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無間
林沁打開了話匣子:「姐姐你不知道,姨娘前幾天偶感風寒,原也不是什麼大病,這個時節人是肯不舒服,姨娘卻不消停,鬧著請醫抓藥的,她自己不好生休養,吃了幾天不大效驗,只埋怨醫生不好,開的方子不對症,又吵著要換醫生,還要請太醫來,也不想想,太醫是好請的?剛又把我叫去,說她自己怕是不好了,還有些晦氣話,勸她也不聽,只是拉著我哭哭啼啼的,藥熬好也不喝,再這樣下去,小病也要拖成大病,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林沁越說越急躁,林溪忙勸道:「妹妹先別急,我聽說人在病中就容易胡思亂想,陳姨娘也只是一時想岔了,不過是個小傷寒,服幾副藥就可痊癒,有些身體底子好的,不用藥也能扛過去,陳姨娘必定不會有事,她這幾天心情郁結,妹妹多體諒她些,勸解她想開些,等病好了,自然也就沒事了。」
林沁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多虧還有姐姐,能聽我幾句心裡話,不然我才是憋得難受。姐姐,現在年節將近,母親那裡也有忙不完的事,姨娘這些小事,還是不要讓母親煩心了吧?」
林溪笑道:「若陳姨娘的身子好轉,自不必告訴母親,但若是她一直不見好,即便妹妹不說,別人也要回母親知道的,換醫生換方子,都要母親做主才行。」
林沁點點頭:「姐姐放心,我知道的,不會讓姐姐為難,也不會讓母親難做。唉∼∼」
林溪摸了摸林沁的頭,笑著說:「小姑娘家家的,別總是嘆氣,嬤嬤們總說,嘆氣會把福氣嘆走,你這個樣子,嬤嬤們看到了,又要說教,還不快坐好了,咱們接著做繡活吧。」
林沁聽到嬤嬤二字,就感覺頭上一緊,她本來是個活潑性子,嬤嬤們管的又嚴,而且還有教育她們的職責,平時嘮叨她幾句再正常不過,林沁真是怕了。林溪看到妹妹直縮脖子的樣子,又故意說這個動作一點不淑女,也是不符合嬤嬤們要求的,要叫嬤嬤們來看,林沁忙端正坐好,神色可憐的對著林溪討好賣乖,求林溪別告她的狀。
林溪是個重諾的,她既然答應林沁不告訴魏紫,自然就不會去說,但是,她不說,不代表魏紫就真不知道了,事實上,魏紫知道的比林溪還要早還要詳細。
前來給林沁報信的小丫鬟,是魏紫安排給陳姨娘的,本身就有監視她的任務在身,不單她是無間道,姨娘們院裡的每個人都有這個功能,所以,她這邊跑去找林沁,另有人就把消息告訴給魏紫,等林沁趕去,她和陳姨娘說的每一句話,都有人記了報告給魏紫知道。
魏紫從小的生活環境就是一夫一妻,她可沒親身經歷過妻妾爭風之類的事,完全是宅鬥小白,別說讓她自己和別人鬥了,就是讓她寫篇宅鬥小說,她也寫不出來。
但誰讓她來的時候巧呢,正好林家老爺正好掛了,家裡她是一人獨大,哪怕她沒有宅鬥神經,她也可以對小妾們武力鎮壓,說白了,她就是把那幾個姨娘折騰死了,也沒人會說她半個不字,誰讓能給她們撐腰的人已經掛了呢不過魏紫終究是和平世界長大的人,做不來謀害人命的事,所以,她雖然不喜歡看見那幾個姨娘,也只是把她們變相禁足,並未做其他手腳。
而且,魏紫是宅鬥小白,自己本身沒什麼手段,卻不妨礙她借鑒別人的成功經驗,空間里小說一大把,以她翻遍萬書的境界,再小白也知道在姨娘身邊放幾個眼線釘子,魏紫也不求她們能得到信任,只要能把她們大致情況回饋過來即可,尤其是陳姨娘,本來仗著老太太撐腰,仗著和林崢是表兄妹的情分,心高氣傲的,也就她一個人會鬧事,怪不得魏紫重點關照與她。
