤司征十郎的交集也不過是國三快要畢業那幾個月在健身俱樂部的碰面而已。

  吹著空調裹著薄被想要儘快入睡,可是大腦反而越來越清晰,難道是因為今天玩得太過興奮了?在又一次入睡失敗之後,薄葉歌乾脆不睡了,反正現在是暑假,也很少出門去見人,今天出去玩了一天,明天就在家休息一下,所以即使明天早上起來臉色差點也沒關係。

  薄葉歌爬起來打開了錄音設備,大半夜的沒事幹,反正家裡房子又大又空曠,錄個歌也不用擔心吵到別人。可能是太久沒有唱歌了,嗓子的狀態也不太好,薄葉歌也就歇一會兒,登陸上以前自己汐留奈奈的帳號。不知真相的粉絲們在底下哀嚎著她都消失好久了怎麼還不發新歌也不發動態,她歎了口氣,默默地退出了登錄。

  把新歌錄好之後,薄葉歌上傳到了她前不久才註冊的新號了。她唱功很穩,也修煉了後期技能,因此品質還算不錯,在這麼一段時間內就已經積累了不少的粉絲。由於她始終是只唱那一個類型的,粉絲聽眾仍然還是熱愛這個圈子的人,因此看到關注了她的粉絲裡也不乏是原本關注著汐留奈奈的人。喜歡這個圈子的許多人都是聲控,耳朵也就比較敏感,竟然有不少人說她唱的歌很像汐留奈奈,她也只能裝作看不見,無法回應。

  至此看來,真正知道她是汐留奈奈的人,竟然只有赤司征十郎了。

  暑假的時間很長,也是許多青少年運動賽事的全國大賽時期,可是這些都與她無關了。她參加運動社團並出賽導致身體受損的事使薄葉明原重視了起來,要求她以後不許再打網球,並且要求她退出網球部,這個要求讓她有些煩躁。可是冷靜下來想了想,最初加入網球部的原因只是想通過網球讓跡部景吾認出自己罷了,可是她在球場上與跡部景吾碰面了,卻從此打破了與跡部景吾重逢的可能性,退出網球部,好像也沒有什麼遺憾的,只是心理上終究有些不甘心。

  不過退部的事情終究要等到開學後再說了,在開學之前,雖然洛山網球部已經離開了全國大賽,但比賽仍然在繼續。教練打電話聯繫到她,問她可不可以一起去東京賽場觀看比賽,採集資料,為下一次比賽征程做好準備。這又不是什麼費體力的活,就是動動腦子,因此薄葉歌也不擔心薄葉明原會反對,更何況他工作那麼忙,只要她是平安活著回來的就不會有問題。

  到了約定的時間,薄葉歌就背好小包跟著教練和隊長向井修一起去了東京。

  在去的路上,薄葉歌問教練,「今天是哪一場比賽?」

  她回家之後就沒有再去關注網球賽的事情了,她本來就只是感興趣而已,對比賽的勝負並沒有那麼深的執著。教練的臉上露出一點點興奮,「是一場很值得去看的比賽,青學和冰帝。」

  青學的實力不俗,冰帝的實力她也是知根知底,薄葉歌贊同地點點頭,「的確是很值得去看的比賽。」

  趕在比賽開始之前順利到達了東京,教練和部長向井修去找座位,薄葉歌出去上個廁所,順便買幾瓶水過來。青學自從國中以來就一直不容小覷,青學和冰帝的比賽,恐怕不會很快就結束,所以她得提前去買點水。

  走出入場門口,在準備拐去便利店的時候看到了自動售貨機,她摸了摸口袋,好像零錢足夠了,這就省得多跑一趟了。這自動售貨機離運動員的休息室也近,因此不時會看到身穿隊服的隊員在這邊晃動。看到經過的人們穿著各種各樣的隊服,有好些都是她熟悉的學校,甚至還有不少是熟悉的面孔,要是她還是汐留奈奈,她早就上去打招呼了。

  薄葉歌走到自動售貨機面前,投了錢之後,三瓶水滾落下來。薄葉歌彎腰去取出來,三瓶水拿起來還是有些費勁,手不夠用,她就只好兩條手臂把它們抱起來,這時候看到斜方的側門有個熟悉的身影早已看到了她,此時正在向她徑直走過來。

  那是跡部景吾,此時正穿著冰帝的隊服,神情慵懶自信。

  薄葉歌暗自歎了口氣,抱著三瓶水轉身就走。她不是不想接觸跡部景吾,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但是她深知她與跡部景吾之間恐怕永遠都隔閡著一個汐留奈奈,她不願意再去靠近一步,只怕會招來他的厭惡。現在她已經不再是汐留奈奈,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在他的身邊陪他說笑,如果再招來他的厭惡,那麼就連遠遠看著他守護著他都不可能了,她不願意變成這樣。

  誰知道跡部景吾看到她竟然轉身之後反倒加快了腳步。

  「我說你——」

  跡部景吾的聲音就在身後,說完這話的時候他長腿一邁站到了她的面前,長挑好看的眼睛帶著不滿和輕笑,「是沒有看到本大爺嗎,嗯?」

  「沒有看到。」

  這睜眼說瞎話,眼皮都不眨一下,她自己都要服了。

  「那你現在看到了,」跡部景吾也不跟她計較這個,目光落到她手裡抱著的水上,說道:「三瓶,看來不是你一個人想來看本大爺的比賽。」

  「你說得很對,作為洛山網球部即將辭職的經理,認真地收集好每一個強勁對手的資料,因此我就跟著教練來了。」

  跡部景吾一下子就聽到了關鍵的字眼,他眼睛微微眯起,「辭職?」

  「是的,所以以後我們沒有機會再次成為對手了,也不會再惹你心煩,你放心就好。比賽加油,這次比賽沒有手塚,雖然你可能會有點遺憾,但是總體來說你是賺了。」

  聞言,跡部景吾明顯地怔了一下。

  冰帝的對手是青學,手塚國光和越前龍馬都是他的對手,越前龍馬也逐漸成為青學的支柱,可是國三那年和手塚國光的比賽在太多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許多人看來他與手塚國光才是勁敵。

  在以往每一次抽籤抽到了跟青學比賽的時候,汐留奈奈都會幫他分析一下手塚國光的資料,一開始是學習網球時做練習,後來卻成了真的派上用場。如今她沒有陪在他的身邊了,也很少有人這麼直白的說起他和手塚國光的比賽了。手塚國光的手肘受了傷,這次的比賽竟然不能出場,這也成了遺憾之一。

  他在走出休息室的時候就看到了在這裡買東西的薄葉歌,自從她出院回家之後,他就再沒見過她了,這會兒竟然在比賽之前出現在比賽場館,他一眼就看到了她。他照常去醫院裡看望汐留奈奈,看著她靜靜沉睡在那裡的女孩子,是他從小到大無比熟知看著長大的女孩子,可是如今她不會說話也不會笑了。回想起回憶裡汐留奈奈笑起來說話的樣子,浮現出的竟然是薄葉歌的臉。

  那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如果等奈奈醒來知道了他竟然把一個跟她有些相似的女孩子當做是她,她肯定要笑他。

  薄葉歌喜歡他,他不是不能感覺得到,自從明白什麼是喜歡以來,他就一直都知道周圍有許多女生都喜歡他,那樣類似相同的眼神和表露他早已經再熟知不過了。她說她是奈奈的好友,可是那樣熟悉的笑容和她眼睛裡流露出的在意,讓他的心裡也更加的感到煩躁。

  「薄葉歌,你的網球很好,有時間可以打一場。」

  在薄葉歌轉身走遠之前,跡部景吾說道。

  薄葉歌轉過身來看著他,搖了搖頭,「我以後都不會再打網球了。」

  跡部景吾一怔,隨即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因為輸給本大爺了?」

  「因為我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再打網球,而我,也已經沒有了想打網球的理由。」

  前幾次見到薄葉歌的時候,她的眼睛總是似有若無的落在他的身上,他雖然如同沒有察覺一般,卻不是看不到。這一次再見到薄葉歌,她好像變得客氣了一些。就連這樣的轉變,都像極了奈奈。

  身後忍足侑士他們也出來了,打算在自動售貨機那裡買點東西,一見到跡部景吾也在這裡,向日嶽人連忙招了招手,「跡部,你怎麼還在這?」

  跡部景吾也不打算再接著揪著薄葉歌不放了,他唇角牽起一絲笑意。

  「薄葉歌,如果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那麼現在你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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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青學與冰帝的比賽正如她想的那樣,打了很久才結束,勝負也充滿懸念。最終比賽結束,勝出的是青學,看到跡部景吾神情沉重,這讓薄葉歌的心裡裡咯噔了一下。

  看到最終比賽的結果,教練在一旁歎了口氣,「青學勝出……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誰贏都讓人覺得有理有據。看來我們跟全國大賽的距離還有很多,需要繼續努力了。」

  薄葉歌也表示贊同,這時候向井修說道:「薄葉下學期應該會退出網球部吧?」

  向井修都這樣認為了,她的身體的確是吃不消,尤其是看到此次比賽手塚國光也是因為身體而沒有出賽,身體的原因在比賽中也成為了極為重要的因素。薄葉歌也有些遺憾,「沒辦法打網球了,不過做個經理還是可以的,如果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我還是可以努力去做到。」

  「哦對了薄葉,你認識汐留奈奈嗎?」

  教練突然說起汐留奈奈,這讓薄葉歌有些納悶,「認識,怎麼了?」

  「也沒什麼,前幾天在收集近幾年中學生的錄影帶的時候,看到有一個叫汐留奈奈的女選手,你們的球風很像。」

  連毫不相干的人都察覺出來了,這讓薄葉歌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她也只好笑著應付一下。

  比賽結束,人們陸續出場,這決賽賽事本來就足夠吸引人,又正值假期時間,大部分中學生都有時間,因此這體育館裡的人很多。反正也不急著趕時間,薄葉歌他們三個就在人群中慢慢地走著,走了好久才終於摸到了出口。

  饒是走路速度這麼慢,還是免不了有些磕磕碰碰,因此薄葉歌也沒有什麼特別在意的,倒是不小心撞到了她的那人連忙側過臉來道歉。對方一出聲,薄葉歌立馬認出了對方,目光再看過去,這鼻子這眼睛除了她那個可愛的弟弟還能是誰。顯然汐留有知在看到她的臉之後,愣了一會兒也認出了她,笑了起來,「是你啊。」

  「你也來這裡看比賽?」

  「是啊,不過這球場好大,也一直沒有看到你。」

  「這球場是有點大,這場比賽來的人又多,能看到也才怪了。」

  人群走得慢,因此即使已經快要走到門口了,但是要出去也還需要一段時間,薄葉歌就跟汐留有知聊著天。天啊她的弟弟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啊!溫柔細心又禮貌,簡直就是個小天使!

  想起來以前弟弟剛出生那會兒可麻煩了,家裡的關注點都放在她的這個弟弟身上,她沒少受到冷落,每次因為這個弟弟受到點什麼委屈,她都暗自發誓等著這個小屁孩長大點了可得好好欺負回來。可是這個弟弟格外喜歡她這個姐姐,一見到她就咯咯地笑著,等他長大點了會說話會做事了,他有了什麼好的東西也會先屁顛屁顛跑到她的面前獻寶一般的叫著姐姐,一看到這張柔軟的小臉笑得這麼溫柔,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滿了。

  雖然也會爭吵也會有鬧矛盾的時候,可是親人終究是親人,汐留有知一直都是她掛念著的弟弟。

  成為薄葉歌以後,她想方設法跟著薄葉希去了汐留家,可是只見到了媽媽,隔了這麼久又碰到了弟弟,她可要好好珍惜每一次碰面的機會。

  出了門以後,薄葉歌就藉故跟汐留有知一起出去喝杯奶茶什麼的,沒跟教練他們一起走。教練見她碰到了熟人想多相處一會兒,也就貼心的先走一步了。

  走出了體育館分館的門,看到比賽開始之前她買水的自動售貨機,薄葉歌想著再過去買瓶水喝。

  到了自動售貨機面前,薄葉歌笑著對汐留有知說道:「你想喝什麼?我請你。」

  「這太讓你破費了……」

  薄葉歌對她微微笑著,「沒關係啊,我跟你姐姐是好朋友,我知道你在奈奈的心裡很重要,所以我對你好點也沒有問題啊。」

  這麼說著,薄葉歌轉頭看向自動售後機,「橙汁怎麼樣?」

  汐留有知愣了一下,笑道:「好巧,我很喜歡橙汁的。」

  那當然了,我能不知道你喜歡喝橙汁嗎,薄葉歌心裡暗想。每次她出門去買零食的時候,他拜託她幫忙帶回來的零食裡可少不了橙汁。

  薄葉歌取出一瓶橙汁,又買了一瓶檸檬汽水,反正她現在也不渴,就是買瓶飲料喝著玩。她站起來把橙汁遞給汐留有知,汐留有知接過來,擰開瓶蓋的時候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笑了一下,「你真的是姐姐的朋友吧,跟你相處的時候總感覺姐姐也在一樣。」

  薄葉歌沉默了一會兒才笑著說道:「嗯,我們的確是好朋友,她的有些習慣我也瞭解,以後你也可以把我也當成姐姐。」

  這時候汐留有知看到了不遠處的人,他喝下一口飲料之後把飲料瓶拿了下來,笑著跟不遠處的人打著招呼,「跡部哥哥。」

  一聽這稱呼,薄葉歌知道來的人除了跡部景吾也沒別的人了。小的時候她老是被大人拿來跟跡部景吾比,雖說沒有什麼特別反感的地方,但是大人在她的心裡留下的觀念就是她要跟他競爭,因此一方面他們是好朋友,另一方面她也很喜歡跟他對著幹。國小畢業之後,跡部景吾回了日本上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在說話的時候自稱本大爺,這一度讓薄葉歌差點笑噴,因此老是喜歡調侃著叫他大爺。

  大爺你要喝水嗎。

  大爺你要不要歇會兒?

