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刻的光陰,流失的時間
在倖存者基地休養了幾天,大家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信子向加圖爾特告辭。
加圖爾特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一頭柔順的金髮被他撓得像是一把金黃的稻草。
「抱歉呐,在這裡也沒有好好照顧你。」
那只*的大狗蹲在信子的腳邊,不舍地磨蹭著信子。信子低頭看著狗狗,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基地裡沒什麼吃的,這個笨蛋居然想要宰了他的軍犬給信子他們補身體,如果不是信子阻止的話。大狗因為信子的救命之恩非常喜歡她,在基地修養的這幾天一直都緊緊跟在信子的身後,活脫脫一隻狗保姆。
「可是……」看著信子只有□歲的身體,加圖爾特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在你真正□歲的時候,我也同樣……」
信子打斷他的話,笑著跑向收拾著行李的同伴們。「總之,再見啦~」
「還是老樣子啊。」加圖爾特站在原地沉默了半天,最終只是看著她的背影笑了。
大狗看了看他的主人,又看了看信子的背影,發出數聲不同于平時,顯得有些迷茫的叫聲。它叼著加圖爾特的褲腿往信子的方向拖,似乎是在叫他的笨蛋主人追過去。
加圖爾特蹲下來抱住大狗的脖子,狠狠揉著它的腦袋。「笨狗!」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又念了一句「笨狗」。
這是小時候的信子對他的稱呼,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叫過他了。基地上千人的性命都背負在他的肩膀上,他不再是那只為一個人活著的笨狗了。所以,不可以再靠近。
光陰被銘刻在心中,時間卻在改變著現實。他的現實已經成為過去了。
一直注視著信子的澤田綱吉自然看到了加圖爾特望過來的眼神,他接住向他跑過來的小女孩,把她抱起來。他將頭放在信子的肩膀上,在她耳邊用溫和的聲音輕喚她的名字:「信子?」
「嗯。」信子環抱住他的脖子,軟軟的髮絲蹭得綱吉的臉泛起微微的癢。
「你和加圖爾特先生說了什麼?」
「我在和他說再見啊。」信子眨了眨眼睛,又補充了幾句:「還有提醒他注意白蘭。我們的蹤跡已經被白蘭發現了,我擔心白蘭會對這個基地使用武力。」
綱吉:「武力?可是這種時候全人類不是應該團結起來一起抵抗喪屍嗎?為什麼白蘭要這麼做?」
信子用同樣疑惑的聲音回答他:「我也不知道啊。」
無法理解,無法認同他的做法,只憑著自己的喜好便要全世界陪葬。同時,又覺得他很可憐。明明是這樣一個強大的、讓她恨到骨子裡的人,她卻又在莫名其妙地同情他。其實她自己也是個怪人吧。
*
全體都站在了印痕的範圍內,信子還在對著她的手指發呆。
獄寺隼人:「信子小姐?」
信子吃驚地抬起頭,發現大家都看著她。「誒,都過來了嗎?」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歉意道,「抱歉,稍稍有點走神。」
她右手中指上的那道黑色傷痕現在已經被一圈銀色的指環取而代之了。這個材質和這個輪廓——彭格列在自我修復。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在時空隧道裡大家都安安靜靜的,狹小的空間內只有雲豆的並盛校歌清脆悅耳。
這次到達的地點是一處居民宅。
房子裡佈滿塵土和蛛網,掛在衣架上的外衣用手指輕輕一碰就變成了碎片。信子拿出時間之軸,現在的時間是2006年,她十六歲的時候。