林沁其實並沒有對林溪完全說實話,她也不傻,知道有些話不能讓林溪知道,兩姐妹感情再好,也不能避開她們並非同母這個事實,林溪的親娘是魏紫,林沁的生母卻是陳姨娘。
陳姨娘折騰這一回,肯定不會僅僅拉著林沁訴苦那麼簡單,林沁告訴林溪的話是經過她美化的,事實上陳姨娘說的是:家裡有人容不下她,想趁她病要她命,故意不給她請好醫生。這個「有人」指的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沁如今虛歲已經十歲,又一直有教養嬤嬤在身邊教著,早不是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的小白了,對陳姨娘說的話,她可謂是一點也不相信。
首先,陳姨娘的病真不是什麼大病,就像林溪說的,身子結實的甚至都不用吃藥,只要她自己肯好生調養,只怕早就痊癒了;其次,請的醫生真不是庸醫,而是一直為林家診脈的大夫,醫術醫德遠近聞名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魏紫實在犯不著害她,雖然她口口聲聲說,魏紫是為了離間她們母女感情才會對她好,魏紫要害死她是為謀奪她的嫁妝,可是林沁知道,根本就不是這回事,魏紫從來沒有禁止她和陳姨娘親近過,以林家如今的家底,陳姨娘那點子嫁妝,也真沒什麼值得人惦記的地方。
是的,陳姨娘是有嫁妝的,她是沒有簽賣身契的良家妾,正經的二房姨奶奶,身份比白姨娘和耿姨娘高上一籌,雖然也是一抬小轎進的府,也沒有洞房花燭、不能用大紅,但卻可以帶兩個陪嫁丫鬟和少量嫁妝,當然,嫁妝也不能太多,不然正妻臉上不好看。
而且,當年陳老太太在時,對娘家姪女是要多照顧幾分,偏心一些,但陳老太太並不糊塗,手裡的私房全都給了林崢和魏紫,只有幾樣妾室能用的首飾給了陳姨娘。所以說,陳姨娘手裡是有些私房錢,比白、耿二位要富裕的多,但在魏紫眼裡,還真是不夠看。
魏紫知道陳姨娘擔心自己侵吞她那點私房錢,只覺得好笑,不知道她是從哪兒看出她貪財的?忍不住對甘嬤嬤和崔嬤嬤說:「她那點子家當,也值得我費心費力謀劃?真是笑死人了」
崔嬤嬤冷笑道:「自己上不得台面,就把人人都想的跟她一樣小家子氣,不過老奴多嘴,她手上那點子東西,連給二姑娘備一份像樣的嫁妝都差得遠,即便全拿出來,大部分還是要太太補貼,還說太太離間她和二姑娘的感情,也不想想,太太真不管二姑娘,她才該哭呢,真真是看不清形勢」
魏紫嘆道:「目光短淺,認不清形勢,也怪不得她。陳氏本身就是庶女,並不受嫡母重視,從小跟著生母長大,她生母原先是個丫鬟,大字不識一個,又沒見識,哪裡懂得怎麼教養孩子?加上當時陳家已經式微,家族里男人們都不爭氣,好好的家業敗壞的不像樣子,不然,她也官家女,哪會給別人做妾?」
「太太,陳家的事您是怎麼知道的?陳姨娘還沒進府,陳家已經舉家回原籍金陵,因為怕老太太不喜,這些事從來也沒人說起,尤其是陳姨奶奶的出身,老太太不許提,陳姨奶奶也忌諱,更是從未說過,老奴都沒聽說過,您是聽誰說的?」崔嬤嬤疑惑的問。
魏紫一愣,仔細想了想,說:「這還是老爺告訴我的,當年老太太一定要老爺娶二房,定了這個陳氏,老爺為了讓我安心,就悄悄對我說了,讓我不要把她放心上。」原來林崢對魏氏一直挺好,在封建社會的大背景下,像他這樣真正把嫡妻放在心上,真的挺難得的。
