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2
發新話題
打印

[浪漫言情] 蠻女俠(唐朝惡女之四)董妮

第九章
「……陳碩真與其妹夫章叔胤在睦州自立,稱文佳皇帝,從者數以萬計,朝野震動……」
因為駱冰兒不熟悉唐史,莫離便為她解釋當年那場血流成河的叛亂。
「聽你對失魂丹的描述和它的後遺症,我想到一味藥草--回夢草。它可以讓人陷入如夢似幻的環境中,逐漸上癮,一旦斷了藥,服藥者會痛苦萬分,但這種藥用到最後,會壞人內腑,服者多無善終。」
「有藥可解嗎?」
「師父會解,可藥草難覓。」
「沒關係,只要真有這味藥,上天下海我都會把它找出來。」
「這藥草叫殞仙花,生長在山巔絕谷中,至於哪座山有,就不清楚了。」他想知道,她便告訴他,雖然心裡有些悶悶的。
曹菁菁對他的癡纏、他對曹菁菁的關懷,莫離說,他們之間只有手足情,她相信。
莫離是個君子、是她所喜歡的人,所以他做的每一個決定她都支持他,然而,看他為另一個女人憂愁奔走,她心裡仍有片烏雲,驅不散、揮不開。
因此,她沒說,殞仙花就是合玉丸的主藥,倘若它隨處可見,合玉丸就稱不上第一延壽聖藥了。這也算莫離好運,先服了合玉丸,再被下失魂丹,後者自動被消解。
駱冰兒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很小氣,可她真的做不到大公無私。
「等天馬山莊的事情解決後,我們就去找殞仙花。」如果師父、師母真已身故,師嫂便是曹家僅剩的骨血了,千不念萬不念,也看在師父養育他成人的分上,他必盡全力解救曹菁菁。
「好。」她點頭,不看他眼裡熠熠的光彩,見了也只是徒生煩悶。
「冰兒……」他拉起她的手。
咚咚咚,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誰啊?」莫離放開她,走過去開門。
她看著又落空的手,心裡莫名一陣不痛快,明明已經兩情相悅,為什麼還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全心全意信任他嗎?無論他做何決定,她便全力支持。她一直做得很好,但隨著對他的依戀日深,她那一向堅定的心卻開始動搖了。
「師兄!」莫離很意外,曹菁菁才被送走,怎麼戰天豪就來了?不會是來找他興師問罪有關曹菁菁一事吧?「師嫂--」
「想見你師嫂等晚宴吧!她是帶身子的人,貪睡,最近總是躺在床上的時候多,醒著少。」說著,戰天豪便去拉莫離。「我們師兄弟好久沒切磋了,難得今天有空,走兩招如何?」
莫離不知該說什麼?總覺得師兄、師嫂疏離了很多。
「怎麼?你有事--喔,弟妹也在,是不是為兄打擾你們了?」他看見了駱冰兒,笑得一臉曖昧。
「師兄!」莫離對這類問題總是很沒轍。「我們還是上練功場過幾招吧!」
「你放著弟妹不管,不怕回來挨罵,晚上睡書房?」
莫離對著駱冰兒招招手。「冰兒,你也一起來如何?」
「好。」她點頭。
「冰兒師承天音宮,其武學詭異難測,更高我數籌。我們三人彼此切磋,或許能得到更多的啟發。」當然,這是指單純的過招,真是生死相搏,駱冰兒就比較差了,尤其她的迷蹤步……唉,那是種說不出口的痛。
他至今難忘初識她時,被她帶著滿山亂轉的可怕經驗,不過……疼痛後,心底仍存著一絲甜蜜。
想來,她當初急著帶他到處飛,有一部分也是憂心他傷勢沉重,想儘快下山,為他延醫治療吧?雖然她什麼都沒說。
但聯想此後,她沒再亂使迷蹤步,弄得東南西北不分,他更能體會她那訴不出口的體貼。
當莫離再度拉上她的手,駱冰兒感到他的掌心特別熱,一股子溫暖竄入心坎。
她抬眸望他,瞧見了一絲柔情,並不激昂,卻是綿綿密密,似無止無盡,心頭的煩躁盡消,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幸福。
春風拂上了她的臉,她回給莫離一抹甜笑。
戰天豪見了,心底像有針在刺,為什麼不論他如何努力,和莫離相比,他總是那個失敗者?老天待他何其不公。
曹菁菁剛才出醜的事他亦然知曉,只是懶得說。真不懂,自己是哪隻眼睛瞎了,居然為她付出二十餘年的感情,她根本不值。
「既然弟妹也師出名門,那我們三人今天就好好切磋一番,晚上,為兄在一品軒擺酒,我們不醉不歸。」
「如此,多謝師兄。」莫離拱手道。
駱冰兒悄悄地拉了下莫離的袖子。
莫離的手指在她掌心輕點兩下,示意自己知道戰天豪有問題。
天音宮的名號根本不傳於江湖,戰天豪居然說駱冰兒師出名門,是單純的客氣?還是別有居心?
