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即便是一府的大管家,那也只是個高等的下人罷了,所以他的心思是不在主子眼裡的。主子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那是信得過他。若是這一點都幹不好,還有什麼怨懟情緒,主家也不是沒有人可用的。
深刻明白這一點的賴大一家,是真的悔不當初了。當奴才下人的,竟然還想要主子的強,活該被收拾。
不過,也是這幾年遭了些罪,賴大一家,包括賴嬤嬤都有了早些脫籍出去的想法。她兒子也老大不小了,這長年累月的奔波,身體哪受的了。
不過賴嬤嬤又想到大孫子的前程,便想著再等幾年,等到大孫子正式授了官,再全家脫籍出去。
反正大奶奶管家比以前大太太管家時還要嚴上三分,一年那麼一點的油水,還不及曾經的一個月的呢。犯不上再在賈家靠著了。
而且等到大孫子得了官職,全家跟著去任上,也是一個理由。當了那麼多的下人奴才,臨了臨了總要作回主子,翻回身,才不枉這人世走一遭。
不過此時算計得很好的賴家人,卻沒有想到,真等到他們離開賈家的時候,賈家也不需要年年歲歲的讓人去南邊了。
其實賴家還想到了一個原因,府中的幾個哥兒讀書做學問都比一般人長進,將來授官外放,指日可待,到那時,豈不更需要忙碌奔波。而那時,天南地北,豈是一個江南便可了的。
江南,林家。
林家得了個孩子,雖然是個閨女,但也是如寶似玉的捧在手心裡的。多年的一脈單傳,林家就沒有過兩個孩子的時候,更別提還能得個閨女了。
林如海雖然遺憾不是兒子,但總比這幾年間的膝下荒蕪強。
有,總比沒有強。
於是不但親自為孩子起了乳名,還特特讓人去府外施粥放糧。
若說這些人裡,最覺得不足和遺憾的便是賈敏了。她是真的太迫切的需要一個兒子了。於是也顧不上母親和娘家大嫂的勸說,自從出了月子開始,也和二房趙姨娘一般積極備起了孕。
林家幾代單傳,五服內連個親人都沒有。林氏宗族也不比林家強到哪去。就是過繼,都沒有可選擇的。若她和林家的那些妾室再不生出個兒子來,林家的香火就真的斷了。
坐產招婿?有志氣的男兒誰會願意。世家大族也丟不起那個臉面。貧民子弟,教養信義,誰又能相信。再招進來個居心叵測之人,林家百年清譽毀在旦夕。
這樣的後果,賈敏自認擔不起,死後也無臉去見林家列祖列宗。因此,拋開生死,嫡庶,只為林家能有一息男嗣流存。
於是賈敏帶著林家的妾室們便活動起來了。
不過雖是如此,賈敏也覺得自己再次授孕的可能性比其他沒有生產過的人要高一些。果然在不要命的進補和行房下,賈敏數月後,又有了身孕。
不過此時賈家,注意力早就被按治守妻孝一年的賈政吸引了。
張氏協助著兒媳婦水氏剛忙完忙著給賈敏準備的禮後,史氏又催促著要給兒子挑媳婦。
說來也是好笑,賈璉的年紀也到了,張氏也是準備要給二兒子相看姑娘了。同樣是人家的二兒子,但擇偶的標準卻是沒有辦法比的。
史氏的二兒子賈政,當初成親的時候,王家之所以將嫡女嫁進來,不過是看在榮國府和榮國公的面子上。然後又聽說賈政善讀書,人品方正。
對於四大家族來說,他們太需要一個文官入朝了。於是被寄予厚望的賈政,便娶了王家的嫡女。
可那時候是原配,身份高一些也無妨。而且那個時候賈政年紀輕,正是讀書的年紀,眾人將他當成一支績優股,自然願意先行投資。
可現在卻不同了,賈政考來考去,啥也沒有考中。然後老爹死了,給了一份功名,一下子便少奮鬥幾十年,直接成了五品的員外郎。
可賈政不但是少奮鬥了幾十年,竟然還真的不奮鬥了,幾十年的工部員外郎下來,硬是要將牢底坐穿。
這個時候,眾人也不會再對賈政以後的前程報什麼希望了,而且熬死了原配,還有了四個孩子,光是嫡出子女便占了三個。這樣的人,誰家的好姑娘會看得上他?最重要的是,有些門路眼線的人,都知道大房二房早就分了家,不但兩房分家,二房內部也是分了家的。長子繼承的那份家業早就分了出來。
這麼一個半空架子的親事,真的有前途嗎?
