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擇田和介
小泉青葉環視台下開始聚集的人群,「客源我為你找到了,就在下面,這裡至少有三成的准客戶。外面的書畫作品全部歸新店所有,我已經吩咐他們把有購買意向的客戶資料登記在冊了,並且承諾他們在該作品出售時擁有優先購買權。剩下的事情無非就是看地址,搞裝修,招員工,然後趕在新年前開幕即可。畫廊現有的員工當中,你也可以隨著自己的意思帶走一半。如何?」最後一詞落下,小泉青葉鎖定安西的眸子,等待她的回答。
如何?當然是--好!
安西迎上小泉青葉堅定的目光,突然感覺豪情萬丈,她有什麼好害怕的?老闆十五歲就做上了代理會長,她現在已經二十歲了,只做個小小的分店會長又有什麼可心虛的?
「好,我就來做這個分店會長。」安西揚起下巴,一鐘定音。
小泉青葉滿意地頷首,他們畫廊的員工從來不會怯場,三年前不會,三年後更不會。
「可……可那些……潛在的大訂單,怎麼辦?」擇田在兩個女子沖天的高昂氣勢下弱弱地提出自己的擔心,在代理會長不在的這段期間,他們一張大訂單也沒有拿到。
小泉青葉示意他看向遠處暫時充當攝影師的山木師傅,「這次的公開授課對我們來說,是絕佳的展示機會。我,針對的是各位家長;你們,則是針對的各位小學校長。課程結束後,我會讓山木師傅把今天的所有進程全部刻錄成盤,然後你以畫廊的名義郵寄到各個小學的校長室。從明天開始,你不需要再外出主動推銷,只需要在畫廊等待。」
她一字一句地說,擇田的嘴就一寸一寸地隨著擴大,眼前代理會長的形象突然好像暴漲了一樣,他結結巴巴地語不成句,「可,可這樣,也太--囂張--了吧?」有誰敢這樣做業務的?他不相信前兩張大單是代理會長囂張來的!
安西橫他一眼,「囂張怎麼了,那是因為我們有實力才囂張的。」
小泉青葉撇頭看他一眼,這也是為什麼她不能讓擇田做分店會長的原因。跟豪爽的安西比起來,擇田更適合穩妥地守護江山,雖然他的能力比安西略強一些。
她輕吁一口氣,鼓勵道,「濱崎畫廊的畫作獨樹一幟獨出心裁獨具匠心獨闢蹊徑獨一無二一枝獨秀,我們有什麼不敢囂張的?」
話落,擇田的嘴巴已經大到可以吞下整顆雞蛋了,腦中此時只有一句話出現:有這麼誇自己的嗎?
安西恨鐵不成鋼似的衝他扔過一枝筆,正打中他傻傻沒有回神的白面書生臉,「沒出息!」
沒出息?誰?誰沒出息?
安西說他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說他沒出息。上次喝醉了酒,安西就說過他沒出息,結果……去,現在想起這事做什麼……擇田甩甩頭,急急收拾思緒。
他只是一個奉命行事的繪畫室室長,平生無大志,只想畫好畫,為福利院的孩子盡一份心力。尊上護下,是他的行事準則;溫和待人,皆因他本性純良。
他瞭解代理會長的實力,從來就對代理會長的決策言聽計從。為此,安西沒少罵他正經八百禮多反怪。
擇田重新找回鎮定的聲音,「是,代會長,我會做到的。」如果這次代理會長主打囂張牌,那麼他也會板起面孔遵命行事的。
小泉青葉無奈地撫撫額頭,他還是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只得再一次苦口婆心地解釋道,「在台下這些家長和那些小學校長的眼裡,我們不過是一群年少偶爾得志的年輕人,不管我們是不是囂張,他們都會認為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現。所以才會在你和安西登門的時候,以長輩的姿態輕視你們的到來。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擺出更囂張的姿態來讓他們側目?他們必須瞭解,也許我們年輕,但離開了學校,離開了家長,我們是和他們一樣的成人,唯一的關係只能是工作關係,他們的長輩姿態可以省省了。」
這話說的是一點也不客氣,但終於讓擇田明白過來了。原來如此,代理會長是想讓他們以年輕但不俗的實力,昂首打入老一輩的心中。業務歸業務,但他們畫廊的實力不能因為姿態的擺低而被看輕。
擇田這一次明確地表態,「代會長,開始的時候我先來。」他代表的是畫廊已有的實力,他有責任第一個登台展示。