從窗口看了一眼街道,雲雀恭彌的眼神凝成冰霜,他從二樓的視窗直接躍下,蓬鬆的黑髮在風中搖曳。
山本武的笑容也從臉上消失不見,他用那雙在沒有笑意時就會格外銳利的仿若刀刃的眼睛看著窗外,聲音裡帶著幾乎察覺不到的顫抖。「這裡是——並盛。」
幾天前熱鬧的街頭如今已經荒蕪,道路上長滿了雜草,所有的一切都布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宣告著無聲的悲涼。所謂滄海桑田,不過如此。
「這裡只是平行時空而已。」臉色蒼白的信子扯出一個笑容,「不是你們的並盛哦。」
「你們」嗎?可是這裡是信子的並盛吧。澤田綱吉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沉默不語。不想要看到她努力微笑的樣子,這種時候,就不能稍微軟弱一點,坦誠地哭出來嗎?還是快點轉移她的注意力吧。澤田綱吉揉了揉鼻子:「那個,我剛才看見頂樓上的蓄水設備還在正常運行,浴室大概可以用,信子和庫洛姆要不要先洗澡?」他的目光無措地遊移著,尋求同伴們的幫助。
「喲西,我現在就去打掃浴室。信子小姐你等一下!」獄寺拿出掃把和抹布沖進浴室。「咻」一下又躥出來,獄寺隼人用手拉住山本武的後領,把他拖進浴室。「喂,你這個傢伙別想偷懶。」
山本:「嘛嘛,我會幫忙的啦。」
澤田綱吉:「我也來幫忙。」
從澤田綱吉走進浴室後,摔倒的聲音,打碎東西的聲音就沒停過。
「真是的……」無奈的同時,她也覺得心裡的痛苦被這些孩子帶給她的感動代替了。
「信子醬,給你。」庫洛姆捧著換洗的衣物,把一支開得正好的迎春花遞給信子。
這裡的季節是冬季,哪來的迎春花?信子接過迎春花,用手指撫摸細膩的花瓣,絲絲縷縷的青霧纏繞住她的指尖。六道骸坐在幻化出來的高腳椅上,沒骨頭一樣懶散地靠著椅背,眯著眼睛看著窗外衰敗的街道。他在信子的目光□體一僵,卻就是不肯轉過頭和她對視。庫洛姆眨巴著大眼睛,看了看六道骸,又看向信子,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目光柔和至極。
明明上一刻才說過了「我不是小孩子」這種話,結果下一刻就被當成小孩子安慰了。明明是想要笑的,眼淚卻不小心掉了下來。信子抱住庫洛姆的腰,鼻音濃重。「庫洛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大家擔心的。」
「那個……信子醬。」庫洛姆不善言辭,她輕輕地抱住信子,學著在電視裡看過的母親哄孩子的動作輕柔地拍著信子的背。「我不知道該怎麼和別人說話,因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可是自從和骸大人在一起,和大家在一起以後,我覺得不會說話也不要緊,因為大家都是很溫柔的人。就算是語言無法說明,大家也都能夠理解。呐,我很喜歡大家,也很喜歡信子。所以,所以想要難過也沒關係,我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庫洛姆因為這些話羞紅了臉,卻還是很勇敢地把她的心情傳達給信子。
「……嗯。」信子抹了一把眼淚,頂著滿臉的淚痕微笑了。「我也喜歡大家,喜歡庫洛姆。」
從浴室裡出來,只聽見了信子後半句的澤田綱吉眼皮一跳,頭頂上飄來一朵烏雲,刺眼的閃電一瞬間將他變成焦炭。那個「喜歡庫洛姆」是什麼意思啊喂!我只是去打掃浴室而已這是什麼神展開!
「啊,他們把浴室打掃完了。」信子拉住庫洛姆的手,一蹦一跳地往浴室裡走。「庫洛姆醬,我們去洗澡吧~」
「等,等一下……」綱吉失意體前屈狀跪在地上,他朝信子伸出手,卻被狠狠觀賞的浴室門打了回去。
「心好累……」
他這算引狼入室嗎?算嗎?算嗎!