  大爺你吃糖嗎。

  ……

  諸如此類的調侃方式,跡部景吾這人脾氣還算好,不是暴躁衝動型的,因此在面對她這麼欠揍的表達方式的時候也只是斜斜地看她一眼,以目光來表達他大爺內心的無語和不滿,可終究是無可奈何。

  她的弟弟汐留有知喜歡跟著她,見她這麼叫跡部景吾,也有樣學樣地叫跡部景吾大爺。例如有一次她拜託他給跡部景吾發條資訊,等她忙完回來親眼目睹了跡部景吾打電話過來一本正經、義正言辭地教育汐留有知,要叫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要叫哥哥,別學你姐姐叫我大爺。

  汐留有知有些納悶為什麼跡部景吾這麼區別對待,跡部景吾的理由是他比他小,所以只能叫哥哥,從那以後汐留有知就乖乖地叫跡部景吾哥哥了。

  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覺得好玩,再聯繫起來跡部景吾現在對待自己的態度,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物是人非,跡部景吾對待汐留奈奈是多麼的真誠又寬容啊。

  薄葉歌回憶起來這麼一件小事的空檔,跡部景吾已經走到了面前,身上仍然穿著比賽的隊服,網球部的正選隊員們都在。

  跡部景吾走到她和汐留有知面前的時候,目光在薄葉歌身上掃了一眼,顯然是有些奇怪怎麼她又出現在他的面前了,而且還是跟汐留有知一起。不過汐留有知在他面前,他也就先沒有管薄葉歌,而是跟汐留有知說話。不得不說,她有跡部景吾這個好朋友在,也不擔心自己的弟弟受欺負。跡部景吾這人對朋友十分仗義,她的弟弟,他一直都是好好關照著的,儼然一副是他親哥的模樣。

  「來看我比賽?」跡部景吾問汐留有知。

  汐留有知微微笑了一下,點頭說道:「是啊,一大早就過來占了個靠前的位置。」

  因為汐留有知是汐留奈奈的弟弟,而汐留奈奈一向人緣好,冰帝的網球部也是混熟了,正選隊員基本上都跟汐留奈奈相熟,因此也都知道汐留有知。哪怕沒有見過,也知道有這麼個弟弟。這會兒見跡部景吾在跟汐留有知說著剛才的網球比賽,隊員們也參與進來聊天,一時間就形成了只有薄葉歌一個人默默不語的模樣。

  聊了一會兒,忍足侑士說道:「我們要去找個地方坐坐,等會兒到了午餐時間正好吃個飯,汐留也一起來吧。」

  汐留有知看了一眼身邊的薄葉歌,似是有些為難,語氣略帶歉意,「我跟薄葉姐姐已經有約在先了,下次有空再一起吧。」

  「薄葉?」忍足侑士也有些疑惑,顯然不知道汐留有知什麼時候跟薄葉歌認識了,看樣子還已經很熟悉了。忍足侑士思索了片刻,看了一眼身側的跡部景吾,說道:「那薄葉一起來吧,反正也都認識。」

  「誒?可以嗎?」汐留有知問著。

  忍足侑士輕輕笑了一下,紳士又友好,「當然可以啊,反正我們也只是比賽完想放鬆一下,多一個女孩子也沒有關係,更何況是汐留的朋友不是嗎?」

  「薄葉姐姐……你看這樣行不行?」汐留有知轉過頭來徵求一下她的意見。

  薄葉歌偷偷看了一眼跡部景吾的表情,似乎也沒有表現出不滿和不願意,她倒是無所謂,這裡的人她都認識,也不存在認生的問題。要是這時候拒絕了,不僅讓汐留有知兩邊都為難,說不定還要等下一次碰到汐留有知的時候才能跟他相處了,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薄葉歌也就答應了。


35

  現在距離午餐時間還有些偏早,再加上這裡距離冰帝的位置也不算很遠,一行年輕人就在路上走著過去。忍足侑士在路上就已經打電話訂餐預定了位置,因此也不擔心過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了。

  幾個人都是男生,顏值又都說得過去,幾個人都穿著隊服,路上行人看過去他們完全是充滿年輕和朝氣的一行人,十分惹眼。大家都是網球部的正選,又剛剛打完了一場很精彩的比賽,在走過去的路上當然是一直在聊著網球的話題,偶爾也會穿插一些平時在網球部裡練習時的小事,薄葉歌聽得一直忍笑。

  走在薄葉歌身邊的忍足侑士注意到了薄葉歌全程沒有說話忍著笑的狀況,問道:「薄葉在笑什麼?」

  不問還好,大家都在興致衝衝的聊天,根本沒有人注意她,這麼一問,剛剛還在爭執是誰的過錯的向日岳人和日吉若朝她看了過來,其他人也陸續不明所以地看過來。這麼一下就成為了聊天的關注點,薄葉歌也不好意思再忍笑了,她說道:「其實也沒有笑什麼,只是覺得你們這會兒爭執也晚了,在賽前練習的時候也該多多爭執一下。你們剛剛說的那個球,其實你們兩個人都完全可以接到,但是向日君的靈活度可以更好的處理那個球,並打出讓對方意想不到的結果。日吉君接到那個球也不算失誤,頂多是少了一個得分優勢罷了。」

  聽了薄葉歌這麼說,幾個網球隊正選隊員都有些怔愣了。

  氣氛好像有點更微妙,不過她好像分析得有些正經過頭了,她又連忙說道:「不過你們成為隊員這麼久了,默契還是有的,所以這也只是你們聊天開的一個玩笑罷了,所以我才聽得有些忍不住笑,覺得你們隊伍氣氛真好。」

  幾個人還是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向日岳人才說道:「你……說得很對。」

  只是這麼微妙了一會兒,幾個人又繼續聊天了,只不過在說著網球的時候也會跟薄葉歌搭話一下。在前不久冰帝與洛山的比賽中,薄葉歌的球技才在大家的面前展露一番,除了薄葉歌的網球與汐留奈奈驚人的相似以外,薄葉歌不俗的實力也足夠讓他們記憶深刻一段時間了。但是大家終歸是跟薄葉歌不算很熟,有過一次的交集也只是那次比賽而已,再加上薄葉歌又是女孩子,讓大家在想跟她說話的時候都會有些彆扭,因此也就沒有怎麼跟她搭話。剛剛是薄葉歌說的第一句話,而且還是這麼正經的分析著網球,這讓大家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等大家反應過來之後,在接下來的聊天裡也會比較自然的跟她說話了。

  以上是薄葉歌自己猜測的原因,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她趁著其他人說話的功夫問她旁邊的汐留有知,汐留有知給出的回答是,「也許是跟姐姐很像吧,讓大家有些反應不過來。」

  「什麼鬼?」

  汐留有知見她有點懵逼,笑了一下說道:「以前姐姐經常跟著他們的比賽去體育館,當觀眾的同時兼職當一下經理,比賽結束之後就跟著他們一起出去,在路上的時候聊起剛剛打完的比賽,姐姐也是這樣半開玩笑地分析著他們的比賽。姐姐已經好一段時間沒能陪同他們比賽了,現在又突然有了一個女孩子在旁邊分析比賽,可能他們都有些混亂了吧。」

  「哦哦這樣啊……」

  「你也不必太在意,姐姐她雖然還沒有醒過來,但是我們都在等她。」

  汐留有知最後這一句話,一下子毫無防備就戳進了她的心裡,讓她有些淚目。

  都在等她。

  忍足侑士他們挑的餐廳是冰帝高中部旁邊的一家餐廳,旁邊就是茶飲店,放學出來就可以在這裡買一杯冰涼冰涼的飲料。

  記得她剛剛成為薄葉歌的時候,跟著姐姐薄葉希來東京去探望汐留家,路上她藉故有些暈車下來走走,在冰帝旁邊的茶飲點裡坐了一會兒,依稀記得就是這家。茶飲店的裝修比較小清新,一面牆壁上貼著許多彩色的貼紙,那些貼紙都是來店裡的客人寫下的話,牆面上是各種各樣色彩的心裡話。她還記得那會兒她還在牆壁上也貼了一張紙,心裡還期盼著能夠與跡部景吾再次重逢,並且讓他認出自己,現在想來,那已經是遙不可及不敢再奢望的泡影了。

  薄葉歌站在牆壁前,在一張一張的彩色貼紙裡尋找著自己留下來的那張。

  「薄葉姐姐,你要喝什麼?」

  直到汐留有知問她,她才從那滿是彩頁的牆壁中轉過頭來,茶飲店一樓的店面很小,兩步就走到了櫃檯,她粗略掃了一眼飲品,說道:「那就玫瑰蘇打吧。」

  把錢付了,薄葉歌喝著玫瑰蘇打,眼睛仍然在那面牆壁上搜索著,想把自己最初寫的那張彩色貼紙找到。可是直到大家都已經買好了飲料要走了,她仍然沒有找到那張寫著她最初成為薄葉歌時的願望。

  ……

  「我一定會與你相見的,再會。」

  不,已經沒有再會了,再也不會見面了。

  跡部景吾已經站起身來,修長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冷漠凜然,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厭倦了眼前無聊的把戲。他淡淡地看著她,說道:「你學習奈奈的球風,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必在我的面前刻意模仿奈奈,奈奈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

  忍足侑士仍然坐在那裡,仿佛有些無奈,他看了看薄葉歌,似乎在為這樣的情景感到尷尬,他笑容紳士友好,體貼地為薄葉歌解圍說道:「抱歉,你也知道奈奈現在出事了,所以提到奈奈的事的時候,跡部就會有些不冷靜。」

  「其實有件事……現在跡部也走了,我也可以私下跟你說一下了,」忍足侑士的神情依舊是紳士友好,「其實這幾天的觀察,我發現你對跡部似乎有著不同常人的關注和在意,我是出自好心提醒,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跡部的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喜歡跡部是不會有結果的。」

  所以,你認不出來也好,認出來了也好,都已經無所謂了。

  即使再會也已經沒有了意義。

  ……

  訂好餐的餐廳就在旁邊,於是一行人進去之後就到了預定的位置坐下。

  薄葉歌名義上是跟汐留有知一起的,因此也就坐在汐留有知的旁邊,也不知道跡部景吾是為什麼,也許是出自要關照好好朋友的弟弟?總之跡部景吾也坐在她的旁邊,距離她和汐留有知都很近,這讓她有點局促。

  比賽前碰到了跡部景吾,本來她只是想很淡定的說句話就走,誰知道跡部景吾說了很奇怪的話,這讓她現在都有些覺得莫名其妙。由於餐廳的位置就在冰帝旁邊,薄葉歌以前也經常來這裡吃飯,因此這裡有什麼是她愛吃的她也已經很熟悉了,看了一眼功能表就隨口說出了一個以前她很喜歡吃的套餐。她只是隨口根據自己的喜好點了一個她喜歡的套餐,點完才注意到旁邊的跡部景吾目光掃了她一眼,薄葉歌也立馬意識過來了,跡部景吾跟她一起上國中的時候沒少一起吃過飯。但是,跡部景吾記下了她愛吃什麼?我去,這也不至於吧,誰沒事這麼關注別人愛吃什麼啊。

  這麼想著,薄葉歌也就鎮定下來了,只當跡部景吾是在觀察她,反倒很淡定地看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安安靜靜聽被人聊天等開飯。汐留有知是個比較溫和沉靜的男孩子,別人在暢談的時候,除非說到他很感興趣或者跟他有關的話題,否則他很少主動去插話,因此這會兒也是安安靜靜的,偶爾才說一兩句。薄葉歌坐在他旁邊,也就近水樓臺不停跟汐留有知說話,趁此機會好好享受能夠跟弟弟相處的大好時光。

  薄葉歌跟汐留有知說話,所以就是後腦勺朝著跡部景吾,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倒是汐留有知察言觀色,察覺到跡部景吾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主動看向他說道:「跡部哥哥怎麼一直不說話?」

  汐留有知跟跡部景吾說話了,薄葉歌就只好把後腦勺正過來。跡部景吾輕笑了一聲,聲音低沉慵懶,「沒什麼,你們聊。」

  跡部景吾這麼說了,汐留有知又跟汐留奈奈聊了起來。等點的套餐都陸續上來了,聊天也就變成了吃飯,偶爾才有人說幾句話,沒之前那麼熱鬧了。

  汐留有知問薄葉歌,「薄葉姐姐吃完飯就要回京都嗎?」

  「是啊,本來就只是跟著我們學校的網球部教練和部長來看比賽,他們都已經回去了,我這頓飯吃完也要回去了。」

  由於這會兒大家都在安靜吃飯,說話的人沒有之前那麼多了,因此汐留有知這輕聲的一問,聲音雖然小,但是旁邊的人還是聽得見的,至少旁邊的跡部景吾就能夠聽見。

  就在汐留有知說等會兒吃完飯送她去車站的時候,跡部景吾開口說道:「等會兒我送薄葉,你下午還要去學小提琴吧?」

  汐留有知週末的時候都要去學習小提琴,但是根據她的記憶,去學小提琴是下午兩點半的事,吃完飯再送她去車站也就一點半左右就能搞定的事,並不耽誤,頂多就是汐留有知沒什麼時間睡個午覺了而已。

  「這樣可以嗎?」汐留有知還有些猶豫,畢竟在他的印象裡跡部景吾好像也是很充實很忙碌的人啊。

  「正好我也要去京都一趟,順便了。」

  聽到跡部景吾這麼說,汐留有知也就放心了,「那就麻煩跡部哥哥照顧好薄葉姐姐了。」

  這下輪到薄葉歌無語了,弟弟啊你還是太嫩,你跡部哥說順便要去京都八成是在哄你的,他哪能這麼巧要往京都跑啊,京都哪有他那麼多事啊。  


36

  吃完飯,跡部景吾還真如之前所說那般幫汐留有知送薄葉歌回京都。汐留有知對跡部景吾的人品十分信任,因此也就放心地拜託給跡部景吾了。其他隊員飯後也各自散去,於是就只剩下跡部景吾和薄葉歌大眼瞪小眼。

  「你真的要去京都?」

  說實話,薄葉歌還是對跡部景吾的這個說辭不太相信,認為那就是跡部景吾哄汐留有知的。

  跡部景吾一點頭,十分隨意地抬起手順了一下頭髮,「是的。」

  「那走吧,我要坐新幹線回去。」

  跡部景吾也沒說什麼,跟著她一起坐新幹線去了。新幹線到京都要兩個小時左右,這麼靜靜坐著實在是讓人感到有些尷尬。薄葉歌坐在靠窗的位置,腦袋擱在車窗上,輕輕閉上眼睛打算淺眠,反正跟跡部景吾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

  其實她對跡部景吾不是沒有話題可聊,有很多很多想聊的話題,以往跟跡部景吾在一起的時候似乎從來都找不到安靜下來的理由。再沉默安靜的時候,一遇到他就仿佛變得活潑開朗了起來。

  猶記得國中的時候跡部景吾入學不久就成為了網球部的部長,幾場比賽下來就在整個網球部裡大放光彩,緊接著跡部景吾也拿下了學生會會長的位置,更是直接成為了冰帝最耀眼的人。與跡部景吾相比之下,她雖然也算是個優秀的學生,終究是沒有跡部景吾那麼惹眼。很快,學校裡的女生們自發組織成了跡部景吾的後援團,最初只是為了能夠在跡部景吾比賽的時候有組織的給他加油,後來不知不覺就漸漸演變出了一些不太好的風氣。她雖然也人緣不錯,但始終不如跡部景吾那麼惹眼,許多人還是不認識她的,因此當後援團的女生們看到她跟跡部景吾走得近,還沒少找她麻煩。

  ……

  「奈奈,你感覺怎麼樣?」

  她被後援團找麻煩的事,她當然是第一時間就告訴跡部景吾了,因此跡部景吾也拜託朋友多多留意一下她,如果有事立即通知她。這是她當時不知道的,只是在看到跡部景吾找過來的時候驚訝了一下怎麼跡部景吾這麼快就過來了。

  「不怎麼樣,感覺像是吃了蒼蠅。」她也沒什麼好脾氣。

  見到跡部景吾過來了,那幾個氣焰很強的女生也沒了什麼底氣,尤其是……跡部景吾那張怒意十分明顯的臉,讓人害怕。

  汐留奈奈也不是什麼好脾氣,從小到大還沒有人這麼欺負過她,她走上前去抬起那個女生的下巴,用力就是一巴掌。看到女生的臉上浮現出了紅印子,汐留奈奈也只是溫柔的笑,「你是跡部後援團的老大?」

  「……是、是我。」那女生明顯有些怯了,畢竟是理虧。跡部的後援團只是她們幾個人自發組織的,根本沒有得到過跡部景吾本人的承認,最初的時候她們只是為了給跡部景吾加油,因此跡部景吾也就無所謂,可是後來愈演愈烈的校園惡劣事件已經脫離了最初的初衷,跡部景吾身為學生會會長肯定是不會容忍她們這種行為的。更何況……這次好像不小心惹到了不該惹的人,連跡部景吾都親自過來了,還如此的憤怒。

  「既然你是老大,那麼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就要好好聽著,」汐留奈奈溫柔的微微笑著,潔白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女生被打得紅腫的臉頰,「首先,跡部景吾不需要腦殘粉,你們那個什麼後援團該散就散了,做這種事的時候不要打著跡部景吾的名義。第二,跡部景吾不屬於你們任何一個人,所以不要以這種奇怪的名義私自處理跟跡部景吾有交集的女生。第三,如果以上兩點不做到的話,那麼你這張臉可就沒法見人了啊。」

  汐留奈奈說這話的時候仍然是微微笑的,看起來一副好商量的模樣,可是那纖長乾淨的手指在女生紅腫的臉上輕輕撫摸著,讓人心生膽怯。最終幾個女生狼狽的離開,汐留奈奈也松了口氣,裝叉真的好累!