別看是正經嫡出的榮國公之子,但誰讓榮國公幾十年前就去了地下玩三打一了呢。
便是有些趨炎附勢的小人,願意將家中的姑娘嫁給賈家,但也不是嫁給那個早晚要分家的二房政老爺,而是大房未成親的兩個哥兒。
減去那位年紀小的,不是還有一位舉人老爺沒成親呢。
這兩位就是不比親爹咋樣,比兄弟的數量和出息度,也是賈璉完勝呢。
所以,史氏相中的,人家要麼是相不中賈政,要麼就是相中了賈璉。張氏相中的,就沒有一個願意嫁給賈政的。一時間婆媳兩個都為難了起來。
怎麼就趕到了一起相看了呢。這事鬧得。純粹是在打臉。
不過,在史氏放低要求後,一番挑挑揀揀下,當年的那個邢氏再度雀屏中選。
「老太太,這邢家的姑娘,是不是身份太低了些。而且年歲也大了,在生養上,恐有不足。我看不如這劉家的姑娘吧。雖是個庶出,但劉家沒有姑娘,一直當嫡女養大的。之前出府做客,也見過一回。看起來倒是個不錯的人。」雖然張氏也不敢保證這劉家會同意這門親事。
張氏看著自家的婆婆給小叔子選了那麼一個落破的人家。有些猶豫地勸了勸。誰知道這樣人家的姑娘是個什麼樣的教養。
「唉,我也知道。政兒雖是咱們榮國府的二老爺,可畢竟只是個五品官。一般人家,誰會願意嫁進來做繼室。再一個,珠兒還沒娶親,大丫頭也沒有訂人家。還有寶玉那麼個孩子,若是定個世家出身的。有這三個孩子在在前面立著。若是心性好的便罷。若是差一點的,又是世家的教養手段。唉!」
史氏是非常明白這個年月婚嫁標準的。娶媳娶低,嫁女嫁高。當初賈代善還在世時,倒是好說。好姑娘任她挑。可現在呢。只能人家挑他們了。
如今賈政的身份,便是要娶個原配。估計也是五六品官家的女兒。更何況是娶繼室了,那身份上就更低了一層。
再加上史氏還要考慮先兒媳婦留下的三個孩子。所以選來選去,便只剩下邢家的大姑娘了。
這姑娘今年二十好幾歲。之所以至今未出閣,還是因為先後守孝。再加上,因是長姐,所以便先安排了自家兄弟成親。這才想要考慮自己。
只是邢家已經中落。唯一當官的父親,也早早地去了。這邢姑娘的婚事便成了老大難問題。
一是年紀大了,二是又不想隨便配個普通百姓。一年兩年地便蹉跎了歲月,成了老姑娘。
史氏的考慮和一片舔犢之情,張氏如何不明白。
「只是這樣一來,便委屈了二弟。」那樣人家出來的大齡姑娘,豈是好相與的。張氏都有點擔心將來一個府裡住著,再不好相處。
張氏都覺得委屈了小叔子,作為親娘的史氏,又如何能不這樣覺得呢。這種心態也直接導致了邢氏進門後,史氏的橫挑鼻子,堅挑眼的多方挑剔。
「唉,這都是命。再一個老二年紀也不小了。就當是修身養性吧。」兒子她也心疼,只是又不能怪兒子不爭氣。
政兒要是有王家的王子騰一般能為,何愁無好妻。
張氏也只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史氏和張氏定下了人選,也只是在當天的晚飯後各自通知了一下賈赦賈政兄弟。賈赦對於弟弟娶個什麼樣的媳婦,並不關心。
他現在正全心的準備自己捏出一套瓷器來當今年老太太的壽禮呢。
沒錯,是瓷器。之前非常迷戀陶藝的賈赦,見異思遷了。他現在已經在陶藝的基礎上,奔入瓷器的懷抱了。
張氏對於賈赦的這一愛好,是非常的支持的。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總比像老二爺似的,喜歡讀書,卻讀不明白。喜歡紅袖添香,卻分不清李逵李鬼的好。
那趙姨娘粗俗難耐,大字不識一個,還當成個寶。想到趙姨娘的折騰勁,張氏不得不感歎,虧了當初二弟妹死的早,不然還得氣死幾回。
而老太太史氏呢,也知道了大兒子在給自己忙壽禮。心中也是一陣高興。老大這麼多年還真是孝順。
這麼一高興,老太太又賞了不少的古玩給賈赦。喜得賈赦又讓人在他的內書房擺了一架博古架。
將來賈家敗了,就靠大老爺書房的擺設,估計就夠賈家子弟三代吃穿不愁的了。
六禮一項一項走過,婚期也定在了十月末。邢家的大姑娘早幾年便將嫁衣的料子裁好了。一些能提前繡出來的東西,也都一一準備好了。這婚事一定下來,便急急忙忙地將剩下的事情做了。
邢家打聽到先太太是王家閨女。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之後裔。家境富裕,嫁妝之厚便是百個邢家也拿不出來。
想到此,本來還想著要將邢家財產先打包帶進府沖臉面,然後再慢慢移回邢家的邢氏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就是全帶去了,也比不上人家九牛一毛,何必呢。邢氏想到之前她派人打聽到的消息,心下想到,如果是那位府中的大太太,倒是可以一拼。雖然那位大太太出身也是世家大族,嫁妝也是多不勝數。但比起『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王氏女,卻是多有不及的。而且書畫就占了總嫁妝的三分之一。
可惜了,不是那位太太。不過轉念一想,也幸好不是。要知道那位太太的孫子都要周歲了。她進了門,還不得天天看著兒媳婦的臉色過日子。
邢氏所說的孫子,便是瑚大奶奶水氏生下的那個兒子,雖然再有兩個月左右才滿周歲,但名字也已經出來了,叫賈芝。
現在和寶玉一起養在史氏身邊,因著看起來也差不多大。叔侄兩個又總能玩到一起去,所以史氏也沒單獨收拾房間出來,直接讓叔侄倆都睡在碧紗櫥裡了。
不過兩人在賈家下人間的待遇卻是不一樣的。一個是長房嫡長孫,一個是二房嫡次子。一個有著管家奶奶的母親,一個母親早逝。就算是同是養在老太太房裡,眾人對兩人也是不一樣的。
也幸好張氏是真心的心疼寶玉,所以凡是自己兒子,孫子有的,也絕對會有寶玉的。眾人見此,多少也會顧忌一二。
再加上有親姐時時照看,日子倒也好過。
相較於讓眾人心疼的寶玉,三姑娘的日子就有些不鹹不淡了。應該有的份例,倒是一點也不缺,但是無論是大房的各位主子,還是二房的賈珠元春,都對這個女孩不感冒。
