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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花木蘭傳奇)女兒情》作者:夏默語【完結】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毅然決然

    吳提的親衛下令撤兵之後,火速退往後方營地。主將受傷,柔然軍心大亂,圍在雲中的四萬鐵騎頃刻潰散,魏軍趁機而上致使柔然大軍損兵折將。

    柔然中軍大帳。

    隨軍的御醫和軍醫正在為吳提檢查傷勢,看他們滿頭大汗的樣子,吳提的情況並不十分樂觀。芷清就坐在床榻邊,吳提暈過去時緊緊抓著她的手,即使現在昏迷也沒有放開,所以她只好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

    「殿下的傷勢如何?」烏洛侯焦急地問。

    御醫擦了擦頭上的汗,「當務之急是要拔箭,只是傷處挨近心臟,恐怕……」

    芷清看著吳提沈睡著的蒼白的臉,心底是前所未有的複雜,雖然她對他不再是從前單純的感激,但無論如何,她不想他死。芷清強打起精神,深深吸了口氣,「拔箭吧。」

    「這……」幾個人猶豫著不敢動手,大帳內外此時都是吳提的親衛,萬一王子有什麼不測,他們在想是不是等等丞相。

    吳提正在生死一線,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危險。芷清略一思量就明白了這些人的心思,她環顧帳內,恐怕這裡沒一個人敢擔保吳提的命,至於金蠶子,他絕對不可信。此時還身處在柔然軍營,芷清很明白,吳提活著,她才能活著,所以,她不能讓吳提死。

    芷清遞給旁邊的烏洛侯一個眼神,烏洛侯立刻把刀架在了御醫脖子上,「趕快救殿下!」

    帳內的氣氛已經降到了冰點,御醫和軍醫大氣也不敢喘,趕緊各自忙碌起來。御醫從藥箱里拿出一把小刀放在火上烤炙,準備為吳提取箭。他用刀一點一點剜開與箭頭粘連的皮膚,然後一隻手按住吳提的胸口一隻手握住箭身,用力拔/出那支箭——

    鮮血如注地湧出,芷清驀地一驚,一隻手拿起旁邊的白棉布捂住傷口,「愣著幹什麼,藥,止血藥!」

    軍醫手忙腳亂地翻著藥箱,取出個藥瓶遞給御醫,御醫哆嗦著往傷處到了好多藥粉。他雙手捂住傷口,斷斷續續地祈禱,「殿下……殿下……你要挺住……」

    「噗……」吳提忽然整個身體顫抖起來,吐出一口血復又暈了過去。

    芷清抿著嘴,泛紅的眼睛盯著吳提,一隻手覆在他握著自己的那只手上,心裡有個聲音在一遍遍地呼喊,你不要死,不要死……

    或許是聽到了她的心聲,昏迷中的吳提彷彿松了一松,舒緩了眉梢,握著她的那只手也松了勁。芷清拿出自己的右手,雙手一起握住了他的大手。

    大帳內進進出出,所有人忙前忙後。

    「殿下!」有人從賬外疾步走進來,芷清抬頭一看,是金蠶子。金蠶子看向昏迷不醒的吳提,眉頭深鎖,臉上卻神色莫名,讓人辨不清他在想什麼。

    這是芷清與金蠶子在軍營的第一次碰面。金蠶子只是略瞟了眼芷清便轉頭問御醫,「殿下的傷勢如何了?」

    御醫行了一禮,道:「箭已取出,血也止住了,只要能挺過今晚殿下應該就沒事了。」

    金蠶子面色一寬,正要囑咐御醫時,少頓從帳外急匆匆趕進來,剛欲稟報又看看大帳里的人,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金蠶子不滿地沈了臉色,帶著少頓出了營帳。

    芷清趁著御醫等人討論開藥的時候拉了下烏洛侯的衣袖,烏洛侯會意,悄悄出了營帳。

    等他再回來時,御醫和軍醫已經斟酌好了藥方打算下去熬藥。所有人下去之後,大帳里除了昏迷的吳提,只有芷清和烏洛侯。

    烏洛侯沈重地嘆了口氣,不無懊悔地說:「武川丟了,谷渾的一萬鐵騎盡數折損,只帶了一千散兵逃回來。若是殿下醒來知曉……」

    芷清有些疑惑,「只是軍情,少頓為何不當面稟明?」

    「也許是怕驚擾了殿下。」他想了想,又道:「發兵之前殿下本已做好周密部署,卻因丞相有密報臨時將主戰場由武川改在雲中,現在丟了武川,大汗知道一定震怒,就算丞相肯一力承擔,恐怕殿下也會受牽連。」

    芷清看烏洛侯如此惋惜擔憂的樣子才知道此戰別有內情,也證實自己推斷魏軍中有奸細的想法。她試探道:「吳提身為主將,丞相只是輔佐,戰敗一事應該由吳提一人承擔吧?」芷清嘆了口氣,看著仍緊閉雙眼的吳提,「他傷得這麼重,不知大汗會不會重罰?」

    「殿下本無意在雲中埋伏,是丞相一意孤行,他反對殿下在武川布重兵牽扯兵力,才有今天的敗仗。」烏洛侯怕她擔心,直言道:「當日我在帳外聽得清清楚楚,丞相跟殿下擔保,若丟了武川,他自會去向大汗請罪。現在殿下又重傷,丞相這次……」

    芷清在腦中仔細思慮著烏洛侯的話,看來這次金蠶子犯下了大錯,如果傳回王庭,他在大汗面前的地位很可能會一落千丈。依照目前的形勢看,柔然遭此大敗,短時間內應該無力再戰,沒有金蠶子私心的主戰,魏國和柔然也許就不用打仗了。思及此,芷清眉目一舒,彷彿看到了些許和平的曙光,內心有種不敢相信的激動。但等她平靜下來又隱隱覺得不對勁,金蠶子老謀深算,他會讓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發生嗎?況且……她看向吳提,他要沒事才好。

    烏洛侯見芷清眉頭深鎖,不知她在想什麼,卻也不好打擾。過了半餉,御醫從外面進來,手上端著托盤。

    烏洛侯從御醫手裡接過湯藥送到芷清面前,「殿下的藥熬好了。」

    她回神愣了愣,看向那晚黑褐色的藥汁,伸手從他手裡拿過藥碗。這藥還有些燙手,芷清舀起一匙放在唇邊吹了吹。立在一旁的御醫直愣愣地盯著碗藥,不錯眼珠地盯著芷清的每一個動作……感受到一道強烈的視線,芷清側頭看過去,只見御醫捶在身體兩邊的手有些顫抖,再看他臉色,蒼白中帶著鐵青,就像一個正在飽受摧殘和驚嚇的人。

    不期然地,御醫對上了芷清探究的眼神,立時心虛地低下頭,交握住發顫的雙手。芷清心頭升起一絲不詳之感,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湯藥,鼻間嗅到的都是苦澀濃重的藥味兒。

    她探身把藥送向吳提,只是突然手腕一顫不小心把藥碗摔在了地上。「啊!」

    「怎麼了,是不是藥太燙了?」烏洛侯關切地問。見芷清點頭,他趕緊讓御醫趕快再去熬一副藥。

    等御醫一走出大帳,芷清推開烏洛侯,立刻拔下頭上唯一的一根銀簪放進碗里殘餘的藥汁中,沒一會兒,簪子就發黑髮烏了。她對金蠶子的擔憂,這碗藥已經給了答案。芷清把簪子遞給烏洛侯,他驚怒地怔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金蠶子為人陰險毒辣又心思縝密,他剛從少頓那裡得到戰報立刻就有了行動,他的雷霆手腕在柔然恐怕無人能及。吳提身為柔然大王子掌管大軍帥印,現如今重傷都難以自保,即便活著回到王庭,將來柔然的內鬥只會愈演愈烈。金蠶子容不下多倫,經此一戰,也不見得再會擁立吳提,大檀可汗只有兩個成年的兒子,其他的小王子都太小……莫非他的野心和志向根本不在此?