*
等女孩子們洗完了澡出來,差點牆壁撓出個洞的綱吉立刻撲到信子面前。
剛剛洗完澡的小女孩看起來更加可口,臉蛋因為熱力迴圈而變得格外粉嫩,身上也傳來一陣陣沐浴後的清香。
「信子,我……」綱吉看了她一眼以後就連忙把視線調開。
「今天我要和庫洛姆一起睡,我們現在去打掃房間啦。」信子對綱吉甜甜一笑,轉頭對庫洛姆說,「庫洛姆,我們今天來開睡衣party吧~,就我們倆個。」
庫洛姆低著頭小聲地嗯了一聲,澤田綱吉卻清晰地看見了她泛紅的耳根。
「那個,信子……」門再次擋著澤田綱吉的面關上,他被撞到了鼻子。癡癡地盯了緊閉的門半天,澤田綱吉內牛滿面,繼續撓牆。
「十代目,你還不去洗澡嗎?」女孩們洗完以後就是男孩的洗澡時間了,獄寺本來想讓綱吉第一個洗澡的,可是澤田綱吉卻跟著信子和庫洛姆去了二樓,只得作罷。
原本把耳朵貼在牆上的澤田綱吉身體一僵,傻笑著轉過頭。他見獄寺換上了睡衣,頭髮也濕漉漉的,有些驚訝時間居然過得這麼快。「大家都洗完了嗎?」
「六道骸那傢伙進去很久了,現在應該洗好了吧?」獄寺隼人想了想,回答他。
「那我也去洗澡好了。」澤田綱吉在這裡偷聽了半天,只聽見女孩們細細的說話聲,至於是什麼內容,他倒是一點也沒有聽清。他沮喪地站起來,打算洗過澡以後再來一戰。
只是變態的行為而已,別說得這麼英勇。==
等綱吉拿了睡衣走到浴室門口時,六道骸剛好打開浴室的門,大股大股雪白的蒸汽從門裡湧出,六道骸站在水霧裡,□的身體竟是比霧氣還要白上幾分。
只在腰上裹了一張浴巾的六道骸見了澤田綱吉,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頭。
「……骸。」澤田綱吉表情空白。
「嗯?」六道骸語音上揚,硬是把這個單純的音節拖成了曖昧不明的音調。
綱吉皺著臉:「樓上還有女孩子,你穿成這樣不太好吧?」
「kufufu……所以說,你至今都沒有和那個丫頭表白成功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奇怪啊。」六道骸拍了拍澤田綱吉的肩膀,悠閒地走遠。
綱吉:「……」我這是被嘲笑了嗎?
在六道骸凹陷去的脊背中央,綱吉看到了一個方塊形狀的細小刺青。骸那傢伙,果然是不良少年啊。他在心底默默感歎。
☆、變態其實也是超級可憐的憐啊
「雲雀那個傢伙八成跑到學校去了吧。」獄寺隼人撇了撇嘴,把大門仔細地鎖好。從中午到晚上,他們都沒有看到一隻喪屍,但是還是不能放鬆警惕。
「哈哈,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山本武找了個還算乾淨的角落坐下,取出時雨金時慢吞吞地擦掉上面的血跡。
樓梯上一個小小的物件吸引了獄寺隼人的注意力,他彎腰撿起那只看上去年頭久遠的項鍊墜,越看越熟悉。這不是他的東西嗎?可是臨走前明明謹慎地鎖進了保險箱裡。
他打開項鍊墜的蓋子,裡面的照片果然是他和他母親的合影。一向凜冽的碧眸化作兩汪溫柔的深潭,他隔著相片前的玻璃觸摸著他母親的面容。
「媽媽……」
山本武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獄寺隼人。「獄寺,你在說什麼?」
獄寺隼人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心虛,他慌裡慌張地把墜子塞進衛衣的口袋裡,沒好氣地開口:「擦你的劍吧,棒球白癡。」
山本已經把劍擦乾淨了,他把劍背回身後走到獄寺跟前,好奇地詢問:「你把什麼東西藏起來了?」
「要你管啊!」獄寺把他的臉推開,哼了一聲從樓梯上走開。他走的步子又疾又大,口袋裡的吊墜竟然被顛簸出來,被山本一手接住。
山本看了看手上的墜子,疑惑道:「這不是信子的吊墜嗎?」
正打算搶回吊墜的動作頓住,獄寺擰眉。「信子小姐的?」