張氏雖然對於女孩的教養很看重,但也要看出身。三姑娘有那麼一個姨娘,還有什麼值得上心的。
而且她現在手中還有元春和迎春。就算是為了讓這兩人分出等級好壞來,也不應該對三姑娘過多的關照。
有的時候,太博愛了,那份關心也就不值錢了。
張氏的考慮,和史氏的倒有些不同。都說愛屋及烏,同理反證,眾人看不上趙姨娘,自然也就不會對三姑娘有多上心了。
雖然讓一個姑娘養在姨娘身邊不合規矩,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等到新太太入了府。自然有當家主母管著。
於是賈政在趙姨娘竄唆著來請史氏教養三姑娘時,史氏便以已下邢家下聘為由,拒絕了。
「年前你媳婦就要入府了,到時讓你媳婦養吧。我也上了年紀。身邊有他們幾個便罷了,再多了,也照看不過來。」
賈政一聽這話,便也不再說什麼。到是聽說的趙姨娘氣的摔壞了屋中不少東西。
元春聽到後冷笑一聲,大伯母連三妹妹的份例都是讓自己比著自己的份例,再減三層,由二房自己出的。還真當自己是寶了。果然就像唐朝說的那樣,『賤人就是矯情』。
剛說完這句話,元春便是一愣。看了看左右兩旁。發現伯母請來的教養嬤嬤並不在跟前,在這松了一口氣。
前兩年,伯母費了些心思,終於請來了四位宮裡的教養嬤嬤。她和二堂妹迎春一人一個。還有一個送去了江南林家,等到姑母生下了林表妹,伯母又做主將最後一位也送了過去。
一個幫著姑母管家調養身子,一個幫著照顧和教養林妹妹。祖母一聽,便也同意了。這讓在嬤嬤收拾行李時聽到消息的趙姨娘都鬧到了管家的大堂嫂那裡。
哼,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當然為了這個嬤嬤的事情,趙姨娘當初也是鬧了的。不過她是不敢把所有的怨氣撒在元春和張氏頭上的,不然一個又要拿她的兄弟子侄開刀,另一個惹急的,很有可能像她送到家廟中去。
因著讓趙氏吃鱉,元春對這位尚未見過面的林表妹,一下子便心生了好感。雖然都是在母親孝期出生的。但一個是父親的妾所生,一個是外嫁江南姑母的女兒。
意義自然是不同的。而且算算日子,她的那位表妹還真的不是故意在那個時候出生的,但是三姑娘卻是孝期所出,千真萬確的事情。
因著總總偏見,等到賈元春得勢時,在幾個姐妹未出閣前,便偏心迎春和黛玉,等到姐妹們出了閣,元春有了召見姐妹進宮說話的權利時,竟是一次也沒有召見過三姑娘賈探春。
三姑娘不但有個讓元春恨不得生刮了的親姨娘,還有一個強佔了親母位置的繼母,這位姑娘能得元春召見,那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可三姑娘卻並不這樣認為,她自認是親妹妹,比迎春這個堂妹,林黛玉這個表妹親近多了。所以一直奔跑在作死的道路上,直到有一天,元春自宮中賜下一位妾室給三姑娘的夫婿,這位三姑娘才徹底地老實下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的三姑娘還在為自家姨娘不能再抱她而感非常委屈呢。
府中因著賈政娶親都打起了精神,雖只是個繼室。但張氏卻和史氏商量了一番,說是選妻的時候委屈了二弟,婚禮就不能太簡薄了。
因著家廟的事情,張氏現在對於史氏那是真心愛戴的。想她所想,思她所思。因此才會有這一番話。史氏聽了,心下更是不能再贊同了。
於是張氏和水氏便都忙了起來。她們這一忙,趙姨娘也跟著忙了起來。
都說趙姨娘喜歡作。而且還經常的作到了點子上。不得不說是一種天份。
而這一回,進門第二天的邢氏便趕上了。
第五十九章
邢氏帶著相較于普通人家豐富的嫁妝,坐著賈家的迎親花嫁吹吹打打地進了榮國府。
成親拜堂,送入洞房。哪哪都是按著規矩走的。邢氏滿意,賈政也滿意,便是府中的其他人也都對這件婚事的順利感到滿意。
做為又一次新婚娶妻,多次小登科的賈政來說,洞房花燭夜的生活並不陌生。邢氏早已是成熟的待嫁女,夫妻兩人自是別有一番你儂我儂。尤其是這邢氏正經還是個末落官宦家的小姐。
自幼也是讀過書,看過戲本子,聽過幾場風花雪月情.事的姑娘。只一個晚上,邢氏便徹底將賈政放在了心上。而賈政也在知道自家夫人有些文化功底後,異常滿意。
不過邢氏的這份上心,也只是維持到了第二天早膳前。
一夜暢歡,羨煞鴛鴦。
第二日一早,老學究一般迂腐的賈政竟然也做起了畫眉的舉動來。只是這眉毛剛畫好了一隻,趙姨娘的小丫頭便過來回事了。
「回稟老爺,太太。姨娘肚子不舒服,本不想驚動老爺,太太的。私下裡請了大夫來看,沒想到大夫說竟是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姨娘說這是喜事,又趕在太太進門的好日子,難得的雙喜臨門,所以這才命奴婢來報喜。」
一支畫完,一支沒畫的眉頭當下便立了起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好,好,真是雙喜臨門。來人,重賞。」
邢氏:「...老爺說的是。妾身昨日才進門,沒有想到就有了這樣的好事。老爺,您說呢?」最後一句邢氏說的很是婉轉嫵媚。
「哈哈,太太放心,老爺知道你的好處。」
趙姨娘的小丫頭見到老爺和新太太這麼高興,猶豫了下,便按照自家主子趙姨娘的吩咐跪了下來。
「奴婢替我們姨娘謝謝太太,太太福氣深厚,一進門便診出了身孕。姨娘說,請太太不要吝嗇,借她幾分福氣,保護她這一胎能夠一舉得男。若是生了哥兒,姨娘以後,日日夜夜在佛前為太太祈福。」
「哈哈哈。趙姨娘說的對,你們太太就是個有福氣的。」在賈政看來,人生得意,不過如此了。賢妻嬌妾,麒麟兒。人到中年,除了官運一般,再沒有什麼讓賈政不滿足的了。
邢氏眼中便有些冒火。新婚第二天,便來打臉。這也太倡狂了些。還有身邊的這個男人,他是傻子嗎?他聽不出來那個趙姨娘在向她示威嗎?
