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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帝王家》作者:展翔【完結】(古代 父子)

  13

  「就在前方等待利亞和沈顯等人。」一行人穿越了大戈壁,來到了大漠邊緣,大皇子讓坐下的駱駝停下腳步,用鞭子指著不遠處的一塊小小綠洲說道。
  於是駝隊就簇擁著大皇子進入綠洲,綠洲十分的狹小,綠洲上只能容納十幾匹駱駝。駝隊接近綠洲之後,都自覺的分散到綠洲邊緣的沙漠上,只讓大皇子和身邊的近侍登上綠洲。
  裴羿從駱駝上抬頭,視線所及是黑漆漆的夜空,之前的幾顆稀疏的星子,也不知在何時悄悄的隱藏起來了,只有黯淡的光充斥在天地間。
  週遭都籠罩上一層暗影,影影綽綽,看過去就好似茫茫的大海,不是蔚藍色的,潮濕的,而是陰暗、乾燥的,而他們所在的綠洲就好似是大海裡的小船,耳邊有風聲呼嘯而過,讓人感覺到天地的荒涼和廣闊。
  裴玄等人還沒有從大草原上趕過來,蝦米 論壇整理大皇子也沒有派遣近侍前去接應,就只管在綠洲上等待著,他好像對派過去的利亞等人很有信心。
  今夜真的會輕易得手嗎?在大漠上打劫他們的二皇子,不會是有勇無謀的人,視線投向前方的大戈壁,裴羿的目光一時間變得凌厲無比,風中隱隱有危險在擴散……
  「你是在擔心沈顯嗎?」大皇子的聲音在裴羿的耳邊響起來,他有意湊近裴羿的頸後,讓呼吸吹拂過他的脖頸。
  「沒有。父親會平安追上來。」裴羿平靜的回答,裴玄無需他擔憂,他有自保的能力,必要的時候裴玄可以用利亞等人做盾牌,他會安然脫身,只不過到時候他父子二人又要重新做出選擇,重新去找回去的路。
  「你好像絲毫不擔憂沈顯,你對他如此有信心嗎?」手指輕輕併攏,裴羿被迫靠進大皇子的懷裡,他的臉和大皇子的臉若即若離,只要一扭頭大皇子的鼻尖就能碰觸到裴羿的臉頰:「還是你對自己有信心?」
  一邊說著,大皇子一邊放肆的貼過去,唇有意無意的擦到裴羿的耳邊,攏住裴羿的手也不規矩的,向他的小腹游移下去。
  裴羿不動,也沒有試圖阻攔大皇子,這讓以為得逞的大皇子得意的笑了幾聲:「現在已經決定要順從本王了嗎?」
  有淡淡清冽的暗香從裴羿的身上傳過來,是不同於大草原味道的清爽氣息,讓原本只是想淺嘗的大皇子,不由的有些心猿意馬起來,他想,趁著這暗夜把裴羿壓制在駝背上,做些什麼,才能緩解從身體裡升起來的燥熱。
  「只要你乖乖的順從本王……」大皇子的呼吸變得灼熱起來,他身體向前傾倒,讓裴羿不得不隨他一同向前傾身:「本王就會考慮是否饒沈顯一命。」
  「大皇子如此心浮氣躁,自然不會是二皇子的對手。」裴羿依然不動,他的雙手被大皇子扣住,他只能依靠大皇子來支撐自己的身體,還是堪堪要趴伏在駝背上。
  只是裴羿的聲音雖小,卻冷淡疏遠並且含著譏嘲,完全不把大皇子的祿山之爪放在眼裡。
  大皇子猛地坐直身軀,也一併把裴羿帶起來,他的手也游移回到裴羿的脖頸上:「你說本王會失敗?!」
  「在今夜緊要關頭,大皇子卻只想著尋樂,只會一敗塗地。」裴羿冷冷回答,依然自動忽略了身後大皇子,還有他扼住自己脖頸的手。
  「哼!」冷冷哼了一聲,大皇子放開了轄制著裴羿的手:「你無需故意用話來激本王,本王不會在這裡做什麼。本王要看一看,你在殘酷的事實面前,還能如此鎮定嗎?」
  大皇子的話音剛落,遠遠的有駝隊快速奔過來,很快的駝隊就奔到了眾人面前,沖在第一個的是利亞,在他的駱駝上還橫躺著一個人,一個被綁著雙手的人。
  裴玄的駱駝在最後面,在看到和大皇子坐在一匹駱駝上的裴羿時,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卻沒有移到大皇子的身邊來。
  利亞從駱駝上跳下來,手裡那個抓著被綁住雙手的人,這是一個比較矮小的少年,他雖然被利亞抓在手裡,但是他卻不停掙扎著,踢打著利亞。
  「殿下,我們趕上來了。」利亞不為所動,少年的雙腳踢在他的腿上,他也好似沒有察覺,只管拎著少年來到大皇子的面前。
  大皇子從駱駝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被利亞抓在手裡的少年,不由的勃然大怒:「利亞,本王命你們抓那個女人,為什麼把這個少年帶回來!?你今夜任務失敗,所以才隨便抓一個人來敷衍本王嗎?!」
  這個少年大皇子也見過,不過是在五皇子那裡見過,所以對於利亞沒有按時把畫像上的女人帶來,讓大皇子很是惱怒,其中也有剛剛裴羿的譏嘲,更加的推波助瀾了一些。
  「殿下,這個少年就是二皇子最重要的人。」利亞看到大皇子發怒,在掃了最後面的裴玄一眼後,才硬著頭皮說道。
  按照大皇子的吩咐,利亞帶著幾個近侍和裴玄一起夜探二皇子的帳篷,也毫不費力的就在二皇子的帳篷裡找到了,圖捲上所畫的那個嬌艷女人。
  大皇子事前把二皇子引出了帳篷,所以他們還算很順利的就劫持了那個女人,但是在要離開二皇子帳篷的時候,和轉回來的二皇子險些相撞上。
  利亞看看身邊的幾個同伴,再看看不遠處的二皇子,當機立斷下令速速撤退,但是裴玄突然不聽從他的指揮,竟然從他的手裡搶過了那個女人,並且衝向了二皇子的方向。
  被裴玄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震驚了的利亞驚呆了片刻,也不得不帶著人衝上去攔截裴玄,他憤怒的雙眼在暗夜裡燃起火焰:「沈顯,你要背叛大皇子,投奔二皇子嗎?!」
  這個男人是二皇子的安排的誘餌嗎?可惡,如果他是,在大戈壁上等待的大皇子,就有可能是自投羅網了。
  裴玄不答,他已經衝到了二皇子的身邊,但是他沒有停下來,而且在二皇子和利亞等人的驚訝裡,把抓在手裡的女人用力的丟向二皇子。
  二皇子下意識的伸手接住那個女人,裴玄這時距離二皇子有一步之遙,他沒有攻擊二皇子,也沒有順勢討好,因為二皇子接住那個女人,就用手摟住女人的腰,並且低低的安慰受到驚嚇的她。
  而且二皇子也看向把人扔回來的裴玄,笑著說了一聲多謝。
  但是裴玄接下來的舉動,再次讓眾人驚訝了,二皇子那一聲多謝,換來了裴玄冷冷的兩個字:「不謝!」
  二皇子的笑臉僵凝在臉上,因為裴玄迅捷的出手,快速的擒獲了他身邊的那個矮個子少年,一擊得手,裴玄就快速的向茫茫大草原奔過去,並且命令利亞等人:「立即回撤!」
  利亞雖然懊惱不已,但是他們的行動已經被裴玄打亂了,而且那個女人也回到了二皇子的身邊,即使他們再強奪也不可能成功,只能跟著裴玄撤退了。
  在奔馳向和大皇子約定的匯合地點的路上,利亞追上了前方的裴玄,他什麼也不說,把手裡的長矛用力的刺向裴玄。
  既然是這個男人破壞了他們的行動,讓他們功敗垂成,而且又有大皇子的命令在前,他即使殺了裴玄,大皇子也不會責罰他!
  「二皇子最在意的人是這個少年。」裴玄身體俯低,躲過了利亞的攻擊,還把少年甩到利亞的駱駝上:「而不是那個女人,抓住這個少年,二皇子就會乖乖的追趕過來,二皇子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秘密。」
  裴玄的話鏗鏘有力,根本不容許利亞反駁,在一怔之下,利亞發現他已經按照裴玄所說的,把這個少年的雙手捆起來,帶著他向匯合的地點奔過去。
  「這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大皇子低吼著,手裡的長鞭用力的抽向利亞:「你被鬼附身了嗎,你有膽再說一遍!」
  裴玄看著利亞不躲避,被大皇子的長鞭砸在肩膀上之後,才上前對大皇子說:「這個少年是不是對二皇子最重要的人,片刻後就會有答案了。」
  「沈顯,若是你說錯了,今夜本王就要砍下你的人頭。」大皇子收回長鞭,冷冷指向裴玄:「來人……!」
  利亞忍痛上前,從腰間抽出一把彎刀,架到裴玄的脖頸上。
  「沈顯所說是對是錯,大皇子只需耐心等待片刻。」裴玄彷彿沒有看到架在脖頸上的彎刀,他的視線只投在裴羿的身上。
  被擒獲的少年此時卻安靜下來,他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的大戈壁,心裡暗自說道,不要追上來。
  時間逐漸的流逝了,在大皇子開始不耐煩等待時,裴羿抬手:「有駝隊追上來了。」
  「笨蛋!」少年也看到了奔馳過來的駝隊,他的目光牢牢鎖住奔跑在第一的人身上。
  「沈顯,算你猜對了,你的人頭就暫且寄放在你脖子上。」大皇子有些不置信,有些驚訝,這個少年真的是二弟最重要的人嗎?!


  14

  利亞收起彎刀,迅速退回大皇子的身邊,大皇子的近侍們也都開始行動起來,一部分集中在大皇子身邊,一部分四散開來,正面迎上飛奔過來的二皇子。
  「多謝大皇子!」裴玄收回投注在裴羿身上的視線,哼,是你的人頭暫且寄放在你脖子上!
  二皇子來的迅速,很快就來到大皇子面前。他所帶過來的人馬,俱是和他在大漠裡奔襲的近侍,一個個彪悍強勁,大有要把大皇子一擊即潰的架勢。
  「二弟,來的很快啊,本王很是意外呢?!」大皇子笑著搶先開口,抬手向後一擺,他的近侍立即把劫來的少年推搡上前。
  「大哥……」二皇子看了一眼少年,這才對大皇子說:「大哥,你我兄弟明人不說暗話,你派人劫他來,為的不就是在大漠來去自如的秘密嗎?」
  二皇子也不和大皇子客氣,直接開門見山談論起他最感興趣的問題。雖然被大皇子劫持來的少年,也不是他最重要的人,但是卻是那個人親自托付給他,他也親口答應那個人,會好生照顧少年。
  但是讓二皇子沒有預料到的是,他剛剛在大漠裡失手,這邊大皇子就趁火打劫,派人前往他的帳篷偷襲。
  不過……他也不會是束手就擒的人,想要那個秘密?!可以,我就把這個秘密送給你!
  「二弟,果然識趣。」大皇子哈哈一笑,心中為能輕易取得穿越大漠的秘密而開心。看二皇子很是配合,他也就故作大方的說:「二弟,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把他完整無缺的還給你。」
  一邊說著,大皇子的目光一邊從二皇子和少年身上掃過,雖然在暗夜裡眾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有些猥瑣的笑聲卻清楚的被眾人聽到了:「二弟,父王一直在誇讚你重情重義,原來……」
  有意的停頓了一下,大皇子才接著說:「原來,你的重情重義只為了這個少年……」
  「希望大哥言而有信。」二皇子也不理會大皇子的嘲笑,只是鄭重的要求道。
  「用秘密交換他,公平交易,你不欺我,我也不欺二弟你……」大皇子也鄭重的保證。
  回身低聲吩咐了身邊的人幾句,二皇子逕自來到大皇子前面三步遠的距離,對大皇子說:「大哥,那個秘密只用說是不能明白的,我要以身作則帶你穿越大漠一遭,你就會知道內中的詳細。」
  大皇子近距離的盯視著二皇子,仔細看著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變化:「你說,秘密不能用說的,而要用實際行動?」
  「是,大哥。」二皇子面上的表情不動,一雙眼眸也只看著大皇子:「我不會帶一個近侍,你也可以把我捆綁起來。」
  「他要捆綁起來,而你不用。」大皇子移開視線,拍轉駱駝:「你是西夷的二皇子,是本王的弟弟,若是要捆綁你,那就是侮辱本王自己了。」
  「多謝大哥,我答應了大哥的條件,不知大哥可以放開他了嗎?」
  「利亞,你挑選幾個人,陪本王進入大漠。」大皇子沒有帶走所有的人,只帶了十名近侍還有裴玄、裴羿父子。
  「是!」利亞很快就挑選出九個人,大皇子在二皇子和他並肩後,又吩咐利亞放開那個劫來的少年。
  「帶他回去。」二皇子下令,看著他的近侍捲著少年離開大漠,不等大皇子催促,他就帶頭走向大漠深處:「大哥,今夜會有一場好風,我們只要趕在風起時,趕到大漠深處就能藉著這場風到達,有著豐厚貨物的地方。」
  「風就是秘密之一嗎?」大皇子扭頭問道,二皇子笑著點頭:「大哥說的不錯。」
  「羿兒,要小心二皇子,今夜他帶我們前往的有可能是一個陷阱。」一直默默走在最後一位的裴玄,傳音給裴羿知道:「若是看他行跡不對,當機立斷射殺了他也不能跌入他的陷阱裡。」
  裴玄的聲音冷冰冰的,比萬年寒冰還要冷上幾分,只因他的裴羿被大皇子攬在懷中。
  「父皇,兒臣會注意的。」裴羿回道,夜色有些改變了。
  原本是陰暗的夜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隱隱的深藍色,是呈現一層層波浪狀,看在眼裡很是詭異。
  大皇子太過於興奮,而忽略了暗夜裡的變化,即使他注意到了,裴羿想,二皇子也會告訴他,這是正常現象,是要穿越大漠的必備條件之一。
  悄悄的把利芒捏在手裡,裴羿已經決定若是萬一有變,他會第一個扣住二皇子,逼迫他帶他們離開陷阱。
  二皇子看看大皇子,再看看那抹詭異的深藍色,他的嘴角在暗夜裡向上彎曲,大哥,不要怪我心狠,是你自己要跳進這個陷阱裡。
  「二弟?」大皇子雖然很是興奮,但是他還是保持了一絲清明和理智,雖然二皇子答應帶他們進入大漠,找到那個他很想要的秘密,但是二皇子卻不是甘於束手就擒的人,而且他又狡詐多變,他不能完全相信他。
  「大哥,就在前方。」二皇子指向前方的沙丘,他經常在大漠裡穿越,對大漠的變化十分的敏感,他已經感覺到有一絲風從身邊吹過來。
  「就在前方嗎?」大皇子注視著前方的沙丘,是一座高大的沙丘,在暗夜裡大有向眾人當頭壓下來一般,不由的就是一個遲疑。
  「就在前方。」二皇子笑著說,當先衝向大沙丘:「大哥,請趕快,已經起風了。」
  不用二皇子在催促,大皇子也感覺到了有風吹過,是很輕微的風。
  「加快速度。」大皇子高聲命令,利亞等人齊聲應著,追在大皇子的駱駝後一起衝向了大沙丘。
  當眾人衝到大沙丘下面的時候,微風已經逐漸的變成了大風,仿若是大海在咆哮一般,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大哥,能夠穿越大漠並不是一件好事。」二皇子的聲音突兀的響起來,森冷,詭異。
  「羿兒,小心!」裴玄大吼一聲,也顧不得身份被識破了。
  裴羿抬頭,猛然發現眼前的大沙丘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他們的頭頂壓下來,而大皇子等人也因為裴玄的大吼注意到了。
  「二弟,你欺騙……!」大皇子憤怒的吼聲,被狂風吹散了,而風中是二皇子的冷笑聲:「大哥,不要怪我不仁,是你不義在先,那個秘密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
  在大沙丘壓下來之前,裴玄急急騰空而起,飛射到了大皇子的駱駝旁邊,他伸手從措不及防的大皇子手裡搶過裴羿。
  左手用力攬住裴羿的腰,右手對準大皇子曾經攬住裴羿的手臂揮去一刀,之後又迅捷的把匕首刺進大皇子的心口,同時他冷酷殘忍的聲音穿透了狂風:「膽敢覬覦羿兒者,殺無赦!」
  裴羿是屬於他的,而大皇子卻不但覬覦了裴羿,而且還冒犯了裴羿,這是裴玄不會也不能容忍的,他出手狠辣誓要把大皇子置於死地!
  在趕到大漠裡和大皇子匯合,看到被迫和大皇子同坐一騎的裴羿,那個時候裴玄就動了殺意,他一直在忍耐著,否則就會在看到的那一瞬間對大皇子狠下殺手了。
  裴玄會暫時放過大皇子,不是顧忌大皇子身邊的近侍,縱使在殺了大皇子之後,他和裴羿不能順利逃脫,也不會為西夷人所擒獲。
  大皇子先是為壓下來的大沙丘震驚了,緊接著又被裴玄削下一肩,而後根本不容他有躲開的時間,又被利刃穿透了肩膀,狂風裡裴玄雖然要一邊顧著裴羿,一邊還能準確的刺殺大皇子,卻料錯了一件事。
  因此大皇子只是大喊了一聲,就直直的跌下了駱駝,利亞等人被狂風和大沙丘所阻,來不及援救大皇子,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捲入了風沙裡。
  「多謝你殺了我大哥,為了報答你,我就送你們父子上路吧。」風沙裡二皇子陰森森的話語,如影隨形。
  「不勞二皇子,既然大皇子已經被大沙暴帶走,你還是和大皇子做伴一同上路吧。」
  風沙裡二皇子的手成爪,向著裴玄的後背襲來,裴玄刺殺了大皇子,而他的後背正暴露在大皇子的爪下,不能避免的要被抓傷。
  被裴玄護在懷裡的裴羿,出手擋住了二皇子的攻擊,在和裴玄相認之前,裴玄曾經多次傷害他,但是裴玄畢竟是他的父皇,他不可能看著其他人來傷害裴玄,更何況他們父子還要齊心脫離這個陷阱,裴玄是不能受傷的。
  因此裴羿在擋住二皇子之後,就把手裡的利芒射出去,二皇子不得不掠向一旁,躲開裴羿的暗器,不察之下被大沙暴猛地打壓下去,和大皇子消失在同一個地方。
  「羿兒,你和朕也離開這裡。」


