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網球俱樂部
放下網球拍,和宍戶打過一場忍足在走出一段距離後,終是體力不支,筋疲力盡地倒在一張無人的休息長椅上,摘掉眼鏡,閉上眼,他仰面靠著椅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平復著自己過快的呼吸。
滿頭的汗水,髮絲淩亂,因為室內開著暖氣,所以,此刻的他只穿了T恤和運動長褲,他小心翼翼地卷起自己右腿的褲管,皮膚一點一點地裸.露,漸漸地,露出他似是遭到過重擊的膝蓋——他的膝蓋,烏青一片,隱約還滲著觸目驚心的血絲——那是剛才他和宍戶一對一,二人力戰到搶七時,他故意沒有避開的最後一球。
前幾天,他接到瀧荻之介的電話,說是跡部打算在成年節這天,再組織冰帝昔日的正選相聚一次,瀧荻之介問他,到時有沒有空從大阪趕過來?
冰帝的這些正選,大多數人的家都是在東京,所以,沒有意外的話,大家都會在東京這邊參加成年禮,因為忍足的家在大阪,自然而然,瀧荻之介認為忍足是不可能參加東京這邊的成年禮的,才問他願不願意在成年禮結束後,趕到東京?由跡部做東,請大家去跡部集團旗下的網球俱樂部痛快玩一場。
忍足想不到說不的理由,自然點頭應允,同時還旁敲側擊地打聽到了瀧荻之介他們成人節這天會出席的會場在哪裡。
他並沒有告訴瀧荻之介,自己已經和家裡鬧僵,不會出席大阪的成人禮。
成人禮這天,他算好時間,早早就等在會場出口這裡,除了要和跡部他們碰面外,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想和宍戶做個了斷。
如果是等在網球俱樂部的門口,他懷疑宍戶知道他也會去後,便會找藉口推脫,自從高三那年兩人因為夜久唯鬧到不歡而散後,這一年多來,只要有他在場的聚會,宍戶都不會參加,而他,也因為種種原因,儘量避開和宍戶碰面。
如今,他達到了他的目的,一年多前宍戶對他的誤會成了真,他欠宍戶一個交代,但,不代表他會向他道歉。
「我不會和你說對不起,因為那年,真的是你誤會了而已。」這是他和宍戶久別重逢後,他對宍戶說的第一句話。
高三那年,不知為什麼,他帶夜久唯追著櫻花前線滿日本跑的事,在他們剛回到冰帝的第二天,就被傳得沸沸揚揚,公告欄那裡,甚至還貼了他和夜久唯兩個人在福島縣出遊時的照片,每張照片抓拍的角度都十分刁鑽,還有幾張是他們兩個人偶爾出入旅館的時候被拍到的,於是,可想而知,宍戶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那時,聽了夜久唯故事的他,心情很亂,對於流言,沒有任何解釋的心情,他不解釋,夜久唯不否認,夜久唯劈腿忍足侑士的事,在冰帝鬧得全校皆知,忍足和宍戶的關係也自此降至冰點。
也許,夜久唯曾想過要替他向宍戶解釋,但,每次都是無疾而終,久而久之,也就隨他去了。
大家都以為他和夜久唯在一起了,其實,他自己知道,他們並沒有在一起——許是想要打破他和夜久唯在一起的流言蜚語,許是男人的驕傲和自尊作祟,又或許只是幼稚地想要試探、證明些什麼,他開始交了其他女朋友,慢慢地,和夜久唯漸行漸遠。
他不和宍戶見面,並不是鳳他們猜測的那般,是因為愧疚而不敢見,只是……只是自知那一切不過是場誤會,卻不知該從何解釋,給對方什麼樣的交代罷了。
現在……她說,她願意給彼此機會,試試看,他們真的開始交往,他真的從宍戶身邊搶走了她,所以,他知道自己是時候,和宍戶做個了斷。
礙於跡部的面子,宍戶一路沉著臉,和大家一起去了網球俱樂部,來到網球俱樂部,他向宍戶提出了挑戰。
他們的恩怨,用比賽結束!