山本武看著獄寺點了點頭。「她一直都把這個帶在身上,看上去很寶貝的樣子。」
「一直?」這麼說來的話,信子小姐確實一直戴著這種形狀的鏈子。他的吊墜也是一直在他身邊的,那麼信子小姐的這支……啊,是那個大人獄寺的!從十年後的蠢牛那裡得知,無論哪個平行世界的他都是和十代目在一起的。而信子世界的獄寺隼人卻是一直和她在一起……信子小姐和十代目相似的長相以及言談間對彭格列的熟悉……本來無關緊要的一點卻捅破了窗戶紙,獄寺隼人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趁庫洛姆睡著,溜出據點走在街道上的信子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小心翼翼地感知了一下周圍的動靜,直到什麼都沒發現才放下出鞘的偃月。
十四歲那年她回過並盛,媽媽的屍骸就是在那時候被她親手葬在澤田宅的庭院裡的。
躍過爬滿藤蔓的圍牆,她蹲在牆頭上一眼就看見了院子裡那個瘦瘦小小的土包。她用來做墓碑的木頭竟然發了芽,長成了一棵挺拔的小樹。當年親手刻下的字停留在樹頂,被鬱鬱蔥蔥的樹葉遮蓋得看不真切。
踮了半天腳也沒有夠到樹頂上的刻痕,信子沮喪地將額頭抵在樹幹上。半晌,她才氣鼓鼓地瞪了一眼那幾道刻痕,對著母親的墳墓笑了。
「媽媽,信子現在已經變得很堅強了哦。」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透過陰霾的雲層,撒下溫柔的光華。
「媽媽,你做給我的小熊被我弄丟了。等我集齊了七的三次方,你再做給我,好不好?拉鉤哦。」她扯下一根樹枝,把小指姆纏在枝葉間輕輕搖晃。
「勾手指,勾手指,騙人的人要吞千針,切掉小手指。」
夜風吹來,整棵樹都在沙沙作響,像是在回應她一般。信子打了個哆嗦,裹緊了身上的軍裝。
直升機的轟鳴驚動了守夜的山本武和獄寺隼人,直升機打著燈光,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人。而那束燈光也暴露了直升機的位置,照清了機身上的標誌。
「是密魯菲奧雷的標誌!」獄寺和山本一下子警惕起來,他們叫醒了睡著的人們,卻發現信子和綱吉都沒有呆在房間裡。
在澤田宅的信子自然也注意到了格外顯眼的直升機,那束燈光追著她,不管怎麼隱蔽都沒有用,信子猜測直升機上應該是配備了熱成像儀這類的東西。她乾脆也就不躲了,大大咧咧地站在燈光下。刺眼的光亮讓她眯起眼睛,不過她到是看清了那架直升機把一個正方形的集裝箱扔了下來。
一集裝箱的喪屍?信子抽出偃月,嘲諷地笑了笑。從義大利大老遠地跑來,一路上要躲避喪屍鳥和複雜的氣候,還要考慮到油量儲備的問題,就為了送過來一箱新鮮的喪屍,這也不是白蘭做不出來的事情。這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就連她都不確定她會在哪裡出現,白蘭又是怎麼掌握她的行蹤的?
集裝箱的門在自動控制系統下打開,冷氣從門裡冒出來,從裡邊走出一個濕漉漉的少女。她的眉梢還掛著碎冰,不過碎冰很快便融化成了水,順著少女秀美的輪廓流下來。
如果不是那雙看不見瞳仁只剩下眼白的眼睛,信子差點就把她當成人類了。
正當信子為這只女喪屍驚疑不定的時候,那只喪屍卻突然消失在了信子面前。耳後半米處突兀地出現了風聲,信子不及轉身,勉強用刀擋住。女喪屍的手指上突出了十根彎刀一般鋒利的尖爪,在信子擋下她的攻擊以後,那爪子竟然像貓兒的一樣收了回去。
能力是瞬移外加動物化嗎?信子揮出的刀再次落了空,抬眼看見了那只喪屍臉上得意的表情。她居然還有智慧!這只喪屍完全不符合她所知道的進化喪屍的特徵,她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只喪屍擁有不可思議的愈合速度,前一秒信子才砍下她的左手,可是下一秒那只左手居然就復原了。復原的左手不再具有皮膚,只是一層隆起的肌肉,卻是比之前更加有力更加危險。