  15

  這一次裴玄主動抱著裴羿,投入了大沙暴裡,二皇子也被大沙暴捲走,他是這一群人了唯一知道大沙暴秘密的人,裴玄如此做是在賭,賭二皇子所設下的陷阱有能穿越的機會。
  「父皇,小心。」被裴玄護在懷裡,裴羿再度投射出幾道利芒,在被大沙暴吞噬前,射傷了幾名撲過來企圖擊殺裴玄的西夷人。
  「大皇子……!沈顯,我發誓一定要把你挫骨揚灰!」這是裴羿在被大沙暴吞噬之時,聽到的利亞猶如野獸的怒吼。
  「哼,不過一群野蠻人,只能用輕飄飄的話語來威脅朕罷了。」裴玄冷冷說道,完全不把利亞的怒吼放在心上,若是有機會裴玄要做的,恐怕就是把大皇子挫骨揚灰了,膽敢覬覦他的羿兒,純屬自尋死路!
  這一次跌落的過程,和裴羿第一次穿越大漠有所不同,不再是向下沉落,好像是一直在向著一個地方偏移出去。
  「父皇……」裴羿喊了一聲。
  「這一次有可能會到其他地方,而不是回到紀國外的大漠裡。」裴玄也感覺到了,這一次不同尋常的移動:「西夷人是不會把秘密輕易吐露的。」
  「父皇,在游移出大沙暴之後,要小心二皇子。」在他們一同捲入大沙暴裡的人,唯一知道大沙暴規律的是二皇子,這一次不知會落在什麼地方?
  倘若是和落在西夷國一般,能和二皇子一前一後的錯開,他們就不會立即陷入險境裡,若是和二皇子一同落在某一處,就要多多提防二皇子了。
  「他不足慮,羿兒,我們身下的環境有變化了……」
  即使裴玄不說,裴羿也感覺到身下明顯的環境變化。在不知向著哪一個方向游移了不久之後,他們父子竟然跌入了一條河流裡。
  由於不曾防備,也由於跌入河流的時候,他們都困於黑暗裡,所以在猛然從大漠裡,跌入冰冷的河水中,裴玄在河水的衝擊下,放開了環抱著裴羿的手,兩個人一起向著河流沉下去。
  「羿兒!」裴玄用傳音大呼了一聲:「從河水裡衝出去!」
  「父皇,向東側游一段再上岸,岸上有人。」有一道人影投到了河面上,並且隨著河水的流動而扭曲蕩漾。而且那個人,看著的正是在河中的他們父子二人。
  河水呈半透明狀,看不很清楚站在河岸上的人,但是從他的衣著和裝扮,裴玄和裴羿都不會錯看的,此人正是西夷二皇子。
  二皇子的手裡還擒著,一把黑漆漆間或點飾著金色的長劍,投影在河面上的倒影也是扭曲的,閃著森森寒光。
  「羿兒,你同朕從兩側衝出去。」裴玄一邊傳音,一邊向著東側游去,裴羿也順勢向西側滑移出去。
  不一刻,二人就和岸上的人有了一段不小的間距,裴玄立即發號施令:「羿兒,朕數到三。」
  裴羿點點頭,耳裡是裴玄數數的聲音:「一……二……三……」
  這『三』字剛剛吐出口,裴玄和裴羿已經勢如破竹,分別從東西兩側衝出了河面,又同時攻向二皇子。
  「羿兒……!」裴玄的傳音裡,增添了一絲怒火,他剛剛吩咐裴羿衝出河面,就要向後退卻,但是裴羿卻罔顧他的吩咐,也衝過來和二皇子對敵。
  「父皇,他手裡有劍。」裴羿把纏在腰間的軟劍抽出來,投給沒有拿武器的裴玄,在向二皇子投了一枚利芒,讓舉劍選擇刺向裴玄的二皇子,不得不硬生生收回刺出去的長劍,躲避開他投去的利芒。
  看到軟劍被裴玄接住,而二皇子原先的優勢也消減了,這才向後掠去,不參與裴玄和二皇子的打鬥,不過他還是捏著暗器,站在一旁掠陣,等著若是裴玄有落敗的趨勢,他手裡的利芒就會偷襲二皇子。
  和裴玄纏鬥了一時半刻,二皇子看不能取得先機,就在打鬥的間隙對裴玄說:「你我能否暫時停手,我們都是剛剛從河裡上岸,這天寒地凍的不找地方避風、取暖,即使打鬥勝了也必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裴玄沒有停手暫時和解的打算,他一劍劈過去,冷冷說道:「殺了你,再避風取暖也不遲。」
  二皇子在河岸上守株待兔,陰謀擊殺他們父子,現在又因為一擊不中,開口要求和解躲避寒風,他是不會答應的。
  裴玄不答應他提出的暫時和解,二皇子看自己一時沒有取勝的機會,而一旁是虎視眈眈的裴羿,也就另作打算。
  「是你們自己放棄如何離開的機會,嘿嘿……」怪笑兩聲,二皇子不進反退,騰空後翻躍進了,他們出來的河流裡,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
  縱使裴羿眼疾手快的射出利芒,也沒有阻止二皇子的投河,只有淡淡的血絲從河面上浮上來,河流裡再無二皇子絲毫蹤影。
  「不要追趕了,小心他使詐。」裴玄走了幾步看了看不見人影的河底,又四下查看了一番。
  這是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河水向著西邊流淌著,可以看到約向前河水流淌的越湍急,在視線所及的方向,不遠處的西邊要流經一個瀑布。
  「到前面看看有沒有可以避風的山洞,順便把濕衣服烤乾。」裴玄用軟劍開路,把阻礙走路的荊棘砍去,裴羿不聲不響的跟上去。
  從大漠突然轉換到河流裡,剛才衝出河流就同二皇子激戰,那時尚不覺得有多寒冷。此時二皇子從河裡遁走,雖然二人還在戒備著,心情卻已迥異於前時,登時就覺得包裹在身上的濕衣服,又澀又重,很是不舒服。
  裴玄和裴羿一前一後攀上山崖,進入那個還算寬敞的山洞裡。雖然從外面看山洞四周爬滿了枯枝籐蔓,山洞前也落著厚厚一層的黃葉,山洞裡還算平整光滑。
  裴玄又到山洞外,砍了一些枯樹枝回來,挑選了一處高地點起一簇篝火。等山洞裡的溫度逐漸升起來,他們方除去外衣,一人各做一方烘烤濕衣服。
  「羿兒……」並沒有刻意和裴羿隔開距離,裴玄也沒有回頭,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篝火說:「這一次離宮遭遇離奇曲折,你還嚮往天高海闊的人生嗎?」
  這不是裴玄第一次外出,但是的確是他第一次經歷如此詭異曲折的遭遇,直接從大漠穿越到了西夷國,又從大漠穿越到河裡。
  裴玄不是沒有經歷過大風浪的人,他亦是南國最高掌權人,在龍椅上穩坐了二十多載,應該說幾乎沒有什麼事能讓他動容,只有這一次他決定出宮追趕裴羿,想不到見識到了這神奇的一幕幕,稍稍的動容了一下。
  而裴羿從小被養在深宮,雖然有沈霖做他的夫子,但是沈霖也不一定有過如此經歷,裴玄在心裡是希望裴羿能遇挫之後能回心轉意。
  「不會,父皇,兒臣很喜歡這般有趣的旅行,希望能夠再接再厲多多歷練一番。」裴羿的回答出乎裴玄的意料,讓他驚訝的看過去:「你喜歡這般生活?」
  裴羿的回答對裴玄來說,多少有一點打擊,裴羿在南國生長了十八年,卻沒有絲毫留戀嗎?即使裴羿不留戀他這個父皇,也不留戀留在京都的柳煦嗎?
  「喜歡。就好像父皇喜歡高高在上的位子一般。」裴羿如此回答,擺明了是告訴裴玄,你想要追我回南國,不可能!
  一時間,山洞裡又是一陣沉默,只聽聞二人輕輕的呼吸,還有偶爾篝火裡『辟啪』的火花爆出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了一瞬,裴玄的聲音方再度響起來:「羿兒,朕會等著你厭倦的那一天。」
  原本依照裴玄的性格,他會強硬的把裴羿抓回南國京都,但是在決定了要一步步蠶食裴羿的心後,他也改變了策略,想要用潛移默化來影響裴羿。
  只是此刻看裴羿在來回穿越大漠後,不但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還是喜歡著海闊天空,裴羿的心境有沒有改變,裴玄不清楚,或許他明白裴羿不曾改變,只是他故意忽略了,但是裴玄卻無法否認,他的心境有了一些變化。
  朕,是不是不應該太縱容他呢?裴玄的眼裡映入裴羿的臉,一霎時,心中卻有了答案,不,或許朕想縱容他……
  「父皇,那是不可能的。」裴羿沒有因為裴玄的改變而有所改變,他要的就會抓在手裡,不會隨意的向裴玄妥協。
  「是嗎?」裴玄笑笑,正要說什麼,突然有兩個人闖進了山洞裡,其中一個半扶半抱著,一個陷入昏迷的男人,步履艱難的挪進來。
  裴玄嗖的一下子站起身,手裡的軟劍指向闖進來的二人,那半扶半抱著昏迷男人的人,看看裴玄手裡的軟劍,再看看坐著不言不語的裴羿:「不能通融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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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先低頭了,即使裴玄的軟劍對準他的胸口,他也沒有退出或者拔劍的意思。實因被他半扶半抱的男人,不但衣衫盡濕,左臂也從肩膀那裡被直接削斷了,心口處也被刺穿了,他整個人陷入了昏迷中。
  雖然已經止血了,但是他二人依然沾染了很多的血漬。不只昏迷的男人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就是抱扶他的男人也是血色盡失。
  這兩個人不但裴羿認識,裴玄也認識,正是西夷國大皇子和二皇子,不知道二皇子如何尋到了,被裴玄重創的大皇子,並且也一路找到這個可以暫時容身的山洞。
  「不能!」裴玄很果斷的給出二皇子答案,他手裡的軟劍向前送了一分,刺進了二皇子的衣服裡,有血流了出來。
  「如果你殺了我們,就得不到穿越大漠的真正秘密。」二皇子現在也只有用這個秘密,來同裴玄做交換以便取得活命的機會。
  「有沒有這個秘密不重要。」裴玄搖搖頭,他不是真正的商人,不是大漠裡的悍匪,也不是版圖內有大漠,更加不是和大漠接壤的國家,不需要靠著大漠來生存,或者命令軍隊來一個出其不意的偷襲舉動。
  即使日後裴羿還要行走四方,也不必要這個秘密來傍身,有時候貪圖秘密反而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現在的二皇子,若不是懷璧其罪,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眼前的二皇子和大皇子在裴玄的眼裡,一個是覬覦裴羿的人,一個是把裴羿帶入險境的人,這兩個人他是非殺不可。
  「即使你不要這個秘密,但是我們一個是西夷國的大皇子,一個是西夷國的二皇子,在西夷國裡的地位,也算得上舉足輕重,倘若是你一舉把我們擊殺,有可能會造成西夷國的大亂,到時候就不只是西夷國,就是其他接連的國家都有可能波及其中,你們身為行走四方的商人,真的願意看到烽煙四起,民不聊生嗎!?」
  二皇子看到裴玄的眼裡是不容錯認的殺意,就知道要說服他很難,但是他也必須試一試,否則他和大皇子就有可能要遺恨他國了。
  「父皇……」裴羿傳音過去:「不能殺了他們。」
  「朕知道。」裴玄一邊回話,一邊把軟劍拿開,讓二皇子扶著大皇子坐到了篝火的另一側。
  西夷國能爭奪王位的順位繼承人,若是一下子被剷除兩個的話,西夷國原先被壓制不得參與王位競爭的人就會趁機跳出來,要搶奪王位就要有資本,就必定會大肆劫掠周邊各國,難免不會有渾水摸魚的國家,會引起一場持續的大動亂也有可能。
  裴玄身為一國之主,有時候不能依照心意行動,因此他眼底的怒火不減反增,也只能恨恨的收回軟劍,隔著篝火看著覬覦裴羿的人在那邊苟延殘喘。
  二皇子扒下大皇子身上的濕衣服,讓他平躺在山洞裡,又拿出傷藥給他塗抹了一遍傷口,這才將自己的濕衣服脫下來烘烤。
  「二皇子,這裡是什麼地方?」等二皇子席地而坐之後裴羿問道。從大漠裡茫茫然穿越過來,裴羿對所處地理位置一無所知,現在也唯有寄望於熟知秘密的人。
  「不知道。」二皇子回答的乾脆,迎視著裴羿微微驚訝的視線,他很坦然的說:「本王也是剛剛知曉了大漠裡的風,會在什麼樣的時間裡,帶你到一個特定的地點,但是被風帶到這個地方,還是第一次。」
  從篝火那邊射來裴玄如利劍的視線,二皇子哈哈一笑,就扭轉了視線,去看他身邊躺著的昏迷中的大皇子。
  「羿兒,這裡隸屬於北國,而且距離北國皇帝圍獵的獵場不遠。」二皇子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而裴玄竟然知道這裡是北國。
  「北國……」裴羿停頓了一下,繼續傳音道:「父皇,大漠裡的風真是神奇。」
  從紀國穿越到西夷國就已經很匪夷所思了,而從西夷國再穿越到北國,是再一次偏離了方位,他們距離紀國又遠了一些。
  「羿兒,先回轉南國再聯絡沈府。」裴玄提議,被裴羿一口回絕了:「不,父皇,兒臣要回東國。」
  「回東國?!」裴玄也知道裴羿不會陪他回南國,剛剛只是試探,在裴羿拒絕後,他又說:「回東國,也好。」
  南國的國事他已經安排妥當,他可以在外面多逗留一段時間,就先陪同裴羿回東國,然後再設法將他帶回南國。
  離開這裡以後是時候同父皇道別了,裴玄在那邊暗自盤算著,而這邊裴羿也下定決心,不想接受裴玄,就要和他分開距離,他相信時間會消除裴玄的好奇,讓裴玄主動放棄他。
  「這是什麼地方?」裴玄父子面上不動聲色,內裡各自打算,二皇子也無意和他們相談,所以山洞裡是沉寂的,直到一個虛弱的男音打破了沉寂,大皇子清醒了。
  「是一個無名的山洞,大哥。」二皇子低頭查看大皇子的傷勢,眼底也閃過一絲猙獰,把西夷國大皇子重創到如此地步,對面的那個男人他也想狠下殺手。
  「沈顯,是你……!」大皇子扭頭,就看到了坐在篝火對面的裴玄,他立即想起裴玄利落狠毒的兩刀,讓他失去了一條臂膀。
  裴玄完全無視大皇子的怒瞪,躺在對面不能動彈的男人是他的手下敗將,現在也不過是強弩之末,對他是半點威脅也沒有,而他關心的是裴羿,自然不會過多的關注西夷大皇子的喜怒。
  「大哥,你不要激動,此刻不是報仇的最佳時機。你我聯手也難敵他們,還是忍一忍吧。」二皇子接收到大皇子恨恨的目光,也只能勸說他忍耐為上。
  大皇子看看裴玄,再看看他齊刷刷斷了的臂膀,眼裡的恨意越發的濃厚,咬牙閉目,良久,山洞裡還是爆發了一聲驚天的怒吼:「沈顯,你給本王記住了,本王一定要血債血償,讓你用兩條臂膀相還。」
  「哼。」裴玄不置可否,他也在為沒有一擊斬殺西夷大皇子而微微懊惱中,他刺向西夷大皇子胸口的那一刀,很深,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存活,為什麼他能存活下來?!
  目光忽的變得銳利了,裴玄看向閉目忍耐的大皇子,是僥倖?不,裴玄不相信這個理由,難道……一道光芒從他腦海裡劃過,饒是向來沉穩的裴玄也脫口而出:「你的心不在左側?!」
  不用大皇子和二皇子回答,只要看他們一個驚訝的『啊』了一聲,一個驚訝的張開眼睛,冷哼了一聲,就知道他猜對了。
  「在風中那一刻,若是刺中他右側。」手握緊,又鬆開,沒有如果……
  「父皇,世事難料,他也受到教訓了,而且兒臣也不是輕易就被他得逞的人。」坐在裴玄身邊的裴羿,能感覺到裴玄微弱的懊惱和悔意,就淡淡說道。
  「嗯。」仰頭,閉目,裴玄越發的感覺自己的情緒,近來波動的過於頻繁了,而且往往都是因為身邊的裴羿而動心動情,在風中貿然斬殺大皇子,就是緣於不能容忍他碰觸裴羿,這個倘若是養成了習慣,不好,暗自在心中告誡,他是南國的皇帝,不能輕易的被他人牽動情緒,還需要克制再克制。
  但是,裴玄在心中苦笑了一下,此時此刻他也無法否認,這個似乎已經養成了習慣,是從什麼時候改變的?
  而讓裴玄有些沮喪的是,裴羿,到此刻還在有意的抗拒他,想要和他距離越遠越好。
  「父皇?」裴羿輕喚,裴玄的情緒變化的很大。
  「羿兒……」裴玄移過視線,接下來的話卻沒有說出口,羿兒,你不要再繼續躲避朕,可以嗎?
  裴玄的視線裡似乎藏著,無法說出口的話,但是裴羿卻直接忽略了,讓裴玄不覺露出了淡淡的失望。
  「天就要黑了,你們要出去尋找食物嗎?今夜要在這裡露宿了吧?」二皇子突然來了一句,打破了裴玄和裴羿之間的凝滯。
  原來不知不覺間山洞裡逐漸的暗下來,篝火映在山洞上的影子也逐漸的拉長了,還有山洞口一些枯枝籐蔓的陰影也投進了山洞裡,甚至能感覺到絲絲的涼意。
  「羿兒,你留在山洞裡,朕去。」裴玄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抓起已經烘烤乾的衣服穿戴起來,二皇子見此也拜託裴羿:「請照顧一下本王的大哥,多謝了。」
  裴羿點點頭,裴玄和二皇子就出山洞覓食去了,山洞裡只剩下受傷的大皇子和裴羿二人,他們一個坐著,一個躺著,山洞裡是持續的靜默。
  「沈顯對你很好,你是他最重要的兒子吧?」