魏紫還記得當時林崢還保證過,說二房也是妾,不管怎樣也不會越過魏紫去,而且,他也並不是空口說白話,因為陳姨娘,魏紫是受了不少委屈,但都是老太太給的,林崢自始至終都是力挺魏紫,對陳氏一直是淡淡的。
因此,原版對林崢的感情很深,才會在林崢走了之後,悲傷過度病倒在床,從而給了魏紫鳩佔鵲巢的機會。全盤接受原版記憶的魏紫,連原版的感情也繼承三分,每每想起林崢,都有一股莫名的悲傷,所以,魏紫素來都是刻意把關於林崢的記憶封存起來,在她心裡,林崢其實並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原版的,而原版已經雖林崢而去,他們才是貨真價實的一對,魏紫從來不會覬覦別人的男人,這是原則問題。
以前魏紫也為原版抱不平過,她對林崢倒是一往情深,人家卻左擁右抱的,魏紫真心覺得不值,即便是在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下,她也替原版委屈。
可是,今天忽然想起林崢和原版相處的細節,魏紫才發現,自己的思想始終只是自己的思想,她覺得委屈的事,原版並不覺得委屈,她不能用自己的思想去定位別人的感情,對於林崢和原版的感情,她可以批判,卻沒有權利否認。
第五十九章、燈節
林崢和原版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現在當事人都不在,別人誰也說不清楚,即便魏紫有原版所有記憶,感受也是不同的,她也只是一時怔忡,轉身就把這些扔到一邊,對嬤嬤們說:「不是我說晦氣話,就陳氏這樣心思重有喜歡胡思亂想的,好好的人也受不住,何況她又不是多結識的身子,心裡好存事,又不知道保養,身子能好了才怪,我雖然不待見她,也犯不著對她做什麼,她也是自誤了。」
崔嬤嬤點頭稱是,她身為魏紫奶娘,對給過魏紫氣受的陳姨娘特別不待見,巴不得她過的越慘越好,雖然礙於魏紫的命令,不能對陳姨娘做什麼,但陳姨娘自己作死,她也不會特特去提醒,反而是躲在看一遍暗地裡看笑話。
不是魏紫心狠,眼看著陳姨娘糟踐自己的身體而不管,她和陳姨娘從來不是同一立場上的人,能夠不落井下石已經是魏紫的極限,去救一個對自己沒有善意的人,魏紫還沒聖母到這份上,即使她挺喜歡林沁,也願意看在林沁的份上,對陳姨娘一些不太出格的行為視而不見,但陳姨娘最好也不要挑戰魏紫的底線,不然,害人的事魏紫做不出,軟禁她還是沒有心理障礙的。
崔嬤嬤動了動嘴,卻沒說什麼,其實她對二姑娘也有不滿,陳姨娘素來不著調與太太不和也便罷了,可太太在二姑娘身上可沒少用心,吃穿用度自不用說,都和嫡出的大姑娘一樣,凡是大姑娘有的太太都沒少了她,對她也算是盡心盡力,她卻仍向著陳姨娘,這讓崔嬤嬤滿心不忿,有心抱怨兩句又怕魏紫吃心,什麼都不說吧,又憋得難受,到底背地裡拉著甘嬤嬤,老姐妹兩個說了一通,才算好受些。
要說魏紫一點也不計較林沁的行為,那也是不可能的,她是真心喜歡林沁,沒辦法,誰讓林沁長的粉雕玉琢的,性格又討喜,是魏紫最喜歡的小蘿莉類型,她是真的用心在林沁身上,林沁和她一直相處不錯,但是一有事,人家心裡最重要的仍是親媽,魏紫總是靠後,由不得魏紫不傷心。但是傷心之後,她也挺理解林沁的行為,事實上,若是林沁眼裡只有魏紫,完全不管陳姨娘死活,那魏紫就不是傷心,而是寒心了。