宍戶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宍戶並沒有拒絕。
一球一球,他們拼盡全力,直到決定性的最後一球襲來,他不躲不避地站在那兒,任由那顆球襲上他的膝蓋。
悶哼一聲,他不穩地單膝著地,可是,他的臉上卻是釋然的笑。
他不會道歉,因為,他喜歡她,並不是罪惡;他不說對不起,那是宍戶自己不懂珍惜,他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罷了;至於,最後那一球……他承認,當他向她提起要不要做他女朋友的那刻,他才真正欠下了宍戶這一筆,最後一球,是他給自己、給宍戶的交代,也是她和他在一起的證明。
宍戶自然也是清楚這一點的,所以,宍戶的表情很複雜,然而,即使如此,宍戶最後卻有咬著牙走到他面前,向站不穩的他,伸出了手。
雙手交握,互不相欠,以後見面,就算做不回朋友也不再是敵人!
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這樣的默契,畢竟,那些年並肩作戰的友誼,並不是假的!
愛情,並不是兩個人的事,很多時候,帶著很多很多人的成全和包容。
他不想讓答應和他在一起的她,在以後想起一切時,會對她現在的決定感到罪惡,所以,他會用自己的方式,替這段感情清除所有的障礙!
而宍戶亮,不過是他的第一步。
此刻,宍戶他們還在那個球場繼續打網球,而他,則以要去買水為由,拒絕任何人的陪同,一個人走到了這裡,只想獨自靜一靜,查看下自己的腿傷。
看著自己滲血的膝蓋,他微微蹙了蹙眉,正想著要不要向這裡的工作人員借下消毒酒精時,只聽「啊恩,真是太不華麗了!」傳來,卻是自剛才起就一直尾隨在他身後的跡部。
雖然剛才忍足一直強撐著,向眾人示意他很好,但,又怎麼可能真的瞞得過跡部的洞察力?
「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值得麼?」雙手抱胸,跡部披著外套,緩步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長椅上的忍足,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諷還是刺。
「呵,值不值得,我應該比你清楚。」忍足不以為意地笑笑。
跡部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眼角下的淚痣,若有所思。
兩個人各懷心思,誰也沒有再開口,一時,氣氛變得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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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幸村精市坐在書桌前,安靜地翻閱著什麼。
一旁的床上,除了床單外,空無一物——屬於她的被子和枕頭,都被她抱去了客廳。
想起她鐵青的臉色,以及說不過他時不自覺熠熠生輝的眼睛,他不由得搖搖頭,忍不住一哂。
「有一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那天在執事咖啡廳,將他和她的互動看在眼裡的仁王,噗哩一聲後,搭上他的肩膀,似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沒有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仁王一眼。
「你要先保證不放在心上,我再說!」明明就很想說,卻偏偏想起某人的前科,不得不提前要一個保障。
幸村不語,只是笑,笑得仁王頭皮發麻,於是,硬著頭皮,仁王還是咬牙把自己想說的話,一口氣說了個痛快。
仁王對幸村說,「知不知道你這樣像什麼?就像那些文藝片裡的悲情男二!」
仁王還告訴他:「女人是不能寵的!特別是像夜久唯這樣的女人,絕對寵不得!」
國中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幸村對夜久唯太遷就了,溫柔體貼,百依百順,一點球場上強勢的影子都沒有,結果……人家先劈腿了不是?
「像夜久唯這樣的女孩,你越對她表現得不在乎,越不順著她的心意,便會激起她的好勝心,引起她的征服欲……」
「女人和男人有時候是一樣,越得不到就越想要……太容易上手的,女人新鮮感一過,就會覺得無趣!連帶地,就會想著劈腿……」
那天,仁王在他耳邊說了很多很多,雖然他表面上裝的不甚在意,甚至,在仁王和他說完後,他還拉著仁王去附近的網球俱樂部打了一場網球,把那只狐狸折磨得夠嗆,再不敢在他面前提夜久唯一句不是,不過,私心裡,他還是把仁王的話,一字一句都聽進了耳裡,還無聊地記在了本子上……
寵不得是嗎?