無論如何,戰天豪的形象與莫離心中所想的粗獷、重情、豪爽、正直,是相差越來越遠了。
*        *        *
還是那座練功場,兵器架子仍在,石敢當卻不見了。
莫離記得當日他在這裡遇襲時,兵鋒交接中,不小心打壞了它。
「如何?這裡一點也沒變吧?」戰天豪大笑著說。
莫離想笑,卻抹不去眼底那抹愁。「上次回來沒有仔細看,而今……總覺得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師弟,你才幾歲,那麼大感慨,一點少年銳氣都沒有了。」戰天豪走到兵器架子前,大掌一揚,一柄長槍直飛莫離面前。「還記得師兄教你的槍法嗎?」
「永世不敢忘。」
「那就來吧!」說著,他又踢了柄長劍給駱冰兒。「弟妹也一起上,今兒個我們三人要酣戰一場。」他自己則拿了一對板斧,舞得虎虎生風,砍向莫離。
莫離連忙舉槍格擋,卻被逼得連退三步。
戰天豪天生神力,七歲便能開五石弓,他使板斧,一擊之下,千軍莫敵,所以他一直很想投軍,博一個好功名,可惜曹邢遠始終不答應,讓他好生不服,難道一身好本領,卻要默默埋骨荒山?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在心裡狂吼,板斧舞得更急更凶了。
莫離不敢硬拚,只能一退、再退、三退。
戰天豪銅鈴般的大眼射出厲芒。終於有一項他能贏過莫離了,終於--
駱冰兒突然棄了劍,柔軟的身軀似無根浮萍,隨著風勢飄搖蕩漾,似緩實書地切入了戰天豪與莫離的交戰中。
當她伸出白玉般的纖指,迎向戰天豪勢若千鈞的板斧時,戰天豪心裡生起一股很滑稽的感覺。難道她想用一根手指抵擋他這對重達百斤的斧頭?
但當她的手指在板斧上彈出一記錚然聲響時,戰天豪渾身震顫,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說完這句話後,她退出戰圈。
戰天豪愣了一下,聲音乾巴巴的。「弟妹好功夫。」
莫離不語,只是陷入沉思。
「弟妹有如此身手,何不下場一戰?」戰天豪握緊板斧,一時失敗無所謂,再贏回來就好,他不會認輸的。
「師兄謬讚了,我只懂得觀勢,卻是不擅搏鬥。」她以前身體不好,邪月老人也不希望她太累,因此她學的多是輕功和內功,招式很少。「還是莫離與師兄切磋吧!」她看到莫離眼中閃著欣然光彩,便知他在剛才的對招和她的話中領悟了某些東西,此刻正是驗證的好時機。
可惜戰天豪好勝心太強,一心只想著贏,反而失去了提高自己的機會。
「師弟與我系出一脈,對彼此的招式都很熟悉,再打也擦不了新火花。」尤其莫離還是戰天豪一手教出來的,打贏他並不值得高興。
「那也不一定,師兄何不打完再論?」
「剛才已經打過啦!」莫離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再打一場吧!」駱冰兒堅持。
戰天豪只好同意,有些意興闌珊地揮起了板斧。
莫離持槍,飄然而退。
「師兄,你以前說過,唯有平時盡心,關鍵時刻才能少流點血。」
「說得好。」戰天豪重新振起氣勢,每一斧都夾雜著萬鈞之力劈向莫離。
莫離依然在退,雖然比剛才慢了點,但他還是沒有招架之力。
戰天豪心生不屑。就憑他這四兩棉花的力氣也想打贏?作白日夢吧!
而莫離手中的長槍卻一點一點地劃起了小小的弧度,招式平凡得就像街邊的賣藝人,單純的挑、刺、擋擊,再無其它。
戰天豪已經逼得他快退入牆角了。
莫離的槍尖劃出的弧漸成一個大圓,慢慢把板斧的招式一點一滴包圍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戰天豪發現手中的板斧越來越重,越來越揮灑不開。
同時,莫離的槍招就像海浪,一波波湧來,濤濤相連、似無止無盡。
戰天豪額上見汗,氣息粗濃。
莫離銀槍一抖,漫天的槍花俱收,就剩下一條閃亮銀線,筆直地刺向戰天豪喉口。
戰天豪雙目圓瞪,那槍尖就停在他頸前一寸處,他不由自主地咽著口水,身體還能察覺到銀槍散發出來的寒芒。
莫離收槍,對著戰天豪一揖。「師兄承讓了。」
戰天豪喘了半晌。「這是什麼招式?」
「正是師兄教授,大漢伏波將軍馬援傳下來的馬家槍。」
「不可能!馬家槍哪有如此威力?」
「我只是想到剛才冰兒所說,剛不可久,柔不可守,便嘗試著將招式重組,以巧破力。」
就因為兩句話,戰天豪便敗了。他三十餘年的苦練不及那幾個字?這天下還有公道嗎?他低下頭,恨得幾乎咬碎滿口牙。
駱冰兒敏感地掠到莫離身邊。她只覺得戰天豪現在就像頭餓慌的狼,很危險。
「師兄?」莫離也察覺異樣,悄悄戒備起來。
戰天豪深呼吸幾下,再抬頭,仍是那粗豪笑臉。「好樣的,師弟,你不愧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果然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多虧師兄教導有方。」
「我有什麼功勞,我現在連你都打不過了。」戰天豪大笑著,重新將板斧放回兵器架上,然後,右腳在架上一踢。
莫離和駱冰兒都以為他在發洩怒氣,但事實是,練功場上那青石鋪就的地面突然裂開一個大洞。
莫離和駱冰兒腳下一空。「師兄--」他叫道。
「你不該回來的,師弟,我不能讓你奪走我的一切--」陰森森的聲音,哪裡還有半點豪爽的氣息?語音未落,他再度踢動兵器架,地洞重新合上。
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毫無破綻。
*        *        *
一落陷阱,莫離便伸展全部肢體,將駱冰兒緊緊護在懷裡。
他可以受傷流血,卻不願意她掉半根頭髮。
地洞連著一個斜坡,所以他們一掉下來,便直直地滾了下去。
要不要說挖坑道的人很有良心?這地方挖得又平又寬,除了滾動時碰青了幾處地方處,他沒蹭掉一塊皮。
當然,被他保護得嚴嚴實實的她也毫髮無傷。
這斜坡頗長,他們滾了約半盞茶時間,終於落到底部。
但他們很快就後悔。寧可繼續滾,也不想停在這種臭得要死、熏得要命又髒得不得了的地方。
「噁……」駱冰兒捂著口鼻幹嘔。「什麼東西這麼難聞?」
莫離忍著強烈的噁心,打亮火摺子。
同時,他們彎腰狂吐。
好多屍體,有成白骨的、有半腐的,至少幾十具。
「莫離……」這景象太令人膽寒了,她全身虛軟得幾乎站不住。
莫離趕緊扶住她。「撐著點兒,冰兒,我立刻找出路。」
雖然他也很難受,但還是將她抱起來,狂奔著搜尋離開的生路。
這地下密室很大,他跑了一刻鐘才見到邊際。
「恐怕這裡有半座天馬山莊的大小。」他越想心越沉。如此一座密室,絕非三、五年間可以建成,只怕天馬山莊成立之初,它便存在了。
但師父當年為什麼要在山莊地下建這樣一座大密室?難道不只師兄有事瞞著他?師父同樣也隱藏了秘密?
