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8
佐藤泉猜得沒錯，赤司征十郎甫一踏入校門，便迎來無數專注的目光。那是一種佐藤泉極為熟悉的目光——揣摩、觀望、蠢蠢欲動又自我克制。而那讓人無法嫉妒的天之驕子，便如此理所當然、安之若素地沐浴著這樣的目光，旁若無人地穿行過校門。
「那是『奇跡的世代』的……」
「他的姓氏是赤司吧？這麼說……」
佐藤泉刻意退後一步，和赤司拉開了一段安全的距離。
雖然她很習慣被人注目的感覺，但是看著赤司的人未免眼光太過灼熱，她並不喜歡那樣的感覺。她一直刻意營造的，都是若即若離、足以自我保護的距離感，這讓別人不會用狂熱的目光望著她。
然而，與她的願望不期相違，其他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熟悉的關注感，又捲土重來。
大抵，在旁人的眼光中，她這樣的少女總是賞心悅目的——鴉緞一般的黑髮柔順地垂墜在腰間，耳旁的一縷碎發用白色的絲帶編出了可愛乖巧的花樣；西式校服的貼身剪裁，讓她姣好的身材曲線一覽無餘，筆直瑩白的雙腿，宛如盛著半綻未綻的光。
「謔，好可愛。」
「那是能用『可愛』來形容的嗎，蠢貨？那個女孩子簡直漂亮到犯規好嗎。」
大概，出了東京，帝光中學的影響力便變小了，因而也無人知道佐藤泉「帝光的瑰寶」這個羞恥又相稱的稱號。
赤司終於發現，他的夜鶯悄悄玩起了小把戲，和自己保持著距離，假作互相不認識的陌生人。這讓赤司停下了腳步，朝佐藤泉投去了凜然又安靜的目光。
於是，一瞬間，那少女便乖巧地小步趕了上去，輕聲地用撒嬌的語氣說：「等等我，赤司君。」
就仿佛剛才拉開距離的行為，只是一個不小心的意外。
和中學時代一樣，這一天恰好也是社團招新的時間。過了校門口，從車庫到操場的空地上，便設有不少社團招新的攤位。往來熱鬧喧囂，不輸佐藤泉印象中的帝光。
記得國二時期，她也曾和黃瀨涼太一起替吹奏部招新過。當時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往來的新生們全部呆怔地停下了腳步，女孩面紅耳赤、男生心跳如鼓，紛紛誤認為這是什麼培育偶像的夢幻社團。
佐藤泉的目光掃到器樂類社團聚集的場所，目光僅僅一頓，便快速收了回去。
既然決定了和赤司一起來洛山，那她必然也要去籃球部繼續當經理吧。
赤司和自主應試考進洛山高校的佐藤泉不一樣，雖然他的成績足以去任何一所偏差值高於六十五的名校，他卻早早就接到了這所籃球豪強學校的邀請，可以直接以正選部員的身份成為洛山籃球部的一員。
身為名門高校，洛山的籃球部可謂是高校之中的王者，有著連續數年包攬三大比賽冠軍的傲人戰績。這樣的強校，一直致力於網羅各所中學畢業的、最為精銳的籃球球員。
想到這裡，佐藤泉停下了腳步。
「赤司君。」她對那紅發的少年說：「我先去申請加入籃球部吧。希望不要被拒絕呀。萬一籃球部已經有了一名經理什麼的，那可不是我的錯誤。」
【如果被拒絕了，那就去申請戲劇或者吹奏吧。】
懷著這樣的想法，佐藤泉走到了籃球部的部員面前。
——嗯，她完全想多了。
不需做任何的描述，她僅僅是站在攤位前，略帶靦腆地玩著綁著頭髮的白色絲帶，原本在熱火朝天聊著天的籃球部男生們便各個正襟危坐，十分認真和熱忱地朝她遞來了申請書。
「要不要加入籃球部？我們還缺一位經理。」
在美麗的少女用自備的鋼筆填完入部申請後，接到這張表格的男生十分感動地將臉貼在了表格上，發出了自己的感慨：「我是在做夢嗎——竟然有那麼漂亮的女生願意來籃球部做經理……」
「你這樣子很像變態噢，真部。」
「這叫變態嗎？很正常的行為吧？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女孩啊。」
和真部對話的少年披著洛山籃球部的白色運動外套，用手托著面頰，面色輕快又溢滿調笑之色。一顆尖尖的小虎牙，讓他看上去有了幾分可愛。
「漂亮——確實挺漂亮的。所謂先下手為強，不如來比一比誰先要到她的聯繫方式吧？」
「喂！葉山！不要那麼突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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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泉和赤司並不在一個班級。