  17

  山洞裡的篝火熊熊燃燒著,通透的火苗直直的燃向洞頂,在山洞裡留下忽明忽暗的陰影,半隱藏在陰影裡的大皇子,臉上的光影也是明滅不定。
  裴玄和裴羿是一對父子,這是大皇子知道的身份,而且他們的確是真正的父子。在剛剛短暫的相處裡,大皇子看到了一個父親對兒子的關愛,不由的感到有些好奇。
  因為西夷人父與子之間表達關愛的方式,就好像頭狼把小狼扔到有小羊的地方,讓他學會捕捉小羊的方法,以便能存活下來,並且體驗其中的艱難,在獵捕小羊的過程裡,不可避免的會因為小羊的反抗而受傷,或者餓肚子,這些他們都要統統的忍耐下來。
  還要化痛苦為力量,繼續再接再厲,以期早日學會生存的技巧,能在優勝劣汰裡取得勝利。
  不只是西夷平民,就是西夷王也是如此教育自己的皇子,因此大皇子見慣了棍棒下的教導方式,而在看到裴玄為裴羿親力親為的關愛方式時,心中的驚訝可想而知。
  「最重要嗎?」裴羿不置可否的笑了:「或許吧。」
  一個冷落了你十八年的父皇,突然對你關愛有加,他付出的卻不是純正的父愛,這樣的關愛不要也罷。
  「你們表達關愛的方式很奇怪,太溫和了,這樣根本無法培養出真正的勇士來。」大皇子撇撇嘴,這就是眼前的少年為什麼長的仿似弱柳了,想要培養真正的勇士,就要用西夷人的棍棒教育。
  「一方的水土養一方的人,不可能是完全相同的風俗,而且表面看起來強壯,也不一定是真正的強壯。」裴羿淡淡說,受到重創動彈不得的大皇子就是很好的例子,在西夷人眼裡看起來比較不強壯的裴玄,輕易的就斬斷了大皇子的一隻臂膀,並且給了他致命一擊。
  「哼,本王只是不小心才中了沈顯的招數,他很卑鄙,不肯和本王正面交鋒,卻偏偏用不入流的偷襲手段,如果他正大光明的來,本王是不會輸給他的!」大皇子恨恨的說道,當時在突如其來的大沙暴裡,他一時驚慌也情有可原,但是沈顯卻趁著他的一時慌亂而偷襲他,這是西夷人最不齒的卑鄙行為。
  「你是父親的敵手,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能重創你,偷襲也是最有用的一招,是你們西夷人不懂得變通。」裴羿不認為裴玄的偷襲就是卑鄙的行為,兩者對戰本來就沒有公平,如果其中一人愚蠢的要和對方講公平,那麼失敗的就有可能是他。
  「哼,你們果然如傳聞裡一般狡猾。」大皇子不再和裴羿說話,氣憤的把頭扭向一旁,盯著山洞的巖壁發呆。
  「那不是狡猾,而是你太愚蠢了。」山洞外傳來裴玄的聲音,他和二皇子一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山洞,一個人拿著採摘來的山果,一個人拿著一捆樹枝。
  等二皇子把那捆樹枝投進篝火,裴玄這才把山果分了一些給他們,然後坐回裴羿身邊,從清洗乾淨的山果裡,揀選了一個水嫩多汁的遞給裴羿:「羿兒,在外面沒有好膳食,只能將就用些山果。」
  「足夠了。」裴羿低低說,咬了一口山果,味道還算不錯,是酸甜滋味,和他平日在宮裡所食用的有所不同。
  裴玄咬了一口山果,卻皺起眉頭,這山果的味道不好,吃在嘴裡有一股微微的澀味,讓他幾乎食不下嚥了,如果不是裴羿就在身邊,裴玄會把山果一股腦都扔出去,他寧肯不吃也不會委屈自己。
  二皇子也挑了一個山果,用匕首一瓣瓣削好,之後一瓣瓣送入大皇子的口裡:「大哥,這些山果雖然我們不常食用,但是味道還算不錯。」
  「有吃的就好,不要太挑剔了。」即使身份尊貴為一國皇子,大皇子也沒有挑剔食物的好壞。
  「對不起,大哥。」把整個山果都餵進大皇子的嘴裡,二皇子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大皇子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把大皇子捲進大沙暴裡他沒有愧疚,但是讓大皇子為裴玄所傷,二皇子就心存內疚了。
  「不要說對不起,在戰場上廝殺受傷是區區小事,只要有這條命在,丟了就丟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大皇子反而來安慰二皇子,對好戰鬥勇的他來說,雖然丟了一隻臂膀,卻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大哥,我會找機會也要那個人陪你一隻臂膀。」二皇子的目光斜著掃過裴玄,信誓旦旦的對大皇子說道。
  「不用,我自己會討回來。」大皇子搖搖頭,二皇子就沉默的再分了一個山果,在二皇子分山果的時候,大皇子問了一直悶在心裡的問題:「二弟,你是有意要把我們仍在這裡嗎?」
  「是,我是有意的。」二皇子沒有否認,只是他也沒有料到會發生大皇子受傷這件事。
  「為什麼?就是為了那個小男孩嗎?」大皇子想起沈顯劫持來的少年,二皇子就是為了他而答應,帶他們進入大漠裡,但是心底隱隱的懷疑是什麼?
  「是為了他,他是伊娃托付給我的責任,我不能讓他受到半點傷害。」二皇子低下頭,用心的分著山果。
  「伊娃?!」大皇子驚訝的喊了一聲:「是那個伊娃?!」
  雖然看不見二皇子的臉,但是能感覺到他的悲傷。
  「是。」二皇子抬起頭,視線投向不知名的遠方,裡面是迷茫、和無法掩飾的悲傷:「就是那個伊娃。」
  「原來你一直沒有忘記她,啊……!」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大皇子又問:「你接受父王的指婚迎娶雅姬,是為了讓父王以為你已經忘記伊娃了嗎?」
  「我唯有如此做,才能讓那個女人放心,也才有機會爭奪王位,用那個女人和她的家族為伊娃陪葬。」二皇子把分好的山果遞給大皇子,大皇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片刻說:「你突然的起了爭奪之心,原來都是為了要給伊娃報仇。」
  「談不上報仇,身為一個男人,卻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我是失敗的男人。」頹然的坐倒,仰靠在巖壁上,二皇子痛苦的說。
  大皇子看到二皇子痛苦的磨牙,卻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沉默的吃著山果,把安靜留給二皇子。

  18

  大皇子和二皇子那邊的凝滯氣氛,沒有影響到裴玄父子。裴玄在勉強吃了一個山果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胃口,而是看著裴羿吃山果。
  只是看著裴羿津津有味的吃他才回來的山果,裴玄就感到很滿足,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也不再那麼遙遠了。裴羿剛吃完一個山果,裴玄立即遞上第二個,裴羿一連吃了三個山果,才在裴玄遞過第四個山果時搖搖頭:「我吃好了。」
  「羿兒,歇息吧。」裴玄說著動手把外衣解下鋪陳開來,裴羿向外挪動了幾步:「父親,你靠著篝火歇息,我在這裡歇息就可以了。」
  說話間,裴羿已經靠在那塊巖壁上。他所選擇的地方剛剛是篝火的邊緣,靠著的巖壁也不同於之前被篝火烘烤溫暖的巖壁,還有著些微的涼意直透進他的衣服裡傳達到皮膚上,不由的就瑟縮了一下。
  「羿兒,到這邊來。」裴玄把鋪著的外衣抓起來,不再溫言說話而是直接用嚴厲話語命令裴羿。
  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裴玄一直在看著他,片刻後,裴羿又走回裴玄身邊。
  「羿兒,你不需要對朕一直戒備。」裴玄等裴羿走過來,立即轉身背對著他席地而坐:「朕,就是如此讓你不能信任的人嗎?」
  什麼也不說,裴羿也學著裴玄席地而坐,在裴玄真身席地而坐之時,他已經明白了裴玄的意思,這時聽了裴玄略帶不滿的話,他的心底劃過一絲內疚,也就沒有辯解什麼,只是依照裴玄的樣子,同他背靠背坐在篝火旁。
  燃燒著的篝火給山洞裡的人,源源不絕的提供了溫暖,而背靠著背的裴玄和裴羿,都接收到彼此的體溫。
  裴玄下意識的向後靠過來,想要更加接近裴羿。而裴羿本來想要躲避,卻在想起裴玄那句不滿的質詢,而硬生生的停住了要躲避的動作,殊不知他沒有躲避開,讓裴玄心中那點淡淡的不滿,早就隨著裴羿的妥協而煙消雲散了。
  準確的出手擒住裴羿的手,強硬的不容許他掙脫,裴玄克制住心頭升起的點點雀躍,慢慢說道:「羿兒,朕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沒有從裴玄的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裴羿不想和裴玄多做口舌之爭,只管閉目歇息,在他背後裴玄也唇角含笑熟睡了。
  「二弟,夜色已深不要再糾結了,伊娃再也不能復生,你只要殺了那個女人,就是對伊娃和她的家族有一個交待了。」
  大皇子看著二皇子依然沉浸在,過去的悲傷裡就勸說了幾句,當日一向有違西夷人爭強好勝的脾性,只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二皇子,突然在有一天改變了,變得熱衷於名利,他們一直找不到原因,原來二皇子是為了伊娃才改變了許多。
  「即使殺了那個女人,我也無法對伊娃有交待,也無法對自己有交待。」深深的歎息了一聲,二皇子把自己的外衣,給大皇子披上,遂靠著巖壁閉目養神。
  大皇子身上有傷很快就沉沉睡去,二皇子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後來乾脆就睜著眼睛,直直的盯視著巖壁上方,雙目中卻是一片空洞裝不下任何東西。
  伊娃……你托付給我的人,我保護的他周全,但是卻不能的你如夢片刻,難道你是在怨我恨我嗎?
  耳邊是持續的辟啪火苗爆裂聲,二皇子苦笑了一聲,也自閉目沉沉睡去,夢裡一片繁亂只看到滿目的猩紅,而心底那抹伊人的倩影卻是被猩紅抹煞了,再也找不回來……
  悄悄的張開眼睛,裴玄不讓裴羿察覺移動了一下身體,接著鬆開了握著裴羿的手,而後伸出右臂輕輕的,把裴羿圈到自己的臂彎裡,讓裴羿舒服的斜靠在他懷中。
  低頭,就看到裴羿平靜的睡顏,耳邊是裴羿平順的呼吸。雖然裴羿是易容而眠,但是裴玄幾乎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著裴羿溫順的臉。
  十八年來他們一直是陌生人,近日相認裴羿卻又執著的要遠離他,他不辭萬里緊追而來,得到的卻是裴羿的冷淡和疏遠。
  抬起手指輕輕的撫上裴羿的臉,細細的描繪著裴羿的臉,裴玄在心裡低低喚道:「羿兒……」
  現在裴羿溫順的倚靠在他的臂彎裡,等明日他醒過來,就會從他懷裡掙脫,再度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身影。
  但是……即使知道會有那樣的結果,裴玄還是感到很欣慰,至少此刻裴羿是在他的懷裡。
  無所覺的在裴玄的懷裡翻了一個身,裴羿繼續沉睡著,裴玄眼疾手快的把裴羿散落的發,攏到他的耳鬢後,左手就勢護上去,給裴羿隔開有些炙熱的篝火。
  當山洞裡的篝火減弱之後,又有光線從洞外投進來,能清楚的看到光線裡漂浮的灰塵,山洞裡也逐漸的變得明亮起來,天就要亮了。
  裴羿、裴玄、和二皇子幾乎在同一時間醒過來,而大皇子還在沉睡著,二皇子先是查探了一下大皇子的傷勢,看到他沒有什麼大礙,這才輕輕的搖了他幾下:「大哥,大哥……」
  大皇子在二皇子的搖晃下睜開眼睛,他的面容很是憔悴,而且眼睛也佈滿了血絲,明顯一副失血過度的虛弱模樣。
  「我沒有事,二弟,你不要擔心。」大皇子強笑了一下,慘白的臉色卻沒有什麼說服力。
  「大哥,我不擔心。」二皇子輕輕的攙扶起大皇子,和他先走出了山洞。
  裴羿若無其事的從裴玄的懷裡掙出來,臉上的表情果然沒有絲毫改變,沒有露出侷促不安,裴玄料到了裴羿的反應,也就若無其事的站起身。
  就是裴玄站起身的時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裴羿覺察到了,也伸手攙扶了他一下。
  「羿兒?!」裴玄很是驚喜,一把抓住裴羿的手,裴羿此舉是不是表示在關心他。但是裴羿卻推開了裴玄的手,向後退卻幾步:「父皇,兒臣只是順手而為。」
  裴玄身形微晃是因他昨夜,一直維持著抱扶著他的姿勢,所以有些血脈不通,裴羿才有伸手攙扶一舉。
  面對裴羿的刻意疏遠,裴玄沒有再急於近一步,而是率先向山洞外走去,裴羿緊隨其後走出山洞,迎面就是旭日東昇的壯觀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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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山下怎麼駐紮著一支戰鬥力強悍的軍隊?!難道這裡是某一國的王庭嗎?!」出了山洞只能向上攀巖,身後是寬闊的河流,河流的對面也是一座險峻的高山,比他們所在的山要陡峭許多倍。
  
  因此別無選擇的大皇子、二皇子,以及裴玄、裴羿就只能順著彎曲的小路繼續向上攀登,等四人上了山頂,從上向下俯覽的時候,大皇子驚詫的喊了一聲。
  
  大皇子不能不驚詫,站在山頂極目遠眺視野頓時開朗許多,而就在他們的腳下是一片茂密的叢林,在叢林裡有建築精美奢華的宮殿,宮殿的週遭駐紮著一支旗幟鮮明的軍隊,有軍旗在空中隨風飄揚,上面書寫著一個大大的『晏』字。
  
  「這裡不是王庭,只是北國皇家獵場。」裴玄也看著腳下那個大大的『晏』字,目中閃過一絲精光。
  
  「皇家獵場?!」大皇子更加的驚詫了,他呆呆的張著嘴,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座精美奢華的宮殿:「只是一個皇家獵場,竟然比大草原的王庭還要壯觀?!」
  
  「他們比我們草原人懂得享受,一個小小的獵場會如此奢華也不足為奇。」二皇子也驚訝了一下,卻又平靜的說道,他在途經紀國的大漠裡打劫多時,也看慣了他國人注重享受的生活,那些有資本的商人,哪一個不是極盡奢華之能事。
  
  「就是不知是什麼人在此圍獵?」
  
  「既然是皇家獵場,在此圍獵的必定是北國的王上。」大皇子到此時還是用大草原上的習慣,來稱呼他國的皇帝。
  
  「在這裡消遣的不是北國的皇帝,而是北國掌握軍權的毅親王左晏。」熟知北國的裴玄給出答案,站在他身邊的裴羿不由的微微一頓,父皇,他在談起這位毅親王左晏時,語氣好像有些冷凝。
  
  「不是北國的王上,排場還如之大,此人真是大膽妄為。」大皇子一邊說,一邊搖搖頭,在大草原可沒有一個人,膽敢對大草原的王上不敬。
  
  「挾天子以令諸侯,他還有什麼不敢做的!」裴玄淡淡說道,語氣是越發的冷凝了,距離他最近的三人都能感覺到,裴玄每說出口的一個字裡隱隱帶著寒氣。
  
  「沈顯,你好像對這個毅親王很……」大皇子的話沒有說完,裴玄已經率先向山下走去:「想要離開,就要從北國皇家獵場經過,如果你們有其他的途徑,隨便。」
  
  「二弟?」大皇子和二皇子沒有立即跟上去,在看著裴玄和裴羿走出幾十步遠之後,大皇子低低問道,現在他行動不便,只能暫時依靠二皇子。
  
  「跟著他。」二皇子在一瞬間做出決定,因為他們現下的處境,就如同裴玄所說一樣,想要離開除了途徑北國皇家獵場,就只有游過身後寬闊的大河,然後從對面陡峭的高山下去。
  
  只有在這一時刻,二皇子心底才有一絲沒有確切探知大漠風暴秘密的懊悔,他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那場風暴會把他們扔到半山腰裡,若是在平日想要登上這座山一定是困難重重,這也是為什麼皇家獵場,會選擇在這裡的原因。
  
  有這兩座高聳險惡的山峰阻隔,即使有人想要偷潛入皇家獵場,行%刺北國的皇帝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從正面攻擊那就是更不可能了。
  
  二皇子一人或許能安然離開,但是若帶著受重創的大皇子,就無法保證安然離開了,此時,只能跟著裴玄父子,看他一介『行腳商人』要如何進入皇家圍場。
  
  裴玄、裴羿剛剛在皇家獵場門前站定,大皇子和二皇子也緊隨而至,也理所當然的被北國毅親王的臣下給阻攔了。
  
  「什麼人?!膽敢私闖皇家獵場,是活得不耐煩了嗎?!」有一對官兵從皇家獵場裡衝出來,手裡的刀劍對準了四人,為首的大聲呵斥道。
  
  「把這個拿給左晏,他就會知道我的身份。」裴玄毫不畏懼,從懷裡拿出一塊刻有繁瑣花紋的金牌,交到為首之人的手裡。
  
  「這個是?!」為首的人驚訝的瞪視著手裡的金牌,如果他沒有眼花,也沒有錯認的話,這塊金牌是是……
  
  「還不速速遞進去!」裴玄命令道,他的身上攸然散發出睥睨天下的尊貴,和不容置疑的霸氣來,不只大皇子和二皇子被震懾,就是北國的官兵也被震懾住了。
  
  為首的人頓了一下,再也不敢遲疑,連連說道:「是,是。」
  
  說著就飛快的奔進了獵場的宮殿裡,他手裡拿著的可是代表著毅親王左晏身份的金牌,據說毅親王只送出了一塊,想不到這塊金牌竟然出現在,一個看似潦倒的行腳商人的手裡。
  
  為首的一路急奔,來到了早起正在前廳喝茶的毅親王左晏面前,恭敬的把金牌呈上去:「王爺,有人拿金牌來見。」
  
  左晏手裡的茶杯砰然落地,茶杯碎了,茶水也灑了,有些還濺到左晏的袍靴上,他卻顧不得這些,面容也微微的變了,在一瞬間褪盡了血色,手還在微微的顫抖著。
  
  「王爺……?」為首的從來不曾看到過,左晏如此失常的模樣,左晏在他們的心裡,一向都是最英明神武的大男人。
  
  左晏努力的平靜著自己激動的心情,那個人真的找來了嗎?他已經等待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嗎?
  
  抬頭,閉目,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左晏感覺自己的心還在怦怦跳著,手依然也在痙攣著,就連他問出口的聲音,都是無法自以的顫抖著。
  
  「是什麼樣的人拿出這塊金牌?」是他,是他,一定是他吧……,心情由原先的激動,又不可抑止的參入了絲絲縷縷的絕望和不安,會是他嗎?
  
  「是一個很冷酷的男人。」為首的話剛一出口,就看到左晏猛地站起身,就要衝出前廳去,卻又硬生生的止住了所有的動作。
  
  用最慢最慢的動作重新坐下來,左晏冷冷的吩咐:「請他進來。」
  
  「是。」為首之人也覺察出,外面的人對左晏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也就不敢怠慢,就急急的衝出去了。
  
  等這個人離開之後,左晏猛地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臉,又慢慢的從臉上滑下來,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但是在他的手心裡有一滴透明的液體。
  
  


20

  張了張口,左晏發覺他的聲音變嘶啞了:「你,你終於捨得追來了嗎?!」
  
  不過,我還是很開心,你終於追過來了!你真的捨得拋棄那些權力,還有那個對你很重要的人嗎?!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左晏的笑聲也是嘶啞無力:「哈哈,二十年了,你,你,你還知道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嗎?!」
  
  忽然左晏又跳了起來,他慌亂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自己的衣著,還胡亂的用手撫平了錦衣上,不知細看就不會發覺的細小褶皺。他要留給那個人一個好印象,不想讓時隔二十年後的再見,給那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既然那個人肯追過來,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年,讓他癡癡等待了漫長的二十年,也經受了二十年的折磨,但是那個不畢竟還是來了,這就夠了。
  
  真的,他要求不多,只要那個人肯放棄一切,到北國來找他,他就別無他求了。
  
  不覺抬手輕撫過自己的臉頰,左晏緊緊的盯著外殿的入口,喃喃說道:「二十年了,我已然變得蒼老了,不知道這張臉你還會認不認的,你會不會因為這張臉老了,不再復過去的俊俏而不喜歡……」
  
  此時此刻左晏的心裡,全部都是誠惶誠恐的情緒,他即期盼著那個人早一步踏入外殿,卻又希望那個人能晚一點進來,他害怕歲月留在他臉上的痕跡讓那個人不再愛他。
  
  左晏清楚的記得,那個人一向最喜歡美麗的東西,而他卻在逐漸的失去昔日的美中,這種患得患失讓左晏不由的坐臥不安起來。
  
  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左晏清醒,他立即坐直身體,收回了頻頻投向門口的目光,現在他必須保持鎮靜,才能在那個人面前留下一點尊嚴。
  
  拿著金牌衝回獵場向左晏稟報的衛隊長,風風火火的趕回獵場大門,親眼見識了左晏對來人的重視,衛隊長對裴玄等人自然不敢再怠慢。
  
  「王爺有請……」雖然語氣不再傲慢,但是衛隊長還是忍不住去猜測,眼前這個潦倒的行腳商人,是何方神聖和毅親王有什麼關係,竟然會讓二十年如一日的毅親王變了臉色。
  
  傲慢的點點頭,裴玄什麼也不說,只管大搖大擺的走進了獵場,他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那份睥睨氣度,登時掩蓋了他看似潦倒的外表,讓這個衛隊長立時不敢在小覷了。
  
  裴羿也不發一言,默默的跟上裴玄的步伐,大皇子和二皇子自是緊跟著裴玄父子,到此時,才隱隱感到走在前方的裴玄好像很不簡單。
  
  不說裴玄此刻的氣定神閒,就單說他能拿出那塊代表著身份尊貴之人的金牌,就說明裴玄的身份不可能是行腳商人,雖然他們生長在大草原,和平原國家接觸的不算多,但是也不代表他們孤陋寡聞,所以在裴玄拿出那塊金牌後,大皇子和二皇子互相交換了一個驚疑的眼神,而後又彼此告誡靜觀其變了。
  
  「羿兒,為什麼不說話?」因為裴羿一直沉默的跟在裴玄的身後,本來氣定神閒的裴玄忍不住先傳音過去。
  
  他拿出那塊金牌一是為了進入獵場,二是為了讓裴羿主動追問,他和北國的毅親王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會有那塊金牌?!裴玄想確定裴羿是否在意,他也想讓裴羿在意!
  