這一刻,莫離覺得這塊撫育自己長大的地方好陌生。
「莫離。」駱冰兒有氣無力地拍拍他的肩。「你先放我下來,休息一會兒再找出路。」也算他們好運,兩人用了一顆合玉丸,不僅功力倍增,還能抗毒,否則落入這樣一處遍地屍首的地方,他們早中屍毒而亡。
莫離搖頭。「你看牆角那幾具屍首,分明是活著時被扔進來的,他們想盡方法要出去,結果……」這裡是一處大墳場,掉下來這麼久了,除了他和駱冰兒,沒見到半個活人,他怎麼還有閒心休息?
「冰兒,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也許他不該太古板,若是求得了公理失去她--不!他寧可讓自己變成一個不問是非黑白的人。
他想要她活著、想看她笑、想再跟她經歷很多很多的喜怒哀樂,最後,兩人一起攜手到白頭。
「如果我不堅持追凶就好了,如果--唔!」
她捂住了他的嘴。
「莫離,倘若你放棄了堅持,你就不是你了。」她說。
「這種堅持只會害人。」堅持有什麼用?他堅持武后不得干政,結果被貶,他堅持相信師兄,結果被害,他堅持追凶,現在卻連最心愛的人都可能失去……人生若能回到最初,是否繼續堅持?
平心而論,他的話讓她感動。打相識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他是個道理強烈的人,義之所趨,雖九死而無悔。
相信今天若只有他一人落入陷阱中,他頂多嘆幾聲誤信了師兄,不會懷疑自己所作所為是對是錯?
本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天經地義,如今她也落難了,他在她不服、為她擔憂,才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可她喜歡他,不止因為他擅廚藝、重情義,連這份固執都包含在內,他的一切都是她珍視的。
因此她也不希望他為了她,勉強改變什麼,然後讓自己不開心。
她願意悲傷他所悲傷的、愛護他所愛護的,並且同他一般,死而無憾。
「莫離,我們還沒死,你不需要這麼快放棄。」
「放心,我不會放棄的。」正因為要盡已所能地為她尋找生路,所以他才沒空休息。「我們繼續找,我就不信這裡連個出口都沒有。」
「不必找了,你放我下來。」
「冰兒……」
「我也沒想過放棄,只是,既然找不到出口,就自己創造一個。」
「自己造?」他終於放下她。「我們手邊什麼工具都沒有,就算挖地道也不可能啊!」
「沒有工具,有藥也一樣。」她掏出一隻玉瓶,對他道:「這玩意兒腐蝕性很厲害,只要半瓶,前面那堵牆就保不住了,只是……」
「怎麼了?」
她指指頭頂。「萬一這牆連繫著地上的主建築,恐怕牆一垮,房子也跟著完了,那天馬山莊能留下幾分,我不敢說喔!」事關他的師門,她得跟他解釋清楚才好。
他微怔,接著張開雙手將她擁進懷裡。「只要你平安,即便天馬山莊整個夷為平地也沒關係。」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會有人蠢到取死物而捨活人?至少莫離不會。
「那我動手嘍!」在他的攙扶下,她走到牆邊,敲了兩下,很幸運,牆上傳出咚咚聲,證明了牆的對面另有空間。
如果是沉悶的迴響,他們麻煩就大了,很可能這整個密室就建在土裡,他們等於被活埋了,那任她擁有通天本事,也造不出一條生路來。
她小心地在磚石與磚石的接縫間人倒下半瓶藥水,不多時,牆壁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著。
「好厲害,這若是用在人身上……」
「這叫蝕骨水。聽師父說,當然李氏和楊氏爭奪天下時,大戰頻繁,屍積成山,又無法及時處理,差點造成瘟疫,師父才做了這個東西方便收拾善後。」所以,它本來就是造來用在人身上的。
莫離無言,好半晌才開口。「國家弱,百姓苦,國家興,百姓又何曾快樂,這天下究竟有沒有承平……」說不下去了,因為牆壁已經蝕出一個半人高的洞口,從他的方向望過去,可以看見一座巨大的靈堂,對面牆壁的木架上擺滿牌位,而正中間的那個赫然是--
文佳皇帝,陳碩真。
他急忙穿牆而過,雙目流連過牌位上每一個名字,都是陳碩真之變時喪失生命的人。
「為什麼天馬山莊地下會有這麼一大座靈堂?為什麼要供奉陳碩真?這裡到底跟叛黨有什麼關係?」
駱冰兒走到他身後。因為常年與世隔絕,她對陳碩真並沒有什麼想法、於天馬山莊也沒有太多的感情,所以她比莫離冷靜,也比他看見更多的東西。
她在最角落的架子上發現了一方絹布,上面寫了陳碩真、章叔胤、童文寶、曹邢遠、章莫離等十來個名字。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章莫離?跟莫離有何關係?是陳碩真早知起兵成事的機會不大,所以叛亂前,先安了一步暗棋曹邢遠,讓他離開睦州,成立天馬山莊,萬一兵敗,大夥兒也有個藏身之所。
章莫離……姓章的,難道跟章叔胤有關?章叔胤也知成功機會渺小,所以莫離出生後,就被送交曹邢遠撫養,為章家留一血脈?