因為知道他寵她,所以,她才可以毫無顧忌地和別人訂婚;因為他太寵她,所以,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找別的男人陪她約會,甚至,現在還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太寵她了,是嗎?
想到這兒,幸村默不作聲地合上本子,把其鎖進抽屜。
起身,他推開臥室的門,來到了客廳。
客廳裡,亮著燈,而她則坐在餐桌前,桌上,攤著一本本的習題和課本。
她在做數學習題,似乎還碰上了難題,此刻她正無意識地用鉛筆轉著額前的劉海,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看著她的模樣,他不自覺地笑了,他記得,以前在她遇上難題的時候,她總會習慣性地做這種有趣的小動作——當然,這也是為什麼,有時候,他明明知道答案,卻始終不肯痛快地告訴她他會這道題,因為他想要多看看她被難題困住時,那些可愛的小習慣——這是那時候,他的樂趣之一。
思緒恍惚中,他無意識地向她走近,聽到他的腳步,原本趴在她腿上,睡得正舒服的小狼,立刻就豎起了耳朵,張開眼,敏感地看向他的方向,一臉戒備,隱約,還發出 「唬——唬——」聲,警告意味十足。
他和佐藤太太走進她公寓的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只狗,後來,他和她在臥室裡說了一會兒話,氣氛陷入僵硬的時候,手機鈴適時響起,從她和對方斷斷續續的對話中,他知道,那通電話是從寵物店打來的,好像是說她寄放在那的一隻狗已經洗完了澡,要她過去把狗狗接回家。
於是,她就這樣出了門,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她的懷裡,多了一隻蝴蝶犬。
那只狗,看到陌生的他時,對著他汪汪叫了好久,一副不把他趕出去就誓不甘休的樣子,而她,只是在旁幸災樂禍地看著他被狗狗吼,壓根就沒想過要讓開口讓小狗安靜一點。
那一刻,他有些哭笑不得,索性回到臥室,關上門,圖個清靜。
而她,除了進出臥室幾次,把自己床上的東西全搬出去外,也沒再進來打擾他。
就這樣,他們兩個人,一個人在臥室,一個人在客廳,互不干擾,倒也相安無事,不過,他和她心知肚明,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他和她……還是有必要再好好「深談」一次。
Chapter 58
同居守則第一條:女睡沙發男睡床。
同居守則第二條:自己的飯自己做。
同居守則第三條:自己衣服自己洗。
同居守則第四條:自己狗狗自己喂。
同居守則第五條……
「這是什麼?」瞪著面前密密麻麻的一張紙,小唯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對面笑得溫和的幸村精市,滿臉的不可思議。
至於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的小狼,則不安分地從小唯的腿上站起身,兩隻前腳搭著桌面,小狼站在小唯的腿上,用小小的鼻子不停地對著那張紙的方向嗅著什麼,很是好奇的樣子。
「就像你看到的,同居守則!」幸村笑意不減,理所當然地道,「既然你不能馬上搬出去,而我也已經搬了進來,那麼,不管你我願不願意,以後的幾天甚至十幾天,我們將會是『室友』,既然同處一個屋簷下,制定一些必要的『守則』,應該也是必要的吧?」很無奈很無奈的樣子,仿佛他是被逼無奈才會出此下策。
小唯額上的青筋,幾不可查地跳了跳。
「女睡沙發男睡床?」吸氣、吐氣,努力深呼吸,小唯耐著性子,指著其中的某一條,發表自己的不滿,「你不覺得就這第一條而言,你就很失風度了麼?」就算現在這間公寓是他的,但是,任何一個有修養、有風度的男人,也不該如此不懂什麼叫「紳士風度」吧?