    搖曳的燭光映襯著吳提的側臉,他雙目緊閉,此刻靜謐的大帳里讓人感到了恐慌。

    烏洛侯握緊手中的刀,倏地轉身,走向帳口。芷清被他的動作驚醒,疾步跑過去擋在他身前,「你要幹什麼!千萬別輕舉妄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烏洛侯壓低聲音,「我去殺了御醫,看誰敢再毒害殿下!」

    「你以為除了丞相,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芷清把烏洛侯扯回來,瞪著他道:「此次柔然大敗,你以為金蠶子會願意一力承擔後果嗎?吳提一死,他就可以把敗兵的責任都推在他身上,這樣一來,可汗痛心兒子的死,也不會怪罪他了。」

    柔然的王子戰死沙場,只要金蠶子把吳提的屍首運回去,勢必會激怒整個柔然王族,到那時,無論是大檀可汗還是多倫恐怕會死戰魏國為吳提報仇。想到這一層,芷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金蠶子與魏國的積怨,芷清從爺爺那裡以及辛夷花一事知道一些,只是這怨恨竟然如此之深。或許深宮中的那位太妃娘娘放不下的是當初的一段情,而金蠶子放不下的卻是邪念與惡念。

    「我們現在怎麼辦?」烏洛侯擔心地看著芷清,他跟隨吳提殿下多年,還是第一次深陷如此境地,倘若不能護衛殿下周全,他烏氏一族還有何面目立足於王庭。

    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打草驚蛇,要盡快醫治好吳提。芷清讓烏洛侯稍後帶人以隨身照顧殿下為名把御醫和軍醫都請到大帳旁邊的偏帳熬藥,派人親信隨時監視他們,讓他們沒有機會再做手腳。以現在的情況,調動兵馬的大印還在吳提手裡,他的兩個親信副將,雖然谷渾戰敗,殘存余部派不上什麼用處,但是阿伏乾一直負責駐守雲中營地,金蠶子暫時不敢貿然犯上。不過……

    「金蠶子下毒不成,應該還會找機會下手。」 芷清滿是擔憂地說。

    丞相心計之深,她恐怕自己拍馬也趕不上,雖然金蠶子現在有顧忌,但真到不得不狠辣的時候,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所有對他不利的人。戰場上死幾個人再正常不過了,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找到藉口,真相對遠在千里之外的柔然王庭顯得太遙遠了。

    「那……」烏洛侯心急地走來走去,「我讓奇斤再多調些人來!」

    「等等!」芷清叫住烏洛侯,「奇斤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她走到桌案前拿出一張羊皮紙,點墨,執筆手書,很快寫好了一封信交給他。烏洛侯看了信,反問:「你想把這封信送回王庭?但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芷清搖搖頭,「讓奇斤把這封信送給多倫,他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援。我們除了自救,還要拖延時間等待外援,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大檀可汗身邊有金蠶子的眼線,王庭里的大臣應該也有他的人,只有去找多倫。

    「可是多倫殿下他……」

    「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我們動作要快,不然等丞相封鎖消息就來不及了!」

    在芷清的催促下,烏洛侯立刻出了營帳找人安排佈置。大帳里只有她一個人時,芷清疲憊地放鬆了緊繃的身體,深深呼了口氣。外面已經月華初上,望著月色,她閉上眼睛,眼前依然清晰地浮現出今日戰場廝殺的場面。山谷之地揚起的漫天黃沙,箭雨呼嘯而過,魏國與柔然的士兵膠著在一起刀劍相搏,還有那支射入吳提胸口的箭——帶著凌厲的殺氣。

    她只望了他一眼,之後吳提重傷,在柔然鐵騎的護送之下,她和他的距離越拉越遠。她知道他就在大軍之後領兵追趕,如果她放開吳提的手,或許在亂軍之中他們已然重逢……

    夜色深了,軍營外的廣袤平原深處傳來了狼嚎和夜鷹的低鳴。在軍營呆的久了,芷清已經習慣了漠北的夜晚。她坐在吳提的床榻邊良久,一個人看著他、守著他,既然不能回應他的感情,她現在只有好好照顧他了。

    爐上正溫著吳提的藥,御醫煎好送來後她重新驗過,沒有毒,整個營帳里都是清苦的藥味。芷清正用熱棉帕擦拭著吳提的額頭,忽然,他的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燭光刺得他的眼睛有些酸澀,朦朧中,他看到她正擔憂地看著自己。兩人對視一會兒,吳提想要伸手去觸碰她秀美的臉龐,卻牽動了胸口的傷,一時疼痛難當。

    「你受了傷,不要亂動。」芷清安撫地拍拍他的胳膊,「你要什麼告訴我?」

    吳提只是搖頭,淺淺彎了彎唇角,露出了多日來未見的笑容,把他的手覆在了芷清的手上。「你還在……」

    芷清低著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該吃藥了。」她起身拿來藥碗,一口一口餵吳提喝下。

    吳提只是看著她,配合著她的動作,這樣的溫馨,他真的不想打破,就像當初在王子行轅一樣。但這份寧靜沒有持續很久,此時帳外傳來兵士雜亂的腳步聲,這聲音——

    芷清心裡一驚,看來金蠶子已經行動了。

    「出了什麼事?」吳提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芷清緩和了一下表情,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剛才聽烏洛侯說要加派士兵守衛,大概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吧。」

    她對吳提撒了謊,因為她瞭解他,一旦知曉丞相所為,只怕他會傷得更重。只是眼下烏洛侯遲遲未歸,緊靠外面的侍衛也不知能不能守住大帳。

    「丞相有令,要嚴密保護殿下,沒有丞相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出!」是少頓的聲音。

    芷清覺得手腕一痛,回身看向吳提,正待解釋,帳外的少頓已經走進來到了榻前。她回握住吳提的手,鎮定道:「少頓,你不要命了,竟敢擅闖大帳!」

    「屬下不敢!」少頓跪在地上行了一禮,然後抬頭看向吳提,「丞相要我來看看殿下的傷勢是否有所好轉。」

    「回去告訴丞相,我很好,把外面的人都撤走,我的護衛隊已經足夠了。」吳提冷冷說道。

    「殿下……」少頓神色不定,轉念的功夫,已經站了起來,「丞相擔心魏軍夜襲,所以才調兵護衛殿下。丞相說……請殿下安心養傷……其他事情就不必擔心了。」他一邊說一邊走,已經挨到了芷清面前。