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和自己就是不貼心,魏紫感慨半天,直到林溪和林沁來找她才回神,笑問:「這早晚來做什麼?還穿著鬥篷,外面下雪了嗎?」
兩個小姑娘都穿著大毛鬥篷,林溪的是天青羽緞,裡面是貂皮,林沁穿的卻是雪狐皮披風,兩人先把披風去了,小丫鬟拿到旁邊掛著,才坐到魏紫旁邊來。
「沒事就不能來看母親麼?」林沁俏皮的笑道,「外面下了半日雪珠了,地上已經一層白的,天也陰陰的,只怕一時半刻不會停。」
魏紫說:「今年雪不少,只怕比往年要冷些,我特意讓針線上又做了批冬衣,她們做好沒有?」
林沁說:「正是為這事來的,剛才管針線的李姐姐找我,說主子們的衣服都已經做好,家下人等的也得了一半,母親這裡的我給您送了來,您要不要現在看看?」
魏紫說:「交給白蘿收起來吧,現在又不穿,看它作甚。倒是你們兩個,小姑娘家家的,咱們家今年又是剛出孝,都好生打扮起來,別讓人小瞧了去。你們兩個沒什麼像樣的首飾,我才讓人去新打了一批,都是撿今年最新的款式,昨天才送來,正好你們順手拿回去吧。」
說著,就讓白英去內室把剛到的首飾拿出來,滿滿擺了一桌子,什麼釵簪步搖、耳墜、扳指、環佩應有盡有,還有四套成套的首飾,林溪和林沁一人兩套,其餘物件都是各撿自己喜歡的。
「母親自己也該添些首飾,您如今的打扮也太素淨些,別只想著女兒,對自己倒不在意,讓女兒心裡怎麼過的去。」林溪勸道。
魏紫笑著說:「我的用都用不完,還用你操這個心?別看這些東西不少,其實不值幾個錢,咱們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女兒還是嬌養的起的,給你們就只管收著。」
林溪和林沁先謝過魏紫,才讓丫鬟把東西收起來,自有人送回各自院子,她們只管坐著說話。
也不知道是魏紫烏鴉嘴靈驗,還是陳姨娘該有這一個坎,自她病了,拖了十幾天也不見好,魏紫又請了醫生來看,重新開了方子,但她本人憂思過重,加上也不怎麼喝藥,冬天又是容易生病的季節,越拖身體越見虛弱,不到一個月,更是躺在床上起不來了,林沁特意請示過魏紫,每天在她病床前守著,只要她醒著,就和她說話寬慰她,她才漸漸有所起色。
等到陳姨娘能從床上起來時,已經臨近年關,林沁臉上才有了喜色,而魏紫也深刻體會了一把古代正宗貴族人家過年的講究。
魏紫倒真有些葉公好龍的風範,府里冷冷清清的時候,她總想著能熱鬧些,也不至於整日無所事事,但是真的熱鬧起來之後,她也只是新鮮兩三天,又開始嫌煩,只想每天窩在內室里看小說,別讓這些夫人太太來吵她。
好在這些人只在年初幾天來的勤些,魏紫還能應付過去,若每天都要和人應酬,別的不說,臉先要笑僵了,而且,來往的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魏紫就算不想攙和都不行,她不惹人家,人家還要送上門討她嫌呢,比如說賈家某位史姓太太。
林府和賈府一直有來往,林崢和賈代善關係也算不錯,以前走動的也還頻繁,只是林崢去了,賈代善不好上門,史氏又眼光高,看不上林家,這才漸漸疏遠。只是疏遠歸疏遠,總歸交情在,林家除服後頭一年,有關係的人家都要來走一趟,魏紫也要到別人家做做客,標誌著以後要進行正常的人情往來。