安西接口,「好,我第二個。代會長——」正式的稱呼代表了她嚴謹的工作態度,「請允許我以第一分店的會長身份上台展示。」
小泉青葉左手成拳打在右手掌上,「好,大家一起加油!」
九點鐘響,名為「新時代,新書畫」的公開課堂正式開始。
以學生會長身份出席的手塚國光只能靜靜地坐在偏角的一隅,目光複雜地望向台上眾位同仁。今天需要他帶領著學生會的幹事協助學校維持會場秩序,所以,上面,沒有他的位置。
應邀出席的手塚彩菜碰碰身旁丈夫的手臂,「看吧,還是我家青葉出眾吧?」
平日裡溫和的柳眉杏眼,今日刻意妝點出了精緻冷傲的表象。正襟端莊地坐在主席台上的中央位置,氣場外放,端的是艷若桃李,氣若雪蓮。
手塚國晴難得的表達自己主觀的意見,「這個孩子的確不錯。」什麼時候都知道如何展現自己最合適的形象。
手塚彩菜竊笑著又捅捅另一邊兒子的手臂,「你父親也滿意呢。」
手塚國光面色平板,只禮貌響應,「啊。」台上的女子今日是格外的風骨倨傲,就連擇田室長和安西室長也一反常態地端出了架子。這樣的場面是他不曾見過的,也是他不願見到的。
造成今日的情況,多多少少有他的因素在內。他想,她是被迫才在大家的面前出示此等形象的。作為一家畫廊的負責人,如果她每天端出如此清冷的面容,一定鮮有問津。
可是,她如此做了,也許還命令了大家一起照做。他明白她是在以高調的亮相來達到震懾的目的,可是,如此一來,畫廊以後的工作如何開展?在青春台地區大部分人群得知畫廊如此高傲自居的狀態之後,他們主張溫馨幸福的畫展又將如何延續?
他很擔心,可第一個登台的擇田卻毫不擔心。
他第一次強勢地展出了自己從小到大的輝煌戰績:八歲時拿下了第一個全國繪畫大賽少兒組的冠軍,此後四年蟬聯;十二歲獲得第一個全國繪畫大賽少年組的冠軍,然後六年不敗;十八歲以全國高考生筆試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東京藝術學院學習;同時,被代理會長不顧他在校生的身份破格提升為繪畫室的室長掌管十餘名無一不比他年長的前輩們;《我們的幸福》畫展三年內成功舉辦了六屆,其中有一半的畫作經由他的手挑選雕琢……
他,就是曾經被繪畫家協會在幼年時就希望延攬入會的少年天才--擇田和介!他的過往是絕絕對對的常勝之史,只要有他出現的大賽,那麼冠軍後面的名頭除了他絕不會出現第二個人。
一語道盡,四座嘩然。
坐在下面的江崎香聞言一臉不屑,「吹的吧?」
江崎正雄掃了一眼女兒,五官端正的臉上些許不悅,「如果你對他的名字不熟悉,那麼他的另一個綽號,你一定不會陌生。他就是八歲時獲得了『繪畫鬼才』一號的少年天才——擇田和介。」
☆、097 我性本狂
江崎正雄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擇田橫空出世的時候,他還遠在英國,雖然非常想出版擇田的畫作,奈何實在距離遙遠不好操作,他才不得不放棄。
沒想到,今天在這裡遇上了,而他才僅僅是一家畫廊的繪畫室長。如此的話,該畫廊的會長又該是如何的角色?
精明的眸光深深地落在台上居中的素衣女子,只見她面容精緻,風骨傲絕。這與夫人口中那個「心機頗深,以弱欺人」的形象明顯不附。
江崎夫人在收到丈夫暗含懷疑的一瞥之後,立時心慌。她明明沒有告知丈夫今日有課的事情,丈夫為什麼會來?如此的話,她接下來的計劃還要不要進行?
台上的小泉青葉自然也沒有錯過江崎正雄富有深意的查看,看人看眼,他如此,她也如此。
距離也許不夠近,但也足夠她辨清江崎正雄的眼神是敵是友了。
一副端正的國字臉,一雙精明強幹的眼,這樣的人絕不會教育女兒以勢壓人。這一次,不需要她出手招呼江崎母女,相信他也不會讓她失望。
擇田結束,安西登台。
同樣二十歲的年紀,同樣的沉穩大方,但安西的囂張來自她豪爽的本性。她並不精通書法,也沒有那麼多輝煌的戰績,即使她被提升到了書法室室長的位置,她也僅僅會狂草而已。可是,安西,是新任的畫廊第一分店的會長,她有著處理外面引起了眾人購買慾望的畫作的歸屬權。
因此結束語時的安西張狂得欠扁,「大家想購買?可以!請出席畫廊第一分店於新年時分的開幕典禮。先到先得,概不等候。」什麼優先購買權,她一概推翻拒不承認。在她這裡,一視同仁。
末了,當眾狂草一份--崎衛畫廊。
濱崎畫廊第一分店的名頭就此抵定。
龍飛鳳舞的字體耀人眼睛,眾人驚歎,果真有張狂的實力!