    「你!」芷清瞪向少頓,「難道丞相派你來不是保護殿下而是要毒害他!少頓你想清楚,以下犯上,大汗不會饒過你!想想你的族人,你以為丞相能保得住你們?」

    少頓略一遲疑,芷清趁他不備拔下發簪向他刺入他肩頭,只是她畢竟力量有限,這點小傷根本擋不住少頓。少頓一把將芷清推到在地,冷酷的掃了她一眼,「丞相早說過中原的女子妖媚且詭計多端,吳提殿下重傷,是你趁機下毒毒殺了殿下。」

    「少頓,我要殺了你!」吳提掙扎著起來,他的胸前已經殷紅了一片血跡。

    「殿下,我聽命丞相,只能對不起你了。」說著,他從身上拿出一藥瓶。

    「吳提……」

    伴隨著芷清的驚呼,整個營地卻瞬間陷入了騷亂,喊殺聲、刀劍聲越來越近,帳外充斥著柔然士兵的喊聲——

    「魏軍來了,魏軍來了!」

    「糧草被燒,快點救火!」

    「保護殿下……」

    少頓也是一驚,不過既然魏軍來犯,他正好趁亂完成丞相交代的任務。他轉過頭,一隻手將毒藥送到吳提嘴邊,一隻手死死地按住他的箭傷。

    「你住手!」芷清從地上爬起來,抱住少頓的胳膊。

    吳提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一樣,他拼盡全力擋著少頓,口中斷斷續續地說:「你、你快走……謝、謝棄塵來了……你跟他走!」

    「少頓,你敢殺他……」芷清拿起銅碗砸向他的頭。

    芷清的糾纏惹怒了少頓,他回身將她狠狠推到地上,拔出了腰間的刀,「我就先殺了你!」

    銳利的刀鋒向芷清劈下,她任命地閉上了眼,耳邊勁風而過,噗地一聲,是劍沒入身體的聲音,少頓應聲倒地。芷清驚懼地睜開眼睛,少頓身上赫然插著謝棄塵的佩劍。

    「芷清!」謝棄塵闊步走進來,拉起地上的她,抹去了她臉上的淚痕,「走,我帶你走!」

    「不……等一下……」她失神而慌張的撲到床榻邊的一個小櫃子上,翻出御醫留下的傷藥,「他、他會死的……」

    芷清手忙腳亂地掀開吳提的衣服,顫抖的雙手緊緊握住藥瓶,給他上藥。帳外的喊殺聲一直沒有停,芷清上完藥想要包扎,但是怎麼都做不好,淚,如雨下。

    吳提虛弱地最後看了眼芷清,緩緩閉上了眼睛。站在一旁等待的謝棄塵實在不忍看芷清這副樣子,奪過她手裡的東西,草草為吳提包扎了一番。

    「走吧。」謝棄塵看向芷清。

    芷清抬起臉定定看著他,最終點了下頭。謝棄塵解□上的大麾披在她身上,拔/出少頓身上的劍,帶著芷清疾步出了營帳。他抱著芷清上了一匹馬,就在準備縱馬而去時,烏洛侯已經帶人向著大帳而來。

    「駕!」謝棄塵衝將過去。

    芷清在馬上與烏洛侯擦身而過,幽深的月光下,她流著淚最後望了眼吳提的大帳……

正文 第六十章 救援之計

    盛樂府衙內,身負箭傷的魏帝拓跋燾聽完謝棄塵夜襲的戰報眉頭一舒,龍顏大悅。此戰突襲柔然大營,使其所部糧草盡毀,斬敵首五千,加之收復了武川,盛樂外圍、雲中被圍之困已解。

    拓跋燾捂住傷處大笑一聲,「好你個謝棄塵,魏國三萬兵馬對柔然六萬鐵騎得此勝仗,使柔然折損近四萬,打得好!」

    「陛下領兵有方,臣不敢居功!」謝棄塵回道。

    此時的謝棄塵仍是一身重甲,甲胄上還染著戰場的血腥之氣,他領兵返城後便即刻趕來回報。連夜徵戰,即使眉宇間帶了些疲憊和倦意,謝棄塵寬闊的背脊依然挺拔,進退有度,言語得宜。

    拓跋燾看在眼裡,心中甚慰,「你我君臣就不必講這些客套了,我魏國有威遠將軍,何懼柔然。謝棄塵,你領兵直取敵軍大營,所想之人是否安然無恙?」

    謝棄塵聽聞皇上問及芷清,倏地單膝跪在地上,「臣已將人安置在軍營之中,請陛下恕臣徇私之罪。」

    「朕有言在先恕你無罪,你何罪之有?」拓跋燾坐於床前笑了笑,「不僅無罪,朕還答應過若此戰大勝定為你賜婚。」

    皇上已經默許芷清留在軍中,謝棄塵心中一寬,但對賜婚之事卻沒有應承。他起身回道:「臣還有事稟報。」

    「你且說來聽聽。」

    謝棄塵將自己今夜在柔然大帳中看到的以及從芷清那裡得到的消息盡數稟告了拓跋燾,「柔然軍中有變,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拓跋燾酌情想了想,諱莫如深地看向謝棄塵,「柔然大敗,一定會撤兵,柔然內部紛爭與我們有利無害,我們暫且按兵不動,作壁上觀。」

    謝棄塵略一沈吟,想到芷清的請託,向拓跋燾進言:「陛下可還記得當初在五鳳谷和親圖時,臣曾密奏過有關柔然丞相金蠶子與辛夷花的淵源。」

    重提前朝先帝的秘辛,拓跋燾面色一頓,「朕記得,他就是三十年前的蠶公子。」

    「陛下既然記得就該知道金蠶子與魏國的仇恨,此人滅魏國之心不死一再挑起柔然與魏國的戰爭,若他殺了大王子吳提一定會嫁禍魏國,到時候柔然為報此仇恐會與我們死戰到底。」

    拓跋燾聽了此言,點點頭,「金蠶子的確居心叵測,謝棄塵,你有什麼想法?」

    「臣以為,我們可派兵襲擾牽制金蠶子的鐵騎,既可趁機削弱柔然兵力也可逼金蠶子盡快撤離。一旦吳提安然返回王庭,金蠶子必將承受兵敗之禍,柔然元氣大傷從此不敢再犯我邊境。」

    「此計甚妙。」拓跋燾聽完頗為激賞,但他深知謝棄塵,雖勇猛果決擅用兵法,但此等智計非對柔然了若指掌之人不能想出。他問謝棄塵,「不知這畫龍點睛之法出自何人?」

    謝棄塵抬首看向皇上,自知隱瞞不過,坦言道:「稟陛下,芷清身陷柔然軍營,故而……」

    拓跋燾看謝棄塵一臉掛懷,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謝棄塵,你不必如此緊張,朕只是沒想到你心儀之人竟是個胸中有溝壑的女子,改日朕病癒,倒要見見她。」只是他說完,便不住的咳嗽起來。