還是說這人就是個寵妾滅妻的,故意順著那趙姨娘的意思打壓她?提起這個,邢氏又想起了,之前她讓王膳寶家的去打聽的消息。
先太太的陪房可是明確說了,二老爺非常的寵信這個趙姨娘,就連先太太的早產都對這位趙姨娘托不了關係。邢氏眼睛一暗,心下明白看來這個趙姨娘絕對不能小窺了。
昨晚的柔情蜜意,今早的畫眉之舉。看來都讓她把這人想的太美好了。也把這份婚姻也的太完美了。
這個男人,看來是靠不住了。
邢氏哪裡知道,賈政是真的沒有聽出來趙姨娘唱的這齣戲,而且賈政就算是早就妻妾不缺多年了,但這種女人間的事情,還真是一點也不懂。
此時邢氏無論內心如何憤慨,賈政都不會知道的,不但不知道,還覺得自己都快要幸福死了呢。
自小到大,哥哥都穩穩地壓了他一頭,終於要在這子嗣上,他有望勝於一籌。如何能夠不高興。
大房至今天有三子一女,而二房呢,二子二女,現在他房裡人的肚子裡還懷了一個,不說別的,光是數量上,就已經看出勝負了。
越想越滿意的賈政又自以為用別人不注意的餘光瞄了一眼邢氏的肚子,心裡又是歪歪無限。
邢氏見此,深深吸了一口氣:「...姨娘出笑了,既然有了身孕。這些日子就不要出門了。我這裡侍候的人都是盡夠了,也不缺她一個。把自己的身子養好了,就是對我和老爺最大的孝順了。」
「繡紅,從我的嫁妝裡拿出兩匹料子賜給趙姨娘。」
「是,太太。」做為邢氏的大丫頭,繡紅自是自家姑娘的性子的,別看這會兒咬著牙賜了下去,指不定回頭要在哪裡找回來呢。
「老爺,太太,珠大爺,大姑娘,還有寶二爺已經在正堂候著了。」邢氏的另一個陪嫁丫頭花俏隱晦地瞪了趙氏的小丫頭一眼,便脆聲聲的回道。
邢氏一聽,眼睛一轉。笑著對賈政說道,「老爺,別讓孩子久等了。不如我們先出去吧。」邢氏將賈政的注意力移開,絲毫不提趙氏懷孕的事情。
小丫頭見此,又想要說些什麼,但邢氏和正房的丫頭配合非常默契的一個將她拉到一旁,一個引著賈政出了房門。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間,陪著寶玉來給繼母請安的唐朝,便已經通過下人間的消息往來知道了趙姨娘懷孕的事情。
唐朝聽到後,嘴角一抿。心中暗樂。有了趙姨娘這一出,新太太的三把火,至少轉移了兩把在她身上。也算是讓她稍微放了點心。
不過這趙姨娘是不是瘋了,閨女還沒滿周歲,這就又懷上了。時間這麼近,也不怕虧了身子。一個弄不好,不就成了大房二姑娘的親姨娘一般,為情敵生孩子去了嗎?
悄悄地走進正屋。將抱琴招了來。耳語般將得到的消息那麼一說。便又小步退了出去。
寶玉周歲後,便不吃奶了。留在寶玉身邊的奶娘便都出府去了。她現在已經正式升級為教養嬤嬤了。至少在寶玉成親前,工作是穩定的。
當然前提是不要出現任何的把柄讓邢氏抓到。不然也是殺威的好物件。
說來,現在的唐朝已經不像當初剛做寶玉奶娘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心態了。一個月前,她終於有了李狗蛋的消息。
原來他還活著。只是不巧被抓了兵丁。因為戰事吃緊,所以消息無法傳送。現在戰事告了一個段落,所以便送了信回來。
唐朝接到信,又哭又笑。
他還活著。
李狗蛋活著的消息,讓唐朝的精氣神瞬間提高了。她將信反復的讀了數遍後,這才將消息告訴了府中眾人。
唐婆子念了一聲佛,也是覺得閨女苦盡甘來。這一年多的日子,姑娘吃的好,用的好,卻是生生瘦了好多斤,連雙下頜都沒了。
唐朝和李狗蛋的家人都在為李狗蛋的倖存高興著。就連張氏聽說了,也大大的發了一回賞賜。
不但如此,在打聽到統軍治亂平安州的是越王后,竟然幫著唐朝寫了一封書信。請求其善待李狗蛋的。
雖然唐朝剛想將李狗蛋要出來,但她也知道,不到戰爭結束,李狗蛋是回不來的。不過幸好李狗蛋還算是有著一技之長,到了軍營仍是管著馬匹。這可比上戰場廝殺要安全得多了。
越王接到信,輕笑了一聲。真真是傻人有傻福,娶了這麼一個好媳婦,竟然還讓主家如此惦記。
越王想到張氏,又想到榮國府。最後也提筆回了封信。先是將自己拉到子侄的位置,問張氏安好,又說會盡力照顧李修齊。並將自己為李狗蛋起了字的事情也一併說了出來。
越王給李狗蛋起字,不過是一時興起,但這事卻被皇帝安插在軍中的探子報了上去。不過也幸好那探子也是個厚道人。將李狗蛋這個名字,以及越王起名的情況都說了。這才沒有讓皇帝疑心自家的這個兒子,在暗諷他。
不過轉過念來,皇帝又因為李狗蛋起字事件,關注起了榮國府。
自從賈代善沒了以後,皇帝對於榮國府的事情,關注度就降了幾個等次。今天湊巧想了起來,皇帝摸著下巴,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副灑脫不掩風流,氣度天成的榮國公是怎麼給下人起了這個麼一個名的。
難道是有什麼他不知的癖好在裡面?