「呵呵,原來你有性別歧視?」他莞爾,不以為意。
「什麼意思?」她微微蹙了蹙眉。
「因為你覺得女人生來比男人柔弱,所以,不管做什麼,男人總要讓著女人、保護女人?」
「這是公認的事實,不是麼?」
「那麼,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謙讓』你?」他似笑非笑,看她的眼神,帶著明顯的嘲弄。
「……別太敏感,我沒有這個意思。」她繃著臉,被他的語氣一激,就算她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現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說出來——說好聽點,那是她的驕傲,難聽點,就是死要面子。
她不想被這個惡劣的男人看扁!
「那麼,對於女睡沙發男睡床,你還有什麼問題麼?」他笑了,明明是很妖孽的笑,可在小唯看來,真是欠扁的可以。
要是可以的話,她真想狠狠地揮掉他的笑
「什麼叫『不能讓別的男人進屋』?」隨便一掃,她又開始皺眉。
「我不想在自己的公寓裡,聞到別的男人的氣息……」他「體貼」地向她解釋,「如果你非要問為什麼,那麼,『同性相斥』這句話,你應該學過吧?」同性相斥這幾個字,他咬得很重。
「『同性相斥』?」她挑高眉毛,「要是沒記錯,你工作的地方,好像全是你所謂的同.□?」
「所以,我們彼此間的競爭還算激烈。」對於她的意有所指,他從容應對,她要想在口頭上占上風,呵呵,成功率為零。
她一噎,對他的回答,不知該作何感想,只能耐著性子,把他的「守則」一行一行往下看。
「為什麼晚上十點以後不能打電話?」這些根本就是霸王條款!
「你不覺得充足的睡眠,不管對男人還是對女人來說,都是很必要的麼?」他的語氣,雲淡風輕:「何況,如果你晚上想要熬夜看書複習的話,不打電話,可以幫你集中注意力,利多於弊。」他把話說得很誠懇,一字一句,好像都在為她著想。
小唯頓覺無語,偏偏,還找不到話來反駁,心底別提有多憋屈了。
後面,小唯又雞蛋裡挑骨頭地隨意找了幾條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可是,她的每個抗議,最後繞一個圈子後,總會被眼前的幸村毫不留情地駁回,甚至,很多話她明知他就是在強詞奪理,但,他卻總能做到滴水不漏,讓她找不到可以反對的空隙。
幾番交鋒下來,她輸的一敗塗地。
吸氣、吐氣,極力克制自己的心情,小唯安慰自己:反正,等明天她聯繫到田中律師,繼承到外公留給她和小愛的遺產,那她就可以立刻從這裡搬出去,只要……忍一個晚上就好!
她在心底默默地對自己說,深深吐出一口氣後,她不再說話。
將她臉上的表情納入眼底,幸村的嘴角不由得微揚,頓了頓,他十分「善解人意」地問她,「還有什麼問題嗎?」很是商量的口吻,一副會「虛心」接受她任何問題的模樣。
「沒有了。」她的抗議一一被他駁回,她還能說什麼?「你不去當律師,真是可惜了!」她恨恨地磨著牙,不忘挖苦。
「呵呵,我很樂意把你的話當成恭維。」他一哂,心情似乎很好。「既然如此,那麼我想你應該會遵守的吧?」話雖是詢問,語氣卻是不容置喙。
小唯很想問他,如果她不遵守他又能拿她怎麼樣?這樣想著,她也這樣說了,十足的挑釁口吻。
「呵,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他還是笑了,很溫和、很好好先生的樣子,可是,看在小唯眼裡,卻覺得說不出的危險。
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她惹不起。
看著他淺紫色的眸子,她下意識地偏過頭去,一時,氣氛又陷入了沉默。
小狼似是覺得桌上的紙無趣了,此刻,早已安靜地趴在小唯的腿上,半眯著眼睛假寐,舒舒服服的樣子,似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空氣裡的詭異。
慶倖,適時地,小唯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偏眸看一眼,是忍足打來的。
看到螢幕上的名字,不知為何,小唯忽然有些心虛,訥訥地,她抬眸去看對面的幸村,只見幸村淡去了臉上的笑意,看著她的手機,若有所思。
