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燕家堡開始張燈結綵，似是要辦喜事。
「大夥兒加把勁囉！」膳房中，蔡師傅大聲吆喝著，接著看向蹲在灶爐口的蘇雲非。
「雲丫頭呀，這陣子你不必守著火了，白天都要大火，我們自己會加柴……」
「堡裏有什麼大事？」蘇雲非見大家一副忙碌的樣子，廚房的採購量也比平時多上一倍。
「這……這個……」蔡師傅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我去忙了。」
看著蔡師傅閃爍的眼神，好像有什麼事不能讓她知道，蘇雲非相當疑惑。
她離開膳房，想回房間看小彥兒醒了沒，準備喂他吃早點。一路上看到大家忙著掛上宮燈，她問著迎面而來的秋雲：「堡裏有什麼大事嗎？怎麼會這樣？」
「這……這個……」秋雲的態度跟蔡師傅一樣，令蘇雲非更加起疑。
「雲非啊，我們是好姊妹我才告訴你，你聽了不要難過喔！」秋雲滿臉愁容地說著。
「嗯。」蘇雲非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是……堡主要成親了，對象好像是和他一起回來的李小姐！」
蘇雲非震了一下，眼淚隨即奪眶而出。她沒有理會秋雲，失了心神般地往小屋的方向走去。
他要成親了？雖然決定不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但一聽到這個消息，她覺得世界正在眼前崩潰，她的心像是被重重擊了一下，再也不完整了……
從那天灶房相逢之後再也沒見到他，看來他當時說愛她、要娶她的話只是哄她，只是為了得到小彥兒。
現在，他連孩子都不要了，因為，他的妻子會為他生下燕家堡的繼承人。
回到屋裏，小彥兒剛醒來，伸出雙手要娘親抱。望著一輩子只能委身灶房的孩子，蘇雲非不捨地將孩子抱在懷中，淚水如雨傾落。
孩子，娘對不起你，是娘親自扼殺了你的未來……
這時，窗外有一雙眉頭緊鎖的眸子正深情地望著屋內的母子。
燕起峰更加肯定蘇雲非對自己的愛意，只是她將情感藏起來，害怕被他再度傷害。
雲非，對不起，只能先委屈你了……
＊ ＊ ＊ ＊ ＊
這天，大灶不需蘇雲非守著，她只好待在房裏陪兒子，李大娘進門找她，一臉難色。
「雲丫頭啊，這個……堡主要你去峰雲樓。」
蘇雲非抬起蒼白的臉龐。「大娘，堡主找我何事？」
「裁縫來了，堡主要你……代替未來夫人量身製作嫁衣，還有打點新房……」李大娘艱難地說出堡主的命令。
蘇雲非的心揪得好緊。他竟然如此待她？！
「嫁衣應由新嫁娘準備，由未來夫人親自量身。」平板的語調掩不住蘇雲非心中的痛苦，雖是個灶下婢，她也有權利拒絕分外之事。
「因為婚事決定得匆促，三天內就要成親，未來夫人正趕回李家堡的途中，來不及製作嫁衣……堡主說你的身型和夫人相似，因此命你代替……」李大娘看蘇雲非淒苦的模樣，神色極為不捨。
「丫頭，你就算幫幫大娘，否則我很難向堡主交代……」
「我知道了。」
「小彥兒交給我好了。」
蘇雲非將孩子交給李大娘，緩緩走出小屋，宛如行屍走肉。
進了峰雲樓的門口，她停了一下，才緩緩上樓。
「參見堡主。」蘇雲非恭敬行禮，沒有看向燕起峰。
「雲非，你來得正好，師傅正等著……」
燕起峰顯得愉悅輕鬆，應是人逢喜事，對她的態度也顯得熱絡。
相較於他的興奮，蘇雲非更顯落寞。
「是。」她麻木地張開手臂，低垂著頭，任由師傅擺佈。
「雲非，你瞧瞧這對鴛鴦枕如何？還有這個被套……」燕起峰對蘇雲非的神情視若無睹，一逕興奮地強迫她做出選擇。
蘇雲非沒有抬頭，地板上卻已開出一朵朵淚花。
「沉師傅，今天就到此。」燕起峰見狀，終於開口。
裁衣師傅收拾了傢伙退出房門，房內只剩下兩人。
「怎麼啦？你哭了……」抬起蘇雲非削瘦的下巴，燕起峰拭去不斷滑落的淚水。
蘇雲非沒有回答，反而哭得更傷心。
「別哭，你哭得我心好疼。」不捨地將她擁入懷中，燕起峰輕拍著她的背，好想將她揉入骨血之中。
「你……你只會羞辱我……輕賤我……你從不心疼我……」蘇雲非哭喊出這幾年所受的委屈。