面對這群全然陌生的同學，她的心裡沒有任何的新奇感，就仿佛還坐在帝光中學的教室裡一般。準確地說，她對帝光毫無留戀，對這所學校的新生活也沒有任何期待。
聽著負責這個班級的宮裡老師簡短地說著訓誡之語，她不禁百無聊賴地將視線轉向了窗外。
洛山高校的校園裡有很多櫻花樹，在這個時節，京都的櫻花依舊在盛放之期。位於一樓的教室窗外，時不時可以看到飄落的粉白色碎瓣。
不知道其他人在新學校待地如何呢？
帝光籃球部剩下的球員，都接受了各個籃球豪門高校的邀請，去了不同的學校。最遠的是紫原，去了與東京相距四小時車程的秋田陽泉讀書；黃瀨去了神奈川的海常高校，綠間選擇了東京都內的秀德，青峰則接受了近年崛起的勁旅桐皇學園的邀請。
如果沒猜錯的話，桃井五月也會跟著青峰大輝一起去桐皇。
至於黑子哲也……
他竟然去了一所剛剛成立兩年的私立高校。
——那樣的地方，真的能發揮他身為「幻之第六人」的作用嗎？
不知不覺間，便晃到了社團活動的時間。教室裡的學生們彼此還不熟悉，因而大多單獨離開。佐藤泉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那些剛見面的同學們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先去找一下案內圖吧。】
佐藤泉將耳邊有些淩亂的一小撮髮辮拆開，咬著絲帶用手指梳理，隨即將絲帶重新綁好。因為並不急著離開，她做這些動作時都是慢悠悠的，透著一股慵懶和悠閒感。
當她對著小鏡子裡認真地理著領口時，卻聽見教室門外響起了一個聲音。
「果然，美少女在出門見人之前都是要好好地對付一下頭髮和衣服的。——這麼認真又慢悠悠的，是準備去社團和某人約會嗎？」
站在門口的少年很明顯是籃球部的部員。
他穿著白色的運動外套，手上提著裝有籃球的網袋。橙色的短髮與蒼綠色的眼眸，讓他的面孔有了異樣的活潑感，讓人一看便能感覺到滿滿的元氣。
「……請問你是？」佐藤泉合起了小鏡子，站了起來。
「籃球部的前輩。」那少年揚起唇角，露出一顆尖尖小虎牙，笑得別有深意：「知道你今天要來籃球部試試看經理的工作，怕可愛的後輩不認識去體育館的路，所以來帶路。至於名字的話——葉山小太郎，叫我葉山就可以了。」
「葉山前輩。」佐藤泉微微地曲下腰，禮貌地問了好：「謝謝。」
葉山滿意地打量著她的模樣，不禁在心裡給這模樣標緻的少女又加了幾分——長相好看、聲音動聽不說，禮節和氣質也無可挑剔，簡直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孩都要完美。
就當兩人準備離開教室時，佐藤泉忽而聽到一個透著試探的嗓音。
「那個……請問，是佐藤同學嗎？」
泉側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量矮小、面布怯怯之色的少女。她留著深棕色的及肩長髮，五官秀麗，然而那唯唯諾諾的氣度與輕縮的肩膀，讓她給人以柔弱稚嫩的印象。
「是的。」泉回答。
「我，我叫做片岡明穗。」她將十指交疊在胸前，抬起頭輕聲地做著自我介紹：「我的母親告訴我，在高中時期要多多陪伴你。」
在觸及泉的面容的瞬間，她的眸中閃現過一絲驚豔。隨即，便是失落的低頭：「我也申請加入籃球部了……請問，我可以和你們一起走嗎？」
泉注視著這個看起來謹慎保守的女孩，腦海中瞬間對她的身份有了考量。
父親的女人的孩子……
然後，隨母姓。
她的身份昭然若揭。
「當然可以。」泉柔聲回答，轉向了葉山小太郎：「葉山前輩介意嗎？」
「怎麼會呢！」葉山笑完了眼睛，朝明穗招了招手：「一起去吧。」
一般來說，體育社團都只會安排一個經理。如帝光那樣招聘了好幾位女經理的，也只有豪門學校會這樣幹——籃球部過於龐大，必須安置相應數量的打雜人員才可以對付。而洛山，顯然也算是「任性」的一員。
佐藤泉聽著明穗細碎的腳步聲，眸光直視著前方。她仿佛在凝神聽著葉山小太郎的碎碎念，心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算了，像片岡明穗這樣的人，就算和自己走在一起，也立刻會被自己的光芒湮沒吧。】