史氏到林府的那天,魏紫還有其他客人,她也不大顯眼,不過是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辭,但是,魏紫到林崢原上司家做客時,正好史氏也在,中午用過飯,眾位夫人太太都坐在一處聊天聯絡感情,史氏本來就和魏紫不是一個圈子的,兩人也沒什麼交集,史氏和一幫老牌勳貴世家的夫人們說說笑笑,和魏紫井水不犯河水。
其實史氏倒沒有刻意針對魏紫,她只是無視魏紫,但這種態度更讓魏紫惱火,尤其是魏紫看到她,就想到紅樓原著里林家絕嗣,唯一一個女兒還在他家受盡委屈,想到這些魏紫就忍不住心頭火起,偏偏她又什麼都不能做,因為,那些讓她生氣的事現在並未發生,人家賈家如今還真沒有對不起林家的地方,這才是讓魏紫最窩火的地方。
反正,魏紫一共遇見過史氏兩三次,每次都是憋得內傷,幸好兩家交際圈重疊部分比較少,一年也見不到她幾次,不然魏紫非憋吐血了不可。
魏紫在外人面前偽裝的還不錯,她對賈家和史氏的怨念沒人看出來,卻瞞不過她身邊的人,崔嬤嬤等人都察覺到她對史氏的敵意,但每一個人能猜到原因,林海隱約覺得是不滿賈代善對林海推銷他家庶女的緣故,還勸了魏紫好一陣,可惜文不對題,沒起多大作用。
過了年就是燈節,這個節日深得閨中女子喜愛,在這一天,她們可以結伴到街上看燈猜謎,還有很多其他項目,林溪和林沁姐妹兩個早約了幾個手帕交一起行動,天剛擦黑,就妝扮好讓人套了車趕往約定地點,魏紫怕人多出事,讓她們每人最少帶兩個嬤嬤四個丫鬟,確認無誤了才讓她們出發。
等小姑娘們走了之後,魏紫心裡也有些癢癢,她來這裡三年多,還從沒參加過這種活動,也想去見識見識,所以換了衣裳,帶著嬤嬤丫頭七八個人,坐車到另一條街上玩去。
等到了地方,魏紫看看路上的小姑娘們,再看看自己,倒有些彆扭起來,人家都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就她一個在這裡可以成為老女人的寡婦,她看人家,人家也都看她,似乎是在疑惑這個老女人來幹什麼。
魏紫洩了氣,匆匆看了幾眼,走到一家酒樓里要了個包廂,點了幾樣點心,等小二下去之後,忍不住抱怨道:「嬤嬤真是的,也不說勸著我些,非要我出來丟人……」
崔嬤嬤笑道:「太太多慮了,這有什麼丟人的,誰也沒規定燈節只能小姑娘們出來看,太太這幾年都悶在府里,難得這樣好興致,出來轉轉才好。」
魏紫想想也是,便不再說話,拈了塊點心嘗嘗,味道真不錯,隔著窗子看外面的花燈也別有一番情趣,剛想抒發一下情感,就聽到包間外有人敲門。
魏紫一個眼神,甘嬤嬤就走到門口,問外面是何人,對讓說:「受恩人前來拜謝夫人救命之恩,還請夫人開門一見。」
第六十章、葉玄
魏紫大驚,她什麼時候救過人的命?要知道魏紫雖然不冷血,卻對救人這項偉大事業無愛,就救了個孟林,還是林海堅持的,她還真想不起還救過別人的命。
沒有魏紫的指示,甘嬤嬤自然不會開門,衝門外之人說:「我們夫人說了,她未曾救過誰的命,您可能認錯人了,請到別處找找吧。」
門外似乎有人笑了一下,原先那聲音又說:「五月十二,翠微山下,夫人再仔細想想。」
魏紫靈光一現,想起她那個不得不做的任務來,她可不是曾救了一個人麼魏紫正想說「不用客氣」,忽然又想起她從未在被救那人清醒時出現過,那人是怎麼知道的?不但知道是自己救了他的命,還知道自己今天出來,在這個房間里,難道那人在監視自己?
