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林如海這一年很是不好過,盯著鹽政的人實在是比較多,有的如同甄家一般,想要從鹽政上頭咬一口肉下來,有的卻不過是想要抓住甄家,和甄家支持的那一派的把柄,總之,林如海只覺得自身群狼環飼,一個個都不肯讓他安生。
原本林如海就是打算自個忍了,如今,林如海可不敢這樣想了,反正他有渠道直接遞密折上去,因此,自個遇到的事情,都寫在密折上頭,遞了上去。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做了那麼多事情,上頭不知道,那也是白搭。
何況,林如海不光是釣出了這麼多的牛鬼蛇神,還的的確確在鹽政上做了不少事呢!
林如海也是狠心,為了盡早回京,遇上刺客的時候,竟是生生受了刺客一下。林如海身體本來就不算好,雖說那一下不是什麼要害,但是還是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按照大夫的說法,林如海如果再勞心勞力的話,只怕壽元無多。
林如海在折子裡頭很是大義凜然地喊著自個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是,但凡有點廉恥心的皇帝,在明知道臣子活不長的時候,還逼著人家為自個賣命,都是說不過去的吧!
何況,若聖人真的這般對林如海了,其他人又該怎麼想,因此,聖人最終在派了太醫過去,確定了林如海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之後,很是當機立斷地派了人準備與林如海交接。因為林如海遇刺行動不便,稍微挪動也會有損身體,因此聖人更是降下恩旨,許就地休養至來年春天,身體好轉之後,再進京述職。
林如海自然在折子裡頭感激涕零了一番,心裡確實松了口氣。
林如海的身體自然不是真的壞到了那個程度,卻是林如海自個服用了秘藥,讓自個的脈息變得更加衰弱,看著也是有氣無力。不過,這秘藥卻是當年林家先祖從一個神醫那裡得的方子,卻是有著龜息之意,在一段時間內,讓人的身體狀況下降到一定的程度,然後可以在這個期間好生調理身體,在調理期間,卻是忌諱耗費心力,需要少思少慮,等到秘藥藥效過了之後,反而有延年益壽之效。
這是那個神醫開給林家那位靖遠候的續命之方,後來雖說秘藥方子留下來了,但是因為藥材非常珍稀,林家又不想大張旗鼓,畢竟懷璧其罪,這等秘藥,叫別人知道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因此,歷經幾代,這秘藥近兩年才算是勉強又配出了一份出來,林如海原本想著將這份秘藥留給林黛玉,後來卻是想著,若是自己沒了,只怕以林黛玉的性子,再多的秘藥也沒用,這一次,就借著遇刺的機會,將秘藥服了下去。
林如海這些事情自然是瞞著林黛玉的,因為擔心往來書信中有什麼洩密之處,在給林母的信里也沒有明說,只說聖人許了他來年進京任職雲雲。
林母看到信上說林如海遇刺,就差點沒暈過去,上輩子林如海也曾經遇刺,就是那一次之後,他的身體一日日衰敗了下去,最終油盡燈枯。
不過,林母看得林如海說是如今已經將鹽政交接給了聖人新任命的巡鹽御史,林如海自個也就是頂著一個蘭台寺大夫的官職,如今正在揚州別院裡頭靜養。
林母仔細尋思了一番之後,大概就猜測出了林如海的作為,一邊後怕,覺得林如海兵行險招,也不怕自個栽進去,一邊又是松了口氣。
林母當年也是林家主母,那秘藥的事情也是知道的,當年她丈夫病倒,林家就打過那秘藥的主意,只是一直到林如海他父親不治而亡,裡面有兩味藥,硬是沒有配齊,想必這些年林如海肯定是將方子給湊齊了,如今算是破釜沈舟,掙出了一線生機。
林母想明白之後,就放下心來,見林黛玉一番歡喜的模樣,林母也是露出了笑意:「玉兒這下可是放心了,再過幾個月,你父親就要進京了,到時候便可以父女團圓!」
林黛玉歡喜地點了點頭:「嗯,我卻是好久不曾見過父親,也不知道父親怎麼樣了!」
林母笑道:「回頭見到就知道了,你父親肯定也是惦記著玉兒你的!這次你父親進了京,肯定就是一直留在京中做官了,日後也省得再骨肉分離!」
