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杜媺薇康復出院後，衛子鈞依承諾要娶她，卻被她拒絕。
“再等等，我想要等到祥燁可以接納我的那一天。”
“為什麼？”衛子鈞很不解。
“我這樣的身分，對祥燁而言很尷尬，我想這就是祥燁不願意祝福我們的原因。”媺薇有自知之明。
“別想太多，我和祥燁的問題已經累積很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是我的錯，我從來沒有盡過做爸爸的責任。”
衛子鈞坦承是自己的疏忽，感到很慚愧。
“那是因為你很小就做了爸爸，你自己都還是個大男孩，當然不知道要怎樣面對自己的孩子啊！”她善解人意地安慰他。“我希望有一天，你們父子倆能夠和好如初。快放暑假了，我看我們到美國找祥燁，跟他一起度假，關心關心他，好嗎？”
“也好。”
衛子鈞也有心想要修補他們父子之間的裂縫。
＊＊＊＊＊＊＊＊＊
一放暑假，衛子鈞就帶著杜媺薇前往美國。
衛祥燁早已接到爸爸要來美國的通知，但當天卻不知去向，根本沒有去機場接機，衛子鈞和杜媺薇只好自己聯絡司機，載他們到位於美國東岸的住所。
雖然有時差，但幸好他們在飛機上有小憩一番，所以現在精神還不差。
等祥燁的這段時間，杜媺薇和衛子鈞也沒有閑著，他們先跟傭人去中國城採購，買了一大堆食物，杜媺薇下午就親自做了一桌好料，等祥燁回來。
左等右等，到了晚上八點，祥燁才回家。
一進門，他就看見爸爸和學姊媺薇坐在沙發上……不，很快地，學姊將會變成他的繼母，一個年紀才大他兩歲的繼母。
他頭髮淩亂，看起來很邋遢，一臉酷樣地走進客廳，沒叫人，也不想叫。
媺薇一看見他，就熱切地招呼道：“祥燁，吃飯吧！”
“我不餓。”他對他們視若無睹。
“吃吃看嘛，這是我特別為你做的。”媺薇特意討好地說，又跟衛子鈞使了個眼色。
衛子鈞連忙開口。“是啊，媺薇的手藝很好。”
“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吃。”祥燁擺明瞭跟他作對，說完後就自顧自地上樓，獨留樓下的兩人面對滿桌的好菜，以及一屋子僵滯的氣氛。
“對不起，媺薇，讓你難堪了。”衛子鈞對她充滿歉意。“我是他的爸爸，他跟我要脾氣也就算了，可是，你算是他的學姊，他卻……”
媺薇不氣餒地說：“沒關係。我們先吃飯，之後我再弄點東西上去給他吃。”
＊＊＊＊＊＊＊＊＊
直到深夜，她才上樓敲祥燁的房門。
過了好半晌，祥燁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開門，臉色很臭地說：“有什麼事？”
媺薇關心地說：“我知道你念書很累──”
“我沒有在念書，我在打線上遊戲。”他直接吐槽。“我不喜歡念書，成績很差。”
媺薇依然微笑。“我幫你做了宵夜，餓了就吃一點吧！”
他看著她手上的飯菜，賭氣地不想拿，可是房間內的垃圾食物他已經吃膩了。
見他遲疑，媺薇立即聰明地開口道：“那我放在門口好了，你想吃再拿，晚安。”
她轉過身下樓，聽到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偷瞄一眼，飯菜還是留在門口。
衛祥燁就算再怎麼嘴硬，到了三更半夜，還是敵不過肚子的背叛，饑腸轆轆的他終於投降，開門拿了媺薇做的愛心宵夜。
吃一口就好！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吃了一口後，他才發現什麼叫人間美味。