說來平安州的戰事經了一年多,朝中早就有些不滿之聲了。只是越王卻並不著急。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傷了太子,誰知道他的那位好父皇會不會認為他心狠手辣呢。
而且沒了太子,正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時候,他現在沒有外家支持,那就只能自己努力了。他手中的這支軍隊,通過一年時間的滲透,一干將領差不多都成了他的人。待到朝廷再下旨催促時,再進攻平安州也不遲。
反正圍了這麼久,裡面也快斷糧了。想到最近又收買的幾個廢太子身邊的屬官,越王相信就算是真的強攻進平安州,也不會傷了太子分毫。
太子已經廢了,所以這個時候活著遠比死了更有用。
越王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多關心太子的死活的,就算是親兄弟,皇家的親兄弟又能有幾分感情。更何況還不是一個媽生的。
但李狗蛋是個傻的,他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尤其是喜歡說他媳婦唐朝的處事方法,就算是平時在偏疼姑娘,磨礪長子,也不允許妹妹不尊敬哥哥,更不允許外面的人欺負自家兒子。
越王想了想,立即便把自己早就丟掉到一旁的為父之心撿了起來。這麼一撿,然後又換著角度一想,好嘛,這太子還必須活著回到京城。不然太子的死,便會成為一根刺,卡在他和他的那位好父皇之間。
張家的人脈,賈家上進的子弟等等,想了很多,但寫給張氏的信也不過是寥寥數語,並不敢多言。將信寄出去後。越王便下了命令,以後李狗蛋只負責他的馬匹,其他的都不需他管。
越王在戰場的一年多,馬也有了幾匹,他貼身隨從的馬匹也在趙王規制的此列中。加起來也要十幾二十來匹,不過這個工作量對於李狗蛋來說,倒是適宜的。
活輕鬆了,待遇也更好了。
這一邊張氏接到信,看過後,便拿到了史氏的正房。當然史氏的面將信讀了,唐朝也安心了。其他人為唐朝高興的同時,更為李狗蛋有個好名字而感到高興。
「這回好了,再不用叫李狗蛋家的了。」張氏笑著打趣了唐朝一番,眾人聽了,都是大樂。
唯有唐朝,卻覺得如果人好好的,便是被人叫一輩子『李狗蛋家的』,她也願意。
也因此,唐朝的心也定了下來,對待寶玉也不像原來那般不敢放手管教了。
但也不知道這寶玉是不是個有福的。以前做些失格的事情,因為有母親祖母疼著寵著,沒有人管。現在終於有唐朝來管了,這寶玉竟然也知道看人眉眼高低,乖巧懂事的不得了。
小小的孩子,也是個可憐的。
看來就算是血統無法改變,但生活的環境還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的。唐朝看著越發乖巧懂事的寶玉,總會想著把那些皇帝的皇子們從小扔到貧民窟去,想來也不會再有什麼皇家氣度了吧。
這邊唐朝還在想著這些可有可無的事情,那邊元春聽到了抱琴的話,拿起帕子掩了一下嘴角。
真是一場好戲,而且已經開鑼了。
母親臨去前,安排的後手終於到了關鍵時刻。這位元趙姨娘可是個拉住新太太視線的好幫手。
就像是邢氏在出嫁前會調查賈家二房的一切人事,元春這個心有多竅的姑娘又怎麼可能兩眼一摸黑的乾等著繼母上門而不提前調查呢。
邢家自邢家父母去後,可就一直是邢氏在管著,手段雷厲風行,性子也是風雷急迅。這樣的一位繼母嫁進門來,對於他們三個先太太留下的嫡出子女也是不小的考驗。
在賈家將邢氏提親前便知道了自家繼母的出處,元春便打發了人去盯著了。提前讓邢家的人知道趙姨娘的存在,並受寵的程度。並讓她知道先太太的三個嫡出子女在二房並沒有什麼地位,一直養在老國公夫人身邊時,徹底地讓邢氏對趙姨娘心生忌憚。
而事實呢?不但元春在努力的刷趙姨娘的存在感,趙姨娘自已也是個不甘寂寞的跳出來做主攻。事情順利的不可思議。
難道真的是九泉之下的母親也在保護著她們嗎?
少時,賈政與邢氏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賈珠在前,元春帶著寶玉在側一齊向賈政和邢氏跪拜。
邢氏看著面前的三個嫡出子女,心口有些發涼。再一想到還有一個庶出女和不知是男是女的庶出子時,心中更是生起了一股怨氣。
「都快起來吧。來人賜座。」說了兩句面子話,邢氏便笑著讓三兄妹起身。然後這才細細地打量起三個孩子。
一個個的都是好面相,長子賈珠,一股子書生氣質,已經是秀才了,待到下一場,也許便是舉人老爺了。大姑娘長的更是花容月貌,天生一股端莊氣度。雖只是不到十三歲,但已經是初具風華了,待長成,誰又知道其中的風采如何呢。
最小的那個一歲半左右的孩子,也是米分琢玉雕,圓圓的臉上,一團子的笑。大大的眼睛也是好看的緊。邢氏想,若不是自家男人的兒子,她一定會更喜歡的。
不過看到這個嫡次子,邢氏突然眼睛一亮的想到了她那個也不過大寶玉一點的侄女。也許,也許......