  一轉身,汐留奈奈看到跡部景吾沉著一張臉,滿臉寫著不高興,她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她剛剛演技太浮誇嚇到跡部景吾了?正在汐留奈奈鬱悶的時候,跡部景吾說道:「我該早點勒令她們不許這樣的。」

  感情這人也是在鬱悶他那兇殘的後援團啊?汐留奈奈笑了一下,稍微踮起腳捏著跡部景吾的臉,強行給他扯一個笑容出來,「你才知道啊?你不知道這個星期她們有多倡狂,你們學生會有幾個妹子跟你有工作交接都給她們警告了。你也別鬱悶了,我這不是給你解決了嗎,你就算是要有個後援團那也得是我當團長,全球粉絲後援團團長必須是我,哪輪得到她們啊?趕緊給我笑一個。」

  當時的她沒有怎麼多想,只是覺得在看到跡部景吾出現的時候就可以不用那麼慫了。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說的話也太霸道了點,在跡部景吾面前的時候她怎麼就變得這麼肆無忌憚了,明明是她暗戀他來著……

  也多虧跡部景吾這個人不會對身邊的朋友多想,定位好了是朋友,那麼就會一直以朋友的目光來看你,她也就可以裝作一副坦蕩蕩的模樣做好朋友的角色,因此跡部景吾還從來都沒有發覺過。

  兩個小時的時間在一陣又一陣的昏昏欲睡中過去了,距離京都還有十多分鐘的時間,薄葉歌清醒了一下。看到旁邊的跡部景吾還在睡,她覺得她有必要叫醒一下跡部景吾。這時候是中午,本來就容易犯困,而且兩個人也沒有什麼交流,因此很容易就睡著。不過坐著睡終究是沒有那麼舒服,跡部景吾的眉頭微微皺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做了一個不太高興的夢。

  「跡部?醒一醒,要到站了,不要睡了。」

  睡姿不舒服,睡眠也就淺了一點,跡部景吾一叫就醒了。他緩緩睜開眼睛,有些惺忪,問道:「現在是幾點了。」

  跡部景吾的語氣很輕柔,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仿佛只是一個剛剛睡醒的孩童,語氣裡有著幾分淺淺的依賴感。薄葉歌說道:「兩點半了。」

  跡部景吾的視野也漸漸看清楚了面前的薄葉歌,剛剛醒來時臉上的柔和也收斂了起來,真是睡糊塗了……剛剛竟然以為是奈奈在叫醒他,可是睜開眼睛一看,那分明是薄葉歌。

  到站以後下車,又回到了京都。

  薄葉歌想著跟跡部景吾道個別,既然跡部景吾來京都是有事,那麼總要分別一下。然而跡部景吾跟著她一起出了站,修長的身影站在人群裡,顯然還沒有接下來要去什麼地方,薄葉歌才明白她真是給猜中了,跡部景吾來京都能有什麼事!

  薄葉歌歎了口氣,「你果然是哄汐留的吧?」

  被戳穿了,跡部景吾也沒有懊惱,依舊是神情平淡,他目光掃過來看向她,眼睛裡的深邃一如他方才還未醒過來的夢,「薄葉,我們打一場網球吧。」

  「啊?」薄葉歌無語,「我剛剛被我爸下了禁令,不能再打網球了,就連網球部都要等開學的時候退了。」

  「我知道,我是說,陪我打會兒網球吧,不是比賽。」

  如果只是打著玩玩倒是還可以,又不需要耗費什麼體力,但是她不太明白的是,跡部景吾跟著她來京都到底是為什麼?只是為了跟她打一場網球?那這也太扯了,況且很明顯這也是跡部景吾剛剛才決定的事。不過看到跡部景吾那眉心微微皺起的模樣,她也沒敢多問,如果她仍然是汐留奈奈,她鐵定就問了,可是很遺憾她已經沒有了去問這麼多的立場。

  找到了街頭網球場,從別人那裡借了球拍和網球。

  在這裡玩街頭網球的大多數都是中學生,有幾個人認出了那個人是跡部景吾,因此圍觀的人倒是多。

  「說好啊,只是打著玩玩,我身體不好,不敢跟你認真打,你要是敢較真我就直接認輸不打了。反正我網球生涯到此為止了,直接認輸也不怕丟人。」薄葉歌跟跡部景吾說著。

  聞言,跡部景吾唇角勾起了一點弧度,這是自從夢中被叫醒以來第一次露出有些高興的神情。

  跡部景吾的球發過來,球的力道並不大,看來跡部景吾果然是個守規則的好少年,不愧是她的好竹馬!薄葉歌也就不需要怎麼費力氣,只需要把球打過去就行了。在往常與跡部景吾的比賽中,跡部景吾的優勢就在於他的體力和力量比他大許多,她的優勢在於能夠打出各種各樣刁鑽的球。現在跡部景吾為她的身體著想,放棄了力氣的優勢,整場比賽下來她打得毫不費力,而跡部景吾的比分輸得可憐,周圍圍觀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比賽很快就打完了,這場比賽真的就只是玩玩,薄葉歌連汗都沒出多少。不過打了一場網球,薄葉歌也少了那麼多拘束,離開的時候,薄葉歌忍不住問她一直想問的問題,「你來京都到底是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

  跡部景吾低聲說著,他的眼睛望向前方的高空,目光所及之處很遠,遠得讓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知道,那你跟著我就來了。」

  薄葉歌哭笑不得。

  「從今天在體育館碰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個問題,甚至還跟你說了奇怪的話,後來我又冷靜了下來,」跡部景吾目光平靜的望向前方,眼底是天空的無色,他側過來看向身側的薄葉歌,任由耳邊穿過的風吹散起他的頭髮,「為什麼你跟奈奈一點都不相似,卻總讓我想起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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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有些微微起風了,薄葉歌感覺著自己的頭髮總是被風吹起來,幾根細軟的髮絲拂到臉上,癢癢的擾人心煩。

  「為什麼你跟奈奈一點都不相似,卻總讓我想起奈奈。」

  跡部景吾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用上了疑問句的句式,但是語氣卻並不是一句疑問句。他沒有要問她的意思,他只是在說出他心中的煩惱罷了。薄葉歌站在跡部景吾的旁邊,得知了跡部景吾來京都並沒有什麼正事之後,她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跟跡部景吾道別了。就這麼靜靜站在跡部景吾的旁邊,任由風吹過,不言一語。

  看著跡部景吾的口中念著自己的名字,眉頭微皺的模樣,薄葉歌的心裡也說不出口的難過。印象裡的跡部景吾從小大到都是驕傲且自信的活著,哪怕遇到了十分為難的事,到了他的口中也不過是一件「本大爺無所畏懼」的小事,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模樣。有些慶倖自己在跡部景吾心中的位置竟然如此重要,薄葉歌回想起來那天在東京醫院的病房裡,忍足侑士很是紳士友好的告訴她跡部景吾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就連那天落進病房裡的有些涼薄的陽光都仍然記憶清晰。

  心口堵了一下,薄葉歌竟然有些沒有忍住問出口,「奈奈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

  薄葉歌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立場是沒有什麼資格問出這句話的,這樣問著就像是介意心愛的少年愛著另一個女生。跡部景吾聽清楚了她的問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那想來驕傲自信的臉上出現這樣的神色,比平常看來多了幾分冷意。

  見跡部景吾沒有說話的意思,薄葉歌也多了幾分尷尬,趕忙給自己打圓場,「也對,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奈奈跟我說過。現在奈奈出事了,你這樣也是人之常情……」

  「奈奈是我喜歡的人。」

  她的尾音剛落,跡部景吾的聲音就如此堅定冷靜的說出口。

  拂過臉的風仍然吹著細軟的髮絲,擾得人心癢癢。

  薄葉歌驀然怔住,說不出話來,可是除了突如其來的不知所措,她的心裡竟然沒有那種幻想了很多次被告白後的空白。薄葉歌緩緩開口說道,「你剛剛說,你喜歡的人,是汐留奈奈。」

  跡部景吾的聲音就在耳畔,如此熟悉悅耳,低沉的嗓音帶著優雅的語調,再一次確定了她心中想要知道的那個答案。大腦空白了片刻,緊接著往日那些回憶也仿佛找到了合適的答案,全部都一一說得通了。

  忍足侑士說,跡部的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喜歡跡部是不會有結果的。

  所以,在洛山與冰帝比賽的那天,跡部景吾看到她那熟悉的球風,事後對她是態度是冷漠凜然而不是驚喜,他說著你不必在我的面前刻意模仿奈奈,奈奈是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

  薄葉歌仍然在驚怔中,方才一直被風拂到臉上的髮絲也不覺得煩人了。

  這時候跡部景吾已經恢復了冷靜,仿佛剛才說出口的話是他心中的一個宣洩口,他轉過身看著她,不再是今天碰面以來那有著反常反應的跡部景吾。他看向她的神情也已經恢復了原狀,就如同面對一個剛剛見面不久的人一般,自信驕傲中帶著禮貌友好,「很抱歉今天給你帶來的困擾,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與奈奈的確很是相似,但是你終究不是奈奈。一切就到此為止吧,我不會再來京都了。」

  說完,跡部景吾點頭一個笑意的目光示意禮貌的道別便抽身離去了。

  在說出喜歡的人是奈奈的那一刻,他大概是再一次提醒了自己薄葉歌不是汐留奈奈吧……今天碰面以來的反應估計也是因為還在迷茫吧,被她那與奈奈驚人相似的地方搞得心中迷茫,不知道是該放過她,還是把她當做奈奈。可是,在說出喜歡的人是奈奈的那一刻,他終究是明白了,她不是他的奈奈。

  看著跡部景吾離開的背影,修長的身影在吹著微風的夏末裡顯得有些落寞,這讓薄葉歌心中疼了起來,她忍著眼中的濕潤,朝著跡部景吾說道:「跡部,你相信唯心還是唯物?」

  跡部景吾轉過頭來看著她,有些不解。

  「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的存在是有錯誤的,奈奈不是奈奈,薄葉歌也不是薄葉歌。」

  她忍著心裡那憋了很久的心裡話,多少次想要不顧一切上去告訴他,奈奈就在你旁邊啊,一直都在,可是終究害怕他以為那只是一個荒唐的謊言。

  果然,跡部景吾聞言只是唇角帶了點笑,眼底仍然有些落寞,充滿清醒,「這個世界上只有奈奈,我會等她醒來。」

  說完,跡部景吾就轉身走了,漸漸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薄葉歌站在街頭網球場,耳邊的風很是溫柔,一遍又一遍安撫著她的心,可是心口的疼痛仍然在清晰地刺痛著她的神經,她站在原地捂著眼睛,不想讓眼淚流下來。

  不要等了……如果奈奈不會再醒過來……

  心口越來越痛,讓人無法分清楚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幻覺,眼淚終於突破了阻隔從捂著眼睛的手心流了下來。

  多少次想要告訴你,不想看著你為了我而失神的模樣,也不想看到你為了我而分心的模樣,最不想的是你從此心裡只有奈奈,再也看不見其他人……

  心臟越來越痛,就好像有人撕扯著她,可是意識依然那麼清晰。

  週末回家在陽光正好的午後陪著爸爸下將棋,輸了之後撒嬌著裝哭。

  喜歡吃黑川叔做的料理,一回到家就纏著黑川叔做拿手好菜,每頓都吃好的,不怕胖,就怕開學吃不到。

  陪著汐留有知放學回家的路上,看到髒兮兮的小貓從垃圾桶裡翻出來,溜溜轉著的眼睛像是琥珀,又像是黑夜的星星,汐留有知溫柔的笑起來,微微彎下腰碰了一下它的耳朵。

  她在跡部景吾家的幾排大書架面前迅速流覽著,拜託跡部景吾把那本看起來很有趣的《我是貓》借給她,事後還寫了一份讀後感給跡部景吾,他看了之後拿起筆給她寫下批閱。

  立海大終於放了假,她坐在回家的車上,開心的給媽媽發了一條資訊說她馬上就回家了,還讓跡部景吾來接她。

  好累,媽媽,我好想回家啊……

  怎麼過了這麼久,跡部還沒有到站來接我,他不會是有事失約了吧……

  嗯?好像有人在大聲呼喊著躲開快點躲開,是在說我嗎?好像聽到耳邊有車輛尖銳的聲音,人群間也響起騷動,大家在吵什麼啊……

  ……

  「情緒波動很大,加上之前運動過量對身體造成的損害使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元氣,恐怕以後的體質也會變得很糟糕,需要注意的事項很多,你們要好好看管她。」

  「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但是在得到我的許可之前,你不能離開醫院,學校那邊我會給你請好假,你給我老實待在醫院裡。」

  頭頂的天花板是單調的白色。

  薄葉歌毫無精神的癱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現在她不僅被強行退了網球部,就連學校都不能去了。薄葉明原關心孩子的方式真的是生硬又強勢,完全按照他的意願來,從來沒有她的什麼意見,她也漸漸明白了為什麼原本的薄葉歌會變成那樣孤僻又尖銳的性格。

  還是剛剛從薄葉歌的身體裡醒來時的那個病房,臨床的八木千早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被抓回了醫院,聽著八木千早講她的經歷,說她其實是個不良少女,跟別人打架的時候出事了,好不容易治好了被放出了醫院,結果又鬧了一通亂七八糟的事,這下子又回來一起做病友了。八木千早這麼講著,還笑嘻嘻的問薄葉歌,「你說你怕不怕我啊?我打架很行的。」

  薄葉歌沒有什麼興致,不能出去浪的人生跟鹹魚有什麼區別,因此薄葉歌只是懶散的回答著,「我怕你什麼?以前我喜歡的男生在學校裡很受歡迎,很多女生組織成他的後援團,看我跟他走得近還來找我麻煩,還不是被我揍了。」

  「她們傻啊?她們人多不知道反抗你啊?」

  薄葉歌故作冷酷一笑,「她們哪敢,那男生喜歡的是我啊。」

  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色彩,雖然只是個玩笑話。可是這一段時間她躺在病房裡,能做的事只有回想自己記憶裡的東西,漸漸的往日裡跡部景吾的反應也變得更加有理有據,可惜的是,那時候的她不知道跡部景吾喜歡他,他也同樣不知道。兩個人都太會藏了,也太彆扭了,大概就是如此吧。

  八木千早一聽,哇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很是八卦,「那你們在一起了吧!是不是就是上次你住院的時候每天來看你的那個男生?」

  「我們沒有在一起,而且不是那個人,我說的那個人你還沒有見過,你見到的那個人……是我現在的班長,也是我的好朋友。」

  聽她這麼說,八木千早更是來勁了,「你們班長也很不錯啊!既然不能在一起的話,跟班長試一下嘛!班長很棒啊!」

  薄葉歌瞪她一眼,「你以為是挑水果啊,賣相不錯就裝進袋子裡。」

  心好累,她已經不想再去想了。

  況且她這身體,註定只能孤獨一生吧。  


38

  由於不能去學校,就連外出也只能在醫院附近這一代,薄葉歌只覺得人生蒼白無力。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這樣搞得像是她是個絕症病人一樣……不過好像也差不多是這樣。

  最悲劇的是,就聯手機都被收走了,說是手機輻射大,對她心臟不好,她現在是很重要的恢復期,要杜絕一切危害源。反正……薄葉明原說什麼就是什麼,她靠著人家的錢活著,沒道理不聽話。因此目前薄葉歌的生活狀況就是,除了醫院大廳的電視以外,她對外界的世界真的是一點都不瞭解。她從小到大就是一個愛玩好動的人,家裡人又寵著她,任由她自由生長,這段時間的住院生活平淡如水,但是她竟然也不覺得難受。好多好多的心思情緒,在這樣平靜的時間經過裡變得越來越靜。

  不過薄葉明原倒也算是貼心,怕她實在無聊,給她買了許多書,甚至還有幼兒玩具……比如說拼圖什麼的。

  八木千早跟她境況一樣,因此通常就是兩個人湊在一起拼一份幾百塊甚至一千多塊的拼圖,一副拼圖能拼上好幾天。

  按理說,病房裡是允許病人來探病的,但是八木千早那幫一起打架的好友根本不能通過他老爸那關,因此也就至今沒有一個人來看望八木千早,而薄葉歌……她也不知道薄葉明原有沒有什麼特殊吩咐,反正這個病房裡除了她們兩個還沒有人來看望過她們。

  病床的床頭桌上放著一本日曆,這也是薄葉歌在醫院附近的商店裡買來的,上面圈畫著日期,不知不覺竟然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月。

  上午睡了一會兒之後想喝水,薄葉歌就出去打水,拎著水壺回來的時候八木千早已經醒了,而且把昨天她們兩個用了一整天才拼好的拼圖給破壞了!