江崎正雄扯扯嘴角,暗自點頭,如此的字體,合該配有如此的性情!
小泉青葉起身相接,冷冽的眸子掃過台下一眾的看客!
兩架蒙了生宣的空白屏風被陸續地搬到了台上,旁邊的案几上擺滿了各色顏料。
小泉青葉從容得走過去,選擇了粗細不同的兩支毛筆,然後在兩架屏風中間站定。
台下驚目,她不是想同時來吧?
小泉青葉深吸一口氣,同時抬起兩支筆--左手畫畫,右手書法。
台下驚呼,天天天天啊?
隨著小泉青葉的身形一點一點下蹲,左手屏風上的畫面已現初形,傲然綻放的牡丹正躍然紙上;右手屏風上則是白居易的《牡丹芳》。
兩千平米的禮堂內開始鴉雀無聲,小泉青葉明顯作的是中國畫,寫的是漢字書法。如果右手邊的《牡丹芳》看不懂,那麼左手邊的牡丹畫則把牡丹花的神韻描繪得丰姿綽約如夢如幻。
江崎正雄頻頻點頭,他是台下唯數不多的可以看明白漢字書法的人,「牡丹芳,牡丹芳,黃金蕊綻紅玉房。千片赤英霞爛爛,百枝絳點燈煌煌。照地初開錦繡段,當風不結蘭麝囊。仙人琪樹白無色,王母桃花小不香。宿露輕盈泛紫艷,朝陽照耀生紅光。紅紫二色間深淺,向背萬態隨低昂。映葉多情隱羞面,臥叢無力含醉妝。低嬌笑容疑掩口,凝思怨人如斷腸。濃姿貴彩信奇絕,雜卉亂花無比方。石竹金錢何細碎,芙蓉芍葯苦尋常。」
半段的《牡丹芳》,行草的字體翩若驚鴻,字裡行間句句映襯了左手邊的牡丹畫卷。待到她筆落,江崎正雄不由脫口一聲,「好!」
由衷的贊意在寂靜的禮堂內響起,掌聲隨之雷動。
也許有人不認識小泉青葉,但這裡的大部分人卻都知道江崎正雄,一位兩個月前剛剛回國發展的出版商。初到東京,便大手筆地併購了東京當地最大的出版公司。旗下的出版集團涉及到了書法、繪畫、教課書、童話、文學等各個方面。很簡單,只有你在書店看得到的,有八成的可能由江崎出版集團出版印刷。
而江崎正雄作為最高負責人,其鑒賞能力自然不同凡響。既然人家毫不猶豫地說了好字,那就一定不會錯。
手塚國光也不禁微微變色,他只是知道她的書法和繪畫功底都不弱,但不知道她居然可以同時操作。
台上的安西不以為然,她的老闆是畫廊所有員工心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老闆不僅可以可以繪畫書法同時進行,也可左右手同時書寫兩種不同的字體。他們這些曾經自許天才的人在老闆的面前早已緲小得什麼也不是。
小泉青葉放下毛筆素手而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什麼天才,只不過記憶裡有青葉二十五年的書法功底,身體裡有小泉十五年的繪畫功底。再加上無論是青葉的父母,還是小泉的父母,全部都是從事書法繪畫事業的佼佼者,她如果不成才,那才是對不起身體和記憶裡的遺傳基因。
而左右手齊動,不過是前世幼時為了減輕父親為她強加的練習量而無意練出來的取巧之舉。在父親面前,以及後來的祖父面前,她從來不敢顯露。因為這在敬仰書法的追隨者面前不過是跳樑小丑輕謾書法的一種表現。
三年前初到畫廊,人手不夠,她不得不重裝上陣,既解了燃眉之急,又震懾了一眾老人。
今天,為了打消某些家長的眼紅之措,她不得不再一次故計重施。她要讓他們只能仰望她的存在,而不敢再私起貪念。
人們的內心深處總是潛藏著某種劣根性:對於高於自己的存在,總會產生一種交織了羨慕嫉妒與恨的複雜情緒,甚至還會有人產生一種得不到就要毀滅的變態心理。
但是,當這種存在上漲到再也觸碰不到的高度時,人們就不得不默認自己的渺小,轉而只能仰望只能崇拜只能興歎。
曾經炫耀過自家孩子功底深厚的家長內心歎服,如此堪比大師級的講師,豈是他能肖想的?