見過三個孩子後,邢氏這才轉頭看向賈政,「老爺不是還有一個三姑娘嗎?今日怎麼不見?」
賈政聽到邢氏問,這才想起他原來還有一個姑娘呢,連忙問一旁的下人,下人言道,「姨娘有了身孕,許是一時忘記了送三姑娘過來行禮吧。要不奴婢去催催?」
邢氏看到賈政張嘴便要訓斥的樣子,連忙接話過來。「老爺勿惱,孩子才多大點呢,正是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姨娘既然有了身孕,想來對姐兒的照顧就難免疏漏了些,不如讓妾身接過來養在膝下如何呢?」
趙姨娘敢在自己新婚第二天便整事,總要讓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太太說的是,之前老太太還曾對女兒說,太太也是名門仕宦之家出身,大教養自是旁人所不及的。還說等太太來家了,便叫太太教養三妹妹呢。」元春心中轉了個彎,一臉誠肯的對著邢氏說道。
這下子做成了,新太太和趙姨娘之間的矛盾可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賈政一聽這話,又想起之前想讓母親教養三丫頭時,母親說的話,立時便同意了。「既如此,三丫頭便交給你了。」
「老爺放心,妾身定不負所托。」
賈珠對面前的話,一定反應也沒有。倒是有些敏感的寶玉,左右看看,下意識的尋找奶娘的身影。
唐朝在後面看了,不得不感歎多年來期盼的內宅妻妾大戲竟然晚了這麼多年才出現。也是無語了。
不過這個邢氏明顯看著,不像書中寫的那樣不會說話,不會辦事。只是一味抓錢的吝嗇婦人。
看來當初新婚時,也是鮮花一朵呀。
又說了兩句,丫頭便來回話說早膳得了,一家子五口便去了飯廳。因為古人種種避諱,所以五個人竟是弄成了兩張桌子,中間還隔著一道屏風。
窮人作妖,有錢人做怪。
第六十章
「也不知道太太喜歡吃什麼,若是有什麼想吃的,或是不服胃口的,太太只吩咐人去重新做來。」屏風裡面,元春和邢氏對坐在一張圓形小桌旁。
「已經很好了,到是勞累大姑娘了。」張氏雖然不喜歡鋪張浪費,但賈家的餐桌仍是照一般人家豐富異常。邢家一個末落小戶,如何見過一個早膳便吃得這麼精緻。
「這話說出來,才是太太客氣了呢。大哥哥往日在前院用膳,我和寶玉又都在老太太院子裡。咱家自家院子裡的廚房有什麼拿手的,元春並不太知曉。想來也只有,只有。」元春話到這裡頓了頓,意指趙姨娘。看到邢氏眼簾微微有些低垂,又接著說道,
「原來廚下有個會做一手好麵點的廚娘,不過三妹妹未出生時,便出府了。不然太太今天也能多用一些子。」
那廚娘也是王氏的心腹,就是上次趙姨娘懷孕時說被怠慢了,打發出去的。元春留了這麼一個話頭出來,相信邢氏總會打發人去問問的。到時,也讓她知道知道趙姨娘的跋扈。
屏風裡面的話,隱隱地透過來。除了坐在靠近屏風這面的唐朝聽得真切,賈政和賈珠卻是沒有什麼反應的。
唐朝不禁有些好笑,大姑娘可真是沒有白白浪費了大太太的一番教導呢。小小年紀,就挖的一手好坑。收起耳朵也不細聽了,專心的照顧起寶玉來。
寶玉現在的乳牙長了不少顆了,正經也可以吃不少的東西。早膳又是元春吩咐的,所以可以讓寶玉吃食的就更多了。
唐朝侍候著寶玉吃了個八分飽,這才就著丫頭的手幫著寶玉做清理。小孩子不能吃的太飽,若是吃飽了,對身體的內臟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寶玉吃好了,賈政和賈珠也是同樣吃好了的。
其時,在來之前唐朝便教過寶玉,別人不放下筷子前,自己也不要先放下筷子。寶玉是個懂事的,雖然不太明白這是為了什麼,但他卻是知道奶娘對他好的。於是雖然懵懵懂懂,但也照做了。
飯畢,一家五口,又帶著從趙姨娘那裡接過來的三姑娘一起穿過小花園子去了前面的榮慶堂。
這個時候,史氏也吃過飯了。本來按著規矩新婦是要在婆母這裡立規矩的,但誰讓史氏並不得意這位新媳婦的出身呢。所以在早起時便吩咐了二房,回門前不用過來立規矩。