  床頭放著一個日曆,圈畫著的日期距離住院進來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月,學校那邊也開學了差不多一個月了,說實話她還挺想回洛山看看的。成為薄葉歌之後,雖然一開始的學校生活並不是那麼順利,但是在她的努力之下,也得到了同學們的認可,有了幾個不錯的朋友。在醫院裡住院的這一段時間,整個世界都平靜如水,她竟然覺得過了有半個人生那麼長,無論是汐留奈奈還是薄葉歌都仿佛是她的前世那般。

  把水壺放下,薄葉歌佯裝怒了瞪一眼八木千早,「我們倆昨天忙活了一天,你一大早就把它破壞了,你自己給我拼好。」

  八木千早略帶歉意的笑著,「哎呀,無所謂嘛,反正我們也沒有什麼事做,我又不喜歡看書,就只能玩玩拼圖了,你讓我拼到天荒地老都行。」

  薄葉歌把東西收拾了一下就過來跟八木千早一起拼拼圖,八木千早說得對,她們在這裡的住院生活除了聊聊天就只能玩玩拼圖了,幸虧這還有個同病房的病友,不然真的是要悶死了。

  「你那竹馬君也不來看你,看來你們是真的鬧掰了啊?」八木千早問著。

  薄葉歌就這麼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又沒有什麼新鮮的事發生,因此兩個人聊天都是聊自己以前的經歷,薄葉歌當然也就撿著一些事給八木千早聊。關於跡部景吾……薄葉歌只說他們以前的青梅竹馬之情,可是為什麼不再聯繫了,薄葉歌卻不能說因為她不是汐留奈奈了,她笑了笑說道:「對,大概是鬧掰了吧,他不相信我說的。」

  「你那也是可惜,那你們班長呢,那小哥也不來看你。」

  八木千早的語氣帶點小太妹的痞氣,薄葉歌忍笑,戳一下她的臉,「什麼小哥小哥的,人家比你大。他忙,哪有閒工夫來看我啊,再說了我在這裡又死不了。」

  說完這話,薄葉歌的笑容很快就斂了下去,嘴上說得有理有據,可是心裡同樣有著那樣一個期望。

  有多久沒見了?好像自從赤司夫人忌日拜別那天起,有一個多月沒有見了。

  拼圖拼了幾十塊,估計這一天拼完這一千多塊的拼圖有點困難。這時候有個小護士敲門,「薄葉歌,有人來看你了哦。」

  「啊?我這就過去。」薄葉歌有些怔愣,腦袋都還有些發懵。

  小護士通知完就走了,顯然這事也不急。可是薄葉歌在聽到護士的話之後就匆匆忙忙把拼圖放下,拿到鏡子迅速地整理著頭髮,八木千早見她這樣,忍不住笑道:「真羡慕你,還有人來看你,是誰啊,你這麼著急見?」

  聽到八木千早的話,薄葉歌匆忙穿鞋子的動作稍微停緩了一下,怔愣著說道:「我也不知道是誰……」

  但是心裡就好像有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催促著她讓她快點見到,一定要快點見到。

  在聽到小護士說有人來看她的時候,她心裡第一個想到的名字和面孔,她心裡想的是,他終於來看她了嗎?

  八木千早還笑道:「不知道是誰你還這麼急著見,我看你八成是猜到了吧,你啊,跟你那小竹馬好好講講,別再鬧掰了。」

  薄葉歌沒仔細聽八木千早說的話,她穿上鞋之後就匆匆出門了,只嗯嗯了幾聲答應著。

  從病房到大廳的距離並不遠,可是薄葉歌仍然一路小跑,到了大廳轉角了,薄葉歌的腳步才慢了下來,均勻著自己的呼吸。頂層病房大廳的人不多,這個時候更是顯得有些空曠,清冷的氛圍裡,他靜靜坐在長椅上,在她走過來的時候他的目光也朝著她這邊看了過來。看到了她,赤司征十郎緩緩站起身來,朝著她走過來,見她呼吸還有些不穩,說道:「這麼近的距離,跑什麼?」

  薄葉歌只是笑了一下,「我怕你等急了。」

  對於她的說辭,赤司征十郎不置可否,不去表達他的相信,也不去戳穿她,只是唇角淡淡笑了一下。

  薄葉歌也不覺得尷尬,只是笑,「那我們下去走走吧,這裡好悶啊。」

  「學校開學一個月了,這段時間是不是特別忙啊?」

  從頂樓下來到醫院的小花園裡,薄葉歌一直在說話,她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過那麼多的話題。許久未見大概就是這樣的反應吧,薄葉歌是這樣想。不過她最想知道的,仍然是為什麼這一個月的時間他都沒有來看過她。雖然她給過自己很多理由,比如說,赤司很忙的,赤司跟她也就是朋友不來也不算什麼,可是在見到赤司征十郎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她其實很想很想見到赤司征十郎。

  很想很想,以致于在聽到護士小姐說有人來看她的時候,她第一想到的人竟然是赤司征十郎,等她意識到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腳下的步伐像是被這樣的信念驅使著,當她終於見到靜坐在長椅上的赤司征十郎時,他望過來的目光一如既往平靜溫和,她心裡懸著的急切也在他的目光裡歸於平靜。

  「開學之後學校組織了一次遠足旅行,昨天才回來。」

  「原來是這樣啊。」聽到了赤司征十郎的理由,薄葉歌心裡也松了口氣,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剛剛抬起頭,沒想到赤司征十郎正在看自己。溫和的眼睛裡有著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淺淡,卻仿佛看到了深處的地方,讓薄葉歌有些窘迫,她抓了抓頭髮,問道:「怎麼了嗎?」

  「沒有什麼。」

  赤司征十郎也不說其他的什麼,但仍然是目光含著淺淡的笑意看著她,這目光看得她有些心虛。腳步緩慢的在醫院的花園裡散著步,這時的天氣還不錯了,生機盎然,陽光落在薄葉歌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通透。

  頂不住赤司征十郎那看起來像是看穿了一切的目光,薄葉歌歎了口氣說道:「我只是覺得,我們怎麼也算是朋友吧,我住院這麼久了你都沒有一點消息,心裡怎麼想都有點難過。」

  「因為是朋友嗎?」赤司征十郎的語氣也是溫和,一如他看向她時眼睛裡淺淡的柔和。薄葉歌一時有些不知道作何回答,這時候赤司征十郎眼睛裡的柔和一眨,那一瞬間讓人心跳起來的悸動如同錯覺一般消失,他淡淡說道:「很抱歉,走之前應該來跟你說一聲的。」

  跟平常一樣的交流方式,明明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啊……

  薄葉歌回了神,笑了一下,說道:「那沒關係啦,只是醫院裡有點寂寞而已,能夠有朋友來看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我從小也沒有怎麼生過病住過院,薄葉叔叔又把我的手機收走了,我更是無聊要死了。」

  赤司征十郎也是已經知道她是汐留奈奈的事了,薄葉歌說起話來也毫無顧忌的不以薄葉歌的身份自居,聊起以前的事也感覺更加輕鬆。聞言,赤司征十郎笑了一下,「你那麼喜歡玩的一個人,確實是讓你為難了。不過遠足旅行回來後也沒有什麼忙的事了,你不會再無聊了。」

  花草生機盎然,陽光落在草木上更是多了幾分生氣,只是薄葉歌的臉色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更加蒼白。

  這樣病態虛弱的模樣與記憶裡笑容溫暖如豔陽的女孩子大相徑庭,唯有她說話時的笑容神態依然是那般用不完的活力的模樣,第一次撞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般笑著開玩笑騙他說她是天使。

  你不會再無聊了,我會陪著你的,就像你曾經陪在媽媽的身邊一樣。  


39

  赤司征十郎待了一個下午就走了,不過他真的說到做到,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真的是一有空就會來醫院看望自己。

  薄葉明原一如既往的工作很忙,除了安排醫院裡的醫生看好自己以外,很少來醫院,可是儘管如此,她仍然沒有什麼自由。赤司征十郎來看望自己,井上夏樹也跟著赤司征十郎來過幾次,這讓薄葉歌不由有些感動。她剛剛成為薄葉歌的時候還受盡班上同學的輕視和冷眼,現如今她有了可以交心的朋友,讓她感到世界真的是非常美好。

  井上夏樹來的時候,講起學校裡的事,比如說她們認識的那誰誰跟誰在一起了,比如說誰誰誰跟人打了一架,講起課程教到哪裡了的時候,薄葉歌是真的一頭霧水。

  井上夏樹歎了口氣,「我還記得上學期剛開學不久的段考,你成績突飛猛進,還跟赤司同學一樣提前交卷,那時候我才感覺我是第一次正式認識你,特別的羡慕。」

  「沒事,我會很快補上來的。」薄葉歌笑了笑。

  原本的薄葉歌成績很差勁,而她自己的成績不錯,成為薄葉歌的時候學的也正是自己在學的課程,因此她的基礎很容易跟上來得高分。這已經是新學期了,學的也是新的內容,她這學期一天都還沒有去,什麼都沒有學,當然是什麼都不懂。

  「你要住院到什麼時候,你家裡人都不擔心你的學業嗎?」

  「我也不知道我要住院到什麼時候,學業什麼的……我只要能活著就已經夠了吧。」

  薄葉家的家業養著一個混吃混喝的女兒是足夠的了,薄葉歌原本的人生經歷就是三天兩頭的請假,尤其是在早期病情還不穩定的時候,因此薄葉歌的課業從小就很差勁,倒也就不當回事了。這樣的身體狀況,誰也不知道能夠活到什麼時候,能夠活著就已經足夠了。

  也許是這個話題顯得有些沉重了,井上夏樹連忙換了一個比較輕鬆的話題,「我是跟著赤司班長來的,赤司君三天兩頭往你這裡跑,現在全校都知道你們的事了,你什麼時候給我個准信唄?」

  只是沒想到井上夏樹換的這個話題……更加的不輕鬆。

  薄葉歌吐血,「全校都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等我知道全校都在八卦你們的事的時候,已經有人到我們班來打探你的消息了,學校論壇裡也有不少帖子在扒你,你一點都不知道?」

  「我能知道什麼,我手機都沒有,與世隔絕了。」薄葉歌無奈的聳聳肩。

  這麼一說,井上夏樹也就反應過來了,她拿出自己手機打開學校論壇,首頁就掛著一個關於薄葉歌的帖子。井上夏樹搜索了一下關鍵字,跳出來一連串關於薄葉歌的帖子,連薄葉歌自己都有些無語。

  《赤司男神三天兩頭往醫院跑是為什麼?你們誰來扒一扒?》

  《赤司君跟薄葉妹子絕壁有一腿,貼內有真貨,不服來辯!》

  《扒一扒這些年倒貼赤司君的妹紙》

  ……

  下麵一連串的帖子五花八門,看得薄葉歌眼花繚亂。還有人開帖子匯總了她的各種事件,從她出戰網球賽的英勇事蹟到她體育課蹺課去吃了一包泡面的大事小事,看得她目瞪口呆。

  井上夏樹要去上個廁所,薄葉歌就拿著井上夏樹的手機隨便打開一個帖子看著,裡面的跟帖內容她也飛快的流覽著。

  「好幾個月前薄葉歌還在籃球部鬧著見赤司,結果被一球打進醫院的事你們還記不記得?赤司討厭薄葉歌明擺著的啊。」

  「樓上你這就不知道了,這劇情早就發展了,薄葉歌去打網球賽的時候我還在觀眾席上看到了赤司君呢。」

  「是時候放出幾張學園祭上薄葉歌表演的高清美照了,你們繼續扒,我先舔為敬。」

  「我再爆一個料,暑假的時候我在東京遊樂場看到赤司跟薄葉一起。」

  「樓上爆料要負責啊。」

  ……

  薄葉歌看得入神,根本沒有注意到門口已經有人走了進來,等到薄葉歌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溫和的嗓音在耳邊出現,她才猛然回神。

  「在看什麼?」

  薄葉歌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一驚,下意識一丟手機,抬頭看到來人是赤司征十郎,她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把手機螢幕倒扣在一邊,這才笑著說:「也沒什麼,夏樹來過,我在用她手機隨便玩玩等她回來。今天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也不算早了,井上同學都已經到了。」

  赤司征十郎在旁邊坐下,看了一眼被她放在一邊的井上夏樹的手機。薄葉歌再次把手機拿起來,把論壇關掉,其實也沒有什麼嘛,就是看看關於自己的八卦,只不過恰好當事人另一方赤司征十郎也在旁邊而已,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嘛。十分淡定從容的把論壇關掉以後,薄葉歌看了一眼時間,才發現井上夏樹去了有五分鐘了,難道是拉肚子?