咬了咬牙,小唯將懷裡的小狼放到了地上,伸手拿過了手機,起身去了陽臺。
「怎麼這麼晚才接?」剛按下通話鍵,忍足低沉溫和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了過來,如一陣春風拂過,稍稍暖了她的心。
「剛剛在做題目,太專心了,所以沒有注意到振動。」她抬頭看向夜空,輕描淡寫地解釋,不知為何,竟不敢讓他知道,她今天發生的事。
「呵呵,這麼認真?」他在手機那頭沒轍地搖頭失笑,「看來,你是真的沒有把成人節放在心上啊!」
「成人不成人,我自己心裡知道就可以了,沒必要大張旗鼓地去告訴別人!不要忘了,對女孩子而言,年齡可是大忌!」她說得一本正經,不過,她的嘴角,卻輕鬆地彎著,适才因幸村而起的陰霾,漸漸地,消失無蹤。
「說得也是!」他表示贊同。在日本,不管是哪個年齡層的女人,都不希望被別人猜到自己的真實年齡,就怕被人叫老,夜久唯自然也不例外。
「小狼今天乖不乖?有沒有想爸爸?」他換了個話題,其實,他比較想問的是:你有沒有想我?不過,想起她的「龜速」,他想,還是不要把她逼得太緊比較好。
「呵呵,好像沒有啊!能跑能跳,餓了就吃,吃完就睡,帶它去公園,和它的夥伴玩得很開心,我看不出來它有想你啊!」她說得是實話,並不是故意挑撥他們「父子」間的感情哦!
「……」忍足沒有說話,但是,小唯可以想像他在電話那頭滿頭黑線的樣子。
「還真是無情的傢伙……」忍足喃喃自語,消沉的語氣,很明顯,是受打擊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啊,誰讓你十多天都沒有來看過它……」她為小狼說話,畢竟,小狼還小嘛!不能奢求太多!
「十多天?呵呵,原來我有十多天沒來看它了啊……」忍足若有所悟,語氣,帶著一絲恍然。
「正確的說是十四天多18個小時,過了今晚12點,就是十五天!半個月了哦!」她悶笑在心底,無意識地隨口道。
聞言,忍足沉默,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喂?」小唯不覺有些奇怪,試探性地出聲喚了他一聲。
「十四天多18個小時……原來,你也有在計算啊……」忍足笑了,很愉悅很愉悅,而她,則不由得一愣,下一秒,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臉不自覺地爆紅。
「不……其實我不……」他離開的那天正好是正月,今天又是成人節,隨便想想,她就能算出他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天數,並不是他所以為的那樣……
她剛想解釋,卻聽他在電話那頭,輕輕地歎息著,對她說:「我現在……好像又有信心了呐!」十分孩子氣的快樂,單純的,只是因為她無心的一句話,就可以心滿意足。
聽著他的話,她想要解釋的話語,生生地咽了回去,有那麼一點點不忍心去打碎他的幻想——即使,她知道這樣的自己,也許太過自私。
「你的腳步慢一點,沒有關係,只要……不要找錯方向,我想,我應該會有耐心,等著你過來……」他的聲音,近似夢囈一般,在她的耳邊呢喃著,她默默地垂下眼睛,聽著他的話,感覺胸口有塊地方,從最初的無措到後來的平靜,逐漸升溫,變得很暖很暖,仿佛,快要融化一般——她不知道,這樣的感覺,到底算不算是戀愛。
怔忡間,小狼汪汪的吼聲,突兀地從客廳那邊傳來,打斷了他和她之間曖昧的氛圍。
「是小狼麼?」手機那頭,忍足也聽到了小狼的叫聲。
「可能是肚子餓了吧?我去看看,待會兒再打給你。」匆匆和忍足結束了通話,小唯皺著眉,走進了客廳。
客廳裡,小狼搖著尾巴,正對著幸村汪汪地吼,而幸村,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在餐桌前,充耳未聞一般,自顧自地用著自己剛做好的晚餐。
小狼的前爪趴在幸村的腿上,張著嘴,一臉饞樣地盯著幸村碗裡的食物,時不時地吼兩聲,提醒幸村它的存在。
只需一眼,小唯便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小唯立刻跑過去把小狼抱離幸村的身邊,對小狼這種前一秒還對別人充滿敵意要和他「勢不兩立」,後一秒,卻盯著「敵人」的晚餐流口水的行為,十分汗顏。
小狼!好歹我也是你的媽咪啊!你給媽咪留點面子行不?