這是什麼啊？怎麼會這麼好吃？很快地，所有食物三兩下就被他掃得清潔溜溜。
這飯菜有媽媽的味道，讓他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
隔天一早，杜媺薇看到空便當，表面上什麼也沒說，心底卻很歡喜。
這幾年訓練出來的好手藝打動了祥燁的胃，第一步總算是成功了。
從此以後，她總會在固定時間放一份美味的宵夜在門外。
接下來，發現祥燁喜歡打電玩，以及常去的網站後，她又想到了好點子。
半夜，媺薇爬起來上網打電玩。
“半夜不睡覺，上網幹麼？”衛子鈞百思不解。
“跟祥燁一起打電動啊！”
“什麼？”
“你也一起來，很好玩的！”媺薇邀他。“快！你用筆記型電腦上網。”
“這樣有什麼用？”
“當他的網友，也是接近他的一個方法啊！”
雖然不明白這樣怎麼能跟孩子親近，不過既然媺薇這麼說，衛子鈞就順著她的意做。
從此，他們和祥燁以網友身分互相認識，隔著一道牆，三台電腦互相連線，網友看似遠在天邊，其實卻近在眼前，一切就在不知不覺中進行……
＊＊＊＊＊＊＊＊＊
衛祥燁是個孤僻的孩子。
他在學校低調得很，不熱衷戶外活動，也沒有公開自己是“衛氏”小開的身分，讓華人同學以為他家境普通，個性古怪，以至於他在學校沒什麼好朋友。他唯一的興趣除了打籃球，就是沉溺于網路世界，最好的朋友只有黃金獵犬WEI。
除了打籃球和上課的時間外，他可以說是個“宅男”。
這天早上，太陽展露笑靨，祥燁難得出現在庭院打球，媺薇立即要衛子鈞主動跟兒子一起打球。
衛子鈞沒多久就出現在兒子面前，搶下籃板球運球奔跑。“你昨晚沒睡覺？”
“你怎麼知道？”祥燁站在籃框下斜眼瞄他。
“我看你的電燈沒關。”
一個攔截，祥燁搶過爸爸的籃球，一個左手投籃得分，展露極高的水準。
“昨天月精靈打敗了召喚獸……”
什麼？祥燁呆愣了一秒。
衛子鈞又道：“……傭兵出現，幫助月精靈，目前點數累積最多的應該就是那位叫IE的網友了。”
IE是衛祥燁的網路代號。
爸爸怎麼知道昨天線上遊戲的結果？他還想不通的時候，下一秒，衛子鈞突然一個跳躍，投了個完美的三分球。可惡，看來爸爸是故意要讓他分心的。祥燁沒想到，原來爸爸打籃球也頗厲害的！
“看我的！”祥燁迅速搶下籃板球，動作敏捷地投籃，扳回一城！
“厲害！不過勝負還沒揭曉呢！”衛子鈞也不甘示弱地抄球。
父子倆玩得不亦樂乎，直到他們汗水淋漓、氣喘如牛地坐在地上，再也打不動之際，杜媺薇隔著廚房的窗戶對他們招手呼喊。
“你們餓了吧？我煮了好吃的廣東粥喔！快點一起來吃！”
祥燁猶豫地看向屋內，不知該不該進去？他已經無法抗拒媺薇的美食了，她的手藝有媽媽的味道，他愛到無法自拔。
“走吧！”衛子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就像朋友一般，雖然，他們什麼話也沒多說。
這一晚，是兩個禮拜以來……不！是這麼多年以來，他們三個人第一次一起同桌吃著美味佳餚。
雖然餐桌上的氣氛還有待改進，但對衛子鈞父子倆來說已經是難得的進步了。
＊＊＊＊＊＊＊＊＊
為了表現自己對兒子的生活了若指掌，每天早上一起用餐時，衛子鈞都會興致勃勃地討論昨夜線上遊戲的結果，漸漸地，衛祥燁也會加入這個話題。
BILL和SASA這兩個網友每次都陪他玩到最後，經過一場激烈的廝殺，你來我往、互相較勁，最後，IE總能險勝過關。
對衛祥燁而言，線上遊戲和籃球運動是他唯一發洩精力的方式，而狗兒WEI則是他唯一的知己。
昨夜上網玩電動玩到淩晨，今早衛祥燁起床時已經超過時間，上課都快遲到了。雖然只有半天課，但是這堂課的教授很嚴格，他不敢隨便蹺課。沖到樓下時，杜媺薇已經替他裝好早餐，衛子鈞則已發動車子，在車上等他了。