  「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想問你一下。」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清冷中帶著柔和,他目光看過來,也是淡淡的,「在出去遠足旅行之前沒有告知你一聲,你是否有些埋怨我?」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這讓薄葉歌有些小小的詫異,她的確是有些不開心,但說不上埋怨。只是在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裡平淡如水,醫院裡蒼白的時光磨平了她心底裡的很多渴望,也讓她漸漸更加明白自己的想法。

  「只是聽井上同學說起時,覺得你多少回埋怨我吧。」

  「夏樹她說什麼你隨便聽聽就好了……」

  看了一眼論壇裡的熱議,再加上井上夏樹跟她說起的事,總覺得她開始想湊cp了。

  赤司征十郎聞言依然只是溫和淡然的一笑,「所以我想來問問你的想法。」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清冷,語氣溫和,緩緩的語調如同清涼的溪水流淌進了心底,不知不覺卻讓人感到自然和舒服。

  在剛剛被薄葉明原安排在醫院裡住院的時候,事發突然,她是因為情緒起伏過大而造成的,醒來的那幾天也一直在想著關於跡部景吾的事。八木千早也回來一起住院,她滿面愁容,唉聲歎氣,八木千早終於是忍不住了,問她怎麼回事,她就當做一個樹洞講著自己跟跡部景吾的事。

  從小的時候還未相互見面就被父母拿著比較,到長大以後共同競爭共同進步成為最好的朋友,從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無望的暗戀,到知道跡部景吾喜歡的人也是自己。八木千早再問他們接下來的發展,她卻沒法講,只能以一句「以後見面都難了」為結尾結束了。

  講完了這數個春秋,薄葉歌自己也長歎了一口氣,可是感覺不是沉重,而是仿佛終於放輕了一個壓抑在心口的巨石。她第一次把自己跟跡部景吾的事如此詳細的講給別人聽,在說的過程中自己也越來越明白,有的事,即使回到從前也不會回去了。也許她變成薄葉歌是天意弄人,但是也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告知了這種可能有多麼渺小。

  薄葉歌很真誠的微笑著,「我沒有埋怨你,你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就來看我,我很感激。」

  赤司征十郎聞言後,那眼底如同溪水緩緩流淌的柔和更甚,他坐在她的旁邊,此時緩緩站了起來。身影遮擋住了她面前的光,赤司征十郎的那面容不再那麼清晰,讓她有些捉摸不透。在她有些不明所以之際,他緩緩前傾身體,那眼底的光和淺淺的暖讓她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等她想起應該做點什麼的時候,赤司征十郎的面容已經近在咫尺,微熱的呼吸灑在臉上。

  「我回來了!」

  隨著聲音出現,上廁所已久的井上夏樹回來了。她進來的時候,赤司征十郎的嘴唇已經離開了她的臉,淡然從容的站直身體。

  薄葉歌還在怔愣著臉頰上輕柔溫熱的觸感,她聞聲回過神來,抬頭對著井上夏樹笑了一下,「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啊?」

  「我找了一會兒廁所在哪,沒想到廁所人多,還排了一會兒隊。」井上夏樹笑著說,她眼睛看了一下旁邊的赤司征十郎,「赤司都已經到了啊?那我去的夠久的了。不過,赤司你站著幹嘛,你怎麼不坐啊?」

  井上夏樹後面這句話讓她窘迫不已,其實人家赤司征十郎原本是好好坐著的……只是突然不知道為什麼……

  井上夏樹和赤司征十郎在這裡陪了薄葉歌玩一會兒,井上夏樹沒少暗藏心機的說著湊cp的話,加上之前赤司征十郎那突如其來的舉動,薄葉歌感覺自己的臉都在發熱。等到他們要走的時候,井上夏樹走到門口轉身之前還給薄葉歌比劃了一個加油的手勢。聯想到赤司征十郎方才的舉動,薄葉歌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該做出怎麼樣的回應,等井上夏樹走出去之後,薄葉歌就微低著頭。

  「我回去了。」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還在身邊,溫和輕柔,淺淡的音調卻讓人的心都有些發顫。

  「我也很感激你的感激。」

  薄葉歌還是沒敢抬頭去直視赤司征十郎,語氣故作鎮定說道:「嗯……路上小心。」

  等到赤司征十郎也離開了,整個房間都變得寧靜下來,許久後,薄葉歌才緩緩撫上自己的臉頰。

  剛剛那是……為什麼有那樣的舉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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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薄葉明原似乎是不打算讓薄葉歌上學了,到了九月份仍然沒有讓薄葉歌回學校的勢頭。每天看看書、玩玩拼圖玩具和跟別人說說話,過著完全沒有電子產品的原始生活,饒是她這麼喜歡給生活找樂子的人也覺得有些無趣。

  「自由和命,你選哪個?」

  八木千早問過薄葉歌這麼一個問題,難得的充滿哲學意義,讓薄葉歌很是驚奇。

  她這條命本來就已經算是撿來的了,雖然很多事都已經不如人意,沒有了健康的身體,也無法與想見的人相見,好多好多的事都無法繼續完成,但是她能夠有幸活下來,哪怕是以薄葉歌的身份,能夠看著他們,就已經是很滿足的事了。更何況……還有一個例外不是嗎?想到這個,薄葉歌的眼底不由多了幾分笑意。

  雖然至今想起來仍然會覺得不可思議,赤司征十郎居然猜到了她是汐留奈奈,並且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赤司征十郎本來就是極聰明的人,又是與她朝夕相處,她的改變他能夠看在眼裡也是料想之中的事。如果……跡部景吾也能夠與她朝夕相處,恐怕也能夠發現她是汐留奈奈了吧,只是可惜了,造化弄人。

  八木千早問的那個看似很有哲學意義的問題,她的答案是選擇了命。她的身體狀況她知道,因此對於薄葉明原讓她長久住在醫院裡的事她也沒有什麼怨言,她還想聽到更多更多關於這個世界上她想知道的事。

  薄葉歌還在想她什麼時候可以走出醫院的時候,薄葉明原竟然同意她出院了!那天來的人是赤司征十郎,他來之前給她打了電話,她還以為他只是如往常那樣來看望自己,但是電話打通以後他卻是說,「換好衣服,跟我一起出去,等會兒我來接你。」

  「去哪兒?」薄葉歌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上學期你投稿參加的一次作文比賽獲了獎,薄葉叔叔同意讓你去領獎,所以我過來接你。」

  赤司征十郎說得很是簡單明瞭,薄葉歌的大腦也緩過神來,想起原本的薄葉歌從小就內向孤僻,獲獎更是從來沒有的事,薄葉明原也許是覺得這事十分難得吧,去領個獎也不會出什麼事,因此也就同意了。不過……這少不了赤司征十郎的功勞吧,他是她的班長,他跟薄葉明原說這事也是合情合理。這難得一次的出院機會,可是赤司征十郎爭取來的,她想得明白,於是趁著電話還沒掛斷她趕緊說道:「謝謝赤司!我在這裡等你來哦!」

  聽她語氣裡明顯的透露著開心,赤司征十郎的唇角不由有了一些柔和,低笑了一聲,說道:「嗯,我馬上就過來了,奈奈。」

  奈奈……薄葉歌握著已經掛斷的手機,唇角有些不由微微笑起來,是啊,她仍然是奈奈。

  領獎不過是個簡單的藉口,借著這個機會,薄葉歌也出來好好透了透氣。礙於身體還需要恢復,薄葉歌也不敢太過放肆的玩。領獎現場都是各校的人,這是一個全國範圍的比賽,獲獎的人也就來自全國範圍。不過由於路途遙遠,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去東京領獎,頒獎的典禮也就沒有搞得特別盛大。

  薄葉歌跟著赤司征十郎去了東京,她一路上也沒有問過獲獎的有哪些人,因為誰獲了獎並不重要,說了她又不認識別人,她只知道她拿了個三等獎就是了。到了主辦方的領獎臺,來的人還是挺多的,薄葉歌跟在赤司征十郎旁邊,隨著工作人員的指示到了等候的地方。隨著主持人的開場,頒獎的人一個接一個上去,快要輪到薄葉歌的時候,突然有人走到她的身邊,似是有些不確定,到了跟前了才有些驚喜地說道:「薄葉姐?」

  薄葉歌聞聲轉頭一看,竟然是汐留有知,自從上次暑假隨同網球部去看比賽之後就好久沒見了,這會兒一看竟然覺得汐留有知又長高了一些,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就是發育得快啊。薄葉歌連忙笑著回應,「你怎麼在這裡啊?」

  「我來幫忙領獎的。」汐留有知笑起來很是乖巧。

  汐留有知看到了薄葉歌旁邊的赤司征十郎,略微怔了一下,似乎是覺得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對方是誰。薄葉歌正想著要介紹一下,她跟赤司征十郎認識也是偶然碰面的私交,汐留有知倒是不認識他。這時候聽到了工作人員提醒她準備入場了,她的話也就只好吞了回去,臨走前給赤司征十郎和汐留有知道了別,赤司征十郎只是柔和的笑了笑,「去吧。」

  大概是因為汐留有知在旁邊,赤司征十郎倒是沒有叫她奈奈。說起來,自從赤司征十郎知道她是汐留奈奈以後,似乎也開始慢慢改口叫她奈奈,當然她也是很樂意這樣的,她始終覺得自己原本的名字最親切最好聽。

  上了舞臺領了獎,薄葉歌就站到了一邊。頒獎的排名是從低到高來的,她是三等獎,之後才是二等獎和一等獎。二等獎頒完了,還沒有見到汐留有知上來,她不禁有些好奇了,汐留有知是幫誰領獎啊,這水準還挺厲害的!

  汐留有知的朋友很多,他為人乖巧,上的學校也是數一數二的好學校,認識有這種能力的朋友也是情理之中。她一一排除猜測著,她這個弟弟到底是幫誰領獎啊,這時候就聽到了主持人聲音高昂的喊出了一個名字——

  「一等獎的獲獎者,跡部景吾!」

  薄葉歌的心突然的一跳,目光看到汐留有知走了上來,代替跡部景吾拿過了獎盃,心裡難以言喻的平靜。無法感知,如果來的真的是跡部景吾,她會不會還是如此平靜?可能仍然會吧……因為他也會這樣做到的,不是嗎。

  目光掃向台下,赤司征十郎靜靜地站在人群裡,目光淡淡的,正看著她這個方向。陽光正好,赤司征十郎站在人群裡,顯得有些暖意。頒獎典禮舉行得很快,下來的時候,薄葉歌徑直朝著赤司征十郎那邊走。身後的汐留有知很快就跟了上來,笑著說道:「薄葉姐姐的作文寫得很棒,我看過的哦。」

  被弟弟誇了她還是很開心的,她下意識想去摸摸他的腦袋,但隨即意識到了這個舉動對現在的她來說有些不合時宜,因此她有些尷尬的把手縮了回來,「得到你的誇獎還真是感到開心呢。」

  汐留有知仍然是乖巧的微微笑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目光看她一眼,說道:「過幾天就是跡部哥哥的生日了,到時候你也會去嗎?」

  汐留有知的聲音禮貌柔和,薄葉歌聞言愣了一下,這已經是九月底了,距離跡部景吾的生日的確已經沒有幾天了。她跟跡部景吾認識了那麼多年,幾乎每年的生日都會送他生日禮物,就連他在英國上國小的那幾年,熟悉起來之後她也會隔著大洋寄禮物給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她會沒法在他身邊祝他生日快樂,因此也就沒有意識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已經在眼前了。

  似乎是看到了薄葉歌面色有些尷尬,汐留有知連忙略帶歉意說道:「我記得之前薄葉姐姐跟跡部哥哥他們都認識,以為薄葉姐姐也會去的……」

  看到汐留有知有些愧疚的模樣,薄葉歌有些不忍,趕緊反應過來打著圓場,「去給跡部慶生的人應該很多吧,他都還沒有來得及邀請我呢。」

  「沒關係啦,跡部哥哥不會在意這些的,如果薄葉姐姐要去的話,跟著我去就可以了,我會帶著你去的。」汐留有知溫柔的微笑著,乖巧且帶著暖意。

  這麼說完,他又自顧低聲喃喃說道:「雖然跟薄葉姐姐認識才沒有多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感覺我們好像很熟悉一樣,希望我這麼做不會讓你感到有什麼唐突。」

  到底是親生弟弟……儘管接觸不多,但是那種感覺是不會欺瞞人的。她在醫院住院的那幾天裡想了很多,心想著等時機差不多了就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把實情傳遞給家人吧,雖然事情說起來荒唐可笑了一些,但萬一會有人相信呢?之前的時間裡,她發愁身處在京都不能跟家裡人碰面,如今拐到了汐留有知,也不怕沒機會碰面了。如果能夠信她的話最好,如果不相信……那也就算了吧,薄葉歌的這個身體能熬多久呢,叫他們知道了也是多傷心一回,能多活這麼幾個月都已經是賺來的了,多看兩眼這個世界,多認識些人,也不算是賠本生意。

  更何況……

  赤司征十郎已經緩步走到了她身側,溫和帶笑的臉上依舊那麼從容,「到時候我也會去的,如果薄葉要去的話,我會帶著她到東京去。」

  他的聲音清冷,卻溫和如水。

  更何況……會有人信她的,不是嗎?  


41

  「病人的心跳微弱!」

  「準備電擊!」

  ……

  經過一夜的戰鬥,薄葉歌有幸醒來的時候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身體虛弱的躺在病床上,伸出手摸了摸心臟的位置,那裡依然在有節奏有生機的跳動著,但就在昨天晚上入夜以後,差點要了她一條命。心臟突然撕裂的疼痛讓她整個人都從床上滾了下來,手腳都在不聽使喚的掙扎著,那是她成為薄葉歌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劇烈的疼痛,簡直……生不如死。

  她不怕死,她本該早就死去的,能夠多活這麼一段時間也算是值了,她只是覺得這病發作起來簡直要命,死的過程太難受了。她這種病症的病房左右都是有值班人員的,在聽到她掙扎的聲音之後,她第一時間被送進了急救室進行搶救,這條命居然又撿了回來。

  她的主治醫師站在她的病床前,一向無多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憂心,在他叮囑了一大堆注意事項之後,他又歎了口氣,仿佛壓著什麼心事似的,那一向無多表情的臉也多了幾分人情味。

  「在你一出生的時候,薄葉先生就把你送到了我這裡,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不瞞你說,在我第一次為你診病的時候,我斷言你活不過十五歲,如今你基本上平安無事的活到了十六歲,這足以稱為奇跡,但是往後……你要多加小心了。」他又歎了口氣,「我知道像你這個年齡的孩子不是那麼的聽話,你跟你家人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但是現在你只要想好好活下去,就不要再去想得到其他的什麼了。」

  醫生說完,她還是沒有說什麼話,他也知道他的這個管了十年左右的病人是個脾氣怪異的小孩,因此也不指望她能夠聽進去多少,說完便轉身要出去了。

  在走到門口之際聽到病房裡的少女聲音虛弱細小。

  「謝謝。」

  頒獎典禮過後,薄葉歌依舊回到了醫院裡,終日面對著蒼白的天花板。

  自從天氣變冷以後,似乎她的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總是覺得心口疼痛,甚至在昨天晚上入夜後進了急診室,幸好她大難不死。唉,她何嘗不知道她活不久了,自從病發再次住進醫院的那天起,她就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脆弱,仿佛連重重呼吸一次都會牽扯著心臟的疼痛。

  跡部景吾的生日,她不知道她要不要去,剛剛成為薄葉歌的時候,她每天都在想盡辦法見一面跡部景吾,可是如今見也已經見到了,經歷了如此之多別樣的人生,該放下的仿佛也放下了。

  八木千早那個有點痞氣的太妹少女不知道又去哪廝混了,薄葉歌睡醒後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床上。天氣漸漸轉涼,原本還些許溫暖的天氣在今日急轉直下,一場雨下過之後,滿地堆滿了落葉,瞬間凍的人牙齒打顫。薄葉歌這裡沒有厚點的衣服,因此在薄葉明原拜託人寄送衣服過來之前,薄葉歌只得裹著被子窩在床上。她這次病發很嚴重的事情估計早已經傳消息給他了,他依舊是如同以往那般交代她聽話一點,說實話,薄葉明原雖然有些冷漠,但是肯為她花這麼多錢延續性命,還算是不錯了。

  綿綿的細雨還沒有停,薄葉歌起床之後就坐著看窗外的細雨,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好快。

  「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吵醒了這清冷的房間裡的沉寂,薄葉歌抬起目光看向門口,待到看清來人,薄葉歌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心裡還有著突如其來的歡喜。薄葉歌的反應被來人盡收眼底,他的眼底微微笑了一下,聲音溫和,透著暖意,「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的。」

  來的人是赤司征十郎,他穿著合身得體的襯衣,做工精細的襯衣領子規矩的立著,外面穿著一件做工講究的呢料外套。赤司征十郎走到她的面前,他目光微微掃了一眼旁邊,發現今天這病房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他溫聲說道:「八木呢?」

  薄葉歌咧嘴笑了一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大早醒過來她就不在了,估計著是去哪裡閒逛去了。」

  赤司征十郎微微頷首,目光複又看向她,靜了片刻才說道:「明天是4號了。」

  「我知道的。」

  「我來就是看看你願不願意去東京,有知那孩子知道你手機被沒收了,聯繫不上你,讓我來問問你。」

  「我願不願意去東京倒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能不能去。」薄葉歌很是無奈的攤了攤手,她語氣很是平淡,還帶著一點無所謂的笑意,「你大概不知道,秋冬季節最容易出事了,這醫院裡最近幾天前前後後去了幾個人。薄葉叔一向看管我很嚴格,更是不可能讓我出遠門了,別說東京了,就是這京都都不能走出多遠。」

  赤司征十郎聽了薄葉歌說的話,倒是沒有什麼過多的驚訝,顯然他也是知道。不過他肯定是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才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差一點就沒法見到赤司征十郎一面了。她已經經歷了一次生死離別前無聲的告別,她不想再經歷一次,況且這一次死去說不定就無法再醒來,就連以另一個角色身份遠遠看著他都不可能了。