    「陛下,陛下……」謝棄塵有些擔憂。

    「朕的傷沒有大礙,你且先退下。」

    柔然習慣在箭頭淬毒,拓跋燾的箭傷頗重,只是眼下御醫受傷昏迷,他的傷只能由軍醫魏陀醫治。所幸花木蘭受過這樣的箭傷,多倫曾送過解藥,魏陀已經知道醫治之法,但軍中藥材短缺,他暫時給皇上敷了藥,明日還要上山採藥。謝棄塵告退出來,找到魏陀問明情況才放心離開。

    他從府衙直接回了軍營大帳,掀簾進去時,看到芷清趴在他的桌案上睡著了,身上已經換上了魏國的軍服。在閃爍的燭光下,謝棄塵凝望著她的臉,心中帶著愧疚和憐惜。她為他做的,他都知道,也會銘記在心裡,至於吳提,他永遠不會問。

    才經歷過一場驚變,芷清睡得很淺,幾乎是一感覺到身上的溫暖,她就警惕地睜開了眼睛。看見身側的人是謝棄塵,芷清微微笑了笑。

    謝棄塵見她醒了,徑自把她抱起來放在床榻上,自己端坐在床前。戰場上的分離到相聚,芷清望著坐在床邊的謝棄塵,心底感慨萬千。「將軍,我……」她伸手拉住了他寬厚的手掌。

    謝棄塵反手將芷清的手握在掌心裡,肅然的臉上帶了絲笑意,「放心,明日我會派兵襲擾柔然軍營迫使他們盡快撤離,很晚了,快睡吧。」

    芷清咬著唇從榻上坐起來撲到謝棄塵懷裡,輕聲道:「天氣太冷了,將軍可否抱著清兒入眠。」

    謝棄塵僵直的身子坐了半晌,扶起芷清看著她,芷清對著他的眼神沒有一絲猶疑。

    「好。」他低沈的聲音響起,然後起身解下盔甲掛在木架上。

    待熄掉帳內的燭火,謝棄塵抱著芷清躺在了床榻上。黑暗中,她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和平穩的呼吸,一隻手撫上了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她的嘴貼上了他冷硬的唇。

    芷清的心咚咚咚地跳著,她只是想確認他的心意,並不想讓他因為吳提的事而生氣。或許是緊張的緣故,她一直屏著呼吸,不敢有下一步的舉動,眼看快要堅持不住了,芷清往後挪了挪松開了嘴。只是還來不及換氣,謝棄塵毫無徵兆地箍緊她的腰把她帶進懷裡,然後加深剛才的吻。

    不知過了多久,謝棄塵放開芷清,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喘息著說:「不許鬧了!」

    芷清在他懷裡慢慢平復了呼吸,安心地笑了笑,只是她卻不敢動,慢慢地,就這樣睡著了。

    一夜無夢。第二天,芷清在帳外兵士嘈雜的訓練聲中醒了過來。

    大帳里只剩她自己一個人,謝棄塵已經去忙軍務了。謝棄塵要忙著佈置對柔然的軍事部署、徹查芷清說的奸細一事還要保護皇上的安危,儘管戰事稍退,身上的擔子還是不輕。

    芷清又以洛青的身份回到了魏國軍營,心情自然比在柔然軍營放鬆了許多,只是她心頭還是記掛著吳提的生死。他們之間經歷了這麼多,芷清有種感覺,只有吳提安然無恙地回到王庭,自此她才能安心過她的日子,不然對他,她會一直心存歉疚。

    木蘭進來時,芷清正在吃早飯,看她沒事也才放了心,昨晚突襲敵營,尉遲幢也參與了,所以她知道芷清回來了。

    「芷清。」木蘭激動地喚了一聲。

    「木蘭。」芷清高興地站起來,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總算我們又見面了。」

    兩個人抱在一起好一會兒才放開,然後木蘭笑著和芷清一起坐下,道:「是謝將軍讓我來的,你快吃吧,吃完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芷清很快就吃完了,跟著木蘭去了了尉遲幢。現在沒有戰事,魏軍的營地裡甚是熱鬧,遇到的兵士都會跟木蘭打招呼,叫一聲‘花幢主’。芷清見了不禁笑了笑,看來她不在軍營的這段日子,木蘭在軍中的威望越來越高了。進了尉遲幢,她們在一個營帳前遇到了柱子和鐵匠。

    「洛青,你沒事了!」鐵匠憨憨地笑著問。

    柱子稍微放低了聲量,打趣芷清,「謝將軍都親自把她帶回來了,當然沒事了~」

    木蘭見了他們倆的樣子,搖搖頭,「別開玩笑了,還有正事呢。」

    「我們是看洛青平安回來都高興壞了,沒事,我們倆在這兒盯著,你們進去吧。」柱子笑著說。

    芷清奇怪地跟著木蘭進去,發現鐸蘇風被綁在木柱上。

    鐸蘇風看見走進來的人,愣了愣,瞪著眼睛對芷清喊道:「你怎麼在這兒?莫非你是魏國的奸細,害我柔然六萬鐵騎兵敗雲中!」

    芷清沒理會鐸蘇風的大嚷大叫,問木蘭:「你怎麼會抓到他?」

    木蘭笑了笑,從身上拿出一塊帕子,「是你讓那個叫玉兒的女孩兒到盛樂城的吧?」

    原來當日玉兒回到雲中的鎮上就立刻啓程去盛樂,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金蠶子擔心她使詐,早派人一路跟蹤,等鐸蘇風完成任務返回之時欲趁機殺人滅口。幸虧鐸蘇風眼力好,在半路就認出了幾個喬裝成中原人的柔然士兵。他尾隨其後救人的時候無意中闖進了尉遲幢駐防的地方,打鬥聲引來魏國士兵,最後就被抓住了。

    「那玉兒呢?」

    聽芷清問起,木蘭面色一沈,「她挨了一刀,我趕到時只來得及聽她說了句‘軍情有變’,她就嚥氣了。後來我在她身上找到這個才相信她的話。因為擔心柔然可能在雲中設伏,我說服奚斤將軍讓我帶兵救援。」

    芷清接過繡有‘清’字的絹帕,悲切地握在手裡,「這是我給她的信物……」

    「你們中原女子真是奸詐,我們柔然的兩個王子都栽在你們手裡。花木蘭,虧得多倫殿下一直把你放在心裡,你呢,就會傷他的心,當初我就該殺了你!」

    玉兒是因為要替芷清報信才死的,他正在氣頭上,指著他罵道:「鐸蘇風,你個沒用的東西,不是都說你是柔然第一勇士,怎麼連個女子都保護不了!告訴你,柔然吃敗仗是金蠶子一意孤行,你要怪,最好現在衝到軍營一刀把他殺了!」

    「行了芷清,你跟他生什麼氣呀!」木蘭拉住芷清,安撫地說:「謝將軍讓我帶你來不是讓你跟他吵架,你覺得尉遲幢該怎麼處置他?」

    芷清平復了下心情看向木蘭,問:「他是多倫的兄弟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但他現在是你的俘虜,你會殺了他嗎?」