其實衛子鈞和杜媺薇根本一夜沒睡，一個是怕睡過頭會來不及做早餐，一個是怕兒子會遲到，所以兩人乾脆不睡，決定等到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再補眠。
“你要遲到了。來，我載你。”衛子鈞降下車窗對著祥燁喊。
“你……”爸爸要載他？還真是稀奇。
“我順便帶WEI到公園蹓一蹓，中午等你下課一起回來。”WEI日也在車子裏，對主人吠了幾聲，算是打招呼。
“快點上車！”衛子鈞又喊。
衛祥燁不及多想，趕緊抓起書包跳上車，車子立即呼嘯而去。
趁著衛祥燁到學校上課的時間，衛子鈞坐在公園的椅子上小憩，補了一下眠，WEI有狗鏈系著，乖乖地在旁邊等，沒有亂跑。
正午時分，看到爸爸真的在校門口等他，衛祥燁的心情一瞬間飛揚了起來。
孩子總是期待爸媽來接他下課，而這還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如願以償。
衛子鈞對他揮手。“祥燁！”
小狗WEI看到主人，也興奮地搖起尾巴，結果衛子鈞一不留神，WEI就掙脫狗鏈的束縛，直接奔向對街的校門口。
突然，一輛車駛了過來！
“WEI！”衛子鈞大吼，千鈞一髮之際，他沖向前抱住了狗，整個人摔到人行道上。
衛祥燁臉色發白地奔過去，連忙扶起他。“爸！你有沒有怎麼樣？要不要緊？”
衛子鈞苦笑。“我……腳好像扭到了……”
“為什麼？”祥燁不解地看著他，WEI則在一旁嗚咽著，仿佛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你為什麼願意為WEi這麼做……”
“你不是最愛WEI嗎？我當然要保護它啊！”衛子鈞毫不猶豫地說。
“爸爸……”祥燁的心底無比激動。
“扶我起來吧！兒子。”衛子鈞調侃道：“我看，要換你載我回家了。”
“這有什麼問題呢？”衛祥燁體貼地扶起扭傷腳的爸爸，一步一步慢慢朝車子的方向走，一邊還不斷提醒：“小心，不要跌倒了。”
衛子鈞小心翼翼地坐上車之後，開口和衛祥燁聊天。“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因為我常常不在家，怕你孤單，就買了一隻小狗老威來陪你……”
“當然記得，那是我最愛的一隻狗，它死的時候，我還大哭了好多天……”想到老威往生時的情景，祥燁依舊很難過。
老威是他們父子之間唯一的回憶，回想起過去，一種遺落已久、現在又聯繫起來的溫暖感覺，緩緩在他們心底蕩漾著……
＊＊＊＊＊＊＊＊＊
腳受傷的衛子鈞短時間內不能走路了。
幸好，他的受傷也獲得了一些代價──祥燁對他的態度改善許多，會跟他一起聊天，也不會像過去那樣冷漠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衛子鈞每天晚上還是一樣匿名跟兒子一起打電玩，衛祥燁則始終被蒙在鼓裏，可是，這世界上並沒有永遠的秘密，很快地，祥燁發現了真相……
這一夜，祥燁打電玩打累了，先跟網友說好暫停十分鐘，讓他休息，下樓喝水。
衛祥燁下樓之後，發現爸爸的手機遺留在餐桌上，他好心地幫他拿上樓，怕他誤了重要的公事就糟了。
他知道爸爸很忙，最近更因為一直待在美國的緣故，在臺灣的秘書只能每天用電話或視訊不停地跟爸爸聯絡公事。
來到衛子鈞的房間外，他正想敲門時，卻突然聽到杜媺薇說話的聲音──
“子鈞，你每天跟兒子打電動，好不好玩啊？”