  她接著說道:「不過我現在倒是無所謂了,剛剛成為薄葉歌的時候還覺得我真是賺大了,可是現在越來越覺得這樣占著別人的角色能有什麼意思呢,會為了我而難過的人依然會難過著,我也只能目睹著他們難過,反倒是死了還清靜了。」

  說完,她還故作輕鬆的笑了一笑,她故意把事情說得輕鬆,因為她和他都知道她的這個身體是活不久的。

  「不能這麼說。」

  向來溫和從容的聲音染上了幾分的沉重和冷意,把薄葉歌嚇了一跳。她連忙收起了玩笑似的語調和表情,抬起目光對上的是赤司征十郎帶著明顯冰冷凜然的眼睛。

  在看到她有些沒反應過來的神情後,赤司征十郎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頭了,他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可是語氣卻沒有半分鬆動,他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又說了一遍,「請你不要這麼說。」

  薄葉歌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接話,安慰一下受驚的赤司征十郎?可是不對啊,赤司征十郎怎麼會有受驚!薄葉歌笑了笑,說道:「你別擔心,我不是要輕生的意思。」

  儘管她這麼解釋了,赤司征十郎抿緊的唇角依舊沒有鬆動半分,他就這麼看著她的眼睛,眼底一片凝滯深邃,似乎是經歷了長久的世紀一般,他才說道:「你會來找我嗎?」

  「什麼?」薄葉歌這次是真的一頭霧水了。

  「如果你死後又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你會來找我嗎?」

  赤司征十郎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的認真,無論是他靜靜看著她的眼睛,還是他一字一句說著的聲音。看著這樣近在咫尺的赤司征十郎,薄葉歌的心裡一陣難過,她有些想流淚,但是這種時候哭起來難免太煽情難堪了,她努力扯出笑容說道:「為什麼要這麼問啊,我不會死的。」

  也許是她笑得太難看太做作了,完全不能讓赤司征十郎輕鬆起來,他在她的身側坐下,緊挨著她。他十分自然地順勢將她放在腿上的手拿過來放到手中,他看著他手中的手,他的掌心也是暖的,「你是在我們籃球部出事的,因此你在醫院那段時間我幾乎每天都去看你,可是醒來後的你卻跟以前大不相同,在後來的觀察中,我甚至覺得你有些熟悉。我開始觀察你,也開始試探你,於是我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我記得我問過你,為什麼你對東京那麼執著,為什麼你那麼想去東京,儘管那的確是一個很令人嚮往的城市,可是那不是能夠解釋你眼中複雜感情的理由。在見到跡部景吾的時候,我就全都明白了,你嚮往的不是東京,而是跡部景吾。你明知道你的身體狀況,可是你執意加入網球部,甚至不顧一切作為隊員上場,就是為了能夠在球場上見到跡部景吾。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可是我都知道了。」

  薄葉歌心裡一驚,可是心裡更多的是慌張,她現在已經不怕別人知道她喜歡跡部景吾了,當一個秘密不再被在意就已經不怕被任何人知曉了,可是在聽到赤司征十郎說他都知道的時候,她只是覺得驚慌。她下意識地想要掙開手逃避,可是握著她的那只手稍一用力,讓她掙脫不開。她慌亂之際抬起眼睛去看他,卻見赤司征十郎也正看著她,唇線緊抿,眉眼裡透露著凜然。

  「你在逃避什麼?」

  「我……」

  「為什麼要逃避,你還有多少時間能夠好好告訴我關於你的事?」赤司征十郎說的這句話讓她的心涼到了極點,縱然他不知道她昨天晚上病發作的事,可是以他的細心和聰明,又怎麼會不知道要去瞭解她的病情,她前途未明,死亡是遲早的事而已。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她能夠說的話,如果再不說就真的再也沒有時間了不是嗎。

  她一直低垂著頭,赤司征十郎另一隻手伸過來托著她的臉頰,把她的臉微微抬起來,他溫和溫潤的聲音就近在咫尺,「如果你還能像這樣換個身體活下去還好,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到你的,可是如果不管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那該要怎麼辦。」

  聽到赤司征十郎這麼說,薄葉歌終於是沒忍住憋著的眼淚,哽咽著哭起來,「我哪知道怎麼辦,這麼狗血的事哪能有第二回,要是下次再穿越到什麼更奇怪的病的身體裡面怎麼辦,要是我直接死了怎麼辦,要是我去找你你不認識我了怎麼辦!」

  反正都已經沒忍住了,她索性讓眼淚肆意流下來。他的手還托在她的臉頰下,眼淚順著弧度落在他的掌心,他看著她如此孩子氣的哭起來,竟然有些無奈的想笑了,「你來找我,赤司征十郎,會一直等著你來找到。」


[42]

  薄葉歌最終沒有答應跟汐留有知一起去東京給跡部景吾慶生,實在是她現在跟跡部景吾沒有什麼牽扯了,儘管她是跟著汐留有知去的,但是她整個人站在那一群人裡面始終是彆扭的。跡部景吾的生日聚會,她幾乎沒有錯過過,她甚至可以猜到他的生日上會有哪些人,都是些他心底裡認可的好友,她一個半生不熟的人在那裡始終不是回事兒。

  更別說她這身體是沒法出遠門的,昨天赤司征十郎來過,她雖然沒有明說她的身體情況,但是根據赤司征十郎的反應來看,赤司征十郎也是瞭解得七八分了。今天一大早起來,依然是例行一大堆檢查,把她折騰的夠嗆。

  床頭放著一張白紙,上面的字跡工整,筆劃間隱隱展現著字跡主人人格裡的霸道強勢。可是在看到那一行字跡,她心裡想到的只是赤司征十郎溫和的笑容,眼睛裡細碎的微光恍若星辰。

  「你好好休息,我回東京本家,順便給跡部道聲生日快樂,聽話點。」

  又看了不知道第幾遍,薄葉歌把紙小心翼翼地收好,生怕窗戶吹進風來把它刮跑了,可惜沒有什麼重點的東西可以壓著,她還真擔心會被風刮跑。她沒有手機,原先她還是埋怨著連個聯絡外界的工具都沒有的,然而在經歷了上一回大半夜進急救室搶救的痛苦經歷之後,她比是都怕有什麼東西危害她的小命。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薄葉歌想起來個主意,出門找到了值班的小護士,摳出了口袋裡放了好久都沒有什麼機會買點東西的錢,拜託小護士隨便幫她買個小本子和一支筆回來。小護士回來的倒是很快,把本子和筆交到了她手裡就匆匆繼續工作去了。

  薄葉歌看著手裡嶄新的筆記本,粉紅色貓咪的圖案,少女心得讓人吐血。不過她這個沒有挑剔權利的人也只能內心裡吐槽一下,至少可以拿起來寫點什麼東西了。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似乎總要留點什麼,我沒有什麼財產,就只能留點念想了。本子有點俗氣,是拜託值班的小護士幫我買的,人家工作也挺忙的,匆匆出去一趟幫我買個本子,不過粉紅色也挺好看的對吧。」

  太久沒有寫字了,動筆起來感覺很彆扭,似乎手指都不聽自己的使喚,幸好寫出來的字沒有醜到哪裡去。她的字跡一直都挺好看的,工整嚴謹,帶著女孩子特有的小巧別致。她記得她以前還經常被老師安排去參加什麼書法比賽,看到赤司征十郎的字也這麼好看,估計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吧,可惜她好像還沒有在比賽時見過他。又或者……其實是碰到過的,只不過她心大,她什麼都忘了。

  「現在病重了,連病房都單獨分了出去,估計他們是怕八木跟我鬧起來要出事,等我身體好點了再跟八木繼續住下去。我挺喜歡八木的,雖然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被她帶有痞氣的模樣給嚇了一跳。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才是嚇了一跳,那時候我剛成為薄葉歌,沒想到居然到了京都,還有緣再跟你成為朋友。」

  「我現在依然記得我剛剛以薄葉歌的身份生活的時候,好多人都對我抱有敵意,那天上課好像是在上演講課,老師念到我的名字的時候別人都是冷眼看笑話的眼神,你站起來幫我解了圍,沒讓我一個人尷尬的辯駁。不過這種小事怎麼會難難倒我啦,我那天的演講可是超級帥氣的呢!」

  「後來在我的努力之下改變了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印象,還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前段時間夏樹還來醫院看望我,跟我講了你們這學期去神奈川遠足的事情,其實我超級想跟你們一起去的。到了神奈川,我還可以給你們當導遊呢,我在立海大上學那段時間可是在神奈川混得不錯。」

  ……

  絮絮叨叨,想到什麼寫了什麼,竟然不知不覺到了晚飯的時間。手都寫得有些酸痛了,但是她還是想不停的寫下去,在看不到未來的時候,回憶著過去的事情總覺得溫暖而美好。

  天氣變冷以後,天也黑得早一些了,外面的空氣也更冷一些,薄葉歌吃過了晚飯就回了病房,暖暖的坐在床上。例行慣例的早一次晚一次檢查又開始了,薄葉歌任由他們折騰,現在她是一個特別聽話懂事的病號,因為她也想再多活一段時間。最起碼,要活到再次見到赤司征十郎。

  薄葉歌沒有手機,自從她住進來,手機這東西早就跟她無緣了。她想聯繫上赤司征十郎就只有拜託醫生護士們,不過赤司征十郎也把他的聯繫方式留給了護士,他想給她交代點什麼事也可以通過護士的轉述。有的時候他來不了,她最期待的就是給她檢查身體之後,護士對她說赤司征十郎又帶了什麼話給她。這樣維持著,也算是一種原始的方式了,卻也總比相思煎熬要好些。

  檢查完了身體,主治醫生看向她的神情有著一些複雜,他朝身側跟他一起來檢查的護士醫生們低聲吩咐著什麼,他們聽了之後也鄭重的點頭。她依稀聽到什麼多幾個人值班,但是不確定聽到的是不是這麼回事。

  主治醫生給她交代了幾句,大致就是好好休息之類的,正要收口時看到了她放在床頭的粉紅色筆記本,眉頭微微一皺,「那是什麼?」

  薄葉歌看了一眼她寫了一個下午的本子,說道:「寫點日記。」

  醫生一聽,有些恍然了然的神情,緊接著微蹙著眉頭,有些嚴肅的說,「不要再做勞累的事情了,早點休息。」

  說完,一行人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走在最末端的護士朝著薄葉歌有些曖昧的笑了笑,「赤司說他明天一早再回來,今天就在東京本家。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就能見到小男朋友了哦。」

  小、小男朋友……

  薄葉歌一時間被哽的不知道說什麼話,尤其是護士姐姐那曖昧的笑容,讓她慌亂之下想張口否認,卻又覺得哪裡不對。反應過來之後,護士姐姐也已經跟著走出了病房。

  薄葉歌很是聽話,乖乖地躺下了,日記也沒有繼續寫下去。由於這房間極靜,又只有她一個人住,因此她早早的關了燈,只留下一盞小夜燈,不然她一個人睡在這裡還是有點怕的。

  她很快就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很離奇的夢,大概是因為她今天下午寫日記的時候回憶了太多的東西,大腦一下子被打開了,因而她晚上做的夢都是往事串聯。她時而夢到她在自己家裡吃著黑川叔做的黑椒牛排,時而夢到她在洛山打網球,時而夢到她在醫院裡陪著赤司阿姨,還夢到了她下課的時候跟井上夏樹一起偷吃零食被赤司征十郎逮了個正著……時間線太複雜太混亂,她都無法分清楚自己到底是汐留奈奈還是薄葉歌,總覺得她們都不是自己,又覺得她們都是自己。

  夢境消停了一會兒,不再像之前那樣喧鬧的畫面了,而是蒼白的顏色,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見過的最多的顏色,那是醫院的顏色。她夢到她的心臟又病發了,直接昏迷了過去,值班的護士也沒法及時發現她的狀況,任由她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地抽搐著。

  她還夢到了跡部景吾居然來看她,見到跡部景吾走進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她伸出手去觸摸他,分明只是一個幻影。

  為什麼夢到的是跡部景吾呢?她明明……在最後的時候最想見到的人不是他啊。

  夢裡的時間一下子變換了,昏暗的夜晚變成了下午時分的光影裡,她坐在床上,寫著日記的手還在繼續著。

  「那天夏樹來醫院看我的時候,給我看了學校裡的論壇,好多人都在八卦我跟你,就連夏樹也打算把我們拉在一起。在跟夏樹一起說這件事的時候,其實我的心裡挺開心的,不過我沒敢表露出來,我怕被你知道了,那我就不好意思面對你了。不要問我為什麼在這裡又好意思寫出來了,因為你昨天也跟我說了,再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今天回了東京,其實我不是很想讓你去的,因為我怕萬一我就在今天出了事,那我豈不是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

  「我聽說人死前是會看到幻覺的,會見到她最想見的人,不對……也不能說是最想見的人,應該說是執念最深的人。我要是連你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就死了,那我好多心事都不能告訴你,那肯定是執念最深最深最最最深的。」

  寫到這裡,握著筆的手稍一停頓,筆劃的尾端暈了一團黑色的墨點。

  蒼白沉靜的病房裡,少女孤身一人坐在床上,唇角微微笑著,洋溢著暖暖的心意。

  「如果現在能夠見到你就好了。」

  剛一落筆,坐在床上的少女猛然感覺心臟痛了起來,撕裂的痛苦透過四肢百骸,她捂著心口毫無力氣的翻滾下去。她整個人跌落到了地上,可是那種疼痛仍然不敵心臟疼痛的百分之一,她全身都痛得忍不住抽搐起來,想喊卻沒有聲音。

  眼前一片漆黑,視野時明時暗,她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卻看到那本粉紅色的有點俗氣的筆記本胡亂的散落在她的病床上。

  此時正是深夜,病房外有值班的護士,可是她沒有力氣發出多餘的聲音,因此沒有人可以及時救她。

  薄葉歌無法忍住全身的痛苦抽搐,艱難地抬起手臂向著病床上的那本粉紅色筆記本伸過去……

  一點、又一點,努力地想要觸摸,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那一點執念。

  ……

  「如果你想多玩一會兒的話,可以陪你多下幾局。」

  「不要再說下去了,這不是什麼需要在意的事。」

  赤司征十郎看著她強行冷靜下來的面孔,目光依舊冷靜,只是那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終於淡去了。

  「我在意。」

  「就賭未來,如果是我贏了,你以後的人生都要歸我管,如果是你贏了,賭注同樣,當然你也可以要求別的東西。」

  面容溫和,眼睛裡的目光有著幾分笑意,如此淺淡的笑卻帶著不容回避。

  「不過我現在倒是無所謂了,剛剛成為薄葉歌的時候還覺得我真是賺大了,可是現在越來越覺得這樣占著別人的角色能有什麼意思呢,會為了我而難過的人依然會難過著,我也只能目睹著他們難過,反倒是死了還清靜了。」

  「不能這麼說。請你不要這麼說。」

  他的手還托在她的臉頰下,眼淚順著弧度落在他的掌心,他看著她如此孩子氣的哭起來,竟然有些無奈的想笑了,「你來找我,赤司征十郎,一直都會等著你來找。」

  ……

  意識逐漸在逐漸的破碎,一片一片都是最後的執念。

  四周好安靜,依稀聽到有值班護士匆忙的腳步聲,一時間匆匆忙忙趕過來好多人。應該是來救她的醫生護士吧,但是好想告訴他們不要吵到她睡覺了,她現在好困……

  真的好困啊……

  奇怪,明明是夜晚,為什麼眼前是如此刺眼的光呢。

  誒?這不是洛山的籃球部訓練館嗎?赤司征十郎正在打籃球,她擦亮眼睛,正好看到赤司征十郎轉身一個俐落的投籃,完美投中!那一瞬間,萬丈光芒全部都彙集在了赤司征十郎的身上。