後來陳碩真等人起兵,果然事敗,而且敗得很快,根本來不及逃,這一處藏身所也沒用上了,可曹邢遠還是念舊,便在天馬山莊地下為故人闢了靈堂。
而章莫離則捨了原姓,單叫莫離,然後……
「冰兒!」突然,他喚了一聲。
她想也不想,催足了功力,將手中絹布化成灰燼,一絲不留。過去的事已然過去,就算她找出真相又如何?莫離就是莫離,他姓什麼都無所謂,他永遠都是她最摯愛的男人。
「什麼事?」
「你看。」一道光照在文佳皇帝的牌位上,那是陽光,證明了這裡已經離地面很近,他們總算找到生路了。

TOP

第十章
駱冰兒看著莫離小心翼翼地將木架上每一個牌位搬下來,再爬上架子,用骨刀挖開那透光的縫隙,一股笑意在腹裡窩著。
他真的很可愛,一邊說陳碩真是叛黨,用失魂丹控制手下,陰狠殘忍,一邊又說,死者為大,沒必要再糟蹋人家的牌位,堅持保持靈堂的完整。這個人的道德觀可以與天比高了。
同時,她心裡也有一絲甜蜜,因為他說過,早知會連累她,便不追凶了。
他很有原則,但她在他心裡的地位卻凌駕於道德之上。
從今而後,她再毋須為其他女子是否糾纏她、癡戀他而煩惱了,因為他用最真誠的行動證明了,他的心裡只有她。
「挖開了!」莫離興奮地跳下木架。「冰兒,我們可以出去了。」這骨刀不愧是削鐵如泥的好寶貝,只一刻鐘他便挖出了一個人可進出的大洞。
「那走吧!」她說,悄悄地從腰帶裡摸出了兩瓶蝕骨水。
「走。」他先走一步,查看四周,確定沒有人煙,才向她招手。「上來吧,冰兒。」
「好。」飛身出洞的同時,她玉掌一震,將兩瓶蝕骨水化成霧氣,毫無聲息地讓這座大靈堂從此消失於天地間。
不管天馬山莊跟亂黨有何關係,莫離是否原姓章,就算他是李氏流落民間的皇子又如何?她只要他活得好,兩人能攜手相伴,其他雜事都與她無關。
至多,他路見不平時,她拔刀替他多砍兩下,至於其他,誰想叛亂誰去,別牽連他們就好。
「現在要做什麼?找你師兄報仇?」她問。
「師兄是一定要找,我得弄清楚他為何殺那麼多人?但我們不能私下動手,得送交官府法辦。」他辨識周遭環境,景依舊,人已非,心中悵然。
「那走啊!怎麼還呆著?」
「我想起小時候,常跟師兄、師嫂在這園子裡捉迷藏,怎麼也想不到後園底下藏著這樣的機關。」這一去,跟師兄就是死敵了。唉,人生因何不能永保童年時的快樂與單純?