    「殺了他?我……」木蘭為難地低下頭。

    「既然你不想殺他就只能放了他。」芷清嘆了口氣,「鐸蘇風,我們可以放了你,但是你必須答應一件事。」

    「你想怎麼樣?」鐸蘇風懷疑地看著她。

    「芷清,你真要放了鐸蘇風?謝將軍能答應嗎?」

    「他讓你帶我來就是已經答應了。」芷清對木蘭說完這句話,自己先愣住了,原來他們已經有了這般默契。她又轉向鐸蘇風,「金蠶子監軍不利致使柔然大敗,吳提重傷被他軟禁在軍營里。他想殺吳提嫁禍敗兵之罪,現在吳提的處境非常危險,我離開那裡後不知他是不是還活著。金蠶子已經封鎖了兵敗的消息,我也不知奇斤能不能把消息傳給多倫。鐸蘇風,我放了你,你去找多倫搬救兵。」

    鐸蘇風聽完,大聲道:「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們,也許這是你們的陰謀。」

    「我們沒必要騙你,否則一刀殺了你更簡單。」木蘭冷然道。

    「你必須相信我們,因為多倫一定會相信。如果因為你,讓吳提有任何不測,你覺得多倫會是什麼心情?而且金蠶子野心勃勃,除掉吳提後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多倫。」

    「你可以考慮一下。」木蘭對芷清使了個臉色,兩人轉身要走。

    在她們即將掀簾出去時,鐸蘇風叫住她們,「等等,我答應。」

    入夜,一人騎在馬上在夜色的掩護下,偷偷離開了魏國軍營,是被放走的鐸蘇風,現在軍中的奸細還沒有抓到,所以所有行動都必須掩人耳目。

    繞過柔然在雲中駐守的位置,一路往北急行,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鐸蘇風在推河一帶柔然與魏國交界的草原遇上了領兵救援的多倫……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塵埃落定

    柔然鐵騎連日節節敗退,當初浩蕩的六萬之師如今不足兩萬。大王子吳提至今仍重傷昏迷,全軍由丞相金蠶子領兵應對魏軍不斷的襲擾。雲中向北一帶多山林,他們只能繞道武川草原。金蠶子有意拖延,但武川一馬平川無險可守,魏軍的壓力迫使他不得不加快撤軍速度。如今西進無望,回到柔然的兵敗之禍非同小可,饒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金蠶子亦是坐立不安。

    心腹之患的多倫雖被貶斥但仍不可小覷,與吳提的結盟也宣告破裂,此戰與吳提反目,他需盡快做好籌謀,穩住中軍,在目前還能取得大檀可汗信任的情況下給自己留出一條退路。金蠶子老謀深算,他深知當務之急必須殺了吳提,否則回到王庭,勢必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烏洛侯聯合吳提的副將阿伏乾、谷渾已將大帳團團圍住,吳提一直稱病未曾露過面。兩邊的人馬相當,一直處在僵持狀態,直到多倫帶人孤軍深入魏境,在武川草原最北一帶遇上了敗軍的金蠶子所部。

    經過連夜趕路,一身黑色鎧甲的多倫已經面露疲色,但是他眼中的烈火也足以將金蠶子燃成灰燼。他一人挑起兩國徵戰,柔然的六萬鐵騎,還有吳提的命在旦夕,他怎能不恨?一路奔波,多倫腦子里想的都是要金蠶子加倍奉還!

    金蠶子看到多倫和他身邊的奇斤、鐸蘇風時就知道兵敗的消息已經走露,他的心陡然升起一陣不安,但很快這不安就被一個更大膽的想法所取代。人在危難時的求生欲都很強,特別是金蠶子這樣的人,他的野心和對魏國不曾消減的恨意都不允許他白白死去。

    他鎮定地帶人迎上多倫,一臉焦慮並痛心疾首地悲戚道:「多倫殿下,你總算來了!這一路魏軍對我們窮追不捨,我派了無數的人回王庭求援,等了多日不見救兵,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哼,丞相莫急,有什麼事且回王庭再說,我現在要去看吳提!」多倫冷聲說道。

    金蠶子表現得甚為掛懷,追上多倫道:「吳提殿下本身受那謝棄塵一箭,後來少頓那該死的傢伙又以下犯上,吳提殿下的傷……唉,殿下,你快去看看他吧。」

    多倫忍無可忍,抽出佩刀反手橫在金蠶子脖子上,帶著嗜血的冷然威脅道:「丞相,我若在此殺了你,相信事後父汗絕對不會怪我。」

    「是嗎?」金蠶子微微一笑,「殿下,你還年輕,太過衝動總是不好。你現在大動干戈難道不怕讓柔然軍中再起兵禍?你難道也不怕遠在王庭的大汗身有不測?」

    多倫握著刀的手一頓,他忽然想起芷清說過,金蠶子在父汗身邊埋了眼線。其實,多倫和金蠶子都在賭。多倫敢直闖大營就是料定金蠶子不敢輕舉妄動,賭他捨不得在柔然的權力和地位,畢竟少頓已死,死無對證。而金蠶子堵的卻是多倫的心。多倫雖智勇雙全,但他心系柔然、心系大檀可汗,所以他也不敢妄動。

    「開個玩笑而已,丞相何必當真呢。」多倫笑了笑,隨手收起了刀。走出兩步的多倫又停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封羊皮信扔給金蠶子,「差點忘了,父汗派我送信給丞相,你不必跟著我去看吳提了。」

    信當然是偽造的,多倫來之前以防金蠶子要魚死網破所以找人捏造了父汗的手諭,現在拿出來就是為了嚇嚇金蠶子。至於兵敗的消息,即使不忍心打擊父汗,多倫也通過王庭的侍衛社侖將消息傳了出去。

    「現在恐怕也已經知道了。」多倫輕聲嘆道,慢慢走到了吳提的大帳。

    「多倫殿下!」烏洛侯看見來人激動地跑過來, 「我們殿下終於有救了。」

    多倫凝重地點下頭,問:「吳提怎麼樣?」

    「本來受傷當天已無大礙,可是後來……這幾天殿下茶飯不思,都不讓人給他醫治。」烏洛侯想起黎朵走後殿下的情緒變化,除了著急一點辦法都沒有。

    「烏洛侯,你去準備熱水,奇斤,把隨我們來的大夫帶過來,還有鐸蘇風,你帶人守在這裡,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來!」

    得到命令的三人分頭行事,多倫掀簾走進大帳。當看見床榻上形容枯瘦、面如死灰的人時,他不禁皺緊了眉頭,那還是他沈穩又狷狂的哥哥嗎?他的心再一次痛了起來,當初失去木蘭,他的心痛過,面對父汗的失望,他的心痛過,難道現在他還要失去自己的兄長嗎?