  「你來找我,赤司征十郎,一直都會等著你來找。」

  嗯,如果還有來生。

  ……

  仿佛執念一般堅持伸著想要拿到什麼東西的手臂緩緩落下,精密複雜的儀器上所有的曲線數值都趨向平緩。

  最後歸於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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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薄葉歌的葬禮很簡單,依循傳統習俗入了葬。

  來的人並不多,這姑娘從小就沒有機會認識什麼人,國小的時候身體弱得不行,幾乎沒有正式上過學,國中和高中的時候身體調養得差不多了,可惜長期的孤獨早把她的性格憋得有些扭曲,因此也沒有什麼朋友。在汐留奈奈進入薄葉歌的身體裡的這段時間,雖然結交了不少朋友,但那僅是少數。

  薄葉明原並不知道他的這個女兒被另一個人的靈魂佔有了一段時間,對女兒的生活也並不瞭解,因此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赤司家的少爺居然會執意來參加薄葉歌的葬禮。

  「赤司家的小少爺是小歌班上的班長?」

  薄葉明原微微蹙了眉,仍是覺得糊塗,「這班長也太盡責了吧。」

  赤司征十郎來了之後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靜靜地看著照片裡的少女,唇角輕抿,面色平靜,即便是說話時也沒有過多的表情,仿佛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簡單的客人。

  照片裡的少女長相有些單薄,面皮十分的白淨,帶著病態的蒼白,只有在汐留奈奈笑起來的時候,薄葉歌的這幅面容才有幾分女孩子的甜美。看著照片裡的薄葉歌,赤司征十郎發現他竟然有些想不起來汐留奈奈本來的模樣了。他跟汐留奈奈見面的機會本就不是很多,距今又有許久時間沒見了,他整日面對的都是薄葉歌模樣的汐留奈奈,因而汐留奈奈在他記憶裡的樣子有了幾分模糊。

  井上夏樹倒是很傷心,她是汐留奈奈成為薄葉歌之後最要好的一個朋友,她來了之後一直都跟著赤司征十郎。這姑娘一直想哭,但是礙於太多人了,只好一直都憋著。

  好不容易到了人少的時候,井上夏樹終於是有些憋不住了,語氣裡都有些委屈的哭腔,「赤司你怎麼看起來什麼事都沒有啊,以後都再也見不到小歌了……」

  赤司征十郎仍是沒有說什麼話,面容平靜的如他剛剛來時一樣。

  井上夏樹見他真的沒有一絲心軟難過的樣子,更是多了一點氣憤,「赤司你真的沒有一點點難過嗎,那你為什麼要來啊?」

  「你、你是真的不清楚還是假的不清楚,小歌她對你……其實她對你……」

  井上夏樹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薄葉歌對赤司征十郎的情感她是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所以她那天去醫院裡看望她的時候,特意找出學校論壇裡的八卦帖子讓她看。許多人都在八卦赤司征十郎和薄葉歌之間的關係程度,薄葉歌以為她藏得很好,以為她發現不了,可是眼睛裡的竊喜怎麼是能夠瞞得住她的呢!明明她對赤司征十郎是動了心思的,赤司征十郎怎麼想的,她不能明確知道,但是就憑她觀察到他對她如此上心,他怎麼可能對她沒有一點點的感覺呢?

  想到這裡,井上夏樹不免為薄葉歌感到幾分委屈,「要是小歌她看到你就這麼個反應,她肯定會難過的!」

  她置氣地說了這句話,本來想走開自己生悶氣去的,誰想到赤司征十郎竟然笑了一聲,清淡且淺薄,裡面藏著幾分無奈的歎息,「要是她真的能夠看到就好了。」

  原本還在生悶氣的井上夏樹聽到赤司征十郎這麼說,也不禁覺得有些能夠理解赤司征十郎心中的心酸,不知道說什麼好。

  「等等吧。」

  井上夏樹不明所以,「等什麼?」

  「我也不知道,」赤司征十郎目光淺淡悠遠,似是看著遠方的什麼地方,模糊得讓人捉摸不透。接著他把眼睛轉向了井上夏樹,寬慰她般的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溫和、讓人心安,「不要太難過,人生在世,她能夠有你這樣的朋友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赤司征十郎不知道薄葉歌死後會是怎樣,是在另一個陌生的身體裡活下去,還是重新回到汐留奈奈的身體裡呢?汐留奈奈的身體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被汐留家送去了德國的醫院,不管她會不會回到汐留奈奈的身體裡,他都沒法很快地得到消息。就如同他們之前約好的那樣,只有等她來找他,他會好好等待的。

  如果都不是,那麼她就是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吧……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赤司征十郎就覺得自己的心被用力地攥著。

  薄葉歌死的那天,他還在東京的本家,心想著第二天回了京都就趕緊去看薄葉歌,然而他回到京都只是聽到她已經離開的消息。他聽著護士講著,她那天晚上早早地就睡了,她是半夜病發的,那天晚上檢查身體的時候就覺得她的身體有些異樣,因此特意加了幾個人值班,但是終究是沒能像上次那般幸運地把她救回來。

  聽完護士小姐的轉述,赤司征十郎一直維持著鎮靜的面容終於有了崩塌,他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跌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但是這一天終於到來了,還是如此的難以讓人接受。依稀就像是母親離開的時候一樣,期待著、等待著,但終究還是等來了最不想要的結果。

  護士小姐見他這幅模樣,眼裡也多了幾分不忍,她讓他稍等一下,緊接著轉身進了辦公室打開抽屜拿出一本筆記本,幾步小跑到了赤司征十郎的面前地給她。

  粉紅色,有些俗氣的封面。

  赤司征十郎意識到了什麼,伸出去接過筆記本的手都有些微微的發顫,開口時聲音也不如往日那般平穩冷淡了,「這是她給我的嗎?」

  「我不知道,薄葉小姐離開得太突然,臨走時什麼都沒來得及說,這本子還是在她病床上找到的,我們進她病房的時候還看到她跌落到了地上拼命想去拿這本子,想必對她來說很重要,我就小心收拾起來了。他們收拾東西打算帶回給薄葉小姐的家人,這本子是我攔下來留給你的,我看過前面的內容,估計著是給你的。」

  修長乾淨的手拿著那本筆記本,沉默著未言一語,目光在筆記本上輾轉幾遍就已經足夠流露千言萬語了。

  護士小姐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心底歎了口氣便轉身繼續去忙其他的工作了,她的心裡也是十分難受,明明是相愛的人,偏要天意弄人。

  距離薄葉歌死去已經過了幾個星期,赤司征十郎一如既往的忙碌著,新學期的籃球賽已經開始了征程,緊張的訓練也展開了。

  班級裡少了一個人,這個人曾經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在老師公佈著薄葉歌永遠的離開了這個班集體的時候,班上許多人還是感到十分的難過。井上夏樹是最難過的一個人,她還是跟其他人開心地玩著,還是認真的學習著,下課的時候還是會偷吃零食,只是在她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心情低落。在跟薄葉歌成為朋友之前,井上夏樹在他面前有點小小的慫,可是現在井上夏樹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可以一起想念薄葉歌,因此他對薄葉歌在這裡最好的朋友也多了幾分照顧。看到井上夏樹偶爾會流露出的低落,他也感同身受,他不知道會等到什麼結果。

  赤司征十郎回到教室,在手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正準備打開門走進去,這時候教室裡面的人突然被推了出來,裡面還有哄鬧的聲音。被推出來的人是班上的副班長上原莉,她臉上帶著羞澀的緋紅,有些緊張有些害怕還有些期待的神情。她被推出來之後正好撞上了門口的他,她抬頭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赤司征十郎,立即變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身後的班上同學們看清楚了門口的情況之後,立即變得更加熱鬧起來。

  「這不是正好了嗎!不用再去找赤司了!」

  「哦哦哦莉莉加油!」

  看到眼前的情況,赤司征十郎似乎也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他仍然是淡然溫和地說著:「有什麼事嗎?」

  「啊……是這樣的,」上原莉仍然有些緊張,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身後的好朋友們紛紛為她壯膽,她手指下意識地捏著衣角,閉了閉眼,似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一直以來我都喜歡著赤司同學,能夠成為副班長跟你一起工作讓我感到非常的開心,其實我……其實我一直以來都非常的喜歡你!」

  一口氣說完,上原莉有點松了口氣的感覺,心裡強忍著忐忑,有些不敢直面赤司征十郎的眼睛。

  赤司征十郎神情不變,面對上原莉和她身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班上同學們,赤司征十郎淡淡地說道:「謝謝。」

  然後……然後就沒了?上原莉不知所措起來,她看向赤司征十郎,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麼赤司的意思是……」

  「抱歉,我在等人。」

  這世界上的醫院都一樣,無法逃脫白色,歐式的建築也粉刷著雪白的顏色。霧氣濛濛的天氣持續了好久,難得出了一天太陽,這家世界上以療養聞名的醫院的草坪上的人也多了起來。

  「曬曬太陽對你身體的恢復的確不錯,你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多曬曬太陽吧,來自日本的小姑娘。」

  撐在輪椅上慢慢起身的女生回頭對著金髮碧眼的男人笑了笑,和煦如同這難得一見的晴天,「那可真好。」  


44

  汐留奈奈在德國的療養院過了兩三個月,德國的天氣總是霧濛濛的,但是異國他鄉的風情也很是適合人養神。

  她的身體在車禍後就一直躺在醫院裡,身體許多功能都有萎縮的趨勢,她剛剛醒來的時候,身體幾乎不能受自己大腦控制自由行動,就連拿張紙的動作都要由人幫助。

  仍然記得她再次醒來的那天,睜開眼看到的仍然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牆壁,她以為她又是被及時發現救了回來,再休息一會兒就可以見到從東京本家回來的赤司征十郎了。可是她動了動嘴,發現自己的腦袋上戴滿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儀器,想說話卻根本沒有發聲的能力。看著匆匆忙忙來來往往的身影,不一會兒,她的房間呼啦呼啦來了許多人,她這才發現哪裡不對勁,這些醫生護士雖然也穿著熟悉的白色大褂,但都不是日本人的模樣,確切的說根本就不是亞洲人的模樣。

  看到自己那明顯憔悴了許多的母親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她終於……回來了。不再是咫尺天涯的薄葉歌,不用再擔心著哪一天就死去,她的人生終於回到了原來的軌跡,成為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汐留奈奈。

  媽媽站在她的床前,人前一向端莊精緻的人瞬間泣不成聲,她明顯想上前去抱她,可是礙於她現在身體十分虛弱,只能站在那裡,眼裡已經是千言萬語。汐留奈奈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哪些問題,沒有什麼病痛,但是這身體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什麼都做不了,就連眼眶發酸的感覺都後知後覺。後來她才知道,她的身體在病房裡躺了大半年,全靠醫療設備死撐,身體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

  醫院裡沒有鏡子,起碼在她所能到的範圍內沒有鏡子,她想好好看看自己這張名為汐留奈奈的臉,想好好看看自己原本的樣子,也只好作罷。

  汐留奈奈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是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還是看得到的,全身都瘦的可怕,皮包骨頭。摸摸自己的臉,皮膚幾乎凹進去。如果有鏡子的話,她一定會看到自己變得像個骷髏一樣,皮膚也粗糙乾枯得可怕,所以大家才把鏡子都收起來了吧?

  她想起她以前可是個圓圓的小姑娘,雖然說不上胖,但絕對是比一般苗條纖細的妹子們滋潤。

  每天都在做著康復,早午餐也變得異常豐富營養,世界各地的營養補品都吃過了,最油膩莫過於燉豬蹄了……幸好飯後還能砸吧幾個水果,葷素搭配起來,她倒是覺得身體一天比一天有力氣了。這樣的生活節奏也稍微改變了一下,不然她真的覺得她是在被當成豬來喂。

  算了算日子,這個冬天差不多也要過去了,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汐留奈奈也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動了,恢復得很快,汐留奈奈也提出了想回日本。

  負責她的醫生是個金髮碧眼的中年人,長相十分溫和,就如同東京的四月。

  「汐留小姐確實是我見過的恢復最快的人了,你的父母還一度擔心你睡了這麼久會出現心理上的閉塞問題,要求我順便給你治療一下心理,可是汐留小姐醒過來後如此開朗樂觀確實讓我吃驚不小。如果你想回日本繼續修養的話,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只要你想,隨時都可以。」

  心理問題她怎麼可能有,她雖然是躺了好久,但是她沒法說的是她還是能說能笑的生活著,甚至……甚至重逢了讓她想要微笑的人。

  他看到她面色帶笑的若有所思,問她,「在想什麼?在想回家嗎?」

  汐留奈奈眯起眼睛,抬頭看向遠方,綠草茵茵的草坪上有著落地閒適散著步的鴿子,她唇角帶著笑,「是啊,還有人在等我。」

  回日本的時候,爸爸媽媽一起來了,就連一向怕冷的汐留有知都跟著一起來接她回家。看著一家人重聚在一起,汐留奈奈又一次沒忍住淚流滿面。

  天氣變得暖和了一些,但是汐留夫婦生怕女兒冷著,還是給她裹了厚厚的衣服,在機場隨處可見的已經換上了薄衣服的愛美的年輕人裡,汐留奈奈簡直是一股清流。

  下了飛機,汐留有知就在打電話,四處張望著。汐留奈奈有些好奇,問他,「你在找誰呢?」

  「我在找跡部哥哥呢,他知道你今天回來,他說一定要接到你。」

  說話間,汐留有知已經見到了跡部景吾,趕忙向著他揮手。汐留奈奈也順著方向看過去,那身姿修長的少年,不是跡部景吾還能是誰?想不到這麼快就已經見面了。顯然他也很快看到了他們,收起手機立即信步向他們走過來。他腳步間的急切和期待顯而易見,他走到她的面前,眼睛飛快地上下打量著她,見她瘦了不少,但好歹還是健康紅潤的,面色瞬間松了口氣。見她還安好著,他才放下心來跟汐留夫婦打著招呼。

  跡部景吾跟著他們一起到了汐留家,下車之後,汐留有知幫著忙把東西搬上樓,臨走前對汐留奈奈說道:「姐姐,跡部哥哥他一直很擔心你。」

  汐留奈奈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你上去吧,我跟你跡部哥哥說會兒話就上來。」

  其他人都上樓之後,汐留奈奈轉過頭來看向跡部景吾,嗯,還是那副英俊的少年模樣,不過比之前成熟了許多。

  她笑了笑,正開口打算說什麼,面前的跡部景吾突然伸出手將她拉進懷裡。猝不及防的溫熱讓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清醒了一下,想把他推開,誰知道跡部景吾竟然自己將她放開了。

  「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就一直躺在那裡了。」

  汐留奈奈無奈笑了一下,「誰想躺在那裡啊,不能吃不能喝的。」

  她刻意忽視了他眼底的喜悅和方才突然的舉動,指了指客廳裡的寬大沙發,「坐吧,我有點累,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見她如此淡然從容的模樣,跡部景吾這才稍微冷靜了一點,表情也變得淡定了許多,又是以前常見的那副擺著張臉死活不承認在擔心你的冷淡模樣。他看著汐留奈奈坐下之後笑容淺淺的樣子,仔細看又覺得與以往有些不同了,她變得比以前沉穩了,不再是以前那個開心起來恐怕他不知道的小姑娘了。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微笑著,但是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已經離得遠了。

  汐留奈奈坐下後主動開始展開了話題,跟他聊著閒散而日常的東西,她說著德國的療養院很棒,他說著可以帶她好好玩一玩了。這樣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他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聊了一個下午,畢竟是好久不見了,汐留奈奈也忘了時間,直到汐留有知下來提醒汐留奈奈該回房間按時休息睡覺了。她在德國呆了那麼久,還需要倒時差,再加上她回日本之前醫生可是叮囑了每天要睡夠多少時間。

