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重生
望著手心裡閃閃發光的定元珠,胡禮想起最後一次見到母親的情景,儘管他對世事已經看淡,依然無法理解當時母親自我毀滅的決心。
「那是什麼?」凌白一進房門就看到情人手心裡柔光四射的珠子,忍不住好奇。
「可以救命的好東西。」胡禮微微一笑,為平時顯得有些妖艷的俊顏添了幾許人氣。
「救命?」凌白一愣,隨即明白是救誰的命。
「你是說……你有辦法救那隻小狐狸?」那真是太好了,起碼小弟就不會因為再次失去而尋死尋活了。
一個人一輩子連著兩次失去最愛的人,就是鐵漢也會垮的。
凌白打從心底為弟弟感到高興,但是轉念一想,這東西能起死回生,是不是得讓胡禮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這是什麼東西,居然可以救那隻小狐狸?胡禮,如果這東西會耗損你的真元或壽命,那我們可以再想想其它的辦法……」
就算胡禮是法力高深的妖精,他也明白起死回生是連神仙都難以辦到的事。
「不礙事的。」看到情人為自己擔心,胡禮輕輕為他揉去眉間的擔憂。
「這是我母親的定元珠,若是讓小狐狸服下,可以讓它的靈性大增,進入修行階段,短時間內就能脫去動物體態修成人形,若是它能善加利用定元珠裡儲存的千年修行,再輔以清修,說不定不出百年它就能得道升天了。」
凌白相當驚訝,「若是這定元珠這般珍貴,你的母親又怎麼會輕易給你?」就算他再沒常識,也明白內丹之纇的東西,對它們這些正在修行的妖精是非常重要的。
「……這是我母親的遺物,」胡禮娓娓道來,眉間竟有一道抹不去的清愁,「你只知道我是兔精,卻不知道我是修行千年的兔精與人類的孩子吧。」
就因為有一半人類的血緣,所以他的靈性比一般同類要來得高,修成人形也特別的快。
凌白靜靜的聽,胡禮向來不喜歡提及自身的往事,但有必要時,他還是會讓自己知道,在這種時候,他只需要當個安靜的觀眾就可以了。
「在我母親修行將滿千年時,卻愛上了一名人類男子,動情是妖精的大忌,一旦動了凡心,將會減緩修行進度,這對一心求道的妖精來說無疑是很大的打擊。」胡禮溫柔地握住手中的定元珠,那溫暖柔和的感覺就像他母親生前的懷抱。
「一般來說,妖精都偏冷情,但我母親卻是個例外,她不只為那個男人放棄繼續修行的機會,最後在男人壽命終了時,更瘋狂地想與他入輪迴之門。」
同生共死,他以為只有人類的笨蛋才會做這種事,沒想到他眼中英明偉大的母親也那麼傻。
「所以她取出自己修行了千年的定元珠,然後拋下我,追隨著情人到地府去了。」
胡禮想起母親臨死前那幸福的笑容,他一直不太贊成母親與人類在一起生活,但見到那最後的笑容後,他忽然明白了母親的心情。
母親的一生,只為心甘情願四個字。
而他花了許久的時間在思考,心甘情願是怎樣的感覺,義無反顧又是怎樣的決心,為了懷念母親,他更將定元珠帶在身上,而不是吞入腹內增加修行。
對他而言,定元珠是如同母親一般的存在。
如今他遇見了凌白,雖然還是不清楚生死相許究竟是怎樣濃烈的感情,但多多少少已能體會心甘情願這四個字。
所以,夠了。
如果母親都能拋下一切去尋找她的幸福,那他如今也可以為了讓別人幸福,動用母親的遺物吧。
在方法提出之後,凌岳毫無異議地接受了,他從以前就隱約覺得胡禮不簡單,恐怕不是尋常的人類,卻沒想到他居然是兔精。
但是那又如何呢?他自己還不是奢望著能與一隻狐狸長相廝守,又怎能去抨擊大哥愛上一個妖精?
為求施法過程的順利與保密,凌白和凌岳兩兄弟親自在門外坐鎮,胡禮說施法過程相當漫長,但一刻都不可大意,所以他們連續在門外守了三天三夜都沒闔眼。
誰也沒喊過一句累。
因為他們明白這樣關鍵的時刻,情人正在裡頭搏命,而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確保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增加成功的機會。
在第三天雞啼時,胡禮終於推開房門,眼底有掩不住的憔悴,凌岳連忙衝上前詢問情況,「胡大哥,情況怎麼樣?成功了嗎?」
誰知道,胡禮一開口就忙著下令。
「我需要男人的陽氣,你們必須在三刻鐘內,找來一名精壯的男人來為他接續陽氣……」光靠他一人的妖氣是不夠的,小狐狸要活下來,還得吸收男人的陽氣才行。
陽氣?凌岳不假思索,一股作氣衝入房內,對著床上正在發光的小狐狸就當場渡起陽氣來了。
這一幕看得凌白與胡禮目瞪口呆。
「他……他是怎麼知道如何渡陽氣的?」一般人沒有經過說明,是不會知道渡陽氣要嘴對嘴吹氣。
凌白歎了口氣,「他從小愛看閒書愛聽說書,也許,就是從那些經歷知道的吧?那個……他這樣沒問題嗎?」
「現在的小狐狸需要大量的陽氣,所以我才叫你們找別人來,陽氣被吸儘是會死人的!」
「那還等什麼?!」
兩個疲憊不堪的大男人上前阻止凌岳那與自殺無異的行為。
「你這個笨蛋!」
才剛轉醒就聽到有人在耳邊大吼大叫,著實讓凌岳很不爽,如果不是他現在全身無力,早就爬起來把人揍一頓了。
一睜眼,就看到一團毛球在眼前晃來晃去——咦?不對啊,那團毛球還長著一張臉哩,而且那雪白的毛皮看起來好眼熟喔……
「嗚……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袁鳴燁抱著凌岳的身體痛哭失聲,前兩天他醒來時才知道凌岳為了救他,渡了大量的陽氣,要不是及時阻止他,現在早就被拉去地府當閻王爺的女婿了。
當時胡禮動用了許多珍貴的藥材才將他一條小命救回,還差點嚇壞了凌大哥。
「你是……」凌岳有些迷惑,為什麼眼前這團毛球會說話,等到他的腦子稍微能夠運轉了,才想起他為什麼會昏迷。
那眼前的毛球,不就是眾人費盡心血才救回來的人?!