她捏了捏小狼的耳朵,沒好氣地在心底這樣說,抽空瞄一眼幸村精市,他正在全神貫注地吃著面前的晚餐,看也沒看他們這邊一眼——好像,當她是空氣一樣。
小唯不以為意,只是粗略看一眼他面前的晚餐,貌似是蛋炒飯,不過,顏色很漂亮,光是看著,就會讓人食指大動——那是幸村……自己做的麼?
真看不出來,他居然還會做飯?
這樣想著,抱著小狼的小唯,不免向幸村投去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小唯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和他相遇時的種種——
上野公園那個替別人畫肖像畫的幸村,安靜隨和;和她擦肩而過時的幸村,冷漠疏離;執事咖啡廳、叫她公主殿下的幸村,溫柔多情;和她搶住公寓的幸村,狡詐惡劣……
忽然有那麼一個疑問,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人?
每次,他和她相遇,他總會帶給她不同的感受——那麼多張面孔,到底哪一張才是真實的他?
她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好奇了,可惜,她拒絕再深入——畢竟,現在的她,很平靜,也很快樂,太過刺激的事,呵,她敬謝不敏。
Chapter 59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再做過那樣的夢了。
夢裡,有那樣一個女孩,驕傲地抬著下巴,對那個男孩說:「我才是你的公主,你只能看我一個人,也只能對我一個人笑!就算要當執事,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執事!」很霸道、很驕縱的模樣,很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因為知道他會寵她,因為知道他會答應她他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所以,她才可以那樣任性,那樣肆無忌憚地向所有人宣佈:他是她的,只是她一個人的。
在那個沒有星星的夜裡,他和她圍著篝火跳舞,當煙火竄上空際,她摟過他的脖子,踮起腳,吻上了他含笑的唇……
她愣愣地站在那裡,像個局外人一樣,遠遠地看著他們的親密。
她看不清他們的臉,只感覺得到,女孩泛紅的臉頰,微彎的嘴角,寫滿了幸福。
然後,又是同樣一個沒有星星的夜裡,她還是站在不遠的距離,看見他和那個她站在花壇前。
他問她,不要訂婚,可不可以?
她說,不可以,她說,她已經無路可退。
她對他說了很多很多,而他,只是淡淡地笑,靜靜地聽,沉默不語。
一旁的她,看不清那個男孩的模樣,可是,不知為何,她卻好想對他說:可不可以……不要再笑了!