林黛玉眼中頓時露出了期盼之色,在賈家固然好,林母對她比對三春都要親近,林黛玉對林母也是極為孺慕,但是,終究這邊是賈家,不是林家,林黛玉心思也頗為敏感,偶爾做客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但是長期客居,難免叫人有些不自在,賈府再好,也不是自個的家,如今想到來年就能父女團圓,林黛玉頓時只覺得天都變得高遠了許多。
林母自然能夠明白林黛玉的心思,這會兒也不多說,一邊惜春卻是說道:「林姐姐以後就要回家住了嗎,我們會想念林姐姐的!」
林母笑道:「回頭我經常叫人來接了你林姐姐過來便是了,反正你林姐姐的院子,就一直給她留著,到時候你們林姑父要是不許,就直接將你林姐姐藏起來,不叫你林姑父看見!」
三春都是抿嘴一笑,只道林母在跟她們說笑,不過,老實說,就算是林如海回了京,林黛玉只怕多半時間還是要住在賈府的,畢竟,林如海並無續弦之心,林黛玉需要一個女性長輩教導的話,林母就是最好的選擇。
林母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琢磨了一下之後,發覺林黛玉管家的課程也該開始了。
林如海進京之後,雖說家中有管家管事,外院的往來,林如海也能做主,但是管家理事之類的事情,總不能一直就是交給家裡的管家管事,難免他們會生出什麼想法來。
因此,等到林黛玉回去了,這些總該能夠上手才好。
林母這樣一想,很快便說道:「你們幾個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幾年,也得相看起來了!」
林母這邊一說,幾個女孩子都是紅了臉,林母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本是理所當然之事!女孩子家,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什麼女紅針鑿,其實都是小道,咱們這樣的人家,風花雪月什麼的,卻是過不了一輩子的,總該學著管家理事才行!」
林母盤算了一番之後,便道:「以後學堂那邊,功課減到半日便是,另外半天,你們就跟著大太太還有珠兒家的,先看著她們怎麼做,等回頭有些心得了,你們也學著上上手!別擔心出什麼岔子,都是自家人,就算有什麼麻煩,也不打緊的!」
黛玉惜春也就罷了,黛玉是個比較清高的性子,對這種事情並不如何感興趣,至於惜春,卻是年紀小,對這種事情的意義也不怎麼瞭解,聽了之後,也不過是覺得有些好奇有趣而已,迎春探春卻是驚喜不已,她們都是庶出,雖說嘴上從來不說,一向也就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整日里讀書寫字,跟姐妹們玩笑,到了林母這邊,哄著林母高興。實際上,哪有想不到自個將來的道理,只是女孩子家要矜持,平常不會開口就是了。
迎春探春最害怕的其實是賈家想要如同對待當年的元春一般,將她們送進宮參選,而不是給她們議親。如今說到讓她們學著管家,頓時都松了口氣,只怕確實是想著讓她們將來嫁個差不多的人家的,不是做人家正妻,學什麼管家理事呢?
林母也懶得多想,迎春探春可以說是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迎春是自個太冷漠,探春卻是太勢力,林母犯不著跟兩個不能自主的小丫頭計較,何況,她其實不打算插手迎春探春的婚事,她們上頭還有父母,自個這個祖母總是隔了一層的,至於她們未來如何,跟林母也就沒有太大干系了。
至於惜春的事情,也是難辦,惜春終究是寧府的人,林母養著她,卻未必真的做得了她的主。
反正如今林黛玉要學管家了,那麼,捎帶上三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至於史湘雲,她願意的話,也可以跟著,但是,她終究是史家女,這些出嫁之前的功課,自然得由史家那邊教導。何況,史湘雲巴不得多與賈寶玉多相處呢,賈寶玉聽說幾個姐妹除了讀書,還要跟著邢氏和李紈學管家理事,頓時就有些不樂意。
賈寶玉最是煩這等事情,他自個缺不了這等富貴,反正想要什麼,自有人送到他面前來,可是,他卻是恨不得自個身邊的女孩子,一個個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只知道陪他玩樂才好。
賈寶玉聽說之後,就跑去磨著林母,林母直接說了,幾個姐妹遲早要嫁人的,早學了將來出嫁之後就能用上,免得叫人糊弄了。
結果賈寶玉又開始發瘋,說什麼為什麼要出嫁,大家長長久久都在一塊兒不好嗎?