曾經自傲於自家孩子酷愛書法的家長低頭汗顏,什麼後天努力,沒有天賦,就算再努力也只能當成興趣來培養。
四周原來準備鬧事提問的各路家長此時除了傻眼鼓掌之外,誰還敢再提加課的事情?人家的實力在那擺著,屁股後面指不定有多少人追著趕著求指教呢?他們算什麼?不過仗著家長的身份胡鬧罷了。這萬一把人鬧急眼了,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校長還不把怒氣撒往在校的學生身上?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他們這些家長。
江崎夫人恨恨地咬牙,台上的女子果真有反擊的實力。她這招一出,讓自己的後續計劃立刻全部胎死腹中。
江崎香面色慘白地癱坐在椅子上,如果說她還有丁點兒的不服,那也在父親的一聲「好」字之後煙消雲散了。
她三歲執筆,和毛筆在一起的時間比父親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都長,也曾經自認為有那麼一點點天賦,卻從沒有得到過父親的承認。可是,今天父親第一次見那人,便毫不猶豫地把她一直想得到的「好」字欣然奉上了。她一直以為父親是怕她驕傲才從不誇她,現在才知道,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父親「好」的標準是台上的這樣,那麼她還真是從來都沒有及過格。
只是想來看哥哥意中人的幸村和子扭頭涼涼地打量著哥哥,說出的話和表情一樣現實而涼薄,「哥哥,你配不上她。」
幸村精市笑意漸收,第一次生出自慚形穢的心理。此刻的她就如同她筆下的牡丹,冠壓群芳,絕世而立。有誰可以自傲地配站在她的身旁?
菊丸英二的母親同兒子一樣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雙目癡迷,「她就是你們的學姐老師嗎?好帥啊--」
菊丸英二雙手枕在腦後,驕傲的表情好像他才是站在台上的人,「那當然。學姐不僅書法帥,開車也帥,廚藝更帥!」從今天開始,學姐將取代少女組合成為他第一崇拜的偶像。
手塚國光置於褲袋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多虧了他多年強盛的自制力,他才沒有衝上台將她擄走。
手塚彩菜喜憂摻半地看向台上的人,然後輕聲問道,「國光,你一定要去德國發展嗎?如果你走了……」這指不定會花落誰家呢?最後半句,手塚彩菜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但手塚國光能夠猜得出來。可是,他現在的想法和母親正好相反。
經此一課,他更加堅定了要去德國的想法。
因為只有他站到自己認可的高度,他才可以自傲地站在她的身旁。
如今的他,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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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各位,因雜務纏身,暫時取消雙休日的二更。
從今天開始,只在每天早晨八點固定更文。
☆、098 望而生畏
中村校長笑得見牙不見眼,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悄無聲息地偃旗息鼓了。他走上台,瞄了瞄還未收走的兩架屏風,「小泉老師,你看這屏風個頭也不小,實在不方便搬運,不如乾脆留在青學存放……」
安西拱肩擠開前面的小泉青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中村校長,今天展出的所有作品全部歸我們崎衛畫廊所有,只展不賣。」
停頓一下,安西扭頭吩咐,「久美,梨香,幹活了。這可是我們崎衛畫廊的新春展品,動作小心點。」
小泉青葉心頭竊笑,表情卻作無力狀,「抱歉校長,我目前沒有處置現場作品的權利。」
中村校長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望著署意的牡丹圖被利落的運走。左有圖,右有書,相輔相成,交相輝映,又是同時而作……如果到了新春展會,他有幾成的機會買到呢?
江崎正雄攔住小泉青葉的去勢,雙手遞出名片充分顯示了他對人才的尊重,「小泉小姐,幸會。」
小泉青葉雙手接過,躬身行禮,「江崎先生,幸會。」
四目對視,一個彬彬有禮,一個不卑不亢。
江崎香不甘不願地上前陪禮,「非常抱歉給給您添了麻煩。」
小泉青葉面帶微笑,坦然接下江崎香的九十度大禮,「江崎同學知錯就好。」再看向江崎正雄時,目光澄澈得猶如純淨水,「江崎同學也只是年輕氣盛而已,江崎先生要求太高了。」
冠冕堂皇地一句話,卻也清楚地表達了她不會記仇的深意。很簡單,對方的敵意之舉,偏偏成全了她的發展大計。功過相抵,她不是小氣的人!