最糟糕的是,信子的身體開始失去力氣了。和這只喪屍戰鬥得越久,她就覺得腦袋越來越疼,身體也越來越僵硬。
在那只喪屍的身體裡,一顆灰不溜秋的隕石正無聲地往外輻射著非七射線,雖說信子現在的身體還不完全是彩虹之子,但她受到的影響也不可謂不大。
到了最後,信子終於無法動彈了。被她將四肢全都砍了個遍卻又再次生長出四肢的女喪屍惡狠狠地將她撲倒在地。尖銳的爪子輕輕劃過信子的臉蛋,那只女喪屍卻沒有立即咬上一口。白蘭的命令和喪屍的本能在鬥爭著,她一會兒目露凶光想要咬向信子,一會兒又抬起頭拖著信子的頭髮想要把她拖進集裝箱。多虧了她的猶豫,在她迷茫的一瞬間,一束耀眼的炎流擊中了她,喪屍在光芒中消失不見。
「X-burner!」
那時她最熟悉的聲音。
在光和影亂竄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信子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集裝箱裡並不單單只裝了一隻變異的喪屍,還封存著數十隻爬行者。經過和變異女喪屍的一番糾纏,凍著他們的冰塊已經融化了。澤田綱吉顧不上查看信子有沒有被抓傷,且戰且退。這一退居然就退到了並盛川,最後一隻爬行者被他燒成灰飛,綱吉松了一口氣,正準備帶信子回到大家身邊,誰知腳下卻踩了個空,掉進了冰涼刺骨的河水裡。綱吉本來就不太會游泳,再加上還要護住懷裡的信子,自然就越發手忙腳亂。在混合著冰塊的河水衝擊下,他們被水流帶得離岸邊越來越遠。
寒冷的水流快速帶走身上的熱量,澤田綱吉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看著懷裡臉色慘白的小女孩,視線一陣模糊。
至少得把信子帶到安全的地方去。意識已經開始渙散,可澤田綱吉的身體仍然在潛意識地遊動著。
*
光線照在眼皮上,閉著的眼睛看見了一片暖紅。潺潺的水流聲似乎還在耳邊作響,信子猛地睜開眼睛。
一隻高度腐爛的喪屍正位於她的正上方,似乎是在思考著該往哪裡下嘴。
信子被嚇了一跳,伸手就去拔劍,卻發現自己現在的力氣最多能夠動一動手指。
那一瞬間,她的腦袋裡閃過了澤田綱吉的笑容。那天他們倆在屋頂看月亮,她不小心摔了下去,他竟然也傻兮兮地跟著跳下去了。比起一點傷都沒有的她,他摔斷了腿。明明很怕痛的人卻沒有掉眼淚,只是看著她笑了,「還好是我。」他當時那麼說。
她大概永遠都忘不掉他那時候的表情,明明痛得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為了安慰她,卻還是很努力地笑著,看上去傻透了。
「你醒了?」可是出乎信子意料的,喪屍並沒有吃了她,而是開口說話了,雖然聲音很難辨認。
這是她遇見的第三只能夠說話的喪屍。
信子這時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面前這只喪屍。她的皮膚緊緊崩在臉上,似乎只要一碰就會變成碎片掉下來。乾枯的黑髮勉強能夠遮住頭皮,少得可憐。她穿著一件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連衣裙,胸部的脂肪已經幹煸下去,但還是能看出她是女性。
「你是……」信子剛開了口,耳邊就傳來一聲低吟。她扭頭一看,面如金紙的澤田綱吉皺著眉頭,眼睛緊閉,正在不停地打著哆嗦,嘴裡正語無倫次地說著胡話。她忙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卻發現他的溫度低得嚇人。信子撐開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正在放大。信子俯□去聽他的心跳,卻發現他的心跳越來越緩慢。