    「吳提……」多倫在床榻邊坐下來。

    吳提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多倫苦澀一笑,「你來了。」

    「還記得我說過嗎,有一天你有危險我一定趕來救你。」多倫淡淡地說,眼中帶了些哀傷,「馬上有大夫給你治傷。」

    「死就死了,何必浪費時間在沒用的人身上。柔然大敗,我是個罪人……」

    「吳提!你是父汗的長子,我們的兄長,你沒有任性的權力你知道嗎!以前你不是說我蠻橫無理不懂事,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上面還有哥哥能替我承擔責任,如果你死了,誰來繼承父汗的汗位!」

    「我不要汗位……」吳提虛弱地說道,「金蠶子在旁虎視眈眈,這裡很危險,你快走吧。」

    「現在父汗應該已經知道柔然兵敗的消息,他在盼著你回去,父汗身體不好,他承受不了喪子之痛。」多倫嘆了口氣,又道:「你要辜負芷清的救命之恩嗎?」

    「你說什麼!」聽到這個名字,吳提的情緒終於有了起伏。

    多倫沒有隱瞞,把奇斤找到他的事和鐸蘇風離開魏營的變故都告訴了吳提。也許吳提和芷清恐怕今生不會再見面了,但是至少,她可以成為他活下去的勇氣。

    ……

    盛樂城已經恢復了通商外來,駐紮在城外的軍營里也是一派輕鬆。

    前不久,斥候回報,柔然在逃所部已經過了魏國與柔然的邊境,柔然二王子多倫親赴魏境帶回殘部,而大王子吳提身受重傷之後已無大礙。

    芷清正在將軍大營里收拾行李,她打算回五鳳谷了。當初逃出柔然後她執意留在軍營,結果發生了這麼多事,現在一切已塵埃落定,再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了。木蘭走進來時,看到芷清正坐在榻上發呆。

    「芷清,你怎麼了?」

    「沒什麼。」芷清徑自一笑,「雖然軍營苦悶,但現在馬上要走還真有點捨不得。」

    木蘭好笑地看著她,「皇上龍體未愈,謝將軍也諸事纏身,我想你要走也得過幾天。」

    「總是要先做好準備。」

    其實芷清更希望謝棄塵能陪她一起回五鳳谷。每隔三個月謝棄塵派去五鳳谷報平安的士兵帶回了爺爺的信。八倍蠶在信上說,戰事將結,盼清兒與棄塵一同返鄉。只是,現在的情況確實有點差強人意。

    木蘭看芷清有點悶悶不樂也想到了癥結所在,這都多長時間了,從芷清離開五鳳谷到現在還沒有跟謝將軍成親,雖說是因戰事耽擱,但時間有點太長了,而且這些日子芷清孤身在外,也不知五鳳谷里的鄉親會怎麼想。

    芷清已經跟謝棄塵提過了回家的事,他也同意了,但同意之後就再沒說什麼。在這個問題上,顯然芷清沒有與謝棄塵達成默契。其實謝棄塵想得比較簡單,皇上龍體痊癒後定然回朝,他便可帶芷清回京城成婚,然後再回五鳳谷。當然這些芷清全不知情,也未曾問過謝大將軍的想法,所以只能自己在這裡唉聲嘆氣。

    眼下木蘭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以謝將軍在軍中的威嚴、威信和威望,她總不能跑過去問他什麼時候和芷清成親。她抓抓頭,又跟芷清說起了別的事,

    「對了,芷清,這個你幫我還給八爺爺吧。」她從身上拿出一個小巧的木質筒子,打開一看,是飛針。木蘭把這個放在芷清手裡,感懷地說:「當初你下落不明,我告訴八爺爺要替父從軍,他就把這個給了我,說是可以防身用。」

    芷清推拒給木蘭,「你還在軍中,還是留下。」

    「我現在有弓弩還有一身武藝,上戰場足夠了。這飛針是八爺爺的心血,放在我這裡太可惜了。」木蘭低頭笑了笑,「我現在還時常想起咱們一起織繡時的樣子,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做回繡女。」

    「在軍中你是花弧,但是當你回五鳳谷時就還是花木蘭。」芷清握住了她的手,「花爺和紜姨可還在家等你呢,到時候你衣錦還鄉,他們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再說,現在已經不用打仗了,若是裁減軍戶返鄉,你不就可以回去了?」

    「說的也是。」木蘭高興地笑起來,「芷清你真好,每次跟你說話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花弧幢主,花弧幢主!」

    兩人正有說有笑,忽然帳外傳來吆喝聲。原來是書生,他有急事找木蘭,只是這裡是將軍大帳,他不敢貿然進來。木蘭和芷清一起走出去,看到書生正滿臉焦急。

    「出了什麼事?」

    書生小心地看了看周圍,把木蘭和芷清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小聲道:「幢里出了件怪事。我今天早晨去魏陀的醫廬他不在,正巧御醫醒了,我一看這好啊,沒准還能給皇上看病。我就問他身體可好,結果,他說自己那天只是掉下馬摔暈了,根本沒受什麼傷。」

    「你想說什麼呀!」木蘭看書生又開始囉嗦,說了一大堆也沒說到點子上。

    「等等。」芷清抓住了木蘭的手,「御醫既然沒受傷為什麼待在醫廬,他不是應該在皇上身邊診治嗎?」

    「還是洛青腦子好使!」書生使勁點頭,然後眼色一轉,又壓低了聲音,「我也是這麼想,所以又問他怎麼一直在醫廬待著,他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是睡睡醒醒的。旁邊正好有碗喝剩的藥,我端給他一聞,你猜怎麼著,御醫說有人下藥害他昏睡了過去。」

    「現在給皇上看病的人是誰!」芷清急問道。

    木蘭驟起眉頭,有點猶豫,「是魏陀……」

    「你們兩個別打斷我,還有呢!」書生趕緊又接道:「花弧,還記得前兩天大力王抓來要烤著吃的那只黑狗嗎,我跟御醫說話時它趴在邊上吃了點藥渣什麼的,結果立刻就死了,嘴裡還流出好多血。御醫檢查了說什麼馬腹子,哎呀反正就是一些藥材混在一起是劇毒,你們說……」

    書生以手做刀對著自己脖子比了比,「奸細!」三個人驚叫道。

    「快去通知謝將軍。」木蘭道,但是沒跑幾步她驚慌地停下來攥緊芷清的手,「你還記得嗎,春綢和羅昭的死,他們都是……」

    羅昭她沒親眼看到,但是春綢是雙手泡浸在藥盆中吐血而死的,難道小三子、魏陀才是兇手,他為什麼……

    木蘭領著尉遲幢進了盛樂城直奔府衙,但是守在外面的禁軍卻不讓他們進。他們奉詔守在外面,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能進入,更何況是一個幢的士兵。

    現在事情還沒查清楚,是不是有人要行刺皇上還不確定。木蘭很著急,但是又不能和禁軍打起來。芷清走到木蘭身邊想再跟她想想辦法,結果抬頭看見了禁軍首領,他的樣子……

    「你怎麼了?」

    芷清跟木蘭指了指,奇怪地看向守門的人,低聲道:「那個人,他的長相,跟我在柔然軍營看到的奸細有些相似,但又不是……」

    「你確定?」木蘭問完看芷清點頭,臉色一沈,「那就沒錯,他還有個孿生兄弟,裡面一定出事了!」她倏地拔出寶劍,喊道:「來呀,尉遲幢的兄弟跟我衝進去護駕!」

    府衙裡面的護衛已經被唐龍的弟弟唐虎假傳聖旨調走了,整個衙內除了拓跋燾身邊的侍從,只有謝棄塵在身邊。謝棄塵出來催促魏陀拿藥時看見他端著一盆藥水走過來。

    同樣的銅盆,連裡面藥水的顏色也差不多,謝棄塵首先想到的就是春綢、羅昭之死。他二人死時他就在當場。

    謝棄塵沈穩地站在院中注視著魏陀,就像要把他看穿一樣。「你可知,我從未對你盡失疑心,這藥……你喝一口,若無事,我便相信你就是軍醫魏陀,也會向皇上陳清一切免你在五鳳谷之罪。」