他為何變得這麼溫柔？好像她是他捧在手心的寶物。他明明要娶別人了，為何還耍弄她？
「疼……我的心好疼……對不起……我一直誤會了你……」捧住她的臉，燕起峰滿懷愛意地看著她。
「因為我母親本是青樓女子，為了能進燕家堡，不惜灌醉先父懷了我，先父只好將她迎入堡中……」
燕起峰談起章捷曾對蘇雲非說的故事，她噙著淚水聽他訴說，仿佛看到那個小時候被母親冷落的燕起峰，換她升起不捨之情。
「其實從你偷窺我和紫嫣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心裏只有這雙揉合魅惑和天真的眼眸。但是過往的記憶讓我將你當成母親，只能藉由那樣的態度抗拒對你的情感……」
以拇指摩挲她臉頰的柔嫩，燕起峰繼續訴說衷情。
「看出起龍對你的好感，當時我只想將你鎖在身邊，不讓任何人接近你，以免你愛上其他人……」
他毫無保留地吐露嫉妒之心，蘇雲非也急於表達心意。
「我不可能愛上別人，一直都是你……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
「雲非……」她第一次承認愛意，讓他感動不已。
雖然兩人相互吐露愛意，但蘇雲非的心思很快回到現實。
「我們不該這樣……」推開他，她強忍著淚水說出難以挽回的事實。
「你就要成親了……」
相愛的人不一定相守，她會收起愛意，默默祝福他。
「我的婚事待會兒再談，你先告訴我，小彥兒是我的兒子，對不對？」執起一雙柔荑，燕起峰不是提出問題，而是陳述事實。
「是你的，小彥兒是你的孩子……你離開之後，我發現自己懷了孩子，還好大家聯手幫我，我才能撐過這一切……」
蘇雲非再也不想隱瞞，「不過，堡主夫人會幫你生孩子，雲非只希望堡主能讓小彥兒讀書識字，好好栽培他……」
聽到蘇雲非親口承認，燕起峰笑得好開心，沒有回答蘇雲非的請求，反而轉向外頭，大聲喊著：「你們可以進來了！」
此時，房門被打開了，門外居然站了一堆奴僕，李大娘、章總管、蔡師傅……大家都來了！
「這……」蘇雲非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來，你們大家都聽到了，雲非已經承認小彥兒是我的兒子，是不是這樣？」
「是呀！我們都聽得一清二楚。」李大娘抱著小彥兒笑得好曖昧，大家也跟著附和。
他們一直都在外面，那……剛剛兩人所說的話不都被聽見了？蘇雲非羞得低下頭，臉都紅了。
燕起峰抓起她的手，大掌握住長著厚繭的小手。
「雲非，你說過，只要能證明小彥兒是我的孩兒，就答應嫁給我，不能後悔喔！」
「可是……你不是要成親了？」她的心開始狂跳，不可能是這樣的……
「我是要成親了，但是成親的物件是——你！」
「喔！你……你們……合起來瞞著我……」蘇雲非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嬌嗔地抱怨著，但這次泛流的是喜悅的淚水。
「別生氣……為了確認你仍然愛著我，大家都盡全力幫忙，因為他們不忍心讓我這個癡情男子夜夜思念妻兒，難以成眠……」執子之手，燕起峰問得忐忑。
「雲非，當我的妻子，嫁給我，好嗎？」
蘇雲非看著眼前一雙雙期盼的眼睛，終於點了頭。
「太好了！」現場發出一陣歡呼，大家抱在一起又跳又笑。
「雲非……謝謝你。」燕起峰終於松了一口氣，將失而復得的愛妻擁入懷中。
「三天後你就成為我的妻子了，太好了！」
「那麼快？」
「所以才要你來量身，我特別請師傅趕工，這兩天就會做好，堡裏也佈置妥當了。」燕起峰愛憐地親吻蘇雲非的臉頰，說出真心的期待。
「而且，愈快將愛妻娶進門愈好，省得夫君日日獨守空閨……」
大夥兒笑成一團，蘇雲非的臉更紅了，內心卻幸福滿溢。
幾經波折，她終於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雖是遲來的幸福，但它終究還是降臨了……
＊ ＊ ＊ ＊ ＊
三天後，燕家堡舉行了一場熱鬧的婚禮。
奇怪的是，現場沒有一個賓客，媒人卻有近百人！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