林母只覺得越來越不耐煩,林母對賈寶玉本來就沒有多少好感,原本不過是面子上裝著,反正她說幾句漂亮話就行了,如今賈寶玉卻是牽扯到了林黛玉身上,林母只覺得厭煩無比,耐著性子跟他解釋了幾句,說了你母親當年也是這般,你母親若是不出嫁,如何還會有你呢?總之就是不松口,好在史湘雲冒出來了,插科打諢糊弄過去了,賈寶玉很自然地在那裡將史湘雲當做心靈垃圾桶,絮絮叨叨了起來,史湘雲卻不覺得厭煩,反而將賈寶玉哄得很快笑灼顏開,兩人樂呵呵地玩樂去了。
☆、第59章
等到王氏發現自家兒子跟史湘雲快要形影不離的時候,已經到了年根上了。
不是王氏不關心賈寶玉,實在是她無暇他顧,林母那邊教訓了她一通之後,勒令她要在臘八施粥之前準備出足夠的佛米佛豆出來,好送到鐵檻寺,水月庵,清虛觀那邊,施給那些冬日里吃不飽穿不暖的貧苦百姓。
尤其,林母拿著薛家薛蟠打死人的事情,很是冷嘲熱諷了王氏一番,王氏差點沒嘔出血來,嘴上說什麼,咱們這樣的人家,打死個把人又怎麼了!
林母直接就是冷笑,你打死自家的一個家奴自然啥事也沒有,按照這年頭的律法,頂多就是罰點銀錢的事情,若是這個家奴罪有應得,更是連罰銀都不會有,再不濟,也就是叫人嚼舌說一聲酷厲罷了!問題是,薛蟠打死的是什麼人呢?那個馮淵可不是尋常的百姓,可是鄉紳之家出身,什麼叫做鄉紳,準確來說,賈家在金陵,真要論起來,也不過就是鄉紳一流。這樣的人家,將人家的主人打死了,如何是什麼小事。
林母說話很是不客氣,直接就道,賈家可容不下一個拿人命不當回事的兒媳,她若是真這般想,那麼,便是不顧賈家跟王家多年的親戚關係,賈家也不敢要她這樣一個兒媳了。
王氏最終自然是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在佛堂跪經祈福,加上賈政聽說了消息,又是訓斥了她一番,尤其賈政在有人刻意的引導下,發現了王氏整日里使喚賈環抄經,更是大發雷霆,怒斥王氏不慈不仁,王氏只覺面上無光,最終窩在榮禧堂後頭的小佛堂裡頭,平常幾乎就不冒頭了。
賈寶玉也是個沒心沒肺的,林母說了王氏在佛堂跪經祈福,賈寶玉便也不多問了,也想不到去探望王氏一番。反正如今賈政不管他,反而將心思放到了賈環身上。賈環之前被王氏逼著抄經,他這個年紀,也不懂佛經的意思,反正不過就是照貓畫虎,依著葫蘆畫瓢罷了,對於佛經裡頭的那些經義,那是一竅不通的,倒是寫的字卻是頗有些模樣了。
賈政瞧了自然歡喜,擔心這個庶子叫佛經給移了性情,不許他再沾惹這些了,然後就每天盯著他讀書練字。
小孩子家,哪有天生喜歡念書的,趙姨娘又不是李紈,她也不懂什麼讀書不讀書的,在她看來,賈環是榮國府的主子,將來自然能夠分到萬貫家財。何況,他要是想要做官,如同賈璉一樣,府裡頭捐一個官就是了,何必苦讀呢!