  但是事情的發展出乎裴玄所料,裴羿不但沒有驚詫,而且也沒有緊接著追問他金牌的來歷,只是默默的跟隨他進獵場。
  
  難道……,裴玄原本高漲的心情一下子消散了,甚至有一些隱隱的不安,裴羿,他根本不在乎這塊金牌的來歷,也不在乎他和北國毅親王如何相識嗎?
  
  「父皇,兒臣無話可說。」裴羿淡淡的回音,這句話讓裴玄幾乎要暴跳起來,卻又強行忍下來,只感覺裴羿狠狠的在他心口,用重錘敲擊了一下,差點就要吐出一口鮮血。
  
  幸好接下來裴羿的話,讓裴玄受創的心得到了一絲慰籍:「不管父皇手裡的金牌從何而來,也不管父皇和北國親王有什麼瓜葛,這些都是過去的事,兒臣為什麼要過問呢?」
  
  裴羿不是沒有注意到走在前方的裴玄,在聽到他淡然不在意的話語時,剎那所散發出來的不甘和惱怒,但是他卻不認為有必要干涉裴玄的過去,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他無從參與自然也沒有必要去過問。
  
  而且裴羿直視著裴玄的身影,父皇,他,是故意要引他去追問,只是他不想如此簡單就遂了裴玄的意願。
  
  只是裴玄好像不如此認為,而且在裴羿接著說了為什麼不過問後,裴玄的心情再度陰轉晴。只不過在裴玄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絲滿意微笑時,裴羿有傳音過去:「父皇,兒臣會牢記你是父皇,也只是父皇,您的過去兒臣是不會參與。」
  
  裴玄嘴角的那抹微笑立即僵凝住了,他的身形甚至微微搖晃了一下,他想要回頭對裴羿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冷冷一揮衣袖加快了腳步。
  
  大皇子身受重創,二皇子一心藏拙,因此都沒有注意到裴玄父子的互動,裴玄和裴羿之間詭異的片刻的對峙就此輕輕揭過消弭於無形中,沒有被他們發現二人的異樣。
  
  越來越近了,左晏的右手不知不覺緊緊揪住了左手的袖子,用力的撕扯著,上好絲線織就的錦衣被他抓的扭曲變形,而左晏毫無所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就要走進來的人身上。
  
  身體不能自已的微微顫慄著,左晏此刻的心底是止不住的興奮,視線恨不得焚燬宮殿的大門,好讓他看到日思夜想的人。
  
  除了興奮,左晏的心底還浮起了甜蜜,雖然他等待了很久,但是那個人找來了,就說明他在那個人的心裡最終還是站了上風,這一回合他,贏了,贏得漂亮!
  
  在左晏的萬分期待裡,裴玄施施然走到了外殿的台階旁,踏上台階一步步慢慢的走上去,然後整個人就出現在了左晏的視線裡。
  
  左晏先是興奮的抬頭瞧過去,在看清楚走進外殿的那個人時,他猛地跳起來,直直的衝到了裴玄的身邊:「你,你,你……!」
  
  連說了三個『你』字,左晏的左手指向裴玄的鼻尖,他的臉上失卻了顏色,整個人搖搖欲墜幾欲摔倒。
  
  21

  在見到那塊久違金牌時候,左晏目中射出的狂喜光芒驀然都收斂了,無聲無息的消散在空中,而他的人也踉踉蹌蹌的退後了幾步才堪堪站穩。
  
  連說了三個『你』字後,左晏好像被什麼卡住了咽喉,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只能睜著黯然無光的雙眼,呆滯的看著原地站著不動的裴玄。
  
  大皇子和二皇子悄悄的向旁邊移動了一步,這個行腳商人沈顯和北國毅親王左晏,果然有不為人知的過去!
  
  左晏呆滯的盯視了裴玄良久,又猛然衝上前,對裴玄大吼了一聲:「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前來北國的是你,裴玄?!」
  
  雖然裴玄易容了,但是左晏在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想不到二十年後,又是裴玄讓他滿心的歡喜都化為烏有。
  
  「為什麼不能是朕?」裴玄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左晏的呆滯和不忿,涼涼反問道。
  
  「朕?!」大皇子和二皇子驚訝的呼聲響起,他們猜測裴玄的身份不簡單,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裴玄是一國的王上!
  
  「二十年前,本王把金牌交給了安余,不應該出現在你的手裡!」左晏暗淡無光的雙目中,驀地燃燒起憤怒的火焰,卑鄙的裴玄,二十年前安余就是因為裴玄才放棄了他,讓他一人含恨返回北國。
  
  「朕是南國的皇帝,安余是朕的臣子,金牌會在朕的手裡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嗎?」裴玄越過憤怒的左晏逕自坐下:「羿兒,你也坐。」
  
  左晏用力的深呼吸了一下,平靜自己心中憤怒的情緒,他不能在裴玄面前示弱,而且他還需要從裴玄口裡探知安余的一切。
  
  慢慢的走到他的座位前,再慢慢的坐下來,左晏竭力竭力把鎮定的視線投向裴玄的方向,對於陪同裴玄一起到來的裴羿,以及大皇子和二皇子左晏根本無暇顧及。
  
  大皇子和二皇子不等左晏招呼,就找了位子自行坐下來,一是為了繼續看好戲,左晏和裴玄之間的波瀾暗湧,讓置身事外的他們都覺察到了,二是看左晏對待裴玄的惡劣態度,他們在這裡應該就是不受歡迎的人,還是盡量不招惹主人注意為好。
  
  「安余……」把視線投在裴玄的身上好一段時間,左晏還是忍不住先開口,他迫切的想知道安余在沒有他參與的二十年裡,有沒有再遇見一個讓他一見傾心的人。
  
  左晏也不過提了提安余的名字,後來就好像是詞窮了,也沒有接著問下去,裴玄也有意不說安余的近況。
  
  「安余,他還好嗎?」左晏內心裡掙扎了良久,才掙扎著問出最想知道的話。
  
  「你想朕如何回答?」裴玄很不客氣的反問,左晏一怔:「什麼如何回答?」
  
  「你想聽到好,還是不好?」端起裴羿給他斟滿的茶杯,裴玄小綴一口:「毅親王在北國一手遮天,好不風流快活,還記得你二十年前的故人或好或歹嗎?」
  
  不想總是處在下風,左晏在裴玄冰冷嘲諷的話語將落未落之時,也冷笑了兩聲,把臉上的表情調整了一下,消散了剛剛的失魂落魄,恢復了他一貫的神情。
  
  將前傾的身子收回來,左晏深深的靠進椅子裡:「本王只是隨便問問,安余他也算是本王認識的人,其實不用問本王也能猜測一二,他現在必定是擁著嬌妻美妾,逍遙快活了!」
  
  儘管左晏竭力的保持臉上的平靜,但是到後來他越說越是咬牙切齒,而且他臉頰的肌肉不能控制的狠狠抖動了幾下。
  
  「擁著嬌妻美妾,逍遙快活?哼哼……!」這一次換裴玄冷笑連連,把手裡的茶碗擱到左手的桌子上,輕輕巧巧給左晏緊繃的心田投了一顆小石子:「你猜錯了,安余現在是朕的大內總管。」
  
  「安余是呂余?!」不提左晏從椅子上蹦起來的動作,就是裴羿也差一點就扔出手裡的茶碗了,他不加掩飾自己的震驚。舅舅曾經說過安余是半路出家,難道是因為左晏而黯然遁入皇宮嗎?
  
  「裴玄,本王知道你卑鄙,卻不知道你如此卑鄙,竟然威逼安余做你宮裡的太監總管!」左晏震驚的衝過來,就要伸手揪住裴玄的衣領,被裴玄輕易的躲過去。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左晏什麼脾氣都消散了。
  
  「你說朕卑鄙,左晏,不知道二十年前是誰讓安余不能人道呢?」
  
  左晏嗖的站直身體,他的臉上在短短的一瞬間,閃過好多種情緒,訝異,震驚,不解,最後轉化為動容:「他,他,他是安家的人,他為什麼不自行解毒?!」
  
  想要大吼一聲,但是衝出口的話卻是虛弱無力,左晏的心中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感動,不是,若是你心裡有我,安余,你為什麼不來北國,若是你心中無我,為什麼又不肯解開我下的毒,你明明可以輕易解開。
  
  「朕為什麼要知道他為什麼不解毒?」裴玄問的理所當然,左晏是被問的啞口無言,是啊,這是他和安余的事,裴玄是不會過問的。
  
  身體跌落進椅子裡,左晏直接問道:「裴玄,你是故意來刺激本王嗎?」
  
  否則如何解釋裴玄的突然出現,怎麼也無法壓下心底的苦澀,安余,原來你真的不想再見到本王嗎?
  
  「朕無意參與你們的事,在這裡出現也不過是偶然路過。」上一刻裴羿給了裴玄否定的答案,這一刻裴玄也給了左晏否定的答案。
  
  「既然是偶然路過,本王自會好好招待陛下。」左晏和裴玄的反應差不多,也是心中一痛,卻又是無可奈何。
  
  「毅親王盛意拳拳,朕心領了。」裴玄說著,有意無意的掃了在一旁看戲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眼,示意他們要走要留你們自己決定。
  
  「王爺,陛下,我和兄長在北國不宜久留,請王爺借我兄弟兩匹駿馬,日後必當重謝。」二皇子站起身,說出和大皇子已經計較定的事情。
  
  「來人,到獵場上挑選兩匹馬送給這兩個客人。」左晏立刻大聲吩咐,他其實很不耐煩招待裴玄等人,因此二皇子一提出要離開,他連挽留都吝於說一聲,就迫不及待的要送走他們。
  
  左晏也只是要打發大皇子和二皇子離開,沒有動任何殺機,他只是一時無法接受安余不肯找來這個事實,而並不介意被他人知道有關他和安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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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北國人的辦事效率很高,左晏吩咐下去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兩匹渾身烏黑油亮健壯的駿馬,就被牽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面前。
  
  「告辭。」二皇子和大皇子沒有說其他多餘的話,一人一匹利落的翻身上馬,雖然大皇子少了一條臂膀,但是他還是牢牢坐穩在馬背上,不見絲毫搖晃。
  
  「慢走。」左晏沒有送出去,只是站在門口目送大皇子和二皇子離開,他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以為他們不過是裴玄的臣下,而他是北國位高權重的毅親王,親自送到門口已經是給二人的最好待遇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離開之前,都向裴玄看過去,二皇子微微點頭,謝他援手之恩。而大皇子的目中雖然也有謝意,但是也有一抹堅決,他以目示意裴玄你的援手之恩本王銘記在心,但是你斷本王臂膀之仇,本王也會牢記在心中,日後會一一清算。
  
  只要你有這個本事,儘管向朕討要!裴玄只和他們交換了,一個彼此會意的眼神就收回了目光。
  
  大皇子和二皇子沒有多做停留,就迅速的離開了北國獵場,他們向前策馬奔跑了許久,直到把獵場甩在看不見的地方,才逐漸的放慢了馬兒奔馳的速度。
  
  「大哥,今日在北國我們聽到的一切,還是速速忘記的好。」二皇子回頭瞧一眼,已經看不到的獵場,壓低了聲音對大皇子說。
  
  「嗯,我知道。」大皇子點點頭,他們都知道輕重,看今日北國毅親王和裴玄相逢的古怪情景,就說明他們有不為人知的過去,而那個過去他們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他和二皇子才決定立即離開。
  
  大皇子和二皇子離開之後,左晏走回殿裡,方注意到裴玄下首的裴羿:「陛下,這位是……?」
  
  「朕的皇次子裴羿。」裴玄的話一出口,就表明在他的心中裴羿真的不再是南國的太子,只是他眾多皇子中的一個了。
  
  坐在裴玄下首的裴羿,目中的光芒稍稍的柔和了一些,父皇,他終於想通了嗎?只是他沒有看到裴玄目中,遮住的那一抹精光,裴羿不再是太子,才能真正為他所有。
  
  若是裴羿為太子,必定要為南國所束縛,為南國而存在,裴玄到時候是不可能進入他的心裡,而裴羿的身邊會珠圍翠繞,他們的中間必將是一條再也跨不過的鴻溝,他,是裴玄,怎麼會做對自己不利的愚蠢之事。
  
  從容站起身,裴羿落落大方的說道:「在下裴羿,見過毅親王。」
  
  左晏微微一怔,看著面前的少年,怎麼會有一股似是而非的熟悉感,他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少年?!
  
  把左晏的神色看在眼裡,裴玄輕輕咳了一聲,左晏自然會感到熟悉,因為裴羿和他真有一分相似之處。
  
  被裴玄的咳聲震醒,左晏暗自怪責自己,竟然在裴玄面前失態,真是不應該!
  
  一邊在心裡想著,一邊卻收斂了臉上的失態,對裴玄父子說:「陛下和二皇子風塵僕僕,請到後面沐浴更衣,來人……」
  
  高聲傳喚丫鬟進來,左晏吩咐道:「請兩位貴客到後殿沐浴更衣。」
  
  左晏沒有說明裴玄父子的身份,只模糊的交代他們是貴客要盡心俯視。
  
  「是。」六名年輕貌美青春俏麗的丫鬟,款款上前:「貴客請……」
  
  一陣香風撲鼻而來,裴羿還沒有動作,裴玄已經站起身,有意無意的擋在裴羿的前面。心中對左晏又多了幾分不滿,雖然左晏不是有意派遣美貌丫鬟過來, 但是他不想讓裴羿和這些少女多接觸,更何況還要讓她們服侍沐浴,只要想到這裡裴玄就有把左晏分屍的衝動。
  
  裴羿不知裴玄心中糾結的念頭,卻不習慣被這陣香風所包圍,在南國他接觸最少的就是這些年輕貌美的少女了,而今突然被圍住他立時感到不習慣,對裴玄有意無意擋住他的舉動,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
  
  裴羿有意和幾個少女保持一定距離,是裴玄腳步輕鬆的原因,也罷,就讓裴羿和這幾名少女接觸接觸,他要看裴羿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供北國皇帝和現今手握大權的毅親王沐浴的地方在後殿,是一座寬敞的約莫可以容納幾十人的大浴池,浴池和地面完全是用純黑色玉石鋪就,浴池裡的溫熱的水是從山後的溫泉引過來,可以消除疲勞,對人的身體也很有益處。
  
  在浴室的四壁上隔著不遠,都有引流溫泉水到浴池的機關,也是用純黑色玉石雕出來的龍頭裝飾。
  
  站在奢華的浴室裡,裴羿沒有為它的奢華所迷,卻有些惴惴不安,來自兩個正要服侍他更衣沐浴的少女。
  
  裴羿也只有在兒時由婉柔服侍進浴,後來是小六子和小凳子服侍,一直不曾接觸被宮裡的年輕的宮女服侍過,所以在兩個丫鬟上前後,他下意識的步步後退,就是不想在她們面前除卻身上的衣服。
  
  反觀裴玄卻坦然的張開手臂,任由兩名丫鬟服侍他更衣,神情不見半點不自然,他是被人服侍慣了的,自然沒有絲毫不習慣的地方,倒是兩個丫鬟在看到裴玄chi%luo的身體後,微微的紅了一張芙蓉面。
  
  裴玄的視線裡只有頻頻後退的裴羿,沒有這幾名美貌的丫鬟,對他來說這六名美貌丫鬟,也不過是六個擺設,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在裴羿已經退無可退,站到浴池邊時,裴玄站出來適時的替裴羿解圍了:「你們都退下去,這裡不需要你們服侍。」
  
  「這……」六名丫鬟互相看了看,有一名頭戴蝴蝶珠釵的丫鬟為難的說道:「奴婢們奉王爺之命,服侍兩位貴客,若是貴客讓奴婢們退下去,就是說不滿意奴婢的服侍,王爺會責罰奴婢們,還請貴客見諒。」
  
  「退下去!」裴玄冷聲命令,六名丫鬟不敢再說話,因為裴玄流露出來的尊貴和不容置喙的神情,這一瞬間她們以為站在面前的不是毅親王,就是北國的皇帝,那種高高在上和睥睨一切是只有在最高位的人才會有的。
  