    「謝、謝將軍,這藥是外敷的。」

    「外敷之藥只要無毒喝下去應該無妨。」謝棄塵盯著魏陀,用眼神命令他照做。

    魏陀握著銅盆的手緊了緊,他低下頭沈默了一會兒,再抬頭眼中一片清冷肅然,「謝棄塵,是你逼我的。」

    他揚手將銅盆擲向謝棄塵,謝棄塵閃身躲開的瞬間,身後另一人的長劍對準他心口直刺而入……

    尉遲幢的人打進來時,謝棄塵背上已身中一劍。

    「小心!」芷清痛呼一聲,此時魏陀的劍正要刺向與唐虎纏鬥的謝棄塵。

    謝棄塵以為自己頃刻就要喪命了,但是隨著芷清的聲音,一根銀針沒入了魏陀的頭顱,身後的魏陀身子一僵,頓時倒在了地上。鐵匠和柱子跑過去圍住了唐虎,唐龍也已經被木蘭殺了。

    第一次殺人的恐懼在芷清心裡還沒有釋放,謝棄塵已經撐著劍跪倒在地上。芷清的大腦一片空白,一股彷彿要失去所有的害怕感席捲遍全身,她緊張地趕到謝棄塵身邊,他身上貫穿的劍刃讓她的心跟著他的傷一起疼了起來。「芷清……」他喊道。

    芷清握住他的手,眼淚撲簌撲簌流下來,大喊道:「你怎麼樣,謝棄塵!你堂堂威遠將軍不能就這樣死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麼辦……」

    ……

    一個月之後,在隆冬到來之前,魏帝拓跋燾班師回朝。柔然戰事已平,真正的逆賊拓跋紹及黨羽也盡數伏誅。威北侯威遠將軍謝棄塵伴駕返回都城,著封花弧為副將,留守盛樂。

    身在京城的將軍府,整個冬日里,芷清都在照顧謝棄塵。與柔然一戰他傷在肩膀未經痊癒就徵戰沙場,後又因叛賊拓跋紹身受重傷,要想身子恢復如初必須靜臥將養。正因為如此,芷清回家的行程只能往後延了。

    但這樣的日子,芷清過得很舒心,與謝棄塵朝夕相處的日子其實比想象中的要更加自然和美好。只除了他非要在院子里活動筋骨的時候——

    「將軍!」

    剛剛舒活筋骨練了一套劍法的謝棄塵忽然後背一緊,這回又讓芷清抓了個正著。御醫言謝棄塵傷勢過重,傷筋動骨應好好調養,切勿行剛猛之事,但是他自從可以下地走路之後,就經常在自己院子里舞刀弄槍。

    芷清剛從後院廚房過來,就看到謝棄塵大冬天站在兵器架旁,手裡還握著長劍。她不悅地走過來,謝棄塵朗聲一笑將她拉到身邊,「我無事,只是我的清兒太過操勞了。」

    「將軍為何屢不聽勸!」芷清氣呼呼地瞪著他,「你若如此,明日我便回五鳳谷再也不管你了!」

    謝棄塵只是一笑,看著她問:「還未成親,你要去哪兒?」

    芷清雙頰頓時染上紅暈,氣悶地轉身不理謝棄塵。謝棄塵傾身上前從後面摟住了她,芷清無奈道:「謝棄塵……」

    「謝將軍接旨!」宮中內侍的聲音自前庭傳來。

    魏帝拓跋燾終於履行了他在盛樂城允諾賜婚之事,回朝之後政務繁忙,加上謝棄塵尚未痊癒,這事一直被耽擱了下來。現在,他們就這樣迎來了兩人的喜事。但是讓芷清遺憾的,就是爺爺不在身邊。

    夜晚的將軍府在月光映襯下仍然是一派喜氣的紅色,各種禮儀已經都做全了,此時新房中高燃的紅燭下就只有謝棄塵和芷清。芷清羞怯地低著頭,旁邊一身紅衣的將軍眼神灼灼地望著她。

    他們之間的波折細數起來足夠一輩子娓娓道來,謝棄塵感嘆此生有幸遇到芷清,讓他注定徵戰沙場的一生多了份溫情和牽掛。而此刻,她真的屬於他了。謝棄塵溫柔地撫上芷清的臉龐,另一隻手輕輕解開了她的衣襟,吻上了她如雪的肩頭……

    紅燭帳暖,一夜春華。

    魏始光四年(公元427年)二月,謝棄塵上疏,欲請辭。魏帝不受,加封謝棄塵為大將軍,統領北方軍馬,著其遷居食邑封地五鳳谷。

    青山依舊,八倍蠶籠著外袍站在洛神莊園的山間眺望著林間的小路。時至初春,風中還帶著涼意,但是八爺爺卻是心急如焚。

    「八爺爺,您進去歇會兒,要是芷清回來一定告訴您。」賈紜忍不住勸道。

    「是啊,八爺爺,外面風大。」花弧也勸了一句。

    「我沒事。」老人家回道,「不是說今天可到,眼看午時將至,為何還沒看見人影?」

    自從木蘭和芷清都不在五鳳谷之後,花弧和賈紜常常來洛神莊園照料八倍蠶,也聽說了木蘭在北邊軍營的情況。今兒芷清回家省親,他們一來是看看芷清二來想從謝將軍那兒多打聽些木蘭的事,現在柔然戰事平息,他們夫婦才放了心。

    長長的車馬隊伍,過了東門一直往西門而去。陳縣令得知威北侯大將軍謝棄塵已經身在鳳起街,激動地一路從府衙跑出來,順便想起趕快讓人去洛神莊園通報。

    大約半個時辰後。

    洛神莊園山腳下,謝棄塵翻身下馬,掀開車簾扶著芷清下了馬車。他們一起邁上了台階。

    八倍蠶看著兩人相攜走近,老淚縱橫。

    ……

    沈寂數月的柔然再起事端,柔然王庭爆發了內亂。郁久閭大檀可汗猝死,以大王子吳提為首的王族與丞相金蠶子帶領的庶族大臣並周邊部族發生了衝突。因金蠶子事先掌控了王庭,經過激烈的戰事,吳提與多倫不敵金蠶子。

    柔然草原的上空籠罩著一片陰霾,金蠶子鴆殺可汗,又突率鐵騎圍捕柔然的王子。吳提和多倫戰敗,他們接下來不得不面臨逃亡的命運。但吳提選擇留下來,因為他是長子,除了多倫,還有妹妹,其他的弟弟都未成年,其中最大的那提也還是個孩子。