在趙姨娘心中,讓賈環讀書可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多出來的月例錢財,她對賈環也是這麼說,如此一來,賈環這個年紀,如何明白讀書的重要性。小孩子喜歡的自然是玩樂,被賈政逼著讀書,自然是不怎麼樂意的,只不過賈政一向嚴厲,賈環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最重要的是,賈環其實資質有限,真要算起來,比賈寶玉實在差遠了,因此,老實說,效果不是很好。賈政也不是什麼名師,並沒有多少耐心,不免心中失望,越發暗恨賈寶玉不爭氣。
只是賈寶玉如今根本不能跟他提讀書的話,一說到這事,他就能嚇出病來,賈政再如何,也不能在死了一個賈珠之後,還拿賈寶玉這個嫡子不當回事,因此,難免有些灰心,因此,對賈環那邊也松了下來,賈環簡直是如蒙大赦。
王氏那邊因為賈政對賈環的上心,因此,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時間關心賈寶玉那邊如何了,只得變本加厲地折騰趙姨娘。趙姨娘也是無奈,王氏總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她一個奴婢提上去的賤妾,又能有什麼辦法,賈政一向擺著一副端方的面孔,只要符合規矩,不影響他紅袖添香,他是不會多管的。
因此,王氏發現自個不過疏忽了一番,史湘雲已經跟賈寶玉形影不離,府裡頭已經有傳言,說是老太太那邊已經跟史家說好了,日後的寶二奶奶應該就是雲姑娘了。
王氏差點沒氣死,史湘雲那個克父克母的喪門星哪裡配得上自個的寶玉!對林母更是心中生恨,只是一時間卻是無可奈何。這年頭,女人能夠依仗的無非就是娘家,丈夫還有兒女。
王家那邊礙於王氏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很難在這種事情上為王氏撐腰。何況,王家人一個個還算清醒,並不會如同賈家那般,真將賈寶玉當做什麼寶貝鳳凰蛋兒,史湘雲的出身,嫁給賈寶玉,那絕對是綽綽有餘,王氏能找到比史湘雲更好的選擇嗎?顯然可能性不大!賈寶玉要是爭氣也就算了,偏生看賈寶玉的樣子,就算有些才學,估摸著也是大器晚成的類型了,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至於丈夫,賈政的觀念從來跟王氏不一樣,就像是王氏想要給賈珠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勳貴之後,偏生賈政看重的卻是李守中的女兒李紈,嫁妝沒幾個,還是個克夫的!何況,賈政從來不會明面上駁了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只要有個合適的理由,這事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兒子,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賈珠死了,賈寶玉年紀還小,能頂個什麼事,王氏只恨不得將最好的都給賈寶玉,也不會叫賈寶玉多費半點心思。
元春如今更是差不多廢了,在宮中空耗年華,王氏偶爾想起,恨不得痛哭出聲。王氏當年深信自家女兒能做王妃,因此才忍痛將女兒送去參選,參加的還是小選,哪知道,最後各方角力之下,元春成了犧牲品,別說什麼側妃了,就撈到個女史的官位,這算個什麼,這等低品的女官,在宮中一抓一大把,誰都能欺負一下,王氏雖說更看重兒子,但是元春也是她生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除了心疼,她根本無能為力。
王氏不過是個五品的誥命,沒有林母的帶領,逢年過節連進宮給宮中的主子請安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有機會去見自個女兒了。以前的史氏,還會跟王氏一起往宮中送錢,疏通關係,好叫元春日子好過一些。換了林母,林母自然是巴不得叫元春自生自滅,最多過個幾年,去求個旨意,將元春放回來,到時候,一個大齡的女子,無非就是找個人家低嫁,或者是乾脆給人做填房繼室的命。
王氏哪怕依舊相信元春的貴命,但是,想到女兒如今在宮中吃的苦頭,王氏就是心如刀絞。
總之,王氏縱然心中有著千般的無奈,萬般的想法,沒人支持,她也是無可奈何,她這邊才在屋裡說了幾句史湘雲命硬的話,那邊就被林母提溜過去訓斥了一番。王氏想要叫下人傳播點流言什麼的,但是,她如今明顯失勢,哪怕老太太依舊寵愛賈寶玉呢,但是,賈寶玉明顯更親近史湘雲啊,自古以來,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事情比比皆是,誰知道媳婦跟老娘起了衝突,賈寶玉更傾向於誰?說不得將來就是寶二奶奶當家呢,何苦這時候就把人給得罪了呢?