因著今日特殊,張氏早就通知大房所有人都在老太太上房用早膳了。也因著人多,所以在賈政一家進門前,這才剛撤下膳桌。
屋中的飯菜香,一進也還沒有散去。賈芝看到跟著賈政一起來的賈寶玉二叔祖一家來,立即跳下凳子跑過去請安。待請過安,便歪著頭看著和二叔祖一起進來的邢氏。
沒見過。
「這孩子,這是你二叔祖母。快叫人。」張氏一看大孫子歪著頭站在那裡,笑著提醒他。
小賈芝含著口水叫過人後,便顛顛地走到後面小聲的對著賈寶玉說道,「寶二叔,我們玩去。」
寶玉上前拉著賈芝的手,同樣也小聲的說著玩。
兩個不到兩周歲的小肉團子,長的都是非常的可愛漂亮,手牽著手站在一起,特別的招人喜歡。
史氏看得一下子就樂了。連忙招手讓丫頭帶著這兩人上前來。一左一右的抱在懷裡,心肝肉的叫著。
兩個孩子現在說話都不太清楚,但是叫老太太這三個字,卻是異常的清晰。
摟著兩個孩子,接受了新兒媳婦的拜見。這個禮見也就成了。至於其他的親戚,除了大房的一干人等,當時便見著了的。其他的宗人親戚便等到過年以後有機會再見了。
於是賈政便只帶著邢氏去了寧府,上了回族譜便回來。誰讓現任的族長還在道觀裡修道呢。
去了甯府,邢氏先去祠堂拜了祖宗,記了名字,這才又去拜見了族長之妻賈敬的媳婦小史氏。
此時的小史氏,非常的憔悴。中秋節賈敬回府了,喝了點小酒,老夫妻便滾到了一起,這不,一不小心,便整出了人命。
上了年紀,身體也不算好的小史氏,這才兩個月的身孕,整個人都看著有些飄了。沒有什麼精神地和這位表弟兼族堂弟媳婦說什麼家常,簡單幾句話便擺出了疲累的樣子,將人送走了。
邢氏自覺受到了怠慢,心裡便存了一股氣。只是剛嫁進來,那人又是族長夫人,邢氏也只能暗自忍忍了。
邢氏嫁進來,對於寶玉的影響並不大。不過是每天早晚請個安,然後便回老太太院裡。其他人的生活,差不多也是如此。
只是苦了趙姨娘,先是被奪了閨女,然後又奪了寵愛,整個人便越發的尖酸刻薄起來。也難為賈政還會覺得她嬌俏可愛。
這也成了榮國府百年來最大的謎團。
時間一晃而過,十一月底的時候,史家那邊便傳來了消息,說是史氏的大侄子在任上沒了。大侄子媳婦也難產去了,只留下了一個足月的女嬰。史氏聽說了,連忙打發人去史家。
張氏想了想,便只帶著水氏一起去了。邢氏知道後,很是一番生氣。其實,張氏只是覺得邢氏雖然只是繼室,但也是新婚,這樣的白事,張氏體貼她,不預她沾惹,哪裡想到邢氏會認為這是張氏瞧不起她,連親戚往來也不叫她一起去呢。
至此後,邢氏對於張氏也有了諸多不滿。雖然沒有言語,但張氏又如何看不出來。誰又能想到,在邢氏不滿張氏,張氏懶得搭理蠢貨的時候,邢氏又將元春給得罪狠了。
話說邢氏嫁進來,倒是在知道管著二房一應事宜的是大姑娘後,便想著怎麼將管家的權利拿到手中。
等到後來,邢氏打聽到二房的一應細軟在老太太手裡,貴重大件在隔壁的小院時,便對管家權利失了想頭。
不過是一些流水帳罷了。
可邢氏不要了,但元春卻不能不交出來。二房的生活使費都是之前分家時分到田地地租以及鋪面租金。
至於王氏嫁妝中的產業,三兄妹早就分完了。不過這些事情卻應是元春管著,一是賈珠跟賈政一樣不通庶物。二是寶玉還小,這些事情,除了她以外,也沒有人會幫著他去管。
所以元春便將自己手中,分家後並不多的二房產業交給了邢氏。
要知道,這些產業其實有一大部分都是寶玉的。但現在地契什麼的都在老太太手裡管著,便是交給了邢氏,用處也不過是收收租子。而那些收上來的租子卻是要維持著二房的日常生活。
等到將來再分家,這些產業是要分出探春的嫁妝,然後是還在姨娘肚子裡不知男婦的庶出的那份,之後才全是寶玉的,而這些還要算上以後邢氏沒有孩子的情況,若是有了繼室嫡子,寶玉能分到的就更少了。
元春知道,若不是母親將自己將近一半的嫁妝給了幼弟,幼弟將來可能真的不會有多少財產了。想到此,元春雖然有些替幼弟心疼,但也只能如此。誰讓他們沒有娘呢。
不過,元春既始記得大伯母的教導,男人有了『才』,就不怕沒『財』。父母給的再多,不如自己靠自己。那些寒門學子,一朝得勢,不也從此什麼也不缺了嗎?