江崎正雄呵呵一笑,頗有一笑抿恩仇的快意,「小泉老師高風亮節,自是不會與孩子計較。」
安西偷偷做個鬼臉,小的奸,老的滑。
擇田側身技巧性地站在安西的前面,不算寬厚的後背卻也恰好將安西的表情遮了個嚴實。他這樣做,一是為了畫廊的形象,二是怕安西招來小人怨。
中村校長一捋鬍子,笑著迎上前,「江崎先生先生能夠在百忙中抽出空來大架光臨,那才令青學蓬蓽生輝呢。」
江崎正雄伸手,「哪裡哪裡。」
中村校長握住,「失禮失禮。」
小泉青葉不著痕跡地退出主戰場。
轉身欲走,江崎夫人面無表情地站到她的面前,「小泉小姐好手段。」不僅打了她個措手不及,而且驚動了江崎正雄。
小泉青葉報以同樣的冷漠,「彼此彼此。」如果不是她們母女咄咄逼人,她也不會出此殺手。
江崎夫人冷笑一聲,尋著丈夫而去,空中傳來她的告別之語,「小泉小姐,再--會--」長長的尾音頗有讓人深思的韻味。
手塚彩菜擔憂地走過來拉住小泉青葉的手,轉身問著丈夫,「江崎先生也是如此為分輕重嗎?」
手塚國晴搖頭,「你多慮了!」他的新上司到目前為止,還算正直清明。
小泉青葉揚眉無聲地笑,張狂的氣勢尚未收斂乾淨,「阿姨,您別擔心,手下敗將而已。」
手塚彩菜立刻心花怒放,雙目閃亮,「青葉好帥啊。」說著,就橫了跟過來的兒子一眼,「你惹來的禍,都是你的錯。」
手塚國光面皮繃得更緊,躺著也能中槍,誰能比他更無辜?再說了,這次招禍的外貌還不是因為他們上一輩還算不錯的基因遺傳!
小泉青葉晃晃手塚彩菜的手臂,拉回她的注意力,「阿姨,我還有事要忙,今天恐怕不能陪您了。」
手塚彩菜鬆開相挽的手臂,「快去忙吧,有空記得來看我。」說完又用手推了兒子一把,「國光,快去幫忙。」
手塚國光穩住身形,對著小泉青葉說道,「抱歉,學生會還要負責收尾的工作,我可能要下午才能過去幫忙了。」
小泉青葉點頭,「好的。」
又和上前打招呼的幾位家長老師寒暄了一番,然後才帶著畫廊的員工風風火火地退場了。
除去中午的午飯時間,她不過只有四個小時的時間來處理積累了一個星期的畫廊事務。今天的姿態已經擺出去了,接下來如何實施才是重中之重。她並不希望分店的新春開幕畫展只是曇花一現。
學生會辦公室,當手塚國光處理完一切後續事務時,已經下午一點了。
他再次在腦中過了一遍所有的事情,確認妥當以後,才決定出發去畫廊。
門外的走廊內,幸村精市已經等候多時了,見他出來,才說道,「有時間談談嗎?」
手塚國光停住鎖門的動作,打量了幸村精市一眼,復又推開門,「請進。」
辦公室內一派乾淨整潔,很附和冰山部長一絲不苟的作風,幸村精市優雅落座後客氣道,「手塚部長果然是個無死角的人。」
手塚國光輕淡得回了一聲「啊」,他不相信幸村精市找他只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理論。
幸村精市笑得飄渺,「就連接受讚譽也是瀟灑坦然。」
「……」手塚國光無語,如果他想客套周旋,自己可以通知不二過來作陪。
幸村精市無視對面冷然的表情,繼續費話打太極,「青學能夠拿到今年的冠軍,我相信有一半的原因是青學有個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面色冷沉,他的時間有限,如果幸村精市還是不肯宣明主題,他不介意直接告訴對方「謝謝不送。」
幸村精市端起面前的水杯潤了潤嗓子,終於開門見山,「你的眼光同你的實力一樣出色。」凡事不過三。他篤定如果他再客套下去,對面的人一定會請他走。
眼光?手塚國光立刻明白,他今天來是想談小泉青葉的事。
幸村精市眉眼彎起,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或者說,我們的眼光。」
手塚國光不置可否,經過今天的講課,他預感還會有更多的人突然擁有出色的眼光。
兩個人相對而坐,卻一直是一個人在不停地說話。
幸村精市毫不在意,在給了對方緩衝的時間後自然地接著自己的話茬往下說,「可是,眼光太好了,偶爾也會讓人望而生畏。」
生——畏?畏什麼?
幸村精市扯動唇角,看著對面依舊無波動的冰山部長,無力浮起一抹苦笑,「看來,生畏的也許只是我。」
手塚國光推推眼鏡,垂下眼瞼。他沒有時間生什麼畏,他連中午吃飯的時間都用來工作了,哪還有什麼時間搞無意義的心理活動。如果幸村精市不來,他現在已經在去畫廊的公車上了。
幸村精市側頭看他,「我該誇你心意堅定呢?還是該諷你感覺遲鈍呢?」
手塚國光默不作聲,他不習慣同人談心,尤其對面的這個人也許還稱得上是對手。
幸村精市雙腿交疊,優雅的單手撫發,眸底閃過算計,「你在她的面前也是這樣的冷漠寡言嗎?」
☆、099 不想見她
手塚國光薄唇一抿,在她面前?冷漠寡言的,是——她!