因此,王氏這邊暗示了下去,下頭的人嘴上答應著,回頭要麼陽奉陰違,要麼直接就跑到林母那邊告了密,總之,王氏這邊簡直是諸事不順。
而那邊,薛家那邊也過了一個淒惶不安的新年。
薛蟠是個傻大膽,雖說背了人命官司,薛王氏也是拘著他,不許他到處亂跑,薛蟠卻也沒什麼畏懼之心,也沒什麼後怕之感,依舊大大咧咧,嘴上連個把門的都沒有。
薛蟠之前見SE起意,將英蓮給強買了回來,英蓮的確好相貌,但是,因著她的緣故,導致薛蟠吃了人命官司,無論是薛王氏還是薛寶釵,對英蓮心中都是沒什麼好感,有著遷怒之心的。雖說明面上母女兩人都很和氣,但是英蓮從小被拐賣,最是能夠感受人心好惡的,因此,難免有些戰戰兢兢,畏畏縮縮。
薛蟠自然覺得不甚痛快,何況,他又不是什麼能夠從一而終的性子,不可能就守著英蓮一個人,覺得英蓮無趣了,自個又不能出去,便又叫下人請了當地有名的戲子或者是當紅的花娘上門取樂。瞧著英蓮連薛蟠也守不住,薛王氏跟薛寶釵只有更瞧不上英蓮的,要不是薛蟠還算是稀罕她,母女兩個恨不得將這個禍根再遠遠給賣了。
薛蟠倒是能吃能睡,雖說拘束了一些,但是依舊沒心沒肺,玩得痛快,但是,人在外頭,哪有家中方便,臨近新年,便是那些窮得叮噹響的苦力,也要回家團聚,結果他們母子三人卻只能在客棧中停留,雖說對外有著合適的理由,但是,外頭難免有人嚼舌根,畢竟,這年根上,就算是離得比較遠,也該加緊趕路,回家團聚才好,誰像他們這般,不慌不忙,還在客棧長留的,這裡頭自然有些叫人惱火的猜測。
薛王氏終究是女流,也沈不住氣,只有再寫信詢問賈家王家事態如何,心中惶急不安。而薛寶釵這邊也是無奈,她既然是頂著小選的名義進京,自然是在內務府那邊已經掛了名,若是在外頭耽擱太久,難免有些妨礙,薛寶釵卻是有著青雲之志的人,一心想著進宮,將來好做人上人,因此,雖說面上不顯,實則心焦不已,結果胎里帶來的熱毒又犯了,不得不取了一粒冷香丸才壓住,對著薛蟠,心中又是親近又是怨恨,原本頗有些圓潤的身量也有些消瘦了下來。
☆、第60章
而王子騰那邊,這會兒其實已經找通了門路,依舊找的是賈雨村。
賈雨村在京中賦閒了一陣日子之後,就在甄家的舉薦下,先是在六部混了個差不多的職位,如今正好輪到金陵知府任期將滿,甄家那邊直接使了力氣,將賈雨村送到了這個位置上。
甄家也是金陵大戶,跟賈王史薛四家也是相熟的。甄家原本也算不得煊赫,開國的時候,落後了一步,最終也沒混個爵位,甄家那位老祖宗另辟蹊徑,直接就想辦法進了內務府,雖說聽起來不好聽,那就是跟皇帝的家奴沒什麼區別。
但是內務府這種地方,最是油水豐厚不過。畢竟,所有給皇帝乃至整個宗室準備的東西,都得在內務府過一次手。別說對那些偏遠的宗室,不得寵的皇親,即便是皇帝,內務府也是習慣於糊弄的,什麼一個雞蛋一兩銀子,一條褲頭補一下就要幾千兩的事情,從來都是有著悠久歷史的。
甄家真正發家,就是從內務府開始,那位奉聖夫人原本自家丈夫也有個小官職了,雖說沒能給她求個誥命,不過也是官太太,結果聖人那會兒宮中連續好幾個皇子公主出生,內務府那邊一時半會兒湊不齊生辰八字還有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乳母,當時奉聖夫人的公公正在內務府任職,那時候,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將兒媳婦送進了宮。