情與義的抉擇啊……她不清楚這中間的痛苦是怎樣的,因為她的經歷沒有他多,但她知道一件事。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只需要想該如何做,往後的數十年人生裡,你才不會後悔。」
他收拾起惆悵,定定地看著她。「冰兒,妳才是真正的智者、大賢者。」
她歪著頭,揚起一抹甜蜜的笑容。「我才沒那麼了不起,我只想快樂地生存著。」她抱住他的手臂。他便是她快樂的泉源,一旦擁有,絕不放手。
生存?他的記憶回到太白山上,兩人初次的相見。
「我莫離一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最開心的便是遇見妳,冰兒、娘子。」
每次他喊她「娘子」,她都會全身發軟,酥酥麻麻的,忍不住便想親近他。
「莫離,我……」嘴巴張了張,可惡,她喊不出「相公」兩個。為什麼呢?很平常的語辭嘛,偏偏覺得彆扭。
「怎麼了?」
「沒事。」想不通的事就別想了,煩。「走吧,找你師兄去。」
他點頭,拉著她奔向了主樓。兩人還沒到達目的地,就聽見一個拔尖的嘶喊。
「戰天豪,你想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救命--」
「是師嫂!」莫離加快腳步,一拳轟開了房門。
屋裡,曹菁菁被綁在房柱上,戰天豪手中端了一碗黑呼呼的東西,正要往她嘴裡灌。
「師兄,你幹什麼?」莫離撲過去,和戰天豪打成一團。
「你們怎麼可能沒死?!」戰天豪大驚,把碗一丟,雙手舞動如風,迎了上去。
駱冰兒趕緊解下曹菁菁,企圖把她拉出房裡。
但曹菁菁不肯走,拼命要朝莫離跑去。「小離,小心!他練的是毒掌,千萬別跟他硬拼!」
「賤人!」戰天豪怒極了。
他們都不知道,徹底吸收了合玉丸藥效的莫離根本不怕毒。
「比你這叛黨好!小離,他陰謀造反,糾集了陳碩真餘孽,正準備三日後起事!」曹菁菁一說,等於掀光戰天豪的底牌了。
莫離總算有些瞭解戰天豪為何非殺他不可了。師兄瞭解他的為人,斷不會眼見生靈塗炭而不管,未免他壞事,乾脆先下手為強。
「太白山區那些農戶也是你殺的?」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隱瞞了,戰天豪猙獰著臉全招了。
「是!那日我見你逃往太白山,便一路追過去,為防事蹟敗露,我殺盡沿途所見每一個活口。只是我沒想到,已經搜得那麼仔細,連你曾經倒臥的那塊地板我都反覆檢查了數遍,除了野獸的痕跡,未見人蹤。我以為你已經被野獸叼走了,怎麼可能還活著?」
因為他遇到駱冰兒,她不僅輕功卓絕,還是個大路癡,他們在太白山裡胡闖瞎逛半日,搞到最後,連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位置,戰天豪又怎麼可能找到他?
「那山洞裡的那兩副白骨可是師父、師母?」
「嘿,你想不到吧?我能夠繼承陳碩真這支殘軍,多虧了兩個老傢伙,他們才是真正的叛黨。可他們不死,這支軍隊就不可能甘心情願受我指揮,我沒有辦法,我也是被逼的!」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怎麼下得了手?」
「我敬他為師,他有把我當徒弟嗎?這座天馬山莊是我幫著師父一起建立起來的,在你還沒來之前,所有的髒活、苦活都是我在做,結果又如何?他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你!就連菁菁……她本來應該是我的。」
「她也嫁你了,你可曾好好待她?」
「你怎不問這賤人幹了什麼好事?吃一堆莫名其妙的藥,見人就勾引,我戰天豪堂堂天馬山莊的莊主能要這種妻子嗎?」
曹菁菁哭著辯駁。「明明是你對我下藥,輕薄於我,卻來怪我!」
「我只對妳用過一次失魂丹,後來妳自己吃上癮了,三不五時就去偷來吃,妳活該!」戰天豪可以接受曹菁菁最愛的不是自己,但萬萬無法忍受她紅杏出牆,便從那一刻起,無數憐愛化成仇恨。
對於這對夫妻的互揭瘡疤,駱冰兒只有一句冷淡的評論:「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果然是兩個很不負責任的人,有夠差勁。
莫離同意駱冰兒的話,完全不懂的反省自己的人是最可悲、也最可恨的。
「地下密室裡無數骸骨,便是師兄剷除異己的結果吧?」
「沒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他們卻一心向著老傢伙,說什麼要等少主長大,再議大事,結果老傢伙教我武功,只是看中我一身神力,為他們那個不知道在哪裡的少主培養一名勇將。我為何要替別人做嫁衣裳?皇帝的寶座人人都可以坐,我有一身好本領,我自己就可以打天下。如今,跟我作對的人都死光了,我也確實擁有了一支鐵血雄獅。師弟,你若肯歸順於我,我們還是好手足,將來打得天下,我願與你共用富貴。」
「一將功成萬骨枯,遑論朝代的更迭了,我不會助紂為虐的。」
「我就知道你死腦筋。」所以戰天豪最初始的打算是殺了他,而非招攬他。「既然你不肯為我所用,那就去死吧!」
他大喝一聲,雙掌漾著腥氣,直撲莫離面門。
「小離,別跟他打,我們快走,他的人馬就快到了!」曹菁菁大叫。
「該死!」好事屢次被破壞,戰天豪怒火沖天,捨了莫離,直接殺向曹菁菁。「妳這麼愛他,就陪他一起死吧!」
「啊!」曹菁菁嚇得動彈不得。
駱冰兒捉著她的手,使出迷蹤步,兩條身形化成一縷殘影,劃過半空。
「莫離,雙拳難敵四手,我們不如先離開,再謀後路。」
「好。」叛亂一事非同小可,非得稟告官府才行。
「走。」駱冰兒整個人像脫弦而出的飛箭,直至射出了天馬山莊。
莫離的功力被合玉丸提高了一大截,才堪堪能追上她的腳步。
戰天豪從未見過如此高明的輕功,儘管使出了渾身力氣追趕,還是連他們一根頭髮也沒摸到。
「可惡!」
這是,他隱藏的那支萬人軍隊終於趕到了。他先挑出三百人穩定天馬山莊上下,凡有反抗者,殺。另一千人充作他的親兵保護他,剩下的全派出去追殺莫離、駱冰兒和曹菁菁。
他要造反,人是足了,但糧草還差一點,這時候,絕不能讓叛亂的消息散播出去。
在他想來,幾千個人找三個人,還不易如反掌?只是他作夢也想不到,駱冰兒是個大路癡,她連自己會跑到哪裡去都不知道,其他人又怎麼找她?