水珠順著信子的動作滴落到地上,他們倆本就單薄的衣服竟然全是濕的。她昏過去以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河裡,我看到你。」做喪屍的時間太長,這只喪屍是真的忘記了大冬天是不能濕著衣服睡覺的。她知道自己犯了錯,笨拙地拖過來一床破舊的棉被。
只是檢查了一下綱吉的身體,信子就累得直喘氣。但她卻不敢停下休息,頗為吃力地把澤田綱吉濕透了的衣服脫下來,把他裹進那床滿是塵土的棉被裡。一隻老鼠從棉被的破洞裡探出頭,吱吱叫著跑掉了。
做完這些事,信子的臉已經變得比澤田綱吉的更為蒼白了,她無力地跌坐在澤田綱吉身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汗如雨下。
「麻煩你……幫,幫我找點木柴和水,我需,需要熱水。」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只能向一旁敵我難辨的喪屍尋求幫助。
喪屍也沒有為難信子,她接過信子遞給她的記憶金屬做的變形容器點了點頭,指著木屋後面的一扇門叮囑信子不要打開後就出去尋找木柴和水了。
信子歇了一會兒,拿出一支溫度計紮進手臂裡,她抹掉血珠拿起來一看,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一個得了低溫症,一個高燒40度,我們的幸運值果然都是E。」難怪她在接觸到綱吉時覺得冰冷刺骨,原來是她的體溫太高了,而他的也太低了,兩相對比才會產生這種極端的反映。
得讓他的體溫快點恢復正常才行。現在來不及燒熱水,只能靠著她的溫度讓他暖合起來。其實這樣做也有弊端,一旦她身上的溫度被綱吉吸走,而那只喪屍又趕不回來的話,她恐怕會成為歷史上第一個高燒和低溫症病發的人。在腦海裡默默想著低溫症的救治方法,信子忍住酸痛,顫抖著手扯掉身上的衣服鑽進被子裡。她剛一進去,澤田綱吉就把她緊緊抱住,熾熱的肌膚和冰冷的肌膚緊貼在一起,信子被凍了個激靈,澤田綱吉卻舒服地歎息了一聲。
他的神志不太清醒,得快點喚醒他,讓他醒過來才行。澤田綱吉實在抱得太緊了,信子掙扎了幾次才爬到他的肩膀上,她把小腦袋靠在他的耳邊,小聲喚著他的名字。
「綱吉……綱吉……」
唇中吐出的熱氣噴灑在敏感的耳朵上,澤田綱吉皺了皺眉。
信子見這招有用,精神頓時一震。她抬起大半個身子扯著澤田綱吉冰冷的臉蛋,把他揪成一張大餅:「快點醒過來,蠢綱!」
So,澤田綱吉一醒過來就看見了小女孩牛奶一樣雪白的胸膛和胸膛上兩顆比櫻花更加嬌嫩的凸起。蒼白的臉孔立刻比番茄還紅,沢田綱吉的身體變得僵硬無比。
信子的身體完全沒有曲線,不仔細看恐怕連正反面都分不清。對著這樣的身體,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有欲望,可是……
戀童癖傷不起啊QAQ
☆、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醒了?」放大的笑臉出現在澤田綱吉的視野裡,那張可愛的小臉蛋愣了愣,臉上的表情化為不解。「我沒聽說過低溫症還會流鼻血啊?」
澤田綱吉從休克中醒過來的一瞬間就猶如吃下了十斤龍虎大力丸,以風捲殘雲之勢扯開被子把光著身子趴在他身上的信子裹了個嚴嚴實實。他喘著氣擦乾淨人中上的鼻血,驚魂未定地環顧了一圈,他咿了一聲。「我記得我們掉下水了。」
信子指著開門進來的喪屍,「是她救了我們。」
頭頂水盆,手捧木材的女喪屍對澤田綱吉露出友善的笑容。雖然因為她自身的原因限制,這個笑容看上去比她不笑時更可怕。
「你,好。」喪屍的聲帶也隨著身體的其它部分腐爛了,她說的話更接近於野獸一般的嗚咽。
澤田綱吉反射性地抖了抖,但還是回了個標誌性的軟妹笑。(喂!)