幸村精市因終於得到了一個有用的信息而再次展顏,「她對待我們這些未成年的國中生才是冷漠寡言吧?!」她今天雖然在台上刻意擺出了高傲睥睨的神態,但他猜這其實也反映了她的部分心理。都說侍才傲物,他如是,對面的人如是,台上她應該也如是。
手塚國光撇頭默認,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有小志,有母親,那人應該會像初見一樣對他客氣又疏離。
二人沉默片刻。
幸村精市再次主動開口,雖然他並不想承認他接下來的話,「其實,她唯獨對你不一樣。」無論什麼人什麼事,她只有在他出現時才會有幾分生氣。
「啊!」手塚國光出聲承認。何止是不一樣,她對他簡直稱得上是縱容。無論他做了什麼,再次見面,她都會雲淡風輕地笑著同他打招呼。
一聲「啊」輕易擊碎了幸村精市的心防,他以為手塚這次會不作聲,這樣他就可以當作對方的否認,這樣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繼續努力。
可是,對面那人不假思索地就承認了,他承認了……
幸村精市內心翻騰萬千,舉止卻仍舊優雅,笑容且仍舊在揚,「手塚部長無論何事都心口如一,實在讓人佩服。」
手塚國光眉頭微蹙,如果幸村精市結束了突來的感慨,那麼他現在拒絕再聽他客套的恭維不算失禮吧?
幸村精市眉目清明,主動站起告辭,「打擾了。」
手塚國光送他至門口,猜測他的來意:他找自己談,只是想發發牢騷,還是想確認小泉青葉和自己的關係?
幸村精市回身丟下一句,「我不會放棄的。」便瀟灑離去。
手塚國光波瀾不驚地鎖門上路。不是他輕視對手,而是這個對手目前還不成氣候,他暫時也沒有多餘的時間打壓扼制。
手塚國光乘了公車一路坐到畫廊下車。
一進門,就發現全部員工都在有秩序地忙碌著,他望一眼會長辦公室的方向,終究沒有去打擾,轉身進了木工室。
山木師傅看見他進來也不多話,直接指派給他任務讓他開始工作。
手塚國光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上開始認真地工作。
祖父有雲,工作的態度往往能反映一個人的生活態度。所以他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從來都是一絲不苟嚴謹認真。
而她呢?對待工作是那樣的瘋狂而熾熱,對待生活卻是簡單而冷漠。
--如此鮮明的對比,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
那日海邊她醉後的言語一直縈繞在他的心裡揮之不去,他越加看不透這個處處透著神秘的十八女子。她拼了命的工作為的是孩子,她嫻靜溫婉其實是冷淡疏離,她對所有同事都是親切和善偏偏對自己殘忍又狠厲。
她明顯沒把他們這群國中少年的崇拜目光放進眼裡,更是刻意得擺出了高傲的姿態。只是,這些非擔沒有打消學生們的矚目,反而像一針催化劑更加強化了學生們對她的喜愛與追隨。
這樣一位才驚四座與眾不同的年輕女子,有幸在座目睹的所有男子有誰不想親近?
其實在她上台伊始之際,他就想擄她而去。因為他不想在眾人面前展示她過人的才華。可是,理智往往比心情更能控制他的行為。即使是在他過分壓抑的情緒之下,他也能無視心情而選擇一種更合理的做法。他清楚地知道,只有自己擁有絕對的自傲能力,他才能毫不遜色的站在她的身邊。
……
下午五點,工作結束,畫廊的員工全部準時下班。
手塚國光收拾好工作台,背起網球包走出畫廊大門,正好看見小泉青葉的車子消失在前方不遠的拐角處。
他單手推推眼鏡,無視中午不曾進食的飢餓感,決定去網球場。
如果說原來的網球訓練是一種自我追求,那麼現在的強力揮拍,則更像是一種證明。
面對著牆壁,他一次次用力揮動臂膀。零式發球,Ace回擊;快速發球,反手短球;零式削球,手塚領域……他所有球技一一盡展。
是發洩,也是慰藉。
胸口傳來一陣一陣的悶疼,他招招用盡全身的力氣。網球擊打在牆壁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規律而有節奏。
入秋的夜晚寒深露重,他卻大汗淋漓不知寒冷。
望而生畏……嗎?此時的他忽然想起了幸村精市的話。儘管當時的他對幸村精市有此一說報以理智的不屑,但一顆心在安靜下來之後多多少少還是受到了影響。
不然,他要如何解釋自己在接到母親通知他晚飯也會有她在的電話時仍然不曾回家的行為呢?相反,還在這裡進行著近乎自虐的訓練直到華燈初上?
此時,他不得不承認,課後周圍那些雜七雜八的話語還是刺到了他的軟肋之上:
--小泉老師不僅年輕有為,而且外表也典雅大方,不知哪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聽說手塚會長與小泉老師擁有情侶款的手機呢?