*        *        *
狂奔一日夜,莫離和駱冰兒終於找到一間破廟,停歇下來。
曹菁菁早就睡著了,她的功力差,身體又被藥物搞壞了,熬不到半個時辰就癱昏在駱冰兒手中。
她隨手把曹菁菁往牆邊一放,問道:「現在怎麼辦?我們兩個人可打不過一支軍隊。」
莫離比較心軟,扯下幾塊破舊的布幔,蓋在曹菁菁身上。
「我看師兄是不可能回頭了,現在只能報官處理。」
「有官兵介入,應該就沒我們的事了。」她夢想著麻煩解除,與他暢遊天下一番,再回天音宮,從此逍遙自在,其樂也無窮。
但他卻搖頭。「陳碩真餘黨死灰復燃,地方官不敢私下處理的,必得上報朝廷,再派大軍征伐,這中間起碼得十天、半個月,所以我們要留下來,幫助官兵守城,防止叛黨禍害地方。」
她瞠目結舌,良久良久。「我們?你跟我--」
「冰兒,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是。」他重情義,她早就知道了,沒得說,支援他唄!只是……
「一定要等那麼久嗎?有沒有其他快一點的解決辦法?」
「急切間,也找不出一支有力的軍隊與師兄--慢著,我想到了。」他雙眼一亮。「李淳風道長正領著一大隊人馬在太白山裡找神仙呢!如果能借到那支兵馬,肯定可以迅速平定叛亂。」
「我這就放煙火訊號通知屈突小姐她們!」她跑出破廟,放告急煙火去。
這時,曹菁菁突然清醒過來,喃喃喚著:「小離、小離……」
「師嫂。」莫離走過去,扶起她。
曹菁菁身子一歪,就要靠入他懷裡,莫離急忙避了開去。
曹菁菁哀怨地看著他。「小離,你真的不要我了?」
「師嫂,妳一日是我師嫂,永遠都是我師嫂。」
「但我會嫁戰天豪,根本是被他所騙,我不是心甘情願的,我心裡只有你一個。」
「我已經成親了。」
「沒關係,我可以接受她。」
駱冰兒正好放完煙火進來,聽見曹菁菁的話,一陣納悶。有沒有搞錯?即便莫離要納妾,也得問她接不接受,哪裡輪得到曹菁菁來說這種話?
「我不能接受妳。」依舊是那清寒淡漠的聲音。
「小離與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今我肯大方接受妳入門,妳應該感激涕零了,還想怎樣?」曹菁菁怒吼。
莫離無限納悶。兩人一塊兒長大,他怎麼就沒發現師嫂是如此偏激的一個人?
「對不起師嫂,這輩子我只會娶一個妻子,便是冰兒,我不會再娶其他人了。」
「你不能不娶我,曹、章兩家訂過婚約的!」曹菁菁急道。
「什麼?」莫離不太理解她的話。
曹菁菁還想再說,駱冰兒一指點暈她。果然,莫離的身世另有隱秘,而這個女人完全知情。
駱冰兒對那些秘密沒興趣,但其它人呢?會不會有人利用這些無聊的過去威脅莫離?她不能冒險,而曹菁菁,看在莫離的份上,她不會殺她,但她也不會再救她。以曹菁菁被藥物嚴重破壞的身子,沒了邪月老人精煉的丹藥,估計最多半月便會魂歸地府,但這是她自找的。
「有人來了。」駱冰兒指著廟門說。「可能是援軍,我們要討論對付叛軍的事,不能讓她再吵了。」
「妳說得對。」莫離也覺得曹菁菁很不講理。
不多時,兩名勁裝打扮的漢子走了進來。
「不知是哪位施放了屈突家的救急煙訊?」
「我!」駱冰兒說話很直接。「我們發現了陳碩真餘孽聚集在天馬山莊中,正準備再度起事,便想借助貴府力量,消滅亂黨。」
兩個漢子面面相覷。「陳碩真還有餘孽?怎麼可能?」
莫離示意她把其他小姐給的證明一起掏出來,兩名漢子呆了,李家、程家、薛家、許家……天啊!半數的大唐勳貴權杖都在這裡了,眼前二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在下莫離,這是內人駱冰兒,我們確實發現了亂黨,兩位若不信,可同我們一起去查看,再決定是否出手。」
「鐵面御史?!」
在長安,莫離也算是一個奇蹟,得罪武后者,諸如國舅長孫無忌、宰相上官儀……沒一個好下場的,而莫離雖遭貶,起碼保住了性命。
「不敢當,在下早已辭官,如今不過白丁一名。」
「莫大人的話小人自然相信,這便去稟告大小姐,召集部將至天馬山莊,爭取早日將亂黨一網成擒!」兩名漢子深深一揖後,轉身走了出去。
駱冰兒側頭看著他。「早知道你的名字這麼好用,我們直接去求援不就得了,何必放煙訊?」
「我也很訝異。」他一直認為自己在朝中不得人緣,黯然辭官後,便入江湖,過著隨波逐流的日子,想不到事到緊要關頭,「莫離」兩個字卻比任何的證明都好用。
為什麼他們如此信任他?他幾乎沒辦成過一件大事啊!