想到「監視」,魏紫的發散性思維跟著想到孟林提到的那批神秘人,難道是這人派的?救了他快一年了,他怎麼現在才出現?他究竟有什麼目的?魏紫腦子里疑問一個接一個的,片刻間就陰謀論了,覺得外面的人不是什麼好東西,絕對沒按什麼好心。
魏紫是真把她曾救過一個人的事給忘了,她這幾年一直在做任務換獎勵,任務也是千奇百怪,比如有一次任務要求她找到一個名叫方春的人,給的線索只有此人現在在京城,魏紫只能利用手上悠閒的資源在京里找,任務時間過去也沒找到,結果自然是任務失敗,好在這是個小人物,失敗懲罰並不嚴重。
還有一個任務是讓魏紫到城南土地廟,土地廟里有十幾個乞討的人,要求魏紫給他們提供一定的糧食,並資助他們回家鄉,這個任務獎勵豐厚,而且難度不大。魏紫曾問過流星這些任務有什麼共同點,流星沒回答,魏紫也就放一邊了。
但是做了大大小小上百個任務,魏紫還是總結出一定規律來,那些任務相關人物,只要任務完成,就和自己沒有關係,以後都不會再有聯繫,所以,魏紫理所當然的就把那人給忘了。
誰知道這人是個例外,竟然查到自己不說,還跑來要和自己見面,魏紫真心不想見他,但人家執著的很,你不開門,人家就在外面等著,魏紫想來想去,還是把他放了進來。
當先進來的是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看著三十出頭,自有一股威嚴天生的氣質,魏紫一眼溜過去,就可以斷定此人來歷非凡,在他身後,跟著一個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特色的人,應該是此人的僕役,若非魏紫特意觀察,根本都注意不到此人的存在,也許,他最大的特色就是這種隱身功夫,這麼一個大活人,愣是沒有一點存在感。
當先那人看到魏紫,先行禮道謝,魏紫忙側身讓開,不肯受禮,那人也不勉強,衝魏紫拱了拱手,笑道:「鄙人葉玄,多謝夫人救命之恩,若非夫人援手相助,葉某只怕早已命喪黃泉,夫人之大恩金某無以為報,但凡夫人所請,葉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魏紫也朝他福了一福,謙道:「葉先生無需多禮,當日小婦人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不得先生一個謝字,葉先生吉人天相,即便沒有小婦人,先生也不會有事,說來倒是小婦人多事,若是誤了葉先生之事,還請先生念在小婦人一片好心,不要放在心上。」
自稱葉玄的人輕笑一聲:「夫人過謙,夫人雖施恩不圖報,葉某卻不能忘恩負義。既然夫人不想提起,葉某不說也罷,只有一句話放在這裡,夫人若有用得著葉某的地方,儘管開口,葉某雖不才,也有些門路,說不得能幫上夫人的忙,這是葉某信物,夫人若有差遣,只管派人到南瓜衚衕送信,還請夫人收下」說著他身後那個隱形人雙手捧出一塊玉佩。
魏紫再三推讓,無奈態度堅定,魏紫又不想和他糾纏,只得讓崔嬤嬤接過仔細收好,葉玄又說:「幾日能偶遇夫人,也是葉某運氣,不如讓葉某做東,宴請夫人,略表葉某謝意如何?」
正好魏紫也有話要問他,遂順勢應了下來,葉玄當即讓他的隨從下去安排,他則在魏紫對面坐了,兩人邊飲茶邊說話,崔嬤嬤和甘嬤嬤兩個一步不錯的守著魏紫,生怕葉玄另有所圖。
魏紫轉轉眼珠,笑問:「不知葉先生仙鄉何處?」
葉玄聞弦而知雅意,笑道:「葉某祖籍盛京,家父當年到京城謀生,幾十年下來也算小有成就,就在京城安了家,這些年雖小有波折,總體還算順遂。今年四月,葉某有事不明,遂往各大寺院尋找高僧解惑,誰知被與家父當年搶生意的仇家知道,請了人來追殺葉某,托天之幸,葉某命不該絕,偶遇夫人援手,得以保住性命。」