  從浴池裡退出來,六名丫鬟驚訝的發現她們的主子毅親王左晏,竟然就站在浴室外,看到她們也只是揮手命她們退下去。
  
  沒有進浴室,左晏只是在外面站了片刻,就自行離開了,沒有驚動裡面的裴玄和裴羿。
  
  「羿兒,她們已經退下,你可以下來沐浴了。」已經進入浴室的裴玄,坐在溫熱的池水裡,身體舒服的靠在浴池壁上,笑著對還站在浴池上的裴羿招手。
  

  23

  被嬌艷如花的少女包圍,裴羿很是備受煎熬,此時浴室裡只剩下他和裴玄二人,他反而感到自在無拘。
  大大方方的除去身上的衣物,坦然的在裴玄注視他的視線裡,像往昔在南國毓慶宮入浴時,不慌不忙的沿著台階進入浴池裡。
  左腳踩在入水的第一個台階上,立刻感受到被溫熱的水流所包圍,溫泉水在他的腳踝四周,漾起一圈圓形的波紋。
  抬起右腳邁向下一個台階,裴羿已經選擇好站立的地方,就在距離裴玄大概有十來步的地方,上方也有一個純黑色玉石雕刻的龍頭。
  裴玄看到裴羿視線落下的地方,只是微微揚眉,他站立的地方是浴室最深的水位,直達到他的胸口,頭上有溫泉水流瀉而下,打濕了他的髮絲,有水花四濺到浴池裡。
  溫泉水再順著裴玄的肩膀淌落,裴羿沒有看到裴玄有用任何藥物,就看到在溫泉水淌落之後,裴玄的膚色在一點一點的改變中,而且灑落在裴玄身邊的溫泉水,也明顯分成了兩個顏色。
  一個是溫泉天然的半透明色澤,一個是接近飽經風霜膚色的顏色,是細小的一股股水流,涇渭分明。
  知道裴玄是在除掉自身的易容,裴羿看看自己的手,一言不發的站到龍頭下,溫熱的泉水噴流而下。
  「羿兒……」裴玄隨手拋過一個小瓷瓶:「裡面有化掉易容的藥物。」
  「父皇,我不需要。」裴羿接過小瓷瓶隨手擱置在身後沒有使用,北國毅親王沒有見過裴玄的皇次子裴羿,而且他也不打算用南國皇次子的名義來謀求好處,所以還是維持現在的模樣就可以了。
  「嗯。」裴玄輕輕嗯了一聲,就將身體放鬆靠在浴池壁上,慵懶的浸泡在溫泉水裡,也沒有過來騷&擾裴羿的意思。
  這裡是北國是毅親王左晏的地盤,裴玄不會趁機做些什麼,而且他要的是和裴羿的長長久久,而不是籍著短暫的沐浴來讓裴羿更加和他疏遠,他有著自己的驕傲不屑於如此,雖然心中有小小的懊惱。
  「羿兒,左晏是呂余的舊識,也是二十年前到南國為質的質子。」既然不能做些什麼,裴玄就主動解釋了他和左晏為什麼會相識的原因。
  沉默了一會,裴羿才開口:「父皇,你不用解釋。」
  「是朕自己願意解釋!」裴玄的語氣忽然變得冰冷,而且似乎隱隱的含著一絲的怨恨。
  裴羿總是在忽視他,讓他心情不由的大為鬱悶,所以在主動坦白後得到的是裴羿的不介意而暗自生氣。
  想要得到裴羿的心,真的是比登天還要難,一路行來裴羿卻不肯為他稍稍的改變一下嗎?!
  猛然從浴池裡站起身,裴玄大踏步的走出浴池,留給裴羿一個修長挺拔蘊含怒意的背影。
  垂下眼簾,父皇,你已經生氣了嗎,距離分開的日子不遠了吧……
  也默默的快速擦洗了一番,裴羿在裴玄大聲命令:「進來!」時,踩在台階上的腳步頓了一頓,剛才的六名侍女身影影影綽綽的出現在屏風後。
  嘴角流洩出淡淡的苦笑,他還是不能坦然自若的luo%身在這幾名少女面前,但是……看看前方的裴玄,裴羿知道不能避免,只能一步步走到裴玄的身邊。
  六名侍女走進浴室裡,就立即覺察到瀰漫在浴室裡的僵凝氣氛,她們不知道在短短的一瞬裡發生過什麼,卻也聰明的不去詢問,她們是左晏吩咐來服侍兩名貴客的丫頭,做好分內事才是應該的。
  也因此對於裴玄突然的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她們也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表情,只管上前盡心盡力的服侍二人更衣。
  在侍女的服侍下著裝完畢,裴玄回頭,裴羿也就要著裝完畢了,只不過裴羿微垂著頭,臉頰上有幾不可察的不自在。
  在心中微微一歎,裴玄知道自己縱然有些怒意,卻也不能對裴羿置之不理,因此在侍女拿起一條鑲嵌著寶藍色寶石的腰帶時,裴玄走過去,從侍女的手裡接過那條腰帶,親自給裴羿繫在腰上。
  以從裴羿身後環抱著的姿勢,裴玄感覺到了裴羿的放鬆,還有輕輕的吁了一口氣,轉瞬間,心中的鬱悶又消散無蹤了。
  裴羿沒有拒絕裴玄,甚至在裴玄到他身邊後,解除了面對侍女的侷促,還下意識的向後靠去,裴玄遲疑著不想放手,這算是裴羿第一次主動親近他吧,即使他是不是有意的。
  「左晏在哪裡?」不找痕跡的抱了裴羿一下,裴玄放開了裴羿。
  「王爺在外殿等候。」侍女恭敬回答,徐徐退向一旁。
  在外殿初見左晏,及至到後殿沐浴再返回外殿,裴玄和裴羿所用時間很短,還不到兩刻鐘。
  左晏坐在椅子裡,似乎是在沉思,只是他臉上的表情洩露了他內心的焦急。他沒有發覺返回來的裴玄和裴羿,逕自陷在自己的思緒裡。
  逕自走過去,坐到左晏的對面,裴羿安靜的坐到裴玄下首,左晏應該有很多話要同裴玄講,卻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裴玄是不會開口和左晏攀談,他樂於看左晏煩惱,這是裴羿掃過裴玄面孔時所得的結論。
  左晏和裴玄是舊識,而他現在就是一個局外人,自然也不便更加不會說什麼,就任憑沉寂籠罩在外殿裡。
  「裴玄……」良久,左晏抬頭,目光直直的射向閒閒的裴玄:「二十年了,你的決定還沒有改變嗎?」
  雖然和裴玄是舊識,但是左晏卻想把面前的人一刀一刀凌遲,就是他,二十年前,就是為了裴玄,呂余才放開了牽著他的手。
  「朕說過,今生都不會改變那個決定。」裴玄不把左晏的恨意放在心上,雖然二十年前好像是他主導了一切,阻撓了左晏和呂余的情路,實際上卻是他們二人自己打上了死結。
  「裴玄,我敬你是南國的皇帝,是呂余最愛戴的主子,但是不代表我會一再容忍你。二十年了,已經過去整整二十年了,你已經成為南國無上至尊,為什麼還要阻撓我和呂余?!」
  二十年前他要呂余跟他走,呂余說,裴玄還不是南國的至尊,他不能離開,他獨自一人返回北國,苦苦忍耐了二十年,現在裴玄自投羅網,他不會傻傻的放棄這一次的大好機會,他一定要讓裴玄改變二十年前的決定,不再阻撓他和呂余。
  「朕……」裴玄看著左晏一字一字冷冷說道:「高興。」
  
 24

  「你高興……!」左晏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著裴玄的話,字字都是咬牙切齒,就連表情都微微的扭曲了,他的左手握著的茶碗上都出現了細小的裂痕,若不是極力克制著,他就要不顧一切的衝過去,狠狠的一拳頭揍在裴玄的臉上。
  裴玄臉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相較於左晏的憤怒,裴玄很悠閒的品著茶,想要把他的心腹挖到北國,左晏休想!
  左晏在心中吼了一聲,他想要把裴玄臉上似笑非笑的得意表情給粉碎了,內心偏偏又升起不能把裴玄如何的無力,裴玄是呂余的主子,若是裴玄有什麼,呂余一定不會諒解他。
  握了握手,再鬆開,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左晏瞬間已經想到要如何給裴玄一個教訓,而又不會被裴玄抓住把柄了。
  飛快的把臉上掛上虛偽的笑容,左晏說道:「不錯,你是南國的皇帝,是呂余的主子,你高興不放他,本王也不能強行從陛下的手裡搶人。」
  「嗯。」裴玄淡淡的一聲嗯,差一點又要引爆左晏心中的憤怒,再和裴玄多相處一會,他臉上的笑容就掛不住了,因此左晏急急說道:「陛下難道到北國來,不論作為舊識還是北國的毅親王,都有義務邀請陛下到京都一行。本王已經派人疾馳宮中,稟報給我國陛下知道,還望陛下不要推辭。」
  「既然是毅親王邀請,朕就答應了。」裴玄也沒有推辭,他也知道即使推辭也是無用的,左晏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就必定有所安排,到了北國見一見北國的小皇帝也好,而且裴玄不想和裴羿分開太早。
  若是告辭離開北國,裴羿可以直接打道東國,裴玄就沒有在留在他身邊的理由了,因此他不會推辭左晏這個不懷好意的邀請。
  「陛下,請……!」看到裴玄答應了,左晏立刻站起身大聲的命令道:「來人……備馬,備車轎,有請南國陛下進京都!」
  「羿兒……」裴玄和裴羿也相繼起身,裴玄說著看向裴羿。這一次是左晏有意安排,不是他為難裴羿不放他離開。
  「父皇,兒臣明白。」裴羿不焦不燥,看這二人的言語互動好似有深仇大恨一般,既然他們父子到了北國,是不能輕易離開的。
  「朕知你有能力自衛,到必要的時候寧肯誤殺也不能濫施仁慈。」這句話是裴玄傳音過去,他沒有說朕來保護你,是因為他知道若是說了這句話,有可能會引得裴羿不開心。
  「父皇,兒臣記下了。」
  二人一邊傳音,一邊已經走下了宮殿的台階,左晏一直陪在他們身邊,他下屬的辦事能力很快,不一刻就把馬和車轎備好,單等著三人入京。
  裴玄和左晏分別上了兩輛奢華的馬車,而裴羿則縱馬跟在裴玄的車轎旁,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奔赴北國京都。
  一路上,不時有左晏派往京都宮裡給小皇帝報信的下屬回轉,而後跟隨在左晏的車轎前後,然後回轉的人多了,就慢慢的移到裴玄這邊。
  裴羿暗暗的掃了一遍,發現他們被北國人包圍了,左晏是否擔憂他們會在半路脫逃,而不動聲色的安排高手牢牢的守住了裴玄和他。
  團團圍住裴羿等人的侍衛,個個都是高手,呼吸吐納悠長綿遠,若不是裴羿有內力在身,幾乎是覺察不到的。
  更何況一路上車馬粼粼,馬蹄聲聲遮掩了這些高手,他們看似隨意的跟在車轎旁,其實已經暗暗擺成了一個陣勢,不讓他們有脫逃的可能。
  裴羿也不去理睬這些侍衛,只是心中稍稍有些疑惑,為什麼左晏把他們父子看成了洪水猛獸,也毫不掩飾對裴玄的厭惡,想必這一遭進京都之行險境重重了。
  「羿兒,你進車轎來。」裴玄的聲音從一旁的車轎裡傳出來,裴羿輕輕飛躍向車轎上移去,團團圍住他的侍衛沒有阻攔,看著他進入了車轎裡。
  「到前方回稟給王爺知道。」侍衛頭頭悄悄的以目示意,立即有侍衛拍馬上前,向左晏稟報這一突發狀況,而後回來傳達左晏的吩咐,只要他們父子不在半路脫逃,就不用過問他們在路上的一舉一動了。
  「左晏已經把車轎牢牢看守住了吧。」裴玄正倚在車轎裡,視線落在拿在手上的書冊上,頭也不抬的問道。
  「是。」裴羿在裴玄對面坐下,左晏除了有囚禁他們父子之嫌外,一路上準備的都是上好的用品,單說車轎裡配備的小點心也是宮中御用之物,盛著小點心的金盤上印有北國皇家標誌,一隻展翅飛翔的雄鷹。
  「看來左晏已經不想再忍耐下去了,接下來,他會想方設法要求朕放呂余出宮。」裴玄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書冊拋到一旁。
  「父皇,是不會答應左晏的。」不去猜測二十年前發生了什麼,單看裴玄此刻的表情,裴羿也能猜出裴玄是不會如左晏所願。
  「朕不會放呂余離開,至於左晏要如何去做,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以手指頤,裴玄看向遠遠的車外,車外是藍天白雲高遠幽深,就好似他身邊的裴羿,看似伸手可得,實則卻隔著十萬八千里。
  只不過,一絲淡淡的微笑從裴玄的嘴角擦過,現在他正在接近那片高遠,只要他再耐心一點,只要再一點,羿兒,就為他所有了……
  「左晏是北國的實際掌權者,父皇,你確定要讓他自己選擇嗎?」裴羿心中的不解再添一分,留一個心中有牽掛的左晏掌權,對南國應該有利的多。
  左晏如果放權給北國小皇帝,誰能預料那個小皇帝會不會改變對外的策略,會不會觸動南國的利益,裴玄一向以南國為重,又怎麼會坐視這種事發生?!
  「左晏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而且北國的小皇帝也不會再坐視左晏攬權,也到了他們君臣決鬥的時候了……」
  若是左晏有心篡權他也不會給左晏選擇,但是左晏明明已經無心政事,再把他鎖在北國,哼哼……左晏如果來一個狗急跳牆,對南國來說是弊多利少。
  北國要有變動了,裴羿也不由的看向車外,夫子,也應該有所預料到左晏和小皇帝的動向,北國高%層起了震動,對週遭各國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
  夫子,有可能會到北國,一想到這個可能,裴羿登時露出無限喜悅來,讓時刻注意裴羿的裴玄沉下臉色,裴羿,他想到了誰,竟然笑的如此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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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在裴玄的抑鬱裡,一行人在日落時分到達了京都。因為是毅親王左晏返京,而且又有南國的皇帝和皇子來訪,這是左晏派人快馬飛報給北國皇帝知道的事。
  因此上,北國小皇帝親率文武百官,在京都外迎接左晏一行人等。當浩浩蕩蕩的車隊來到京都近郊,前方旌旗招展中,被百官簇擁著的北國小皇帝就進入了所有人的視線裡。
  「是一個能忍之人,雖然是小小孩童,北國即使失了左晏,也不至於成為其他國家的附庸了。」裴玄只看了那個小皇帝一眼,就放下了車簾,心中暗自想著是不是再逼迫左晏一下。
  在裴玄沉思時,左晏已經過來請他二人,裴玄和裴羿遂下了馬車,北國小皇帝帶著百官上前,先和左晏寒暄了幾句,方才和裴玄、裴羿斯見,而後一同進了京都。
  北國小皇帝姓左名嵐,只有一十二歲,他和左晏是皇族近親,按照輩分要喚左晏一聲『堂兄』。北國的朝政被左晏所把持,為了不讓左嵐母妃一族當權,他把朝中屬於他母族的勢力盡數驅逐殆盡,讓小皇帝不得不聽令於左晏。
  裴羿對左嵐和左晏之間的暗潮洶湧沒有絲毫興趣,因此也沒有過多的去看左嵐。裴玄自然也不希望裴羿,對除了他之外的人感興趣,因此平平淡淡的進了京都,在左晏的安排下入住北國迎接賓客的地方——東華閣。
  「玄帝陛下,好久不見啊……」
  二人剛剛走進東華閣,就有一道身影慢慢的從左側的台階上走下來,迎面攔住了他們,一邊熱絡的向裴玄打招呼。
  這個人裴玄和裴羿都認識,正是西國的皇帝原淨。裴羿和裴玄在看到原淨時,立即明瞭左晏離開時那大有深意的目光。
  原來他是故意安排,這一出仇人相見的戲碼,左晏知道原淨在北國,所以才強行邀請他們父子進京都。
  想免費看一出借刀殺人的戲碼嗎,裴玄和裴羿不約而同的想到,而後裴玄也掛上虛偽客套的笑意,幾步上前站到原淨前面:「是啊,好久不見了,淨帝陛下。」
  「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呢,在北國相遇你我還真是有緣……」原淨話裡有話,意有所指。
  「不錯,也算是有緣……」裴玄見招拆招。
  「既然有緣,不如找時間一敘吧?」原淨提議,裴玄也沒有推辭:「可以。」
  然後裴玄也沒有介紹裴羿的身份,就和原淨道別,帶著裴羿向他們居住的宮殿走去。
  等裴玄和裴羿的身影消失不見,一個男子又從廊柱後轉出來,和原淨並肩站到一起,低低的在原淨耳邊說了一句話,惹來原淨驚訝的回視:「你確定?!」
  「確定!」這個人是和原淨形影不離的原熙,他肯定的點點頭:「想不到,一向冷酷的裴玄也有會救治一個小小的奴才。」
  「只要他有弱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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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兒,原淨不懷好意,要小心他。」轉過彎,走在另一條路上,裴玄悄聲囑咐。
  「是。」
  左晏安排的住處豪華而舒適,裴玄他們也就不客氣的享用了,在北國要應付的除了左晏,還有原淨等人,現在二人都被左晏的人監視著,也就不方便在白天試著聯絡他們的人,還是以靜制動吧。
  到了晚上左晏派人請二人赴宴,等他們到達宴會上,發現原淨和原熙也在,左晏笑著介紹了參加晚宴的南國和西國貴賓,裴羿是南國皇次子的身份也同時被原熙知道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意味深長的笑了,卻沒有盯著裴羿看太久,因此裴羿沒有發現他詭異的一瞥。
  這一夜的宴會熱鬧非凡,有名花怒放,亦有佳人載歌載舞,只是觀賞的人心思多不在歌舞上,就冷落了那傾國的名花和嬌艷的美人。
  雖然名義上是左嵐位尊,實際上卻是左晏左右著宴會,他的座位竟然安排在左嵐的左側,左嵐落在下風,再加上人比左晏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被左晏身影籠罩的他。
  左晏頻頻舉杯,被宴請的貴賓也頻頻舉杯,只不過雙方的心思都不在宴會上,原淨和裴玄在一開始就互相對視,裴羿看著的是隱身在左晏身影裡的左嵐,他看到少年皇帝嘴角的那抹不甘。
  宴會就在眾人的心不在焉裡結束了,已經是子時剛過。左晏醉意朦朧,原淨和裴玄也說自己不勝酒力,分別在原熙和裴羿的攙扶下和左晏作別,在左晏朦朧的視線裡遠去了。
  酩酊大醉的原淨一踏入外殿,立即站直了身體:「熙兒,這是醒酒丸,你快快服下。」
  此時原淨的眼裡哪裡還有半分醉意,分明是一派清明,他把醒酒丸遞到原熙的唇邊:「剛剛讓你受委屈了。」
  為了迷惑裴玄,他有意裝醉,勞動原熙做戲攙扶他回來。
  原熙吃下醒酒丸,一邊緩緩靠進原淨的懷裡:「裴玄亦是在做戲,今夜就放過他,等明日再做打算。」
  「嗯,去歇息吧。」溫柔為原熙擦拭去額角的細汗,原淨攬著原熙進內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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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兒,你注意到今夜在晚宴上,原熙看你的目光了嗎?」回到歇息的地方,裴玄也是醉意全無,即使在宴會上他致力於和原淨較量,但是卻分心看到了原熙那大有深意的目光,實因他牽掛裴羿多餘他自己的緣故。
  「沒有。」裴羿搖頭,他沒有發現原熙投過來的視線,沉吟片刻,他說:「父皇,或許他是在猜測兒臣的身份。」
  裴羿參加宴會用的是南國皇次子的名義,若是熟知南國皇室的有心人,就會發覺他的另一個身份。
  「在北國的這些日子裡,你要和原熙保持距離,不要過多的接觸,以免被他發覺你的身份。」裴玄和裴羿心中猜測的差不多,卻不知原熙看透的卻不是他們所想的,也因此讓原熙興風作浪一番,也在無意中對他們的關係推波助瀾了一番。
  「罷了,今夜早些安歇,過幾日朕就同左晏作別。」看到裴羿點頭,裴玄思索了一會,做出早日離開北國的決定,而後就和裴羿分別安歇了。
  只是世事不能如他們所願,天剛微明裴玄就被左晏請走,緊接著裴羿也收到了原熙的邀請,原熙約他過去一敘。


26

  在約定的時間裡,裴羿獨自一人來到了和原熙相約的地方,就在東華閣後面的一個荷花亭裡。
  
  這座精美的荷花亭矗立在圓形的荷花池裡,四面環水,只有一條橫貫東西的竹子橋直達荷花亭裡,荷花亭是深紅色的,現在是冬季萬物蕭瑟,荷花池也不復夏日的繁盛,自有些許枯枝敗葉漂浮在荷花池裡。
  
  到達荷花池畔,裴羿一眼就看到荷花亭裡的原熙,原熙邀約他一人前來,他亦獨自在荷花亭裡等候裴羿前來赴約。
  
  裴羿看到的是原熙的背影,不像他們初次相遇時的單薄,彷彿隨時都會破碎在風中一般,而現在雖然原熙的背影依然單薄,卻變得結實了許多。
  
  原熙在過去的日子裡必定有奇遇,否則不可能有今天這般好的身體。原熙有什麼奇遇,裴羿沒有興趣知道,他來就是為了赴約,看一看原熙有何目的。
  
  一步步,慢慢的,步伐輕鬆的走近荷花亭,裴羿沒有從原熙看不到的地方走過去,而是特意繞到了對面,在原熙溫和的視線裡走近了他。
  
  原熙溫和的視線裡添了一抹敬佩,看著不躲不避徑直走來的裴羿,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南國太子殿下,請……」
  