--那又如何?手塚會長雖然在我們心目中是至高無上的王,可在成人的眼裡也不過是未成年的一個國中生罷了!
--這倒也是,小泉老師畢竟是一家畫廊的代理會長,平日裡指不定接觸了多少的青年才俊呢!
--對對,你看那個擇田和介,一派溫文爾雅的書生相,我覺得他和小泉老師就……
後面的話他拒絕再聽。
年紀果然是他目前最難解決的問題。即使他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但年齡的鴻溝仍舊以彪悍的勢態橫亙在他的面前,讓他無法輕視。而這種阻礙,隨著他對她的進一步瞭解而變得越來越難以跨越,甚至開始打擊到他在她面前的自信。
除去網球,他甚至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能力來讓她刮目相看。他人眼中的優秀在她的面前單薄僅像一張紙……啊,不對,或許,就連網球,都是她看不上的。
他在球場上見過她兩次,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眼眸中偶爾流露出的情緒絕對不是喜歡。……如此一來,他還有什麼可以自傲的能力?
整整四個小時,當繁星佈滿整個星空,當球場內只餘下胃腹的空鳴聲,他才氣喘吁吁地停止動作,只是仍舊沒有從胸口悶疼的鬱悶中逃脫出來。
他從不懷疑自己的成功之勢,他目前需要的只是時間。只要五年,不,三年,他一定可以達到自己初步滿意的程度,然後配得上她身邊的位置。
可是,現在不行,今天不行。在她如此高調的亮相之後,別說眾人,就連自己也產生了一種自愧不如的心理。
手塚國光劍眉收緊,他以為自己可以等待,可以容忍她自由的選擇,但在看到今天的現場反應後,他不確定了。她那樣的明若珍珠燦若星辰,如果真的在他未成功之前就找到了自己的歸屬,那他,情何以堪?
手塚國光輕按開始泛疼的胃腹,徐步走向公車站點。
現在的時間已過九點,到他家吃晚飯的小泉青葉應該已經離開了。
他今天不想見到她……
☆、100 夜半偶遇
此時的小泉青葉正開車駛在回家的路上。
接到祖父邀她吃飯的電話時,她還在神奈川的海邊。本想婉拒,但在祖父的強勢下也不得不服從命令。
不過是一場普通的家庭便飯,卻因手塚國光的不在,而顯得些許異常。母親還曾打過電話催促一次,但直到她吃完飯告別離開也還是沒有見到他的身影。母親沒有明說,她也沒有在意。只是,在她離開之際,母親轉身時低喃的一句「國光該不是被打擊到了吧……」清晰地聽入她的耳裡。
結果,她貌似聚精會神地開著車,心思卻有些飄離。
打擊?誰?他嗎?那個心意堅決一直上位的青學帝王?……怎麼可能……心思三百六十度旋轉,她也沒有想出有什麼能讓那人「打擊」到的事情。
一段上坡路,車子以龜速前進。
然後突然熄火。
小泉青葉又再試了兩次都沒能將車子重新啟動,無奈只得打出維護中心的救援電話。
已過九點的光景,外面的人行道上已經人煙稀少。小泉青葉惦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在車上等待救援車的到來。
得到的是三十分鐘的回答,她開始收拾車上常用的物品。不出意外的話,她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取回車子。那麼,她希望利用這二十四小時的時間,把車內常用的物品全部清洗一下。至於座墊什麼的,就乾脆利用這次的機會讓維護中心全部清理一遍好了。
薄毯、靠墊以及外套,大概收拾了一番,居然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泉青葉將東西堆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然後下車取出後備箱的整理箱收納。
當救援車到來的時候,她也剛剛好收拾完畢。簽下維修單,救援車轟隆隆地拖著她的車走遠了。
小泉青葉看了看路旁一大箱子的東西,又看看幾百米開外的十字路口,她決定原地等待出租車來臨。
雖然這裡是小道,但她想應該也會有出租車經過。比起整理箱的重量,和十字路口帶給她的恐慌,她寧願多花一些時間來等待。
而幸運的是,不過才十來分鐘,一輛出租車遠遠地駛來。
她上前一步準備招手,卻發現裡面似乎有人,只得失望地退後一步。
出租車逐漸駛近,然後竟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小泉青葉訝異地抬眼望去。
後車窗搖下,藍紫色頭髮映入眼簾。
是幸村精市,此刻正笑意盈盈,「小泉老師,真巧啊。」
溫暖的聲線乍起在秋風瑟瑟的入夜時分,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魅惑氣息。
小泉青葉先是一愣,隨即習慣性地揚起唇角,「幸村同學--」在學生面前,她是和善可親的書法老師。
幸村精市彎身下車,指著她腳旁的箱子問道,「需要幫忙嗎?」
小泉青葉笑得客氣,「怎麼好意思……」
幸村精市擺手,「這裡可不好等出租車。」說著,已經幫她抱起整理箱,「走吧,我送你。」
「……謝謝。」小泉青葉抬步跟上,不自覺地擺出為人師表的口氣,「你怎麼這麼晚才回家?」
「剛剛到車站送妹妹回神奈川了。」幸村精市扭頭,將她與上午明顯不同的狀態看在眼裡。想著今天上午的公開課,他不得不由衷地敬佩,「今天的課非常棒。」
一身精緻的職業套裝,一襲傲然的卓絕風骨,一手絕活,一場風華。
他想,今日她在台上的風情他一生也不會忘記。
「這次的事情應該解決了吧?」他繼續問道。
小泉青葉點頭,「沒問題了,目前的安排不會變動,兩個月後自然有鈴木老師接手。」而她兩個月後就可以離開了,剛好能趕上新年展會的準備事宜。
走到車旁,她彎身坐進去,沒有看到為她打開車門的少年此刻正悵然若失。
兩個月,不,除去這已經過去的一個星期,剩下的也只有五十來天的時間。他要如何才能在她的心裡留下星點印跡……
見他遲遲不上車,小泉青葉不禁低喚,「幸村同學--」有什麼事情嗎?還是他現在才想起別的什麼事情,然後不便送她?