魏紫皺眉,葉玄的態度看起來落落大方,好像有問必答的樣子,但魏紫總覺得他似有所隱瞞,最起碼,自己當初救他,可從未和他見過面,他是怎麼知道救人的是自己?心裡有疑問,不覺間魏紫就問出口,等著聽葉玄如何回答。
葉玄笑著瞄一眼魏紫身後的兩位嬤嬤,眼波流轉間似有無限風情,魏紫沈聲說:「嬤嬤是我信任之人,先生有話但說無妨。」
葉玄面色不變,笑道:「夫人既然問起,葉某自不會隱瞞。當日葉某昏倒前,曾看見夫人一眼,故而對夫人有幾分印象,後來葉某醒來,身邊雖並無一人,但所處之地一查可知,葉某家中也有幾個可用之人,找出夫人並非難事。」
魏紫真想找個地方咆哮,她當時就該把葉玄丟到荒郊野外才對早就知道好人做不得,看到要死的人也不該救,像射雕里的包惜弱,不就是因為救了完顏洪烈,結果好心辦壞事,害的郭楊兩家家破人亡,再看看魏紫自己,救了個孟林,家裡多了個拖油瓶,又救一個葉玄,看著也不像善茬,魏紫現在只希望這人立馬消失,別又像孟林那樣黏人。
「小婦人有一事不明,葉先生既然早就查到小婦人,為何拖到今日才現身?葉先生可否給小婦人解答?」魏紫憋半天,才想起這個問題。
葉玄好脾氣的笑笑:「葉某自然也想早日當面向夫人道謝,只是當日追殺葉某之人並未伏法,葉某不敢妄動,怕給夫人惹麻煩,讓夫人誤會,是葉某的不是。」說著又站起來給魏紫賠禮。
魏紫臉色更難看了,她現在也想起追殺葉玄的那群人,不由暗罵自己大意,自己當時拍拍屁股走人,以為別人查不到什麼也會撤退,根本沒想過人家會一直跟蹤她,幸虧當時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回家之後更是把這事給忘個乾淨,葉玄也夠聰明,沒有跟自己家接觸,想來那些人不知道是自己壞了他們的事吧?魏紫不甚確定的想。
葉玄倒真善解人意的很,看魏紫臉色變幻不定,就能猜出魏紫心中所想,笑吟吟的給魏紫一顆定心丸:「夫人不必憂心,那些人已經被葉某抓住,死的死關的關,無一漏網之魚,不會對夫人有任何不利之處,夫人盡可安心。」
不知為何,魏紫直覺葉玄是個能說到做到的人,他見說那些人沒麻煩,魏紫不由自主就信了,當下放了心,剛想舒一口氣,又想到一事,忙問:「前些天,舍弟發現附近有人暗中監視我家,那些人難道是葉先生之人?」
葉玄說:「是,葉某怕有人對夫人不利,故安排些人手暗中保護夫人家中上下,若是給夫人帶來不便,葉某回去就讓他們回去。夫人之弟功夫不弱,且心思縝密,有他在,夫人之安危無憂,倒是葉某多事了。」
魏紫「哦」了一聲:「葉先生也是好意,只是我們小門小戶,不習慣有人時刻守著,倒是渾身不自在,葉先生盛情,小婦人心領,還請將人手用在他處吧。」
葉玄又是一笑,正好點的菜餚做好,他的侍從親自端上來,等到菜上齊,又站到葉玄身後,一言不發的當影子,說了這麼久的話,魏紫也確實有些餓,加上這些菜做的色香味俱全,看著就有胃口,也顧不上葉玄,只管低頭吃菜。
葉玄的風度教養都是一等一的,連吃東西的姿勢都優雅迷人,似乎是被魏紫感染,他也吃的挺香,這一餐用的倒是挺和諧,等兩人住了筷,又客氣幾句,葉玄才帶著侍從離開。
魏紫很少吃外面酒樓的飯菜,一下子不注意,吃的有些撐,站起來活動兩下,摸摸肚子,說:「吃得好飽,回去又要走半個時辰消食。」一轉身看到崔嬤嬤欲言又止,問:「嬤嬤可是有話要說?我知道錯了,剛才的動作太粗魯,以後不會了,嬤嬤別生氣。」
崔嬤嬤和甘嬤嬤對視一眼,才說:「太太,老奴逾越多嘴問一句,您什麼時候救的葉先生?為何老奴等人一點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