  他一開口,就喚出了裴羿曾經的身份,裴羿的心中暗自一稟,也含笑點頭,坐到原熙的對面,這才對他說道:「英王爺,我現在已經不是南國的太子,所以請你直呼我的名字。」
  
  原熙不答,不緊不慢的給裴羿斟了一杯茶:「北國的茶不錯。」
  
  「英王爺,將我約到此處,只是為了讓我品嚐北國的茶嗎?」裴羿拿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味道醇香。
  
  「有一事請教。」原熙開口。
  
  「請講。」
  
  「當日和原淼一同到莊園的是你,是嗎?」
  
  「英王爺,何必明知故問。」到此時,裴羿明瞭原熙果然是有目的,才有意邀約他過來。
  
  原熙微微一笑,負手起立,看向那一片的殘荷枯葉:「裴羿,你既然已經承認那一日是你,本王也就再無其他話可講,請便……」
  
  裴羿放下手裡的茶杯,也跟著站起來,他什麼也沒有說,逕自和原熙擦身而過,離開了荷花亭。
  
  原熙沒有立即離開,看著裴羿的背影,把他一直握著的手放開了,有一股細細的粉末從他的手心裡隨風飄散。
  
  就在這時,原本還沒有走出竹橋的裴羿突然站住了,而後轉身,給了原熙一抹淡笑,之後揚長而去。
  
  原熙的身體忽然毫無預兆的搖晃了一下,伸手,堪堪扶住了欄杆,再抬起頭來,原熙的臉色變了,他也急急離開了荷花亭,向著在東華閣居住的處所走去。
  
  從荷花亭裡出來離開原熙的視線之後,裴羿也加快了腳步,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東華閣裡,把跟過來的北國太監宮女遣出去,他用力的關上內殿的門,人一個踉蹌跌落到床上。
  
  被原熙算計了,而且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不過他也反擊了,他是在發覺被算計後,果斷的反擊了原熙,想必原熙現在和他一般不好受。
  
  已經有過一次的經歷,所以裴羿對心底漸漸升起的一點火熱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身體的反應,陌生的是竟然真的有可以讓身體起變化的藥物。
  
  有什麼從他的身體裡炸開,一點一滴的浸透到他的四肢百骸裡,想要控制他的神智讓他服從於心中湧起的yu¥wang火焰。
  
  細密的汗珠從他的身體裡沁出,佈滿了他全身還有額頭,將身體壓進床裡並且把開始發熱的臉頰也一併埋進枕頭裡,苦苦壓抑著內心的ke%wang。
  
  對裴羿來說他也不過只有一次自瀆的經歷,一次被裴玄刻意tiao%jiao的經歷,而那兩次的經歷都是不愉快的回憶,他根本不想再此被迫經歷。
  
  身體裡越來越熱,心神也逐漸的有些模糊了,猛力的咬住下唇,直到嘴裡嘗到了血腥的味道,裴羿的神智才恢復到清明。
  
  不能坐以待斃,首先要做的是……,裴羿快速的從床上爬起來,就要去尋找有水源的地方。
  
  就在這時內殿的門人從外面一腳踢開了,臉上變了顏色的裴玄出現在內殿門口,他被左晏請去聽左晏東拉西扯,正在不耐煩的時候,有左晏的侍衛進來低語幾句,左晏看了裴玄一眼,就命令侍衛:「把剛才的話講給南國陛下聽。」
  
  「西國英王原熙和南國皇次子裴羿約見在荷花亭,但是二人沒有相談片刻就匆匆各自返回,看原熙和裴羿的模樣好像都中了對方的算計一般。」侍衛不知毅親王為什麼要讓裴玄知道,還是一字不漏的把稟報給毅親王的話,都一一交代了。
  
  裴玄再也無法安坐,冷聲對左晏說:「告辭!」
  
  說完也不等左晏說話,就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速向著東華閣奔馳而來,卻沒有想到會看到讓他心神震盪,險些不能自已的裴羿。
  
  緋紅的雙頰,迷迷濛濛的雙眸,還有裴羿唇邊流出來的一縷細細的血絲,都讓裴玄的小腹升騰起一股熱流,他想走過去,緊緊的抱住他,然後做點什麼?!
  
  「父皇?!」裴羿沒有想到裴玄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他原本要尋找水源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裴玄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讓他心驚,手中飛快的捏住了幾點星芒。
  
  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裴玄慢慢的走近了裴羿,伸手,裴羿身形未動,手裡的星芒也沒有動。
  
  一把抓住了裴羿的手,裴玄沒有被算計到但是他的手卻燙的驚人,裴羿沒有掙脫任憑他牢牢的握住自己的手。
  
  抓住裴羿溫熱的手,裴玄的內心卻在掙扎中,但是他的嘴角浮上一絲苦笑,他其實什麼也不能做,若是他做了裴羿會永遠也不原諒他!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一步一步慢慢的走進了後殿,找到了那一處水源,只是在看到那處水源的時候,裴玄和裴羿都怔住了。
  
  他們忘記了現在是冬季,浴池裡有的是熱水。緩緩的收起手裡的星芒,裴羿已經有了要耗費大量內力的覺悟。
  
  「父皇?!」他驚訝的回頭,在感覺到裴玄的動作後,卻被裴玄點住了幾處穴道,他整個人軟軟的跌入裴玄的懷抱裡。
  
  




27

  「羿兒,要是有一個人要付出的話,就讓父皇來吧。」裴玄一邊說,一邊將裴羿抱進浴池裡,蒸騰的水霧立即包圍了他們。
  
  裴羿體內的火焰轟得一下子爆發了,他痛苦的shen%yin了一聲,兩頰簡直如同火在燃燒了,通紅,直直的從皮膚裡燒灼出來。
  
  不再怠慢裴玄立即催動內力,讓源源不斷的內力進入浴池裡,蒸騰的水霧逐漸的散開了,溫熱的池水開始降溫、變涼,最終降至即將結冰的溫度上。
  
  冰水中和了裴羿身體裡的熱度,雖然感覺還是灼燒難當,但是不再是咄咄逼人的高溫灼熱了。被點住穴道,裴羿只能倚靠在裴玄的懷裡,才不至於滑入浴池裡。
  
  「羿兒,你感覺如何?還是很痛苦嗎?」裴玄低頭看向懷中的裴羿,關切的問道。
  
  「還好,還能堅持。」裴羿低聲說,被他倚靠著的裴玄身體也是冰冷的,為了保持這個低溫,裴玄要耗費的內力很大很大。
  
  「羿兒,不要說話了,你穩定心神,父皇,把凝心訣念給你聽,能緩解你身體裡的痛苦,也能化解你身體裡的藥性。」
  
  在得知裴羿被原熙算計,然後看到大受藥性折磨的裴羿時,裴玄差一點就不能控制,想要在這裡擁抱了他。
  
  但是他硬生生的忍住了心中的ke%wang,沒有付諸行動,反而一心一意想要用另一種方法解救裴羿於水火裡。
  
  這不是裴玄一向的作風,但是他卻甘願如此無怨無悔,就是為了不想讓裴羿失望。這也是他心境的又一種轉變,他竟然變成了不想乘人之危的君子,而寧願強忍心頭的yu%nian,放棄垂手可得的人。
  
  是什麼時候轉變了心情,裴玄不知道,只是在他踢開內殿的門,看到裴羿那雙驚慌的眼睛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原來他已經愛的太深。
  
  也唯有此時裴玄放棄了心中的那抹抵制,既然他已經發覺了就不會再來壓制,也自然不會做出讓裴羿不齒和不屑的事來。
  
  羿兒,深深的看著這第一個被他刻在心底的人,裴玄在瞬間變得坦然了,明白了那句他不快樂自己就不會快樂的含義。
  
  雙手環抱著裴羿,裴玄在他耳邊慢慢把凝心訣的口訣念出來:「羿兒,凝神靜氣,父皇在這裡守護你。」
  
  閉目,凝神靜氣,心中默念著那份口訣,裴羿在片刻後感覺到有一股細細的涼涼的氣息,從火焰迸發的心中升起,一點一滴的融進燃燒著的火焰裡。
  
  有人進來了,裴玄心神一凜,身形卻未動一毫釐,即使來者想要取他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但是他不能躲,也不會躲開。
  
  走進來的人是左晏,他的手裡擒著一把鋒利的寶劍,劍尖對準著的是裴玄的左肩,只要他用力的擲出去,裴玄定難逃過這一劫。
  
  左晏的手微動,寶劍也震顫了一下,他眼前彷彿看到寶劍刺穿裴玄的左肩,血花四濺的場面,他在二十年前就想要把寶劍從裴玄的身上刺穿。
  
  寶劍沒有投出去,左晏轉身就走,如果他投出寶劍,呂余一定不會諒解他,即使他對呂余用毒,呂余也沒有離開裴玄,而是進入皇宮做了大內總管。
  
  「哈哈……」低低的笑了一聲,笑聲裡有淒涼,有怨恨:「呂余,呂余,你如此效忠裴玄,竟然能捨得把我的安余變成呂余,你,你,你好……」
  
  全神戒備的裴玄在左晏離開後,才放鬆了緊繃的身體,繼續催動內力,他臉上的血色在消褪,是因為消耗太多內力的緣故。
  
  日昇日落,明亮的浴池逐漸的變暗,在一片黑暗裡有點點柔和的光芒出現,而後越來越亮,照亮了整個浴池,也照亮了臉色逐漸恢復正常的裴羿,還有臉色蒼白的裴玄。
  
  忽然裴羿咳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裴羿吐血之後,浴池裡登時瀰漫了一股濃郁的香氣,就好像是千樹萬樹桃花怒放,充斥了天地間的甜香。
  
  裴玄的臉色變了:「桃花笑春風!」
  
  原熙用來算計裴羿的是桃花笑春風,裴玄心中暗暗發冷,也暗自僥倖著,他若是選擇另一種方法來給裴羿解毒,不但不能救裴羿,就是他也要兩敗俱傷了。
  
  「父皇?」一路上裴羿鮮少看到裴玄驚訝,這時體會到的除了驚訝,裴玄還有隱隱的恐懼。
  
  「原熙心機惡毒,朕,不會輕易饒過他。」裴玄冷冷說道,同時撤了催動的內力,溫泉水沒有內力支持,再度變熱。
  
  「原熙的下場比兒臣也好不了多少。」裴羿卻不在意的笑了,原熙算計他,他也算計了原熙,若是說起來,原熙會比他還要痛苦。
  
  雖然知道裴玄關心他,也會為了他而報復原熙,但是裴羿想的卻是自己能報復回去,就會借助他人之手,雖然這個人是他的父皇。
  
  「父皇,你耗費太多內力,原熙不必再理睬他。」這一次換裴羿攙扶裴玄走出浴池,有左晏派人過來服侍,果然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換過衣服,用過晚餐,屏退了太監宮女,裴玄看了看裴羿,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裴羿沒有離開而是走過來,對裴玄說:「父皇,歇息吧。」
  
  「羿兒?」裴玄的心中不由輕輕一跳,有欣喜從心頭湧出來,是他想的那樣嗎?
  
  「今夜兒臣會留下來。」裴羿很平靜,裴玄為了他耗費大量內力,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捨下他不理不睬。
  
  而且經過這次事件,裴羿的心中悄悄的發生了變化,蝦米論壇整理眼前這個分明能用強的男人,卻放棄了趁人之危,若是他那樣做了,也自可以理直氣壯的說為了救你。
  
  裴玄一眨不眨的盯著裴羿,直到兩人並肩躺到床上,裴玄還無法相信,裴羿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轉過頭,看著最最渴¥望的這個人,裴玄慢慢的伸出手,輕輕的碰觸了裴羿一下,然後試探著把手再向前伸過去,把裴羿環到臂彎裡。
  
  裴羿的身體動了一下,裴玄用力環抱住她:「羿兒,不要動。」
  
  覺察到裴玄話語裡的那絲若隱若現的懇求,裴羿沒有再動,安靜的待在裴玄的懷裡。
  
  只是抱著裴羿,什麼也不做,裴玄就覺得很幸福了,只希望他們能一直如此平靜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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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暗夜裡,誰也不說話,室內維聞輕輕的呼吸聲。這一刻,裴玄和裴羿之間是溫馨的,從前的隔閡和冷淡消散了不少。
  
  「羿兒,朕,期待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裴玄的呼吸吹拂在裴羿的發上,他的唇也落在裴羿的發上。
  
  小心翼翼的qin¥wen了裴羿的黑髮,裴玄滿心歡喜,羿兒不拒絕他的懷抱,是不是就代表了他也會逐漸向他敞開心扉。
  
  裴羿沒有說話,他有一剎那的遲疑,想要對裴玄說不,但是又好像無法說出那個不字。雖然告訴自己裴玄耗費大量內力是他自願的,但是卻無法說服推開裴玄的雙手。
  
  黑夜很快過去,當黎明到來的時候,有一個訪客突然出現,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溫馨和平靜,是左晏。
  
  「裴玄,你想指控我沒有早一些制止原熙的陰謀嗎?」左晏一看裴玄的表情,就知道裴玄對他的袖手旁觀大為不滿。
  
  「我來是要告訴你,原熙雖然算計了裴羿,但是他的下場比裴羿還要淒慘,不但他就是原淨也牽連到了。」
  
  急忙把原熙和原淨的境況說了一遍,裴玄的神色才稍雯,也冷哼了一聲:「應該再讓他多吃一些苦頭。」
  
  「這我無法做到……」左晏搖頭,做出一副非常惋惜的表情:「小皇帝今天早晨已經剝奪了我所有的權柄,我現在不再是北國的毅親王,而是一介區區布衣,而且原淨和原熙是小皇帝的貴客,沒有完全的準備,裴玄你無法對付他們。」
  
  「你是故意的!」裴玄說,左晏的眼底哪裡有一絲的惋惜,分明是一派的輕鬆,說什麼小皇帝剝奪了他的權柄,分明是他拱手相送,他這是在報復自己二十年前阻撓呂余到北國的事。
  
  「我就是故意的,裴玄,你能把我如何?!」左晏也不否認,還用著一副挑釁的口吻。
  
  「朕不能把你如何。」裴玄冷笑,雙目中是冷凝:「但是朕可以讓呂余一直做南國太監總管。」
  
  裴玄對左晏的視而不見,不肯在第一時間救助裴羿沒有什麼意見,因為是他自己疏忽了,才給了原熙一個可趁之機,所以要報復要對付原熙和原淨,他和裴羿都可以去做,而左晏,那邊涼快他到那邊去!
  
  讓他心生不滿的是,左晏昨日是有意配合了原熙,這才是他要報復回去的原因。
  
  左晏和裴玄瞪視了一會,徐徐說道:「裴玄,我現在來一是告訴你我的處境,二是要提醒你,你和裴羿的處境,原淨和原熙不會輕易罷休,小皇帝想要借助西國之力,也必定會站在他們那一邊,你們確定還要留在這裡嗎?」
  
  小皇帝會借助西國之力,而向裴玄求助,是二十年前結果的延續,左晏在北國攬權後,是大力的抵制與南國的友好往來,因此小皇帝雖然罷黜了左晏,卻依舊奉行著不和南國親近的態度。
  
  「馬匹都準備好了,你們要現在出發,還是等小皇帝過來一網打盡呢?」左晏笑著說,裴玄根本懶得理睬他,牽起裴羿的手越過左晏走出了宮殿。
  
  左晏看看他們相牽的手,目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驚詫,邁開大步緊追著他們一同走下台階。
  
  有左晏的心腹侍衛,牽著十幾匹駿馬等候在院子裡,看到三人出來,就牽出三匹深黑色的駿馬,裴玄、裴羿和左晏飛身上馬,十名侍衛也一一上了馬背。
  
  「走吧,離開北國。」左晏說著,輕輕勒了一下馬韁,駿馬一聲嘶鳴,邁開四蹄箭一般的射出去,十幾人用最快的速度衝出了東華閣,奔出了皇城的南門,奔跑在寬闊的官道上,一路向著北國的邊境奔馳。
  
  在他們身後隱隱有追兵在追趕著,僅僅是綴在他們的馬隊後,沒有超越或者有攻擊的跡象,於是說是追兵,倒很像是送行的隊伍。
  
  一直和後方的追兵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曉行夜宿,連續奔馳了有十幾天,他們來到了位於北國最邊緣的小城,這時候原本一直綴在後面的追兵停了下來,有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喊著:「毅親王爺,陛下有旨,毅親王爺永遠是北國的毅親王爺。」
  
  「知道了,回去告訴小皇帝,我有機會會回來看看他。」左晏頭也不回的吼道,抬起手用力的揮了揮,如果他回來也要和呂余一起回來,否則他就要長住南國,二十年了他想明白了,該捨得的時候是一定要捨得的。
  
  「臣等恭送毅親王爺……!」震天的吼聲驚起了兩旁樹林裡的飛鳥,裴玄一行人在那些人的目送下離開北國進入了南國的邊境。
  
  「羿兒,你到哪裡?」
  
  「回東國沈府。」他是沈府的少主,沒有理由不回去。
  
  「左晏,你帶著你的人到京都,羿兒,朕送你回東國。」裴玄果斷的說,在裴羿對他不再冷淡的時候,他不能就這樣前功盡棄了。
  
  左晏心中古怪的感覺再次浮生,卻沒有興趣仔細追究,而且他想,只要見到了呂余,只要他還會有這樣的念頭,呂余會給他解惑,眼前的裴玄是肯定不會告訴他。
  
  一言不發的帶著十個侍衛和裴玄分道揚鑣,裴玄和裴羿也相聚轉向東國的方向,並肩奔馳而去。
  
  一路上,只有他們二人,裴玄的心情空前的高漲愉快,但是讓裴玄感到稍稍鬱悶的是,東國的京都也越來越近了,把裴羿送回京都送回沈霖的身邊,他還能以什麼理由留下來。
  
  當東國京都出現在視線裡,裴玄卻拋開了心中的鬱悶,只要裴羿能敞開心扉接受他,縱使有別離的時候,他也能忍耐忍耐再忍耐的。
  
  二人奔進京都,逕直到了沈府前面,有門子迎上前,接過二人手裡的馬,請沈府少主和他的朋友一同進府。
  
  這些人之所以認得裴羿的身份,是因為裴羿身上攜帶的一塊玉珮,那是歷任沈府家主身份的象徵,所以裴羿和裴玄才能如此順利的進入沈府。
  
  

29

  沈府少主回來了,有門子一聲一聲向裡面傳遞進去,聽說沈府少主回來了,立即將輕易不打開的大門敞開來,有沈府的兩個大管事沈齊和閻英帶頭,十二鐵騎排在後面,下面的大大小小的管事,匆匆的迎出來。
  
  分別站成兩排,齊齊向走進來的裴羿躬身施禮:「屬下等恭迎少主歸來。」
  
  「都起來吧。」裴羿笑著說,他的視線掃到沈齊,還有十二鐵騎,看來他們已經結束了貿易返回了沈府,不知道皇叔現在在哪裡,是返回南國了嗎?
  