  「沒想到居然錯過了你的生日,改天我會把生日禮物給你補上,生日快樂哦,小景。」

  跡部景吾告別前,汐留奈奈對他如是說著,笑容溫溫和和如同和煦的春日暖光。

  跡部景吾站在門口,回頭看著這樣的汐留奈奈,明顯比以前瘦了許多的女孩子還是像以前一樣樂觀開朗,他唇角不禁勾起了弧度,「你能夠平安回來就夠了。」

  回到房間之後,汐留奈奈換了衣服後就躺進了被窩裡。

  跡部景吾的舉動和眼神都比以前要表露得明顯許多,或許只是她以前不懂,因為她太沉迷於自己對跡部景吾的暗戀,因此竟然看不懂跡部景吾對自己的感覺。如果不是以薄葉歌的身份親耳聽到跡部景吾說過他喜歡她,她恐怕一直都不會想到跡部景吾對她抱有同樣感情。

  在聽到跡部景吾說他喜歡她之後,她就一直待在與外界幾乎沒有任何聯繫的醫院裡,每天除了吃喝睡就是思考人生,也正是那時候她才開始認真的想她對跡部景吾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如果你真的喜歡他的話,你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他對你的感覺啊?」同病房的八木千早是她唯一的傾訴物件,兩個狗頭軍師湊在了一起竟然探討起了戀愛上的經驗問題。八木千早翻了個白眼,「我暗戀我班上那小哥的時候,簡直是連他找我借支筆都要懷疑一下他是不是對我有意思了,是不是故意找機會跟我說話。你?是不是他請你吃頓飯你只覺得他這是慶祝一下你們友誼萬歲啊?」

  「你也說了你們認識那麼多年,你那竹馬也的確挺優秀的,那麼你對他到底是崇拜呢,還是喜歡呢?」八木千早一副老成的模樣,倒是挺像那麼一回事,「十多歲的時候正是年輕人的發情期……」

  「那叫青春期……」她忍不住打斷。

  「青春期嘛,挺容易對愛情產生幻想的,當年坐我前面那個小哥還被我暗戀了幾個月呢,後來換座位了我也就淡了。你那竹馬在你身邊這麼久,日久還能生情呢,但是究竟是什麼情,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你說你努力了很多拼命了很多想要去見他,到底是為了跟他告白跟他在一起,還是為了讓他知道你在這裡,然後像以前一樣繼續相處下去?」

  「不是所有讓人牽掛的都是愛情,真正的愛情,是會渴望的。能夠輕易就說什麼做不到啊、太緊張太害怕啊之類的話,那都只是因為你不夠喜歡而已。」

  八木千早一本正經的說著,到底是不是那麼回事她也無法判斷,但是確實在她心裡留下不淺的痕跡。

  她確實沒有想太多,她只是想找到跡部景吾,讓他能夠慢慢接受她就是汐留奈奈,然後……然後呢?她還真的沒有想過。就算他得知了她是汐留奈奈,恐怕也只是像以前一樣相處下去吧,最好的朋友那樣。她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她只知道她從小到大除了跡部景吾再也看不到其他男孩子,或許只是因為他太優秀了吧,並不是因為什麼喜歡……就如同她只是想在他的身邊,並沒有想過要更近一步。

  她在認真的思考,八木千早已經甩掉了方才正經的模樣,半開玩笑地湊過來說道:「哎呀你就別想你那小竹馬了,他都不理你了,還管他幹嘛啊?我看你那班長就不錯……哎哎你別瞪我啊!我是說真的!每次他來我都識相地走開我容易嗎我!」

  ……  


45

  跡部景吾想帶汐留奈奈出去玩一玩放鬆一下,但是汐留奈奈回到日本之後,大概是時差還沒有倒過來,每天都感覺身體格外的疲倦,因此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這個計畫就一直沒得以實現。恰好現在也已經是開學時期了,跡部景吾也要日常上學,只能等到下次週末的時候。

  現在她不再是一個脆弱的心臟病人,手機什麼的通訊設備也終於可以正常使用了,然而由於她以前的號碼太久沒有使用,都已經被註銷了,只好重新辦理。新的號碼裡的連絡人只有家人和跡部景吾,她想跟赤司征十郎發條消息,但是奈何她根本記不得赤司征十郎的聯繫方式……

  現在新學期開學已經好幾天了,赤司征十郎肯定也已經回京都上學了,她也沒法去找她。她現在在家裡好好休息著,根本不讓她亂跑。不過這新的學期開學了,新學期新氣象,汐留家也在考慮讓她繼續上學的事情。她原本是在立海大上學,但是她休學這麼久,學業也被擱置了,家裡人在給她考慮要不要降一級或者轉學的事。

  午餐的時候,談論到學業的事,「奈奈,你的意見呢?」

  汐留奈奈一直在安靜聽著爸媽的討論,他們考慮得很周到,如果降一級的話,她依然可以在立海大上學,她對立海大的環境也熟悉一些。他們想的另一個選擇是去冰帝的高中部,離家比較近,又有國中的同學朋友,也不算是陌生,況且還有跡部景吾在那裡,學校裡也能照顧她幾分。

  汐留奈奈放下碗筷,面容淡淡帶著堅定,「我想去洛山。」

  汐留夫婦一聽都有些沒反應過來,汐留父親微微皺眉,看向汐留奈奈,「京都的那所學校?」

  「對。」

  飯桌上沉默了一會兒,汐留父親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很抱歉,她不能說她為什麼要去京都,她無法說出她昏迷的那段時間裡作為另一個人在京都生活著,也無法說她在那裡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執念。但是她知道,她一定要想辦法說服她的父母。

  「是赤司君在的那所學校吧,」一直悶不吭聲的汐留有知突然開了口,幾人的目光一時間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只是笑了笑,「我知道哦,之前我去京都的時候有碰到過赤司君,赤司君跟我說你一直很喜歡洛山學校呢。」

  誒誒?有知這孩子在瞎說什麼呢……汐留奈奈不明情況,於是什麼話都不好說。

  「反正姐姐不是一直都挺喜歡洛山嗎,不如就讓姐姐去洛山吧,換個新的環境說不定也能讓姐姐更開心一點呢,更何況姐姐在那裡也有朋友。」汐留有知乖巧的說著。

  汐留有知這是在幫她說服去京都嗎……可是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他知道了她就是薄葉歌?可是不應該啊,她作為薄葉歌的時候確實跟他接觸過,還頗有幾分處心積慮的意思,可是他們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多少,並不足夠讓他發現並且確定她是汐留奈奈啊。

  「姐姐你不要問了,我真的只是好心幫你啦,看你那麼堅決要去洛山的樣子。」事後被追著問的汐留有知感到非常的委屈。

  汐留奈奈無語,「我哪有很堅決?」

  「你是不知道啦,但是我是你弟弟我能不知道嘛,從小到大看到你露出那樣的眼神就知道你決定了怎樣的事。再說了……姐姐,你難道不知道從你醒過來到現在到底在我面前提過了多少次赤司征十郎嗎?」

  「我怎麼提了我?」汐留奈奈自己真的沒有發現她提了很多次赤司征十郎。

  汐留有知很乖巧的模樣扒著手指開始數,「你一回來就開始找我打聽,赤司征十郎是不是前段時間去參加了薄葉姐姐的葬禮,我知道薄葉姐姐是你的好朋友,可是你還旁敲側擊的打聽赤司有沒有很傷心很難過,你很關心這個嗎?」

  「……」這小子怎麼這麼精啊現在,她自認為她問的挺謹慎的了,居然還是被他用上了「旁敲側擊」這個詞。

  「你還找我打聽赤司有沒有在東京,這個我哪裡知道啊,不過這都開學了,他肯定是去京都了吧?」這麼說著,汐留有知看她一眼,臉色依舊是乖巧無害的少年模樣,「如果他在東京的話,你肯定早就爬到人家家裡去了吧?」

  「算了你別接著說了,我就是想知道赤司征十郎的事行了吧?」汐留奈奈投降,反正她這次能夠活著醒來就是要去找赤司征十郎的,這麼藏著掖著也沒意思,她該說的想說的都已經寫在了那個粉紅色的筆記本上了,不管赤司征十郎是什麼意思,反正她的意思都已經表露出來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過得好不好……」汐留奈奈喃喃。

  暮春的櫻花凋落著最後的溫柔,風只是輕輕的一吹,那滿枝的花便落了下來。

  汐留有知的眼睛裡有些疑惑,「姐姐,你是喜歡赤司了嗎?」

  「嗯……」櫻花緩緩落了下來,汐留奈奈看著庭院裡那幾棵暮春裡綻放著最後幾分旖旎的櫻花樹,櫻花落下的姿態繾綣溫柔。

  汐留有知靜默片刻,忽然笑了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不過,姐姐能夠親口承認喜歡的人,一定是值得姐姐去喜歡的人。我會幫姐姐說服爸媽讓你去京都的,到時候記得告訴我好消息哦。」

  最後的春日裡,全國各地的學校都已經陸續開學了,學習的壓力和社團活動的繽紛再次充斥著學生們的校園生活。

  難得有一天身體沒有那麼疲倦了,汐留奈奈也就去了一趟冰帝,畢竟這裡是她的國中同學們都在的地方,好多好多朋友都在這裡。她仍然記得她剛剛成為薄葉歌的時候,好不容易爭取了一個機會到了東京,想方設法到冰帝來看看,現在站在這裡,竟然覺得恍如隔世。

  這時候正是下午放學過後的時間,學校裡的各個社團都在積極地進行著自己的社團活動。尤其是網球部這樣的競技性社團,更是早早地就開始備戰新一年的比賽。汐留奈奈直奔網球部去的,不說那裡有很多她的朋友,就憑著前幾天跡部景吾企圖把她拉出來透透氣的時候說的「就算你不想去遠了,起碼來看看我們」,她也覺得她有必要回來看看了。

  冰帝的網球部跟以前還是一樣,球場外站了許許多多來看他們訓練的人,還伴隨著打出好球時震耳的尖叫。就在汐留奈奈旁邊的這妹子大聲一尖叫,汐留奈奈下意識地去捂胸口,摸了摸毫無痛覺的心口,她這才反應過來她現在已經不是薄葉歌了。不過,這妹子刺耳的尖叫也確實吸引了在場各位的注意,就連球場中央的向日嶽人都朝著這邊看過來了。向日嶽人這一眼看過來,不由多看了幾眼,搞得汐留奈奈旁邊這姑娘還有點忐忑不安,直到向日嶽人放下手中的水瓶,朝著汐留奈奈快步地跑了過來。

  向日嶽人打開訓練場的門,走到了場外直奔汐留奈奈,在場的各位吃瓜群眾都是懵逼的。

  「奈奈!」

  向日嶽人跑到了她的面前,再三確認,臉上的高興更甚,「真的是奈奈!」

  周圍的人都投來不解的目光,汐留奈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一點,笑著點了點頭,「是我,我回來了。」

  球場裡的其他人也都發現了向日嶽人這邊的動靜,跡部景吾看到汐留奈奈居然真的來了,抑制著眼底的喜悅,擺著一張嚴肅嚴厲的臉對向日嶽人說道:「你休息歸休息,誰讓你跑出訓練場地的?回來。」

  向日嶽人畢竟理虧,只好乖乖回訓練場地,不過沒忘記把汐留奈奈拉進來,「你就在裡面看我們訓練吧,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我們可是又提高了幾個層次,保證讓你大開眼界!」

  汐留奈奈也不好拒絕,而且故人皆在此,這樣熟悉熱切的畫面讓她也忍不住想多留戀一會兒,她也就沒拒絕。訓練場裡除了他們幾個固定的王牌,還有許多新進來的生面孔,她跟這些新人都是互相乾瞪眼。

  訓練結束之後,新人們收拾著東西,只見那個莫名被拉進來的女生居然拿起了球拍跟他們心中超級強的學長們打起了網球。

  反正肯定是打不過了,她的身體躺了大半年,早就沒有了之前的體能,更何況他們也進步了不少,她權當是活動活動筋骨。打完了一場球,確實爽!

  「果然奈奈的球還是好厲害的,你不知道吧,去年全國大賽的時候我們碰到一所學校的隊伍裡居然有個女選手,而且那個女選手的球風跟你好像!說出來怕你不相信,真的好像,我們跡部一下子就懵了,不信你問跡部!」向日嶽人生怕她不相信。

  回想起那時的場景,汐留奈奈的心裡不禁還是有了一些苦楚,即便僅僅是出於多年的深厚情誼,她那時候仍然是多麼希望跡部景吾能夠知道她就是奈奈。那時候她多麼努力才能走到全國大賽上去,遇到跡部景吾,能夠打上一場比賽,是她多麼希望的場景。然而終究是輸了,她在京都,根本沒有跟跡部景吾朝夕相處的機會,他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只能說緣淺至此。

  跡部景吾沒有說話,顯然他也是想起了那時候的事,她不知道薄葉歌在他心中留下了怎樣的分量,但是她仍然記得在那場比賽之後跡部景吾確實對薄葉歌多了幾分在意,只是最後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汐留奈奈抬頭看過去,果然見到跡部景吾唇線抿緊,眼睛望著路前方,有些出神。

  「能有多像嘛,但那都不是我啊。」汐留奈奈笑了笑,故意掩埋著事實。

  聞言,跡部景吾似乎有些動容,轉過頭來看向汐留奈奈,這些反應全都落在了汐留奈奈的眼裡。跡部景吾與她四目相對,不知為何感覺那雙眼睛裡的笑容卻變得遙遠,他問道:「我聽說你在忙著繼續學業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是繼續在立海大,還是跟我們一起在冰帝?」

  聽到這個話題,向日嶽人有些感興趣起來,連忙說道:「跟我們一起吧!我們又可以在一個學校了!」

  就算是我又能怎樣呢?

  或許一開始我也認為我成為薄葉歌讓我們兩地相隔是一場大烏龍,是我們緣分淺。可是後來漸漸地我才終於明白,我們的緣分已經足夠深了,一路成長都在彼此的身邊。可是緣分再深又如何,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西沉的太陽不再發出刺眼耀眼的光芒,柔和絢爛的色彩暈染著天際,落進汐留奈奈的眼睛裡更顯柔和溫柔。

  「我要去京都了,洛山。」

  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這是汐留奈奈一直以來很喜歡的一句話。

  教室窗外的櫻花樹已經幾乎不見了櫻花的蹤影,那暮春裡最後的溫柔也早就凋零,距離上一次站在這個講臺上已經過去了近半年的時間。

  汐留奈奈放下手中的粉筆,轉過身來對著講臺下幾十個熟悉的面孔,她微微笑著說道:「大家好,我叫汐留奈奈,以後就要跟大家一起相處了,還請多多指教。」

  汐留奈奈很漂亮,或者說,應該是氣質出眾,舉手投足間都是落落大方。但是並不是鋒芒畢露,倨傲無禮,她滿臉柔和恬淡都是讓人想要親近的親和力,初次見面就很容易讓人留下不錯的印象。藤野老師柔聲向著坐在教室第一排的男生說道:「這是我們班的班長,赤司征十郎同學。」

  汐留奈奈目光轉向赤司征十郎,如同初見一般,她伸出一隻手,微微笑著朗聲說道:「赤司君,你好,我是汐留奈奈,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面對這有些正式的握手禮的動作,班上的同學都看向赤司征十郎,自從上個學期赤司征十郎當眾拒絕了副班長上原莉,並且是以「我在等人」這樣的理由,誰都知道赤司征十郎已經心有所屬了。這位新來的轉校生雖然是出於禮節伸出手,但是這轉校生氣質出眾,此時跟赤司征十郎站在一起竟然有幾分不相上下的感覺,好像還挺相配的,有點好奇班長跟新來的轉校生會不會有點什麼發展呢!

  在一眾好奇的目光中,向來溫和清冷的班長大人伸出手回應,赤司征十郎的眼睛看著面前的汐留奈奈,唇角已經有了笑容,「汐留奈奈,請多多指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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