時也命也,奉聖夫人得以侍奉當時還是個尋常皇子的當今聖人,又陪伴著聖人渡過了很長時間比較艱難的日子,當今後來直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言道:「此乃吾家老人!」從此奠定了奉聖夫人超然的身份。
甄家那些年在內務府經營,也就是那時候,就跟賈王幾家搭上了關係,甄家後來能夠一帆風順,其實也缺不了賈王幾家的幫忙,互相之間也曾有過聯姻,雖說並非嫡支,但是勉強也算是姻親了。
甄家如今捲入了奪嫡之中,自然更是得拉攏朝臣,原本就跟甄家有親的人家自然也不會放過。
王子騰算是四大家族裡頭最出息的一個,甄家那邊自然沒漏過他,只是王子騰一向是個狐狸一樣的人物,甄家那邊若是沒有切實的好處,王子騰反正就是滑不留手,既不明確表態,也不肯得罪。
因此,如今,甄家想著在金陵安插個自己人,因此將賈雨村送上了金陵知府的位置,妙的是,賈政那邊被甄家說動,又見得了賈雨村其人,覺得他才學極高,又精於官場事故,因此,直接就口頭上跟賈雨村聯了宗。
如今賈雨村即將赴任金陵知府,薛蟠的案子自然也就落到了賈雨村手上。
薛家沒了通政司的差事,自然是沒有太大價值的,至於薛家的錢財什麼的,甄家還真未必看得上,薛家真正的家財在於他們的生意,而甄家又不擅長這個,甄家扶持的那些鹽商,手面可比薛家還要闊一些。問題是,薛家跟賈家和王家都算得上是親戚,當然,最主要是王家,薛蟠是王子騰的親外甥,這就很有價值了。
因此,賈雨村赴任之前,甄家那邊就給了他暗示,讓他到任之後,就將這個案子給結了,也算是給王子騰賣了個人情。同樣,也是抓住了王子騰的一個把柄,日後若是王子騰想要翻臉,這事翻出來,王子騰也沒好果子吃。
王子騰那邊也不是什麼蠢人,知道接任金陵知府的是賈雨村之後,心中就差不多明白,薛蟠的事情算是過去了。雖說有些頭疼甄家這個人情該如何還,但是心裡頭卻也有數,他卻是不可能為了薛蟠這個外甥,將自家給賠進去的。
雖說心裡有了底,就等著賈雨村去赴任了,不過,王子騰本來就有心給薛家一個教訓,因此,並沒有事先給薛家那邊說,倒是叫薛家母子三人一個年過得很不是滋味。
林母在知道賈政竟是與賈雨村聯了宗之後,也沒有什麼反應,反正這事不過是口頭上一句話而已,又沒有改族譜,落到紙面上,官府那邊也沒有記檔,即便賈雨村膽大包天,做出什麼連累九族的事情,跟賈家也不會有太大干系。再有就是,賈政識人不明,日後叫賈雨村反咬一口,對林母來說,只有覺得痛快的份。反正賈雨村不是自家兒子舉薦的,那麼,即便是有什麼麻煩,也牽扯不到林如海頭上。
這個年賈家依舊過得算不得熱鬧,最主要就是,少了賈璉他們兩口子,沒有王熙鳳插科打諢,賈璉忙前忙後,難免清靜了不少。
賈璉他們兩口子在外做官,因為不過是七品的小官,也沒有必要年年進京述職,等到三年任滿的時候,再回京去吏部也就罷了。因此,夫妻兩個不過是早早寫了信,又命人將年禮送了回來。
賈璉如今在外頭好歹也是個百里侯,一方父母,上頭雖說還有上司,但是,府城離得遠,人家也不會天天盯著你,因此,賈璉的日子其實還是比較好過的。
賈璉自然沒有做官的經驗,不過,這年頭,誰天生就會做官了,很多讀書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估計比那說什麼「何不食肉糜」的也強不到哪兒去,不過,科舉出頭之後,照舊能夠當官,多半也不會出什麼岔子。尤其,他赴任經過揚州拜見林如海的時候,林如海直接找了兩個師爺幕僚,塞給了賈璉。