凌岳急急坐起,嚇到了正沉浸在自我情緒的袁鳴燁。
「袁鳴燁?你是袁鳴燁?」雖然整張臉都埋在毛堆裡,但是那聽到名字而靈動的雙眼卻告知了他事實。
「……也不能這麼說啦,畢竟這名字是上一輩子在用的,這一輩子還沒有人幫我取名呢。」有人連續兩世都取一樣的名字嗎?
「你是袁鳴燁!你只能叫袁鳴燁!太好了,你活了……」雖然這不人不狐的樣子有些詭異,但至少此刻抱在懷裡的身體是溫暖的,他會說話,也有情緒。
這樣就夠了,他再也不會跟老天爺要求什麼了。
「如果你要替我取名袁鳴燁,我是不反對啦,不過你不會轉不過來嗎?畢竟前一陣子你可是滿口的小狐狸呢。」害他都覺得小狐狸這名字比較順耳了,居然還有些懷念呢。
「那……」凌岳貧乏的腦袋有些苦惱,「既然你喜歡我喊你小狐狸,不如就叫小狐袁鳴燁?」
……這是什麼不倫不類的怪名字?怕世人不知道他的本尊是狐狸嗎?
「算了,你愛叫什麼就叫什麼吧。反正,這一輩子也只有你可以這樣叫我了。」
袁鳴燁緊緊抱著對方,心滿意足的感謝上蒼再次給他機會重新做人。
身體一能下床,凌岳滿腦子的點子就忍不住冒出來做怪。
「這樣不行啦,大熱天的,你全身都是毛皮,會熱壞的!來來來,為夫的幫你除毛,保證讓你不再被熱暈。」拿著一把鋒利的剃刀,凌岳再三拍胸脯保證手藝,無奈情人不給面子,在屋子裡跑給他追。
尚未完全修成人形的袁鳴燁只能待在凌岳居住的院落裡,凌岳為了避免傳出奇怪的流言,還把所有下人都調開了,親自服侍情人的起居生活。
這舉動讓凌家大哥感歎親情不如愛情,怒指小弟有了愛人忘了家人。
不過這些話也是說說就被他拋在腦後了,隔沒幾天,凌白又帶著胡禮出門做生意兼遊山玩水了。
家裡少了兩人來湊熱鬧,凌岳樂得抓緊機會與情人相處,只是他身上那些毛皮實在是很礙眼啊……
「不行啦!胡大哥說這些毛皮得讓它自然脫落,你強行剃除只會讓它再次長出來,而且……」而且那把剃刀看起來好鋒利,誰知道會不會不小心把他的狐狸尾巴給切下來?
「再長出來就再剃嘛,你放心,我的技術很好,絕對不會去傷到你的——」
鬼才信咧!雖然說這樣很不給情人面子,可是這條小命是胡大哥好不容易才撿回來的,要是又丟了,那可真是大羅天仙也無計可施了。
「等……等等!」實在是跑累了,袁鳴燁不得不舉白旗,「這樣好了,只要不用剃刀,其它方式我都可以考慮,拜託你先把刀子放下吧。」
「這樣啊。」凌岳放下手中的「凶器」,甜甜一笑,「那我去問問廚娘,看有什麼好方法可以幫你脫毛喔。」
廚、廚娘?為什麼要問廚娘?又不是要殺雞宰羊……
惡寒頓起的袁鳴燁開始後悔給了對方轉圜的餘地,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了又不能反悔,嗚嗚嗚,他只是身上毛多了一點,有這麼招人討厭嗎?
「你等等喔,我很快就會讓你迎接清涼的夏天。」凌岳愉快地走出房門,吹著口哨朝廚房前進,眼底閃著惡作劇的光芒。
其實他也不是多介意情人身上長著皮毛還是什麼怪東西,只是日子過得太平順無聊了,他只好開始在情人身上找樂子。
剃毛?開玩笑!就算袁鳴燁願意他也不敢下手好不好!會拿著剃刀滿屋子跑只是想嚇嚇他而已。
套一句他以前的口頭禪,這叫生活樂趣。
等一下該怎麼逗他呢?滾水除毛?生拔雞毛?嗯……相信經驗豐富的廚娘一定會給他許多滿意的答案。
躲在房間裡的袁鳴燁已經開始思考,自己不惜脫胎換骨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曉得胡大哥能不能施展他神通廣大的法術,把凌岳頑皮的性格給治一治?
望著窗外的藍天,袁鳴燁忍不住想歎息……
幸福,究竟是怎樣的東西?
——番外《重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