幫助搭架子燒開水的手一頓,那只喪屍看向小屋裡面的門扉,那裡傳出了另一具喪屍的哀嚎。她歉意地看了一眼信子,向那扇門扉走去。
信子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需要幫忙嗎?」
女喪屍搖了搖頭,她稀少的頭髮因為這個動作又掉下來不少。門裡關著的那具喪屍正在撞門,女喪屍打開門,透過那扇狹窄的門縫,信子看清了,那是一隻四五歲體形的小孩喪屍。她也發現了信子,在女喪屍懷裡掙扎著想要撲過來。她想要吃了信子,毫無疑問。
信子對著那扇關上的門斂下眼皮,臉上的笑意消失無蹤。
經過半天的熱敷,綱吉的體溫已經恢復了正常,正縮在被子裡呼呼大睡。信子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被他緊握的手,拿起放在旁邊的偃月,走入夜色中。
月光柔和了喪屍猙獰的臉孔,她懷抱著那只不斷吼叫著的小喪屍,看上去只是個抱著孩子的母親。
蟲的鳴叫聲滴入晶瑩的月光中,信子歎了口氣。「看到她的時候,我以為你只是為了喂飽她才收留我們,像是我曾經遇到的人一樣。但是你沒有。」
女喪屍看了很久小孩喪屍的臉龐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就好像她的女兒還是那個臉蛋軟嫩的小天使。她把不斷掙扎的小喪屍牢牢鎖在懷裡。
「我知道你,澤田信子。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還是這個樣子,但是,你是澤田信子吧?」
信子疑惑地仔細打量那只喪屍,想要從那沒剩幾絲好肉的臉上看出熟悉的樣子。「你是……」
因為腐爛得太過嚴重,女喪屍已經失去了通過臉色來表達情緒的能力,她拍了拍那只小喪屍的頭說道「在喪屍攻入R基地的時候,是你救了我們。後來我聽說你和你的同伴們建立了倖存者基地,我和優子原本是打算去那裡的。但是……你知道的,我們只是普通人。等我醒過來,我就已經變成了喪屍,優子也……」
小喪屍一個勁地在她懷裡拱動著,朝著信子張開了嘴巴。她尖利的指甲把她母親的胳膊撕開了好幾條傷口,可她卻絲毫沒有意識,只是想把前方的人肉吞下去。女喪屍的眼窩裡流出了血液,她抱著小喪屍猛地跪下,朝著信子聲嘶力竭地大叫。「幫幫我,幫幫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的優子,我的優子不是怪物……我不想讓她當怪物……」淒厲的喊叫聲撕裂了聲帶的最後一根肌肉,到了最後,女喪屍完全發不出聲音,只是流著血淚,嘴巴裡「呵呵」地叫著。
信子閉上眼睛,拔出偃月。美麗的月色中閃過一道銀光,女喪屍的腦袋和小喪屍的腦袋都落到了地上。幾片雪白的雪花掉進血裡,被很快染成了紅色。
他們的對手是喪屍,成千上萬,無所不在。而只要被咬破一點皮,他們的同伴很快也會加入到屍體的狂歡中。手刃親友,她並不陌生。說實話,她一直做得很熟練。她知道自己做的沒有錯,只是那種不知所措的茫然感卻從來沒有消失過。
雪落到了信子的鼻尖,像是一朵白色的小花。它很快便被信子的體溫融化,悄無聲息地凋零成冰冷的水珠。
雪花從天空紛紛墜落。
信子歸刀入鞘,轉身走向黑暗中亮著星點火光的小木屋。
親手殺死救命恩人的罪,殺死同伴的罪,殺死親生母親的罪……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她要做的,僅僅是記住這些罪孽,然後背負起這些死去的人們走下去。
在火堆旁消除了自己身上的寒氣,信子才走近了綱吉,她更換了他額頭上那條冷卻的毛巾,把稍微有些燙的毛巾疊成長條放在他的額頭上。
「信子……」綱吉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直到確定那是信子才重新閉上。他扯過被子把小女孩裹起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睡吧。」
信子靠在他的胸膛上聆聽著他平緩的心臟,慢慢閉上眼睛。
「綱吉……」