有這兩人從旁協助,賈璉自然沒多久就上了手。在榮府的時候,他只能跟著跑跑腿,如今卻能自個當家做主了,很快就享受到了其中的樂趣。他畢竟是大家出身,對於那些蠅頭小利並不在乎,因此,自然不會如何盤剝下頭的草民,再有,賈家本就是江南大族。雖說這年頭有規矩,說什麼官員不能在原籍任職,不過,金陵跟那邊雖說不是一個省,卻也離得不遠。賈璉一開始覺得下頭那些人不怎麼順手,乾脆直接寫信到金陵,從賈家旁支族人中挑選了一些人過去幫忙。
賈家族人那是什麼樣的德性,硬是以毒攻毒,將原本那些盤根錯節的胥吏折騰得苦不堪言,最終只得老老實實低了頭,不敢再陽奉陰違,跟賈璉作對了。
賈璉這一年考評雖說沒混到卓異,卻也混了個上等,自然是躊躇滿志的時候。至於王熙鳳,原本在家的時候,只有她捧著別人的道理,下頭那些婆子當面捧著她,背地裡頭卻是多有嚼舌的。如今,當地的那些鄉紳大戶,還有下頭小官小吏家的女眷,卻是爭先恐後地討她喜歡,王熙鳳很是享受了一番眾星捧月的味道。
雖說那邊比起京城,根本就是鄉下地方,並不如何繁華,消息也算不得靈通,但是夫妻兩個都覺得頗有些得意之處,自然都生出了樂不思蜀之心,與其在榮國府那邊伏低做小,不如自個當家做主呢!
夫妻兩個雖說原本因為之前的事情生出了一些齟齬,不過,如今王熙鳳也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了,自然不會去插手那些不該插手的事情,免得耽誤了賈璉的前程。她本身是極為能幹,長袖善舞的性子,又善於持家,將他們手頭的產業打理得妥妥當當,著實是賈璉的賢內助,那邊的官員知道了王熙鳳的作為,都是對賈璉頗有些羨慕嫉妒恨的,畢竟,這麼能幹又很拿得出手的媳婦可不多見。
賈璉對王熙鳳自然也是頗有情誼的,如今王熙鳳這般,兩人感情竟是如同當年新婚時候一般,好得蜜里調油,臘月的時候,王熙鳳只覺有些腸胃不適,胃口不開,找了大夫一摸脈,竟是懷上了,叫賈璉喜得跟什麼似的,正好也到了送年禮的時候,因此,直接又寫了一封信報喜。
林母盤算了一下時間,王熙鳳懷的大概還是那個小名叫巧姐的丫頭,林母對巧姐可沒多少印象,王熙鳳很少帶這個孩子出來。不過,哪怕是為了看到王氏那個儼如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林母還是很大手筆地叫下頭準備了一大堆的東西,什麼補品衣料,送子觀音,百子千孫圖,百子帳什麼的,幾乎裝了半船的東西,大張旗鼓地送了過去。王氏急得乾瞪眼,一方面擔心王熙鳳生出個兒子來,大房有後,另一方面,又是暗恨林母竟是這般大方,給了賈璉夫妻兩個那麼多好東西。
再有,就是賈璉送來的年禮,給賈赦夫妻兩個的還有給林母的,都很是豐厚,然後給三春黛玉的卻是差不多,黛玉甚至還多了兩樣,畢竟,賈璉在江南那邊,的確是受了林如海不少照拂。至於給二房的,卻是只能說是過得去了,看著中規中矩,沒什麼差錯,但是卻也算不得用心,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敷衍了。
即便是賈政都能看出來,這禮單上的親疏之分,何況是王氏,王氏慪得不行,當著林母的面,就忍不住說了幾句酸話。
林母當時臉色不變,嘴上卻是看著輕描淡寫,實際上卻很是打了王氏的臉,王氏雖說不算什麼聰明人,但是也聽出了林母的言外之意,更是恨得咬牙。看著賈寶玉還一副沒心沒肺,還在那裡纏著林母,問鳳姐姐什麼時候回來的樣子,王氏陡然生出了一些灰心之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