和給泉的印象一樣，葉山是個很健談的人，表情也豐富可愛。可以想像，有他在的籃球部必然十分熱鬧。
在帝光的籃球部擔當過一年半的經理，佐藤泉多少對籃球有所瞭解，也隱約記得葉山小太郎是在中學時期被稱為「無冠的五將」籃球隊員之一。遺憾的是，泉進入籃球部工作的時候，時年國三的五將便已經從中學籃球舞臺上退出了。
洛山不愧是籃球豪強，竟然能夠招攬到這樣的球員。比起名門雲集、以錢財和身份見長，被稱之為「貴族學校」的帝光中學，洛山便是真正的所謂「精英高校」了。
離籃球部部活時間開始還有十數分鐘，葉山小太郎甩著籃球袋，興致高昂地推開了體育館的大門：「嗨嗨——我把今天說的那個新人美人經理帶來了噢——」
第59章 060
大概是「美人經理」這個詞語太具有吸引力，一時間，體育館裡的人都朝著門口轉過頭來，然後三三兩兩地聚集起來。
面對這群全然陌生的人，佐藤泉輕輕鞠躬，柔聲說：「我是佐藤，從今天起加入籃球部，請各位前輩多多指教。」
她鞠躬時，由白色緞帶綁著的一小束烏髮便慢悠悠地在耳旁晃著，讓人產生想要細細把玩的想法。她那動人的儀態與容貌，讓圍過來的、一二年級的少年們有些激動地給出了回復。
「多多指教。」
「我們才是要請多多指教……」
葉山小太郎攤開雙手，故作不滿地說道：「可不要厚此薄彼啊，這裡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呢。」
在熱鬧的見禮之後，這群籃球部員才發現佐藤泉的背後還有一個看似羞怯可愛的女生。被投以關注的片岡明穗羞赧地低下頭，低聲地報上了自己的姓氏：「我……我是片岡。」
「好的。」
「請多指教。」
零零散散的問好聲，意興闌珊。
趁著離集合還有一段時間，葉山小太郎很主動地為佐藤泉介紹著籃球部裡的一切——和帝光中學大同小異，優秀的正選、無數亟待進入正選的籃球愛好者、四五名負責幫忙的女經理、絲毫不遜色於帝光，乃至更為出色的籃球場地，以及全國範圍內數一數二的優秀監督和教練……
「現在的隊長是二年級的玲央姐。」葉山指了指剛來到體育館中不久的一個人。
「玲央……姐？」佐藤泉小心地咀嚼了一下稱呼。
「以後你就會知道，為什麼是『姐』了。」葉山擠眉弄眼著，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嗯。」泉點頭。
「那邊那個可怕的肌肉男叫做根武谷永吉，外號是『剛力』，千萬不要靠近他，他的巴掌很嚇人，輕輕拍一下你，你就會裂開噢。」
「有那麼可怕嗎？」
「對了，副教練和你同姓，也是佐藤。」葉山露出沉思的神態：「今年又招攬了一批很厲害的新生，裡面還有一位『奇跡的世代』的隊長。他是那個帝光的……啊，帝光，對了，你也是帝光中學出身吧？」
「誒…泉點頭。
「那麼，你認識那個赤司征十郎嗎？」葉山的目光裡透著好奇和興奮。
「認識。」泉點了點頭，柔和地說：「他是個很完美的人，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臣服。」
這樣抽象和模棱兩可的話，讓葉山小太郎不滿地撇了撇嘴，隨即釋然地說：「算了，一會兒就看到了。那傢伙來勢洶洶，當初答應我們籃球部邀請時的條件是入部即成為籃球部的副部長，在一年內升格為部長。」
「是嗎。」佐藤泉的聲音毫無意外。
赤司確實值得這樣的條件。
他是帝光最優秀的籃球隊員。
隨著集合時間的到來，被眾人所議論著的赤司征十郎終於出現在體育館裡。甫一到來，他的身影便使得周遭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從外貌上來看，他不如那些身量發達的球員一般具有威懾力，甚至顯得比年齡更稚嫩文靜一些。然而，他那強大的氣場卻全然不容忽視，仿佛隨時隨地在向別人宣告著自己的主導權。
他安靜地踏入了球場之中，極為自然地穿過人群，站到了現役隊長實渕玲央的身旁，微揚著唇角，以冷淡又不失禮貌的姿態，向未來的部員們做了簡潔的自我介紹。
「我是赤司征十郎。」
教練白金永志是一位身著西裝、留著幹練髮型的中年男性，他用沉穩的嗓音簡單地敘述了一個事實——從今日起，赤司征十郎便是籃球部的副部長。