“好玩啊！想到遊戲的對手就是自己的兒子，兩人隔著一道牆互相較勁，這種感覺實在很特別。他以為我是未曾謀面的網友BILL，其實我們骨肉相連，藉由電玩，我們父子的感情似乎也逐漸加溫了。”
“真希望有一天他能諒解我們相愛的事，也能原諒你這個一直忽略他的爸爸……”杜媺薇深深企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
祥燁腦袋一片空白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呆坐在床上。
也許過去衛子鈞真的不是個好爸爸，但是，這一刻，他知道衛子鈞是真心想要修補他們惡劣的父子關係。
人都會犯錯，難道不能再給爸爸一次機會嗎？
仔細想一想，他釋懷了。這麼多年來對爸爸的怨恨，這一刻突然就像破掉的氣球般，再也沒有氣了……
＊＊＊＊＊＊＊＊＊
當衛子鈞腳復原時，已經是暑假未了。
這天早上，衛子鈞和杜媺薇下樓，驚訝地看到祥燁整理了一袋行李放在門口，桌上放著三張飛回臺灣的機票。
“祥燁……”
“爸爸，你腳都好了，為什麼還留在這裏？”衛祥燁搶先開口。“不是應該要回臺灣了嗎？”
“可是……”衛子鈞遲疑。
“媺薇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你不是說要娶她嗎？你不回臺灣娶她，難道要等她大腹便便嗎？到那時，她穿婚紗會很醜的。”
這番話讓杜媺薇和衛子鈞感動莫名。
“祥燁，謝謝你……”杜媺薇紅著眼道謝。
祥燁的個性外冷內熱，不會說什麼噁心的話，他依然故我，面無表情地催促著。“飛機起飛的時間是下午，我想你們還有一個早上的時間可以整理行李，不過還是要快一點，不要錯過班機時間……算了算了，我上樓幫你們一起整理行李吧！”
“祥燁，我……我知道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總是缺席，我不是個好爸爸，以後，我會努力地彌補你。”衛子鈞終於瞭解沒有做不到的事，其實只要有心開始，就永遠不會太遲。
祥燁看著爸爸，話中有話地說：“我很喜歡網友BILL，他的戰力一級棒，以後，如果他能常常上線跟我尬網就好了！”
“沒問題！”衛子鈞看著兒子，兩人會心地大笑。
尾聲
得到祥燁全心的接納及滿滿的祝福，衛子鈞心滿意足地和杜媺薇回臺灣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新婚之夜。
衛子鈞打開保險箱，取出五年前杜媺薇送的串珠熊。
看著上面SASA的字樣和BILL的字樣，他會心一笑。“我現在才明白當初為何捨不得丟掉這對小熊，原來是因為我一直在等你。”
“五年前那一夜，我向你告白，五年後我們再見面時，我卻假裝不認識你，故意讓你難看……”現在想起來，杜媺薇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你不覺得生氣嗎？”
“我怎麼敢？”他攬抱住她。“因為這全是我自己造成的啊！後來我才知道你沒有說謊，當年學校裏那些不堪的流言，都是女同學們故意譭謗你的，而我卻不分青紅皂白地指控你，這是我的錯。擁有你之後，我才徹底明白，女人，是用來疼、用來愛的……”
“然後呢？”她俏皮地問。
“然後……我真想不到懷孕會讓你變得更美、更誘人……”
“那就不要虛擲光陰，春宵一刻值千金……”她伸手抱住他，嬌媚索吻。
他把她抱上床，兩人躲進棉被裏，開始令人臉紅心跳的夜晚……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