    「我留下,你走!」這是吳提對多倫下的第一個命令。

    多倫瞪著他吼道:「不可能!要走一起走,你知道自己留下有多危險!」

    吳提也是不得已讓多倫先走,他的箭傷又復發了,一起上路也是個累贅。有他留下牽制,多倫才有可能跑的掉。「你說過我是你的兄長,父汗的汗位由我繼承。現在……父汗已經不在了,你難道不聽我的命令?想想被扣留在王庭的弟弟妹妹!」

    「可是……」多倫掙扎著一拳砸在樹上,「金蠶子這個卑鄙的老狐狸,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

    「你說得對,我們遲早要報仇!多倫,你必須逃出去聯合不知情的部落,找到援軍,再回來與我匯合……記住,要報仇!」

    魏神鹿加元年(公元428年)一月,柔然二王子多倫率余部逃往盛樂,欲與魏國結盟,共伐逆賊金蠶子。

    花木蘭與多倫本已相隔千里,卻因柔然的內戰再度聯繫在一起。在副將花弧的引薦下,多倫赴平城與魏帝拓跋燾會面。一路同去的還有一人,潛嫁柔然的西海公主王茯苓。

    拓跋燾對多倫表現了極大的尊重,並不因為他是落難王子而刁難,相反,他禮遇來客,並希望與柔然締結和平盟約。平城之行後,多倫與花木蘭返回盛樂厲兵秣馬,謝棄塵帶茯苓回了五鳳谷。

    ……

    魏神鹿加二年(公元429年),帝拓跋燾宣召大將軍謝棄塵親赴盛樂督戰,多倫與副將花弧、奚斤等眾將領兵北伐金蠶子。魏國史書記載了這一年魏軍遠程奔襲漠北,大破柔然汗國的戰爭。

    初秋的五鳳谷微風徐徐,暖人的陽光灑滿了整個庭院,茯苓陪著芷清坐在院子里。茯苓回來後,她們二人常常為伴。

    「等這一仗打完,柱子就該返鄉了。聽說皇上已經免了張家的兵役,柱子以後就不是軍戶了。」芷清對茯苓說起了她從謝棄塵那裡聽到的事,「你會嫁給柱子嗎?」

    「嗯,會的,難得他不嫌棄我。」在柔然經歷過內亂、經過生死逃亡,茯苓已經長大了,眉宇間多了分淡然和成熟。

    「柱子本來就喜歡你,都多少年了,娶你是他的福分,哪裡會嫌棄。」

    「別說我了,謝將軍什麼時候回來,已經有人送信了嗎?」茯苓正說著,只聽院外傳來了鏗鏘的腳步聲。

    與金蠶子的一戰告捷,謝棄塵收到芷清的信便先行回城直奔五鳳谷。他匆忙下馬,衝進了芷清在洛神莊園的院子。

    「謝將軍。」茯苓驚道。

    謝棄塵快步走到芷清跟前,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真的嗎?我要當爹了……」見芷清點頭,他抱住她高興地笑道:「我謝棄塵終於有後了!」

    芷清被他抱在懷裡,溫柔地笑著,相夫教子的日子終於還是被她等到了。只是她的心裡記掛著木蘭,記掛著多倫,也會……擔心吳提,「戰事已經結束了嗎,木蘭如何了?」

    「此戰大捷,木蘭被皇上加封為將軍,她身為女兒身卻能代父從軍深得皇上贊許,已恩准她不日衣錦還鄉。」

    「太好了,芷清,木蘭終於回來了!我得走了,趕快去告訴紜姨和花爺……」茯苓說完,高興地跑出了洛神莊園。

    那一日,整個五鳳谷喧鬧震天,全鎮的人都去迎接凱旋的而歸戰士,他們都是五鳳谷的英雄。木蘭一身金甲坐在高頭大馬上,兩邊是柱子和鐵匠,後面還有一隊士兵跟隨,真正的將軍儀仗。鮮花灑滿了整條街,直到花爺和紜姨相扶著走出來迎接歸家的女兒,他們,都已兩淚斑駁。芷清和茯苓、紫蘇站在人群里望著木蘭,真心地為她高興,她成功了,她是五鳳谷的驕傲,也是整個魏國的驕傲。

    ……

    懷著孩子總是很辛苦,轉眼三個月過去,芷清的肚子越來越大,已經顯懷了。只是近日謝棄塵又被宣召到平城,聽聞柔然敕連可汗親自送妹入嫁魏國,以示秦晉之好,皇上大喜,封吳提之妹那環為夫人,並下旨不日即將送嫁另一位公主和親。

    午後林間的路上,芷清扶著爺爺一起漫步,雖看起來就像尋常百姓,但卻掩不住她身上的端莊動人。芷清身著一件廣袖藕色常服,梳著發髻,只用一支白玉簪綰發,看起來清麗脫俗,尤其嫁為人婦,更平添了一種韻致。

    此時,山坡正有三個人遠遠地望著他們。

    「你該走了。」早已脫下戎裝換作婦人打扮的花木蘭輕聲說道,「我們已經答應你見芷清最後一面,你也要允諾不再打擾她的生活。」

    「吳提……」擁著木蘭的多倫深深看著他的哥哥,他理解他心裡的痛。

    佇立在山坡上的吳提仍是眺望著遠方,漸漸收回了眼裡的哀傷,他明白,對芷清,他再沒有資格。他即將迎娶魏國公主,為了平衡柔然的各方勢力,他的帳內已經多了好幾位王妃,其中一位還是赫紅。雖然金蠶子反叛被誅殺,但是赫紅是無辜的,甚至若不是因為赫紅,當初在被金蠶子俘虜後他很可能已經死了。只是,他確保赫紅沒有性命之憂的方法只能娶她,儘管到現在,她愛的都是多倫。

    或許聰明如芷清早就預料到繼承汗位的他會是這樣身不由已……山間的風吹的衣袂咧咧作響,也吹動吳提墨黑的發絲。他最後看了眼芷清的背影,轉身看著多倫和花木蘭,「放心,此一去自當永不再見。」

    他的聲音淹沒在一陣狂奔的馬蹄聲中,三個人循聲望去,謝棄塵騎白馬而來,待到芷清身邊便翻身下馬,將身上的披風裹在她身上,然後一起走向洛神莊園。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芷清轉頭看向身後,有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吳提的背影。想到這兒,芷清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他們之間的所有記憶都被留在了茫茫的漠北草原,如今,她對他,只剩下發自內心的祝福。

    (本文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年底工作太忙,還好終於完結了!這個文真的是我一時心血來潮,在沒有任何存稿的情況下發出來的,最後幾章出現了周更、半月更,希望大家諒解!

    PS:準備在2013年12月13日(週五)開新文,現代文,韓劇同人【繼承者們】旋轉愛情——一個浪漫、詼諧、感悟的愛情故事,不僅有酸酸甜甜的校園趣事,更有各位繼承者長大成人後的生活以及結婚、生子的家庭故事!敬請期待!一句話簡介:我們的世界充滿了無數的顏色,而你永遠是我的colour!(本文現在火熱存稿中,目前已到五萬字,請放心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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