駱冰兒拍拍他的肩。「你把誠、信、禮、義當生命,時刻謹尊不違,也許平時處事稍嫌古板,但大夥兒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很清楚,危急時,誰才是那個大義為先,永不言退的人,自然願意將身家交托到你手中。」
聞言,他低頭沉思,半晌,雙唇微抿,勾起一笑。
「謝謝你,冰兒,妳解了我多年心結。」他重情重義,卻屢遭挫折,說不氣餒是騙人的,她的話讓他重新審視自己,並且接受了自己,這種感覺就好像被禁錮多年的心靈,一朝被放鬆了,無比地舒適。
輕輕地,他將她擁入懷裡。
她呆了,為那春風也比不過的儒雅笑容,也為這溫暖厚實的懷抱,她醉在濃濃情海中。
*        *        *
屈突家、李家、程家、薛家、許家……總之,那票跟著李淳風上山找神仙的姑娘們都帶著家將部曲到天馬山莊會合了。
算一算,這票人居然高達七、八百名。
大夥兒看到駱冰兒,圍過來嘰嘰喳喳地就開始聊,至於指揮作戰一事,便交由莫離負責了。
曹菁菁沒跟他們一起。駱冰兒說,刀劍無眼,不好帶著一名孕婦四處走。莫離也很贊同這番話,於是她被留在破廟裡,等待眾人得勝再回去接。
不過曹菁菁運氣不好,莫離和駱冰兒前腳剛走,她便被戰天豪的人發現,一刀殺了。
但有一個人跟曹菁菁差不多倒楣,便是戰天豪。他若不追擊莫離和駱冰兒,就不會分兵,一支萬人軍隊在手,他何懼這群突然冒出來的官軍?
以一千多人對抗七百餘人,說起來簡單,真正交上手,沒打仗經驗的軍隊對上在屍山血海中翻滾出來的兵痞,高下立分。
不必莫離指揮,這些一見血就自動分列佈陣、衝鋒攻擊的兵痞們已經打破天馬山莊的大門。
莊內,求救的煙花滿天飛。
但去找人的叛軍實在分得太散了,一時間又哪裡趕得回來?
戰天豪只能親自領軍對敵。他不愧天生神力、一對板斧使得威風凜凜,手下無一合之將。
「我來會你!」薛小姐見獵心喜,一提銀槍,迎了上去。她家祖父薛仁貴,三箭定天山,聞名朝野,一手槍法也是家傳絕技。
「薛小姐不可!」莫離差點嚇死,這些姑奶奶個個出身不凡,萬一蹭掉一塊皮,他拿什麼賠?捨了對手,他搶快一步對上戰天豪。
「又是你!莫離,你一定要跟我作對嗎?」戰天豪咬牙切齒。
「師兄若肯棄暗投明,你我還是好兄弟。」與戰天豪為敵,莫離何嘗不心痛,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不能泯滅良知幫助戰天豪作亂。
「不知好歹!」戰天豪思忖著,只要堅持到他的軍隊回來,何愁不能將這幾百人殺盡,若能再俘虜幾位小姐做人質,大事可成矣。
不再廢言,他全力擊殺莫離。
有薛小姐做榜樣,這些剽悍的姑娘們還不盡顯伸手,殺向敵軍,但有駱冰兒在,註定她們只剩看的分兒。
駱冰兒不擅招式,但她會觀勢,內力強、速度快,一片草葉在她手裡都是殺人利器,葉落如雨、入體似刀,她周身半里內,沒有一個敵軍可以近身。
「我說莫夫人,妳吃肉,也留點湯給咱們喝喝。」程小姐呆站得好無聊。
「不行,妳們動手,莫離會擔心。」
「他現在正忙著,看不見,妳就放點兒水嘛!」
「不行。」
「為什麼?」
「頂多再十招,戰天豪必敗。」
「真的假的?」
「一看便知。」駱冰兒毫不擔心眼前這場仗,但是……
「我料戰天豪尚有後手,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放心,小薛已經派人去調兵,最多半日,便可召集兩千兵馬,而且……嘿嘿嘿……」屈突小姐笑得好賊。「這不是普通的士兵喔,全都是剛打完高麗,氣勢正猛的傢伙,別說以一擋十,擋百都可以。」
「喔!」駱冰兒點頭,放心了。
「妳真冷漠。」屈突小姐一大段話居然只換來一個字,夠委屈的。「不過有個性,我喜歡,妳若到長安,記得找我啊!」
「還有我。」瞬間,十幾個剽悍的姑娘將她圍了起來。
駱冰兒一陣頭暈,虧得莫離和戰天豪即時分出勝負,給了她一個轉移眾人注意力的機會。
「快看,戰天豪戰敗了!」話落的同時,莫離手中的劍正刺向戰天豪胸口。
「不--」戰天豪居然閉上眼,惶恐大叫。「別殺我!」
莫離長劍一翻,劍鋒貼住戰天豪脖頸。「我不會少你的,你的罪刑得交由官府審判。」
想到陳碩真的下場,戰天豪一陣膽寒。入了官府,他豈不比死更慘?