不想笑的時候,不要笑。
可惜,男孩聽不到她的聲音,而那個女孩,也不可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女孩走了,被另一個男孩拉走了,那個被女孩丟下的少年,維持著适才的笑意,默默地目送著女孩遠去的背影,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那一刻,還留在原地的她,看懂了男孩的口型。
她看到男孩對那個女孩說:再見。
她來不及說些什麼,一陣天旋地轉,場景切換到了一處小小的公寓。
還是那個女孩,還是那個男孩。
女孩在不停地向男孩解釋什麼,男孩只是面無表情地聽著。
女孩要男孩等她,女孩說,她的那個未婚夫,心裡年齡只有六歲。
因為,那個未婚夫只把她當做姐姐,所以,就算他們訂了婚,也不會改變什麼。她說,「只要……只要給我三年,三年後,我一定會想辦法取消這個婚約!我保證!」
他沒有理會她的保證,他只是淡淡地問她:「這樣做,對今村龍太來說,公平麼?」
那是他們在一起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口角。
女孩「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很是咄咄逼人的樣子,而她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毫不掩飾的自私和任性。
女孩以為,只要他們相愛就好,女孩自認,自己的計畫天衣無縫,只要男孩願意配合,他們依舊可以像以前一樣——一個訂婚典禮,對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麼。
她在一旁聽著,忍不住皺了皺眉,實在不敢恭維女孩的性格。
那就是……過去的她麼?
她有片刻的恍惚,所以她沒有聽清,後來他們又吵了些什麼,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見女孩握著門把,背對著男孩,恨恨地說:「出了這扇門,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很賭氣的一句話,隱約,還有一些期待——可惜,男孩卻對她說:「如果那是你希望的,那麼,我願意配合。」
一切的一切,自此,陰差陽錯。
她看到了很多很多,雖然無法看清男孩和女孩的面孔,但是,她心知肚明,他們是誰。
立海大網球部的休息室
她攔在他面前,問他:「那天……是你送我回去的,對嗎?」
他淡淡地笑了,「這很重要麼?」他還告訴她:「你已經有了男朋友了,不是麼?」
既然有了男朋友,那麼,那天他有沒有送她回去,她又何必在意太多?
「我們只是陌生人。」他這樣對她說。
而她,臉色一白,無言以對。
很難堪、很難堪,羞愧得好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這樣的場面,在來之前,她明明早就預料過,為什麼卻在真的面對時,痛苦到想哭?
原來……還是天真啊!
沒有誰,會一直站在原地,等著對方的回頭,有時候,一個選擇的錯過,也許就是一輩子的擦肩而過。
是她……自以為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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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極不安穩,在沙發上不斷地輾轉反側。
歎口氣,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的他,終是有些不忍,舉步向她走近。
沙發旁的矮櫃上,亮著一盞微弱的燈——他知道,那是她的習慣。
記得她曾經說過,自從她媽媽去世後,她和她妹妹就習慣在晚上開著燈睡,「那時候,我和小愛很天真,相信了『賣火柴的小女孩』,以為只要在夜裡開著燈,做夢的時候,就可以看到我們想看到的東西……」那時候,她靠在他的肩上,自嘲著這樣說。
她的心裡有很多結,每一個,都是死結,他沒有她的經歷,所以,他並不是很懂她的心情,可是,他是個很好的聽眾,只要她願意說,他就願意聽。
他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身,看著她熟睡的臉。
她的眉,緊緊蹙著,即使在夢裡,也無法真的放鬆自己。
他想伸手撫平她的眉,然而,指尖才剛觸上她的臉,他又像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以前,他是真的喜歡過她,很喜歡很喜歡,可惜……
他無意識地笑笑,有點自嘲的意味。
「就算你嘴上說,你想和她當陌生人,可是你心裡,還是放不下她的,不是嗎?」猶記得,那天在執事咖啡廳,靈美對他說過的話。
靈美說,既然這麼喜歡她,那麼就把她再搶回來就是了!錯過又怎麼樣?只要心沒變,人還在,就還有機會!