他們這樣的人家,想要子孫出息,不是比毫無根腳的寒門學子強了百倍,也容易了百倍。千金散去還複來,這樣的道理元春很是明白。所以,就算是站在兄姐的角度覺得弟弟分得的沒有他們多,元春也只是想到了早逝的親娘,再無其他。
再一個,元春也知道在有繼母在的情況下,若她在管家,便有些說不過去了。也影響名聲。
邢氏是管過邢家的,但小門小戶的日子,和榮國府卻是截然不同的。兩房雖然分家了,但過的日子品質卻還是相同的。
二房的三層財產,能有多少。反正這些財產真的是不夠看的了。在邢氏看來,若不勤儉一番,將來分府出去了,很有可能落得跟當初的邢家一般。後手不接。若是家裡的下人用度都是榮國府出,估計邢氏看到帳冊子,也不會一下子便黑了臉。
所以當邢氏接過帳冊子,當時也有些不高興。白養了那麼多人,還是那麼多的閒人。於是很是發作了一番。
就說二房的針線房吧。現在需要用到的,便是賈政和邢氏自己外,便是只有趙姨娘的。至於那位如影子一般的周姨娘,一般的針線都是領了料子,自已回去做的。
還有賈珠三兄妹的,分家之初便已經說好的,份例什麼的由大房出。而寶玉,因著年紀小,身邊用的東西也大多是奶娘和房裡的丫頭來做。至於三姑娘探春,那就更小了。
於是邢氏便裁了下去,凡是針線活都由身邊的丫頭來做。身邊丫頭不會做的,便將原來針線房的人頂替丫頭。
這一下,那些丫頭也不敢說自己針線不好,做不來了。要是哪個敢如此說,下一個出府的便是她了。
幸好唐婆子早就已經出府回家養老去了。倒是沒有被遣散。但是周瑞家的卻正好站在暴風邊緣。
邢氏一來自然要用自己的人,邢氏的陪房王善寶家的,立即便頂替了周瑞家的。無事可做的周瑞家的,便不得不另尋出路。
周瑞兩口子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嫁人後,過得也不好。連生了兩個姑娘,婆家便納了個表親為二房。後來掙命似的生了三胎,可仍是個姑娘。那二房倒是好命的,竟然一舉奪男。周瑞家的為了女兒,也沒有辦法,使了陰損的手段,買通了產婆,去母留子。
雖然這樣一來,二房解決了,姑娘也有了兒子。但周瑞家的知道,這還是因為自家是毫門世僕的份上,不然誰知道那老虔婆會不會再弄個表姐表妹的上門來。
因此就算是為了閨女,周瑞兩口子也不能離了這榮國府。於是找了機會,周瑞家的便去求了元春。
好在經過多年薰陶和教導,對於很多事情都很敏感的元春留了一手,在邢氏未過門時,便將周瑞家的幾個王氏的陪房陪嫁的身契留在了自己手中,於是這邊一發作,那邊直接把人都領走了。王氏是有嫁妝鋪子和莊子的。這些人想要贖身出府的,元春便也發了身契,想要留下的,元春便將人都送到了莊子和鋪子上去。
同時元春又對自己這些年所受的教育產生了不完善的想法。大伯母怎麼從來沒有教過她如何應對這種小門小戶小婦人的手段呢。
這種毫無顧忌的手段,真是讓人不知道要說什麼好。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嗎?
這事一出,張氏便是一聲冷哼,腳還沒站穩呢,便先發作了先太太的人,也不知道這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還有便是張氏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處在什麼位置便做什麼樣的生活。
拿邢家那小門小戶的生活方式管理榮國府二房,便是大錯特錯了。就算是想要改個規矩,也要等到真正離開了榮國府,正式當家作主的時候。連時機都掌握不好,也不是什麼聰明人了。
果然,一個笨蛋帶給周遭人的麻煩比十個壞蛋還要多。
其實,倒是真的冤枉邢氏了,邢氏只是想要節省一下二房的開支。哪裡想到沒有狼一樣的敵人,倒有豬一樣的隊友呢。
邢氏的本意,並沒有想要針對先太太的陪房,但是王善寶家的,卻是會錯了意,而且也是有私心在裡面的。於是一來二去的,邢氏的陪房就在邢氏的放縱下,將先太太的陪房擠了出去。
等到事後,王善寶家的上下嘴皮子一動,竟都成了以周瑞家的為首的人,不服新太太管教,恣意生事了。
而大姑娘元春便是背後的小推手。
於是無論是單方面的,還是雙方面的,邢氏和元春之間的氣氛便很有些劍拔弩張。
這件事情,便是小小年紀的寶玉,也能從每日的請安中發現氣氛的不對勁。更何況闔府上下一群人尖子了。
邢氏自嫁進來,一邊極力的籠絡賈政,一邊接手管家事宜,所以養在她身邊的探春便時常被人輕慢。
一來二去的,性子便有些個不好了。雖然還不到周歲,但小小的娃娃就有些個趙姨娘的尖酸和邢氏的淺薄。
只是現在時日尚短,還沒有看出端疑來。而最應該發現苗頭的時間裡,最應該發現這個問題的邢氏卻在忙著在她看來更為重要的事情。
窮人乍富,總會有些飄飄然。邢氏從末落的官家子女嫁入豪富高門的賈家,雖然是只繼室,卻也是正經的正室主子。
人的心氣高了,所思所想便有了局限。在邢氏接觸的人中人,賈政是迂腐的,周姨娘是個木衲的,趙姨娘是個沒有眼色,上不得檯面的。
雖然原配留下了三個孩子,但都是小輩,邢氏還真的沒有看在眼裡,這一來二去的,便有了些其他想頭。
此時的邢氏因為並沒有將邢家所有的財產都帶到賈家來,所以跟娘家的兄弟關係都還不錯。於是看到二房少得可憐的財產,整個人便將心思放在了擁有二房七層財產的賈珠身上。但賈珠差不多已經成年了。出了孝期便要成親,而且賈珠在前院,邢氏便有些鞭長莫及。
然後便是元春,嫁妝銀子和她打聽到的先太太部分嫁妝都在這姑娘手中看著拿著呢。但姑娘一直住在老太太院裡,身邊還有宮裡的教養嬤嬤,來到府中多日,她也聽說了大太太張氏對這個侄女有多維護,所以邢氏想來想去,便只能將心思放在最小的寶玉身上了。
因著他最小,府中的人都心疼他,好東西也都先可著他來。再一個先太太一半的嫁妝聽說是給了他的。雖然鑰匙最開始時,是在大太太的手裡,但她早就打聽到了,周歲後,所有的鑰匙都放在了那位李嬤嬤手中。
對付一個嬤嬤,她還是有辦法的。
別說她算計這幾個沒娘的孩子,她不也是父母雙無的人嗎?而且這些物件也不是給了別人,她現在好歹也是他們的母親了,資助一下他們的舅舅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於是邢氏忙完了院中的事情,便將主意打到了寶玉的身上或者說管著寶玉所有財物的唐朝身上。
而面對不姓容,也不會甩針舞的李嬤嬤,邢氏算是真的丟人丟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