「師弟,念在同門一場,你放了我吧!我願意解散兵馬,歸順朝廷。」
「師兄,早知如此,你何必當初?」這戰禍都起了,還能回頭嗎?來不及了。
「你把我交出去,你也會受牽連的。」為求活命,戰天豪跪下了。「你不念自己,也想想弟妹,涉及謀反是要滅門的,我死了,大家都逃不了。」
「冰兒,」莫離側頭望向駱冰兒。「我們沒做的事,便受調查也不怕,妳以為呢?」
她連白眼都懶得翻,只淡淡丟出三個字。「秦王令。」想調查她,行,讓李世民從墳墓裡爬出來,自己審。
是啊,有那玩意,誰敢攀咬他們?更何況……
「師兄,清者自清,我認為世上是有公理的,不會冤枉無辜的人。」
「你真的一點都不顧念同門之誼?」戰天豪哀求的臉上閃過一抹厲色。
駱冰兒注意到了,越過眾位小姐,慢慢地走向莫離。
「師兄,只要你是真心悔過,我會想辦法為你求情的。」莫離伸手扶起他。
「求情?讓我不必受凌遲之罪嗎?」
莫離垂眸,面現不忍之色。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死……」
「師兄--」
利劍劃開了戰天豪的脖子,鮮血如泉水般噴出,但他重達千鈞的掌力也貼近了莫離,只要這一掌打實了,莫離非死不可。
戰天豪因失血過多而灰暗的眸子,迸出最後一絲光輝。即便他要死,也要把最大的敵手一起帶走。
但是戰天豪偷襲快,有個人的動作卻比他更快,拳頭像刺破雲空的閃電,沒有人看到它是何時出現的,只知道眨眼間,戰天豪鐵塔般的身子高高地飛了出去,直撞破兩堵牆,去勢才歇。
莫離瞠目結舌,半晌,眼角餘光看見面罩寒霜的駱冰兒。他想起了邪月老人的話--你這相貌啊,一看就是個操勞短命鬼,幸虧遇到我徒弟,沒心沒肺的,你做不到的事她可以幫你,你殺不了的人,她替你下手,有她在你身邊,你有福了。
「冰兒。」他拉住她的手。
「嗯?」她臉上的寒冰立融,又恢復那山澗冷泉般澄澈的氣質。
「謝謝妳,妳又救了我一次。」他說不出心頭的溫柔是什麼,如流水,涓涓款款的,不停流向她。
「應該的。」夫妻還分彼此嗎?想殺他,便是妄圖對她不利,自然是先下手為強。她保護他,就是保護自己。
從在太白山上拉住他的手那一刻起,他們已是一體,生同生、死同死,一生一世,永不背棄。

TOP

尾聲
駱冰兒身穿一襲粉紅暈彩薄衫,內著天空青的摸胸,同色長裙上繡著雲紋朵朵,不僅靈秀,更顯清麗。
她的秀髮盤起,簪著一朵大紅牡丹,人花相襯,卻是人比花嬌。
當她走出來的那一刻,莫離徹底呆掉了。
這是九天玄女下凡塵嗎?而她正緩緩走向他。
「莫離,你說陛下和皇后娘娘為什麼召見我們?」
陳碩真餘黨被剿滅後,他們都做好受牽連的準備,也拿出了「秦王令」,隨時可以闖禁宮,和皇帝辯個是非黑白。
但沒人來提問他們,甚至天馬山莊地下的密室被發現後,也無人來找他們相詢。相反的,皇上和武后還送了大禮,要莫離官復原職,召他們入宮覲見。
就連駱冰兒這一身也是武后送的,讓她覺得武后好像沒有人們傳說中的壞。或許武后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但也是個能辦事,可擔大任的主兒。
莫離瀟灑一笑。「武后想要拉攏我。」皇上體弱,基本已不太管事,太子威儀不足,如今朝中真正的掌舵手是武后,她當然想拉攏一批能辦實事的人在手中,而聲名、能力俱佳的莫離變成了首選。
「你會幫她嗎?」
「妳覺得呢?」
「我支持你的決定。」她永遠都是他最堅強的靠山。
他伸出手,將她拉入懷裡,低下頭,輕輕的一吻印上她柔軟的唇,從來都是清新如甘泉的唇瓣今日染上了胭脂的香氣,更添一抹芳鬱。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做的是李唐的官?還是天下人的官?」這種想法是不是大逆不道?但浪跡江湖三載,他真的看了很多人間不平事,若能有個好官來管管,這汙黑的天能否晴上一回?
她摟住他的腰,整個人貼著他。倘若他的肩膀生來是要扛著天下人的,那麼她的心就小很多,只求與他相伴、朝朝暮暮。
「不管是哪一種,你問心無愧,快樂就好。」
「冰兒……」牽著她,凝望她純然澄淨的眼,他心裡有了決定--不管身前身後名,他只要盡力保護這一方美麗。「我再入官場。」
「好啊!」
「這一路可能不會平坦。」
「沒關係,任何障礙,我都會替你剷除。」
「這話應該是我來說才對。我會保護妳,絕不教人欺負妳。」
「無所謂,橫豎我們倆是一起的,誰護誰,一樣。」
「一起嗎?」
她看著兩人交纏的十指。「一直都在一起啊!」
輕輕地相擁、一世的相攜,他感動,心湖波湧著。
「是的,我們一起。」富貴、落魄、快樂、悲傷……無論何時何地,他們都會在一起。
這一刻,消失三年的鐵面御史重出朝堂了,依然只理公理,不識時務,卻再無人敢對他不利,因為他身邊多了絕世神兵,完全以他為中心,千軍萬馬難敵其鋒。
駱冰兒伴著莫離一路從御史直上中書,凡三十餘年,至告老,武后--其時,已稱武皇--涕泣:「朝失重寶。」
然後的然後--
太白山中有人在大叫:「臭小子,你不是說要帶冰兒回來看我嗎?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全書完──

TOP

^^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RUTH78112628
好看阿~~~!!

TOP

我覺得這一對師徒簡直是天兵

常弄出一些好笑的事來

幸虧莫離可以忍受

TOP

 15 12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6 01:41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6245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