「是。」幸村精市應了一聲,急忙收拾思緒鑽入了車子。
小泉青葉鎖定他的雙眼,「如果你有別的什麼事情,不送我也沒關係。」雖然她急著回家整理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可是,也不能因此就造成他人的不便。
幸村精市為她的客氣而蒙生傷懷,但仍然表達了自己的心意,「我送你!」
小泉青葉為他話中的深意而心下一驚,想起真田弦一郎曾央她做朋友的話,雖然想法略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但她寧可冒著被人恥笑的風險,果斷決定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長長的上坡路,她扭頭看向窗外。白日裡擁擠繁多的公車,此刻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幾輛間或與她乘坐的出租車錯身而過,裡面單薄的人影面容幾乎都清晰可辨。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旁邊人專注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沒有壓力,但也讓人覺得不適。
小泉青葉思量片刻,找到一個安全的話題,「麗子最近還好嗎?」這一個星期她忙著學校畫廊兩頭跑,連福利院都沒時間過去,更別說去醫院看麗子了。
幸村精市回道,「我這幾天也沒有時間過去,不過,昨天有打過電話,阿姨說目前看來,恢復情況不錯。」
「那就好。」
小泉青葉單手撐頭,支在開著的車窗邊緣。
秋風習習,吹起她齊齊的劉海,揚起漂亮的弧度。
幸村精市目不轉精,嘴裡卻說道,「夜風涼,還是關上車窗吧。」
「哦。」
小泉青葉收起手臂,想搖下車窗,但沒能搖動。
幸村精市看到她停滯的動作,問道,「怎麼,關不上嗎?」
小泉青葉剛想回答,前座的司機師傅搶先答道,「抱歉,乘客,那個車窗的搖把兒有些彆扭,得用大力氣才行。」
原來如此。小泉青葉再次用力搖了一下,還是沒能成行。
幸村精市欺身而近,「我來吧。」
小泉青葉略向後挪了挪身體,給幸村精市騰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塊地方。
瘦弱的手臂比小泉青葉的胖不到哪去,但是,他能把車窗搖上去,而她不能。
小泉青葉一時感慨,「不愧是網球部長。」儘管身體瘦弱,但也擁有常人所不能匹敵的力氣。
幸村精市聽到她的話,不覺有些好笑,只是關窗子,跟是不是網球部長沒關係吧?
小泉青葉對上他一臉好笑的面容,挑眉解釋,「一定是因為平時的網球訓練,才讓你擁有了不錯的體魄。」不然,就他那瘦骨嶙峋的模樣,只怕力氣和她差不了多少。
「是,是。」幸村精市應得不太經心,原來她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車窗關上。
小泉青葉笑著道謝,「謝謝。」
幸村精市一邊扭頭向她微笑示意一邊收回探出去的身子。
就在此時,出租車因壓到什麼突起的東西而忽然一顛。
一時之間,幸村精市來不及找回平衡,已經向小泉青葉身上撲去。
電光火石之間,小泉青葉也只能堪堪扭頭,躲開了幸村精市撞過來的臉部,卻還是讓他抱個滿懷。
藍紫色的頭髮散落在她的肩膀,異常惹眼。
小泉青葉無語望天,無奈懊悔齊齊湧上心頭:如果早知會出現這種意外,那麼不如剛才不關窗子好了……
前方對面又是一輛公車開來。
小泉青葉能清晰地看到裡面了了幾人的情景,僵著身子想,不如坐公車了……
然後,
公車後門處,
一雙幽深冷冽的眸子突然撞入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