「就像你在打網球的時候一樣,不管落後多少分,只要裁判的哨聲沒有吹響,那麼,你還是可以在最後反敗為勝!很多時候,最可惜的不是陰錯陽差,而是最先放棄的自己!」
他喜歡過她,但是,最先放棄的人,也是他。
他有他的原則,他的驕傲,就算再怎麼喜歡,他也不會為了她,丟棄自己。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會不顧一切,而他……只衝動過那麼一次。
現在……
他不自覺地再度看向她熟睡的臉,淺紫色的眼睛裡,有些許的複雜。
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對她的感覺是什麼,他唯一清楚的是:這一次,他不想再讓自己留下遺憾。
這樣想著,他伸手,將她連人帶被地從沙發上攔腰抱起——他的動作,驚醒了原本睡在她沙發旁邊的小狼,不過,許是因為晚餐的時候,他有幫忙喂過小狼,摸過小狼的頭,所以此時此刻,小狼對他還算友好,只是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再沒有之前的敵意。
他沖小狼笑笑,沒說什麼,抱著沉沉睡著的夜久唯,舉步去了臥室。
雖然,他很想就這樣讓她在沙發上過一夜……但,還是狠不下心呐!
他在心底苦笑,搖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
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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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可是,站在陽臺上的忍足,卻是毫無睡意。
忘了這是第幾次,他取出手機翻看,可惜,依舊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
歎口氣,他仰面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嘴角,自嘲地上揚。
「啊恩,那個不華麗的女人還沒有打電話過來麼?」房間裡,坐在一張貴妃椅上的跡部,兩腿交疊,一手摸著眼角下的淚痣,對著忍足的背影,淡淡地這樣道。
忍足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收起手機,轉身,走進了房間。
「這麼晚了,還沒睡?」他舉步走到吧台,替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故意換了個話題。
可惜,跡部並不打算放過他。
「公寓沒了,車被沒收,就連所有的卡也在今天被全部凍結……本大爺很好奇,你究竟要把自己弄到多不華麗才肯甘休?」
聞言,忍足一頓,隨即只是笑,沒有回答,輕輕抿一口杯裡的紅酒,他沖跡部的方向晃了晃酒杯,挑眉道:「82年的拉菲?」擺明就是想把跡部執著的無聊問題,忽略到底。
看著他的樣子,跡部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見狀,忍足莞爾,無奈地在心底歎了口氣,才終於道:「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對跡部說:「就算沒有她,我和老頭子之間,遲早也會變成這樣……」畢竟,他有他的自尊和驕傲,所以,他絕不可能讓那個人一輩子在他頭頂隻手遮天!黎明前的天,是最黑暗的,何況,還是即將要變的天!
跡部不以為意地哼了哼,沒有再說話。
而忍足,則自顧自地飲著杯中酒,想著自己的心事。
忍足現在借住的地方,是跡部家的別墅,從前幾年跡部逐步接手跡部集團開始,忍足便跟在跡部身邊,暗暗地幫著他暗中操作著跡部集團的股票,一年前,跡部去了英國,但他和忍足還是會常常用電腦聯絡,交換股票市場的最新進展。
跡部集團表面上雖是跡部在當家,可是,真正的實權,還是在跡部的父親和幾位股東手裡,沒有權,便沒有辦法大展拳腳,所以,從跡部剛開始接觸跡部集團開始,他就有意無意地在公司裡,暗中培植起自己的勢力。
沒有誰可以對誰隻手遮天,自己的天,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如今,跡部已經在公司內漸漸掌控了大局,社會地位也有所提升——忍足便是抓住這一點,才會決心孤注一擲,搶回自己人生的主導權!
以前,他和跡部兩個人在球場上並肩作戰,如今,再度合作,變天……呵,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只是……
想起不久前和佐藤太太的那通電話,以及「沉睡」到現在的手機,忍足不由得再度歎口氣,鏡片後的目光,幽邃難測。
她說,她的腳步會很慢,而他,其實並不介意她有多慢。
很慢很慢也可以,龜速也可以,只要,不要找錯方向,他都會耐著性子,安靜地等——只要,她找對方向!
所以,剛才在電話裡,他沒有向她確認佐藤太太的那通電話,也沒有試探過她,是不是有誰住進了她的公寓——他一直在等,等她自己開口,主動告訴他一切,可惜……
想到這兒,他自嘲地笑了笑,仰頭,將杯內的液體,一飲而盡。
這個夜,真的是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