  在沈齊、閻英等人的簇擁下,裴羿來到了大廳裡,裴玄沒有進大廳,而是站在外面的台階上,無聲的看著被沈府眾人包圍的裴羿。
  
  心中不快怎麼也壓不住,裴羿就在他視線所及的地方,但是他們之間卻被沈府的人隔開了,他必須承認裴羿是沈府的少主,不再只是南國的皇子了。
  
  負手背立,裴玄看向高空,萬里無雲,蔚藍的天空在陽光的折射下,清澈的近乎透明。
  
  裴羿不是會躲在他羽翼下的人,他亦不願強行把裴羿置於羽翼下,他尊重裴羿的選擇,裴羿想要做一隻翱翔長空的鷹,他就不會折斷鷹的翅膀。
  
  這也裴玄來說,也是第一次新奇的嘗試,就讓他學著如何平等對待裴羿:「羿兒。為了你,朕願意試著去改變。」
  
  大廳裡,管事們上前見過沈府的少主,而後陸續退出大廳繼續各司其職。沈齊和閻英把這一遭貿易額,一一稟報給裴羿知道。
  
  大漠裡的混亂沈府雖然有損失,但是也只是一小部分。裴羿在那場混亂裡和沈齊等人失散,他們沒有停下來尋找,而是按照原定的目標繼續前進、交易,在到達最後一個貿易的國家後,沈齊和十二鐵騎帶著貿易的成果返回了東國。
  
  裴羿失蹤的消息沒有刻意隱瞞,沈霖雖然派人去尋找,但是他對裴羿有信心,他交代沈府眾人等待少主回歸。
  
  「少主,您回來的消息,屬下已經派人快馬進宮稟報家主和陛下。」閻英說。
  
  「羿兒……!」裴羿點點頭正要說話,一聲驚喜的呼喚打斷了他,伴隨著這聲呼喚的是一個修長的黑色身影,飛快的從外面撲進來,直撲到裴羿的身邊:「是你回來了嗎?!」
  
  「皇叔。」裴羿站起身,笑著任裴瓊緊握住他的手,看著面前一切如常的裴瓊。
  
  「裴瓊。」裴玄慢慢踱進來,目光在裴瓊緊握著裴羿的手上掃過:「你沒有返回南國。」
  
  「皇兄。」裴瓊不得不暫時放開緊握著裴羿的手,一臉驚訝的看向裴玄:「你也沒有返回南國?!」
  
  當日在大漠裡和他二人分散,在大沙暴過後裴瓊沒有立即曝露身份,繼續以余記的身份去經商、貿易,只是裴瓊除了把所有的貨物都販售,就連駝隊也只留了兩匹駱駝,剩下的駱駝也被他換成了銀票。
  
  沈齊等人一開始不明白裴瓊的意思,等到裴瓊執意要跟隨他們返回東國,也是在那時裴瓊報出了他,是南國安親王裴瓊的身份。
  
  因為裴瓊的驚訝,讓沈齊等人知曉了裴玄的身份,雖然感到訝異還是上前廝見一番,又不免把裴玄的到來再派人進宮稟報。
  
  這時候有宮裡的大太監趕來說,攝政王和皇帝陛下要在沈府宴請南國皇帝和安親王,沈齊就攔下進宮報信的下屬,把沈霖的意思告訴了裴玄和裴瓊。
  
  當下無話,沈齊知道裴羿他們一路勞頓,就請他們去沐浴更衣順便休憩一番,以便參加晚上的宴會。
  
  夕陽西下,沈齊和閻英已經在沈府宴請的大廳裡準備妥當,休憩過後精神飽滿的裴玄和裴羿也相繼起身,從寢室出來就看到坐在外間的沈霖和沈曜。
  
  不等裴羿上前見過沈霖,沈曜搶在前面笑著衝過來,一把抓住裴羿的手:「我和父王一直等著你回來哪……!」
  
  裴羿和沈曜相見歡,裴玄和沈霖的會面卻是不愉快的,二人你來我往一邊打著太極拳,一邊唇槍舌劍。
  
  沈霖看裴玄不順眼,是因為裴玄對裴羿的死纏爛打、糾纏不休;裴玄也看沈霖不順眼,沈霖擺明了是有意給他和裴羿之間設置障礙。
  
  皮笑肉不笑的請裴玄入座,沈霖故意安排裴羿坐在沈府這一邊,上座是沈霖接下來是裴羿和沈曜。南國那邊上座是裴玄,下首是裴瓊和西夷五皇子。
  
  看西夷五皇子和裴瓊寸步不離,一雙杏眼裡射出來的是仇恨,深深的仇恨,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會相信,只要有機會他會抽冷子給裴瓊一下子。
  
  「多謝玄帝陛下送羿兒回來,本王定當重謝。」沈霖舉杯,毫不客氣的說,好像裴羿和裴玄是毫不相干的兩個陌生人,裴玄不過是偶爾對裴羿伸出援手罷了。
  
  「羿兒,是朕的兒子。」裴玄也舉杯,他言下之意,裴羿是我的兒子,不用你來惺惺作態,用不正當的手段隔絕我和裴羿。
  
  「現在不是了,羿兒是沈府的少主。」是你先不要這個兒子,現在就休想本王會給你機會。
  
  「羿兒身上流著的是朕的血脈!」裴玄冷笑著飲下杯中酒,陰冷的視線從沈曜身上掃過。
  
  「裴羿……」沈曜看裴玄和沈霖還會針鋒相對下去,就悄悄的拉了拉裴羿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來到裴瓊他們的座位上:「讓他們兩個繼續吵吧,我們到其他地方宴飲去。」
  
  四人也不驚動針鋒相對的二人自行離席,來到旁邊的偏廳裡,沈齊和閻英重新設宴,四人團團圍坐一邊吃喝,一邊說著自分別後的經歷。
  
  沈曜感興趣的是裴瓊身邊的西夷五皇子,只是裴瓊不說西夷五皇子也不說,沈曜不能滿足好奇心很是鬱悶,又看到裴瓊很關心裴羿,在沈府借住的這一段日子,不停的打聽裴羿的消息,所以得知裴羿回來,沈曜一方面為裴羿的平安開心,一方面又覺得有了讓裴瓊開口的機會,於是就趁裴玄和沈霖互鬥時,趁機把他們拉出來詳談。
  
  「本王是他的仇人,他跟在本王的身邊就是為了復仇。」裴瓊根本不肯仔細解釋,只用這一句模稜兩可的話來敷衍沈曜,讓他瞪圓了大眼睛忿忿的看著裴瓊:「安親王,你根本是在敷衍朕。」
  
  

30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你無權干涉。」裴瓊擺明了就是不肯告訴沈曜,他和五皇子之間的瓜葛糾纏。
  
  「裴羿,讓他說出來吧。」沈曜無法忽略心中的好奇,只好求助於裴羿。
  
  「小曜,這是……」裴羿還沒有說出,這是皇叔和五皇子的恩怨,我們還是不要過問了這句話,就聽到隔壁傳出『轟』的一聲鳴響,還有沈霖和裴玄的呼喝:「我不會輸!想要留下(帶走)羿兒,就打倒我!」
  
  「那邊有更好玩的事,裴羿,我們快過去。」沈曜登時忘記了裴瓊和五皇子二人,興沖沖的奔向剛剛的大廳,一邊跑,一邊對緊跟過來的幾人說:「父王,輕易不會動怒的,這難得一看的景觀,我們可不要錯過了!」
  
  他們並沒有進入大廳,因為在他們面前的大廳裡是一片狼藉,裴玄和沈霖就站在這片狼藉裡,互相對峙著。
  
  裴玄背對著眾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在他對面的沈霖臉上是面對大敵的凝重,大廳內外氣氛膠著冷凝。
  
  「父王,加油!」打破這份膠著冷凝的竟然是沈曜,就看到他興奮的揮舞著拳頭,跳躍著、歡呼著:「不要輸給他!」
  
  「夫子,父皇。」裴羿從興奮的沈曜身邊走過去,走到了對峙的二人面前:「你們再繼續下去,只能兩敗俱傷了。」
  
  他看向沈霖,笑了笑:「夫子,讓我自己來解決。」
  
  沈霖看看裴羿,再看看因為裴羿的話而得意的裴玄,重重的一甩袖子冷哼一聲:「裴玄,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大踏步的走出大廳,一把抓住看不成好戲而失望的沈曜,沈霖大聲喝令:「回宮!」
  
  「我們也不要站在這裡,你不是要和本王繼續切磋嗎?」裴瓊轉身就走,大廳裡的兩人之間,他是無法插手的。
  
  五皇子沉默的跟著裴瓊離開了,獨留下大廳裡的二人。
  
  「羿兒……」裴玄和沈霖對峙毫不退讓,但是在看到裴羿時,他心中的那點得意也煙消雲散了,羿兒,會直接要求他離開嗎?
  
  「父皇。」裴羿開口,裴玄的神情一暗,不料卻聽到裴羿說:「天色不早了,父皇,還是歇息了吧。」
  
  「羿兒,你不要勉強,若是你要朕離開,朕會離開。」裴玄不動,一字一字慢慢說著。
  
  「父皇,請跟我來。」裴羿拔腿就走,裴玄沒有片刻遲疑,跟著他離開了大廳。他們到達沈府是分開歇息,而後才來參加宴會的。
  
  走了一段路,裴玄的面上又有了一絲喜色,裴羿走去的院落不是他之前歇息的地方,那裡是沈府的中心位置。
  
  還未踏入外間,就有六名貌美的侍女迎出來:「少主。」
  
  裴玄的面色一下子變冷了,羿兒不是不習慣和侍女相處嗎,為什麼還要讓這幾個侍女前來服侍。
  
  「你們退下去,這裡不需要你們伺候。」裴羿吩咐,侍女們魚貫而出,裴玄感覺心情又變好了。短短片刻,讓裴玄的心情驚喜起伏不定,卻又甘之如飴,因為這個人是裴羿。
  
  「父皇,您請歇息。」裴羿服侍裴玄更衣,在他要離開的那一刻,裴玄猛然伸手,硬是將裴羿攬到懷中,和他一同歪在床頭:「羿兒,給朕一個機會。」
  
  「父皇。」裴羿沒有掙脫,也沒有看裴玄,只是看向其他方向:「只要你放手,你會發現前方有更好的風景。」
  
  「羿兒,風景再好,那不是你。」在裴羿耳邊悠然一歎,裴玄攬著裴羿轉身,裴羿就翻轉到床的裡側。
  
  將頭埋在裴羿的頸側,裴玄的聲音裡參入了一絲一縷的渴望和疲倦:「朕是一個人,也會有累了,倦了的時候,朕希望你是可以陪在朕身邊的那個人。」
  
  眼睛望著前方,裴羿緩緩伸出手,一點點的接近,然後覆住裴玄攬在他腰側的手,感覺到那隻手震動了一下,反過來用最快的速度和他手指交握,緊緊的,用力的握住再不肯鬆開。
  
  緊握著裴羿的手,裴玄的心中爆出點點喜悅的火花,羿兒,羿兒,第一次回應了他,沒有再推開他,也沒有再拒絕他,他終於等到了。
  
  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和悸動,裴玄輕輕的溫柔的在裴羿的頸側咬了一口,在裴羿驚訝的要掙開他的胳膊時,他更緊的禁錮住了裴羿。
  
  看著裴羿從耳後蔓延而起的緋紅,裴玄心中的喜悅越聚越多,將手輕輕的扶住裴羿的頭,把他的身子扳過來。
  
  「羿兒,朕喜歡你,所以想對你做這些事。」溫柔的述說自己的心意,裴玄不容許裴羿再躲避,而且他的內心一直在叫囂著,想要親近他才能讓心中的不安消散。
  
  因為他不能一直留在沈府,他終究還是要回南國,即使現在他們兩情相悅,在今後聚少離多的日子裡,裴玄的心會懸在半空無法放下。
  
  「父皇,一定要如此做嗎?」裴玄的手扶在他的腦後,他看到了裴玄臉上的喜悅,還有他眼底的那絲隱憂。
  
  「羿兒,不要拒絕朕,朕心中是不安的。」直言坦誠了心中的不安,裴玄沒有強作隱瞞,他心中真有不安,為什麼要隱瞞裴羿。
  
  「朕不可能一直留在你身邊,這裡是東國沈府,朕還是要回去南國,但是朕害怕時間會沖淡一切,亦害怕會有人趁朕不在你身邊時乘虛而入。」
  
  不只裴羿對他初時的印象不好,就是沈霖也不樂於看到他和裴羿走在一起,他在裴羿身邊沈霖還要百般阻撓,若是他不在裴羿身邊的日子,須知沈霖不會千方百計令裴羿放棄他。
  
  他希望二人是兩情相悅,但是現在他們不過是剛剛有了一點相悅的苗頭,他不想被沈霖掐斷。雖然得到一個人,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裴玄感覺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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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你無權干涉。」裴瓊擺明了就是不肯告訴沈曜,他和五皇子之間的瓜葛糾纏。
  
  「裴羿,讓他說出來吧。」沈曜無法忽略心中的好奇,只好求助於裴羿。
  
  「小曜,這是……」裴羿還沒有說出,這是皇叔和五皇子的恩怨,我們還是不要過問了這句話,就聽到隔壁傳出『轟』的一聲鳴響,還有沈霖和裴玄的呼喝:「我不會輸!想要留下(帶走)羿兒,就打倒我!」
  
  「那邊有更好玩的事,裴羿,我們快過去。」沈曜登時忘記了裴瓊和五皇子二人,興沖沖的奔向剛剛的大廳,一邊跑,一邊對緊跟過來的幾人說:「父王,輕易不會動怒的,這難得一看的景觀,我們可不要錯過了!」
  
  他們並沒有進入大廳,因為在他們面前的大廳裡是一片狼藉,裴玄和沈霖就站在這片狼藉裡,互相對峙著。
  
  裴玄背對著眾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在他對面的沈霖臉上是面對大敵的凝重,大廳內外氣氛膠著冷凝。
  
  「父王,加油!」打破這份膠著冷凝的竟然是沈曜,就看到他興奮的揮舞著拳頭,跳躍著、歡呼著:「不要輸給他!」
  
  「夫子,父皇。」裴羿從興奮的沈曜身邊走過去,走到了對峙的二人面前:「你們再繼續下去,只能兩敗俱傷了。」
  
  他看向沈霖,笑了笑:「夫子,讓我自己來解決。」
  
  沈霖看看裴羿,再看看因為裴羿的話而得意的裴玄,重重的一甩袖子冷哼一聲:「裴玄,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大踏步的走出大廳,一把抓住看不成好戲而失望的沈曜,沈霖大聲喝令:「回宮!」
  
  「我們也不要站在這裡,你不是要和本王繼續切磋嗎?」裴瓊轉身就走,大廳裡的兩人之間,他是無法插手的。
  
  五皇子沉默的跟著裴瓊離開了,獨留下大廳裡的二人。
  
  「羿兒……」裴玄和沈霖對峙毫不退讓,但是在看到裴羿時,他心中的那點得意也煙消雲散了,羿兒,會直接要求他離開嗎?
  
  「父皇。」裴羿開口,裴玄的神情一暗,不料卻聽到裴羿說:「天色不早了,父皇,還是歇息了吧。」
  
  「羿兒,你不要勉強,若是你要朕離開,朕會離開。」裴玄不動,一字一字慢慢說著。
  
  「父皇,請跟我來。」裴羿拔腿就走,裴玄沒有片刻遲疑,跟著他離開了大廳。他們到達沈府是分開歇息,而後才來參加宴會的。
  
  走了一段路,裴玄的面上又有了一絲喜色,裴羿走去的院落不是他之前歇息的地方,那裡是沈府的中心位置。
  
  還未踏入外間,就有六名貌美的侍女迎出來:「少主。」
  
  裴玄的面色一下子變冷了,羿兒不是不習慣和侍女相處嗎,為什麼還要讓這幾個侍女前來服侍。
  
  「你們退下去,這裡不需要你們伺候。」裴羿吩咐,侍女們魚貫而出,裴玄感覺心情又變好了。短短片刻,讓裴玄的心情驚喜起伏不定,卻又甘之如飴,因為這個人是裴羿。
  
  「父皇,您請歇息。」裴羿服侍裴玄更衣,在他要離開的那一刻,裴玄猛然伸手,硬是將裴羿攬到懷中,和他一同歪在床頭:「羿兒,給朕一個機會。」
  
  「父皇。」裴羿沒有掙脫,也沒有看裴玄,只是看向其他方向:「只要你放手,你會發現前方有更好的風景。」
  
  「羿兒,風景再好,那不是你。」在裴羿耳邊悠然一歎,裴玄攬著裴羿轉身,裴羿就翻轉到床的裡側。
  
  將頭埋在裴羿的頸側,裴玄的聲音裡參入了一絲一縷的渴望和疲倦:「朕是一個人,也會有累了,倦了的時候,朕希望你是可以陪在朕身邊的那個人。」
  
  眼睛望著前方,裴羿緩緩伸出手,一點點的接近,然後覆住裴玄攬在他腰側的手,感覺到那隻手震動了一下,反過來用最快的速度和他手指交握,緊緊的,用力的握住再不肯鬆開。
  
  緊握著裴羿的手,裴玄的心中爆出點點喜悅的火花,羿兒,羿兒,第一次回應了他,沒有再推開他,也沒有再拒絕他,他終於等到了。
  
  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和悸動,裴玄輕輕的溫柔的在裴羿的頸側咬了一口,在裴羿驚訝的要掙開他的胳膊時,他更緊的禁錮住了裴羿。
  