沒有回音,他已經再次睡過去了。火堆裡的木材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火光溫暖了空蕩蕩的木屋。
「謝謝你。」無論是你陪著我走過的歲月,還是你所帶來的改變,所有的一切都謝謝你。
*
信子原以為他們會在積雪落到地上的聲音,小動物在林間奔跑的聲音中醒來,但是她錯了。
清晨的樹林中彌漫著白色的霧氣,虛無飄渺的白沙掛在樹梢上輕輕飄動,這仙境一樣靜謐美麗的景色很快便被由遠及近的黑煙和幾乎染紅了半邊天空的紅色火光破壞了。
一身狼狽的眾人從熊熊燃燒的嵐之火炎中跑出來,領頭的是獄寺隼人。他看見前方目瞪口呆的兩個人,眼睛像是要發射出綠光一樣興奮地沖過來。
「十代目,信子小姐!」
「獄寺君……」澤田綱吉吞了一口唾沫,看著正飛速向他們推進的森林大火,「這是怎麼回事!」
獄寺忽略了澤田綱吉小聲地詢問,一臉得意地從口袋裡拿出紅色的奶嘴。「十代目,我把嵐之奶嘴拿到了!」
兩隊人很快合流,一起向著森林的另一邊逃命。
山本抱著小藍波,一邊跑一邊向綱吉和信子解釋這場大火的原因。「昨天我們發現了密魯菲奧雷的直升機,那時候阿綱你和信子都不在房子裡,我們就一起出來找你。半路上遇到了雲雀。」
信子和綱吉的目光轉向雲雀恭彌,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也難怪,信子世界的雲雀發現自己即將失去理性以後就和自己最*的學校殉情了,並盛中如今只是一片廢墟。
「我們一直追蹤著你們的信號跑到了森林裡。」在出發前,每個人身上都帶了發信器,其他人可以通過自己身上的手錶查看其他人的行蹤。「我們遇到了森林裡遊蕩的喪屍群。」
「然後極限地打了起來!」大哥插嘴。
「後來獄寺發現了嵐之奶嘴,不小心就把樹點燃了,哈哈。」山本笑得一臉無奈,他不是沒想過阻止火勢蔓延。但是喪屍實在太多了,他實在騰不出手。
「蠢寺,蠢寺~~」藍波對獄寺做著鬼臉。
跑在最前面的六道骸停下來,低著頭「kufufu」地笑了幾聲,用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攤開手,「我們被包圍了哦。」
氣勢洶洶的大火已經繞過信子他們,從前方燃燒了過來。
火焰熾熱的溫度融化了積雪,到處都是濕汪汪的。跟在六道骸後面的庫洛姆沒有及時刹住車,摔在六道骸身上。接著是笹川,山本和他懷裡的藍波,綱吉和他懷裡的信子,獄寺。感謝上帝,雲雀同學成功地停住了摔倒的勢頭!
鋪天蓋地的熱浪即將吞沒眾人的一瞬間,一道光芒閃過,七手八腳疊在一起的七人和站在旁邊一臉不恥與其為伍的一人加一鳥消失在空氣中。
在他們消失的地方,一個黑色的盒子閃了閃,白蘭的虛擬影像從那裡冒了出來。
他看著空無一人的森林,眼睛變成兩個空圈。
「誒,為什麼沒有人?」他神色哀怨地往嘴裡塞了兩顆棉花糖,又變得開心起來。「嘛,總是會見面的嘛。你說是吧,信~子~醬~~」
*
這一次的落點是海上。滾作一團的眾人還沒緩過神來就落進了冰冷的海水裡。
但他們並沒有沉下去,信子低頭一看,海水剛好淹到她的脖子。可是環顧四周,四周都是海水,陸地連影子都看不到,他們明明是處於大海深處的。腳下的踩著的東西劇烈地震動著,海水從上方掉落,把信子淋了個透心涼。一隻鐵皮章魚露出了海面,原來他們正站在他的觸手上。
雲雀恭彌跳上另一條蠕動著的巨大觸手,臉上掛著戰意滿滿的笑容。他轉頭警告地看了狼狽的眾人一眼,示意他們不要插手,提著浮萍拐沖上巨大章魚的腦袋。
接下來的一切信子不太想回憶。總之,等雲雀滿意地把雲之奶嘴隨手塞進口袋裡,他們已經再次穿越時空,來到了白蘭的基地前。
她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她重回這個地方將會有的舉動,但是她只是匆忙之間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巨大的基地,轉過身。
「嘔……」那種程度的顛簸,不暈才奇怪呀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