  看著裴羿從耳後蔓延而起的緋紅,裴玄心中的喜悅越聚越多,將手輕輕的扶住裴羿的頭,把他的身子扳過來。
  
  「羿兒,朕喜歡你,所以想對你做這些事。」溫柔的述說自己的心意,裴玄不容許裴羿再躲避,而且他的內心一直在叫囂著,想要親近他才能讓心中的不安消散。
  
  因為他不能一直留在沈府,他終究還是要回南國,即使現在他們兩情相悅,在今後聚少離多的日子裡,裴玄的心會懸在半空無法放下。
  
  「父皇,一定要如此做嗎?」裴玄的手扶在他的腦後,他看到了裴玄臉上的喜悅,還有他眼底的那絲隱憂。
  
  「羿兒,不要拒絕朕,朕心中是不安的。」直言坦誠了心中的不安,裴玄沒有強作隱瞞,他心中真有不安,為什麼要隱瞞裴羿。
  
  「朕不可能一直留在你身邊,這裡是東國沈府,朕還是要回去南國,但是朕害怕時間會沖淡一切,亦害怕會有人趁朕不在你身邊時乘虛而入。」
  
  不只裴羿對他初時的印象不好,就是沈霖也不樂於看到他和裴羿走在一起,他在裴羿身邊沈霖還要百般阻撓,若是他不在裴羿身邊的日子,須知沈霖不會千方百計令裴羿放棄他。
  
  他希望二人是兩情相悅,但是現在他們不過是剛剛有了一點相悅的苗頭,他不想被沈霖掐斷。雖然得到一個人,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裴玄感覺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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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得不到裴玄的回應,但是裴羿也沒有拒絕的推開他,裴玄忍不住再問:「羿兒?」
  從裴玄的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在裴玄露出一絲受傷和驚愕中,裴羿輕輕的把手放到了裴玄的腰上,裴玄立即目露欣喜,羿兒,這算是對他的默許嗎?!
  「羿兒,相信朕,朕對你一片真心。」欣喜若狂的裴玄壓過去,在感受到裴玄身體一剎那的僵硬時,附在他的耳邊低低說道:「相信我,好不好?羿兒……」
  後來,裴玄甚至拋開了他的身份,不再自稱朕了。
  「父皇,我相信你。」裴玄終於說話了,也承接到裴玄炙熱的wen。
  伸手彈滅裡間的燈燭,床帷緩緩落下來,遮住了二人的身影,有月色從窗上透進來,灑在昏暗的寢室裡,映出兩道纏%綿的身影。
  淺吟低唱,直到黎明時分方才逐漸的停歇。
  將裴羿攬在懷裡,手指溫柔的梳理著他的黑髮,裴玄深深的看著睡熟的他,不肯眨一下眼睛,昨夜纏¥綿過後,裴玄是一夜未眠,貪婪的盯著裴羿的睡顏,不曾紹離一下視線。
  聚少離多,就是他和裴羿今後一段時間內的寫照,過了今夜,他要和裴瓊返回南國,心中是不捨,卻也知道裴羿絕不會在此刻陪他返回南國。
  懷中的裴羿動了動,裴玄知道他就要清醒了,他緩緩的放開了環著裴羿的手臂,快速的著衣,在裴羿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他已經走出了寢室。
  裴羿睜開眼睛,眼前是落下來的床帷,還有走出去的那抹身影,沒有出聲喚住裴玄。
  裴玄不會永遠留在東國,他終究還是要返回南國的,所以他不想讓二人面對離別,裴羿就決定不干涉。
  侍女們準時進來服侍裴羿更衣,對寢室裡的情況視而不見,只是在裴羿要去用早膳的時候,有府裡的管事來回,貴客裴玄等人已經早一步離開了沈府。
  裴羿示意他知道了,就繼續用早膳,但是還是被突然出現的沈曜打擾了,他一邊急匆匆的衝進來,一邊喊著:「裴羿,為什麼放他離開呢?!」
  沈曜從宮裡偷溜出來,就是想仔細看清楚裴玄,但是來到沈府才知道裴玄等人已經早一步離開了,他心中惋惜不已,就直接找裴羿來問明緣由了。
  「是時候分開了。」裴羿命再添一副碗筷,看沈曜就知道他是趁著沈霖早朝時候偷溜出宮,必定是沒有用早膳的。
  「為什麼?」沈曜坐到裴羿旁邊,手裡的筷子伸向他喜歡吃的菜。
  「身份使然。」裴羿沒有多說,他和沈曜不同,沈曜可以和沈霖朝夕相處,但是他和裴玄不能,除非兩人中有一人妥協,卻會在兩人間埋下隱患,所以還是聚少離多的日子適合他們。
  「不明白。」沈曜喃喃說道,看著一臉平靜的裴羿,他為什麼沒有一絲的悲傷和不捨,既然喜歡了就應該相守在一起啊,為什麼偏偏要選擇分開?
  淡淡一笑,裴羿把沈曜愛吃的菜給他夾到碗中,讓沈曜把注意力集中到早膳上。
  離開了沈府,裴玄等人日行夜宿,一路上裴瓊也沒有過問裴玄突然離開的原因,西夷五皇子依舊和他寸步不離。
  這一日,他們一行人來到了東國郾城,照例裴玄一人住一個房間,裴瓊和五皇子住一個房間,裴玄手裡的茶水還冒著冉冉熱氣,已經有人把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裡。
  迅速的看完信的內容,裴玄耳中是隔壁五皇子追打裴瓊的喧鬧,他的雙手一合,輕輕一振,那封信就變成了紙屑,而裴玄已經從窗戶裡飛身而出,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當裴瓊過來請裴玄去用晚膳時,才發現了牆壁上裴玄匆匆留下的字:羿兒,有危險,你們速速趕回南國,不得有誤。
  一臉不善的轉身,裴瓊吩咐驛站打包了飯菜,拎起五皇子的胳膊,將他甩到馬背上,一刻也不停留的向著南國繼續奔馳而去。
  裴玄離開了驛站,也是一路疾馳,向著東國都城的方向返了回去。
  在裴玄接到那封信的同一刻,裴羿也接到了一封信,他的舅舅大將軍柳煦被人劫持了,發來信的正是劫持了柳煦的人。
  於是,裴玄返回了東國,而裴羿卻出發去了南國。
  裴玄沒有進到東國都城,而是來到了距離都城十來里的一座小鎮子上,他到達小鎮子的時刻正是夕陽西下時分,雖然是冬日,鎮子的街道上竟然沒有一個人。
  剛剛踏入小鎮,裴玄就感到一股戾殺之氣,從鎮子週遭傳過來,逼到他的近前。
  視線四下一掃,不知不覺他已經陷入了包圍圈裡,有幾十騎青衣人從四面八方團團圍住了他,有一人上前一步對裴玄說:「南國陛下的罪了。」
  裴玄束手就擒,被帶到一處寬敞的地下石室裡,石室裡很乾淨,除了四面光滑的石壁,裡面沒有放任何刑具。
  「讓你們的主子出來。」裴玄雖然被綁縛在石壁上,但是他的氣勢不減,冷然命令這群青衣人。
  「我家主子會來見你,但是主子吩咐過,要讓陛下受一些小小刑罰。」帶頭的人說著,用手一揮,立即有兩個人上來鉗制住裴玄。
  他們所說的小小刑罰,竟然是用鐵絲穿透了裴玄的琵琶骨,鎖住他一身的功夫。
  琵琶骨被穿透的一瞬間,裴玄的臉色僅是變了一變,血色稍稍褪了一些,身體搖晃了一下,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讓你們的主子出來!」裴玄再次冷聲命令,那些青衣人眼中浮現了敬佩,能忍受如斯痛楚而不頹廢,這南國的皇帝果然有毅力。
  「有請主上。」帶頭的青衣人恭聲說道。
  然後有輕輕的腳步聲,從石室外面的台階上傳下來,當那個身影出現在石室門口時,也證實了裴玄心中的猜測:「果然是你。」
  裴玄說,看向走過的人。
  
32

  「是我,陛下。」來人高昂著頭,看著被困住已經無力掙脫的裴玄,保養良好嬌艷的臉上露出些微的得意:「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你什麼時候開始策劃?」裴玄面上不見驚訝,看著原本應該在南國皇宮的瑤皇貴妃,從前的東國公主。
  
  「從我到南國和親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在策劃了。」沈瑤坦誠道。
  
  「你是為了裴鯖,還是為了你自己?」這個有野心的女人,裴玄也在防備著,他不會相信沈瑤輕易放下心中的野心,安心做南國後宮的一個妃子。
  
  做南國的皇妃能安享榮華,但是卻沒有東國公主好處大,東國公主可以把權勢抓在手裡,南國皇妃就只能在囚於後宮。
  
  「為了我,也是為了裴鯖。」她想要權力,但是也想要讓手中的權力,能夠通過自己的血脈繼承下去。
  
  「除了你和裴鯖,還有誰參與其中?」在返回東國的途中,裴玄和裴羿擦身而過,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停下來,現在裴玄能肯定沈瑤有同%謀%者,那個人要對付裴羿。
  
  「連皇貴妃。」
  
  「是她。」已經迫不及待要讓雍王坐上皇位了嗎?
  
  「陛下……」沈瑤柔聲喚道,看向裴玄的視線裡愛恨交加:「若是陛下肯回報我對你的十之一二的情誼,我就不會鋌而走險,我會放下對權勢的渴%望,但是陛下你讓我失望了,後宮的妃嬪於你也只是棋子,從沒有一個能入的你眼,我曾經以為你喜歡的是鳳儀皇后,但是後來才知道她不是。」
  
  止不住的恨意從心頭流瀉而出,沈瑤心中又是怨恨,又是嫉妒。當日裴羿身份暴露的那一夜,她才知道了誰是走進裴玄心中的人。
  
  「在你們進宮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奢望得到不應得的。」裴玄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他不想給的就絕不會給予。
  
  「陛下,你既然如此坦誠,就怨不得我了。」沈瑤毅然後退幾步,她不是只依靠著愛情才能生存的人,裴玄既然不能回應,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來人,送他上路!」也冷酷的命令著,沈瑤目中的一絲不捨迅速的沉澱下去,不見一絲蹤影。
  
  青衣人抽出腰間掛著的寶劍,就要刺進裴玄的胸口,但是比他更快的是,突然現身在石室裡的幾條灰色的身影,幾道寒光閃過,沈瑤發現她的脖子上架上一把鋒利的寶劍,而石室裡她的手下已經一刀斃命了。
  
  應該被捆縛著的裴玄,已經掙脫了捆縛站到沈瑤前面,穿透他琵琶骨的鐵絲被取了下來,他正冷冷的看著一臉驚訝的沈瑤。
  
  「為什麼?」沈瑤震驚、驚愕,還有不解,她準備的萬無一失,為什麼還是失敗了?!
  
  「引蛇出洞。」回答他的不是裴玄,而是東國攝政王沈霖,他正在沈瑤瞠目注視下一步步走下來:「沈瑤,你雖然是東國的公主,但是你卻忘記了,你離開東國多久了,竟然還妄想在東國舍下陷阱,處置南國的皇帝,應該說你愚蠢,還是說你為了權勢不顧一切呢?」
  
  「哼,成王敗寇,皇叔,我敗了就是敗了,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沈瑤倒是很平靜的接受了失敗,在她策劃剷除裴玄時,就預料了今日或許會失敗,也不過是落一個被鴆殺,或者被囚禁的下場。
  
  「裴鯖,若是有資格,本王會讓他繼承東國皇位,但是沈瑤你卻不能留。」沈霖的話讓沈瑤的目中閃過一絲欣喜,而後她就笑了:「多謝皇叔。」
  
  她雖然失敗了,但是她的兒子卻有了機會,她不會傷心,也不會不捨,這本就是帝王家慣有的經歷不是嗎?
  
  「殺。」沈霖和裴玄一起命令。
  
  東國公主南國皇妃沈瑤終究一縷芳魂還是留在了東國,而裴玄卻沒有停留太久,匆匆和沈霖道別,裴羿那邊還是未知數,他要盡快趕到裴羿身邊。
  
  「裴玄,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沈霖對著裴玄的背影大聲說道,裴玄揮揮手示意知道了。
  
  縱馬停在柳煦在邊關的大將軍府外裴羿觀察著,大將軍府外崗哨林立,進出大將軍府的人秩序井然,不見一絲異樣。
  
  拍馬從大將軍府門前經過,裴羿來到大將軍府斜對面的酒樓,在二樓要了一個雅間,要了一壺酒、幾樣小菜,淺酌慢引。
  
  時間悄悄的過去,裴羿結賬從酒樓裡出來時,已經是滿天繁星,月在半空了。
  
  繞過大將軍府裡的守衛,裴羿潛了進去,循著熟悉的記憶,找到柳煦的處所。白天他沒有進府,是因為他發現大將軍府的守衛被撤換了,撤換成連國舅的人馬。
  
  這也是為什麼裴羿沒有到大將軍府的,地牢裡尋找被關的柳煦的原因,因為柳煦被囚禁在他的處所裡,還有一個人陪在他的身邊,是連皇貴妃的兄弟連國舅。
  
  柳煦雖然被囚禁,但是待遇還算不錯,除了不能出處所,一應飲食和原來沒有區別,還有連國舅在一旁作陪。
  
  「柳煦,囚禁你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奉了姐姐的命令,你不會生氣吧?」連國舅和柳煦邊對弈,變笑著說。
  
  「雍王在朝中大勢已定,陛下也屬意雍王,為什麼連皇貴妃還要鋌而走險?」柳煦落下一子,連國舅的笑臉變成了苦瓜臉:「還不是因為太子殿下,你的好外甥的緣故。」
  
  「嗯?」
  
  「若是太子殿下還是和從前一樣默默無聞,她也不會如此激進。」手裡拈起一枚棋子,遲遲沒有落下,連國舅也很苦惱:「在得知了太子殿下有強大後援,並且陛下又一改對他的漠視,她感到雍王有危險了,就想要先下手為強,用你來對付太子。」
  
  「羿兒,已經放棄了南國太子之位,你們還不放心嗎?」
  
  「在雍王沒有登上大寶那一刻到來之前,她是不會放心的,誰知道會不會有變數發生。」搖搖頭,連國舅把棋子扔回去:「柳煦,你是知道的,我生平無大志,惟願平平淡淡度日,但是是姐姐一手教養我長大,所以我即使不願意,也不能不聽姐姐的話。」
  
  「你回去勸說連皇貴妃罷手,再一意孤行你們有可能會把連氏都陷進去。」
  
  「沒有用的,已經太遲了,即使她現在罷手,連氏也不一定能逃過這一劫。夜已深了,柳煦,你歇息吧,告辭。」
  
  連國舅拉開房門,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姐姐?!」他驚訝的喊:「您怎麼來了?」
  
  




33

  「你不聽話,我能不趕過來嗎?」連皇貴妃一步步走進來,連國舅一步步退後,直到擋到柳煦前面:「姐姐,我聽從你的吩咐囚禁了柳煦,這還不夠嗎?」
  
  「不夠,我吩咐你把他關入地牢,裴羿一天不來就要每天用刑,你卻把他奉為上賓,若不是你身邊的人飛鴿傳書,我怎麼會知道你竟然陰奉陽違。」
  
  「姐姐……!」
  
  「帶他回房間。」連皇貴妃命令,跟著她過來的侍衛,強行把連國舅帶走了。
  
  「柳煦,不管裴羿會不會來,你終究是留不得的,他心太軟捨不得,所以只有我親自動手了。」雖然裴羿到了東國,但是南國還有柳煦,而且鎮守在東國和南國邊境,若是裴羿日後有意返回南國,只要和柳煦裡應外合,就能領軍一路破關斬將,把南國收在囊中,她不能冒險留下柳煦這個禍患,不能給她的兒子留下一隻能咬人的惡狼。
  
  柳煦不答,只是冷冷看著她。
  
  「殺了他!」連皇貴妃命令,她身後的一個侍衛拔劍,森寒劍光閃過,他旁邊的侍衛被他一件穿胸,而寶劍也駕到連皇貴妃的脖子上。
  
  「你膽敢背叛本宮!」事出意外,連皇貴妃驚訝之餘憤怒說道。
  
  「羿兒。」柳煦解開了連皇貴妃的疑惑,她猛地扭轉頭,不管架在脖子上的寶劍是否割傷了脖頸:「你是裴羿?!」
  
  「我是裴羿。」
  
  「裴羿,即使我一時受制於你,也不代表我輸了。」連皇貴妃不肯承認失敗,她也不相信自己會失敗。
  
  「你輸了。」裴羿淡淡的說,看向站在門口的那個人。
  
  「裴瓊,拿下連妃。」門口站著的是用最快速度趕回來的裴玄。
  
  「陛下!」連皇貴妃在看到裴玄的時候,就知道她真的輸了,她猛然跪下來:「陛下,臣妾所作所為和雍王無關,臣妾願領一切懲罰,請陛下不要牽連雍王。」
  
  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雍王,現在事情敗露,也就只盼望著不要牽連到雍王,讓他失了繼承大統的機會。
  
  「回京。」裴玄沒有當下處置連皇貴妃,而是將一干人等押解回京。
  
  南國武帝二十一年,裴玄下令廢黜連皇貴妃和瑤皇貴妃為庶人,鴆殺,而後將連氏一族在朝為官的子弟罷官。
  
  廉王裴鯖因瑤皇貴妃牽連,在南國無法立足遂到東國繼承其母的封地,後終生沒有踏足南國一步。
  
  瑞王裴彥接替柳煦的大將軍之職,到邊關鎮守沒有奉召不得擅回京都,而雍王在其母被廢黜、鴆殺後,卻被裴玄冊封為太子。大將軍柳煦辭官歸隱,行蹤飄忽不定,據聞有見過柳煦者稱,在他身邊有一男子相伴,好像是昔日威風八面的連國舅。
  
  *********
  
  沒有一同上京的裴羿,在邊關等待到瑞王接替鎮守邊關,大將軍柳煦辭官歸隱的消息後,就離開了邊關,沒有給裴玄留下隻言片語。
  
  日子恢復到平靜,裴玄在南國處理朝政,裴羿在東國繼續經營沈府,二人偶爾相聚又匆匆相別。那一次相別之後,裴羿和商隊踏上征途,前往各國進行貿易。
  
  時光來去匆匆如同白馬過隙,當裴羿轉回沈府的那一日正是春節,在到達沈府之前,一路行來處處可見喜氣洋洋。大戶人家張燈結綵,小門小戶換上了新的桃符。
  
  遠行的遊子們也陸續的回家,春節是家家戶戶團圓的時候,沈府內外也是煥然一新,沈齊和閻英在門口迎候裴羿。
  
  從馬背上下來,裴羿在眾人的簇擁下,從高高掛著的嶄新宮燈下走過,大紅色的光影投射到裴羿的身上,給他的身上籠罩了一層喜慶之色。
  
  依照慣例沈府裴羿在大廳裡宴請沈府上下,沈齊和閻英以及眾管事都出席宴會,沈霖要在宮裡宴請眾臣,自裴羿來到東國他行事果斷待人隨和,逐漸的被沈府眾人接受,因此今夜的宴會的氣氛是喜慶和樂的,不見一絲隔閡。
  
  月上中天,散了宴會,別了大小管事,裴羿轉回自己的院落,走進浴室裡。
  
  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衣衫,裴羿躺到外間的榻上,不期然的想到了裴玄。
  
  他此刻,也在南國皇宮裡設宴和群臣同歡吧。
  
  伸手到腰間,那裡掛著一塊玉珮,是裴玄上一次來東國送給他的,是他親手用溫玉雕刻而成,親自給裴羿佩戴上的。
  
  房間外是此起彼伏的炮竹聲,聲聲震耳,將玉珮拿到手裡,側身,心中浮上淡淡的惆悵還有思念,卻不悔。
  
  忽然一隻胳膊環到裴羿的腰間,蝦米論壇整理接著他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裡,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裴玄來了。
  
  「有想我嗎,羿兒?」裴玄在裴羿耳邊輕輕的問,他們聚少離多,一年十二個月有十個月都天各一方,所以很珍惜能相聚的日子。
  
  「有。」坦然相承,在裴玄出現的瞬間,他心中那點惆悵消散不見,不會再有縱使週遭一片歡聲笑語,但是他卻獨自寂寞的感覺了。
  
  「羿兒,再等一等,不久後,我們就能不再相隔兩地,總是過著聚少離多的日子了。」將問落在裴羿的發上,天知道,他都快被心中的渴望給湮沒了,每一次相聚後很快又是別離,雖然有人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是兩情相悅的人,有誰不想著能朝朝暮暮長相見呢?
  
  「好。」裴羿不問他何時能做到,在短暫相聚的日子裡,為什麼要讓不開心來破壞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團圓時光。
  
  「想一直把你抱在懷裡。」裴玄的話模糊在二人的唇間,在這閤家團圓歡樂祥和的夜裡,他渴望用力的擁抱他,讓他在他的懷中只為他一人燃燒。
  
  新年的第一縷陽光灑進裡間,裴羿從榻上睜開眼睛,雖然身邊還是溫暖的,但是帶來溫暖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還是一成不變,有時候裴羿帶領商隊出行,有時候他留守在沈府,間或有沈瑤過來,也時不時的接到舅舅柳煦的飛鴿傳書,告訴他旅行到什麼地方,有什麼見聞,就是沒有裴玄的消息。
  
  春天很快的過去了,在天氣逐漸熱起來時,南國的新帝登上大寶,裴羿卻不在東國沈府,他那時在莒國。
  
  長途跋涉商隊返回沈府,裴羿還來不及回府歇息,有宮裡來人請他入宮,等他從宮裡出來,朦朧天邊已經出現了幾顆稀疏的星子。
  
  走進夜色籠罩下的院落,裴羿站住了,有一個人先他一步進了院子。
  
  那個人轉過身看著裴羿,裴羿也看著他,等了片刻,裴羿說:「你來了。」
  
  「是。」那個人溫柔的笑著:「羿兒,我來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羿兒,我卻想和你時時刻刻朝朝暮暮,所以我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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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父子文
謝謝大大的分享啦

花了好久才看完~ ~

看完後才發覺有點像"杪冬"

[ 本帖最後由 葉子有夠呆 於 2010-2-15 21:1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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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不錯的父子文 ^^
淡淡的結局~~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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