初入籃球部第一天的一年級新生，以如此乾脆俐落的速度成為洛山的籃球部副部長，這還真是前所未聞。然而，這樣奇怪的事情，卻沒有引起任何的譁然，只因為那個人是赤司征十郎，是領導著奇跡的世代走向頂峰的人。
第一天的部活時間大抵用來測試新入部成員的身體素質和運動能力，因而女經理們並不忙碌。幾位二年級的正選們，則幫著正副教練記錄測試的資料，偶有閒暇，便會停下來休息。
葉山小太郎是最活潑的那個，一旦逮到空隙，便會直奔佐藤泉的面前。
「佐藤，經理的工作如何？習慣嗎？」葉山問。
「嗯。從前在中學時期，我也做過運動社團的經理。」泉回答。
「運動社團？排球部嗎？水泳部嗎？還是陸上部？」葉山興致勃勃地問道。
「那個……」泉有些靦腆地回答：「籃球部。」
「原來是籃——啊，等等？！」葉山才反應過來有哪裡不對勁：「籃球部？」
「嗯。」
「這麼說，你和那個赤司征十郎是那種『認識』咯？！」
「……咦？」
葉山小太郎比劃著手掌，還想著再詢問些什麼，隊長實渕玲央卻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用手掌拎起了他的衣領，向自己的方向拖去，一面故作誇張地、惱怒地說道：「真是的，一點都不懂女人的心思，咕咕嘰嘰說個沒完的男人最討厭了！」
這個身材高大的隊長竟然使用了偏女性化的用語。
兩個人離開後，佐藤泉的面前便一下子空蕩了起來。
在遠處觀望了許久的片岡明穗低著頭，羞紅著臉走到了她的面前，像是終於找到了獨處的機會，因而感到幸運無比——她有些扭捏地開了口：「那個，佐藤同學。」
她的面容很清秀可愛，但只因為那份不自信與瑟縮之氣，讓她將容貌上的優勢全部掩蓋了起來。這樣的她，站在佐藤泉的身旁，就像是倏然置身於強烈的光芒之下，將自己的存在完全消匿抹除了。
「有什麼事嗎？片岡同學。」泉柔和地回答了。
「叫我明穗就可以了！」女孩的嗓音忽然緊張地高揚了起來。
「好的，明穗。」泉順從了她的意願。
「母親說……佐藤同學是好友的女兒，所以希望我們也能多多作伴。」
「這樣啊。」泉的面上笑盈盈的，看不出她是喜悅還是不悅。
「我想，我想和佐藤同學成為朋友。」片岡明穗鼓起勇氣，如此說道。
佐藤泉凝視著她清秀的面容，不改自己的笑意，卻一直沒有說話。她的心底反復徘徊著一些話，譬如「我根本不需要朋友這樣的東西」、「放過我吧請讓我一個人生活就好」又或者「朋友到底算什麼啊」，但是她卻沒法把這些惡毒的拒絕之詞說出口。
她是個不會拒絕的人。
「嗯。」她歪過頭，輕快地說道：「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但是，我們是做不了朋友的。】
【為什麼呢？……只是她的直覺在這麼說著罷了。】
新部員的測試結束後，部活時間也差不多用完了。春季的白天並不長，體育館外已經有了金紅色的夕陽。參與測試的新部員和二三年級的前輩們陸續散去，只留下教練和幾個正選在體育館中閒談著。
「這一屆的新生也很優秀，可以挖掘的人才有許多。」
「不過，果然還是那個奇跡世代的隊長最為令人矚目，當初將他邀請來果然是正確的。」
「那麼，那個一年內的要求，白金先生如何看待？」
「即使不答應，他也會用實力做到吧——從今天的觀察來看，他就是這樣的人。」
和片岡明穗一同坐了好久的佐藤泉懶懶地起了身，提起了放在器材室門口的書包。熱切的葉山還沒來得及換校服，就重新沖到了她的面前。
「佐藤，還沒說完呢，你和那個赤司——你該不會是因為那個赤司才來籃球——」
「泉。」
葉山輕快的話才說了一半，泉便聽見了赤司遙遠的聲音。
她抬起頭，看到已經換上淺灰色西裝校服的赤司站在了體育館的門口。於是，她略帶歉意地對面前滿是期待之色的葉山小太郎說道：「抱歉，葉山前輩，我先回家了，明天再見。」
說罷，她便朝著赤司的方向走去，隨即跟隨著那紅發的少年離開了體育館。
葉山小太郎歪著頭，用小虎牙戳了戳唇角，翠色的眼眸微微一動，面上略有些掃興。
——看起來，那個問題的答案已經無須問了。
沒錯了，這個叫做佐藤泉的美少女，就是因為赤司征十郎加入的籃球部。
搞不好，他們兩人還是那種戀愛三年的關係——籃球部經理和部長，奇跡世代的隊長和漂亮到犯規的美少女，聽起來還是很配的嘛。
對一年級美人後輩的追求計畫，還沒展開就已經慘烈地夭折腹中。從今天的觀察來看，赤司果然和他印象裡一樣不好相處。在中學時期輸給身為後輩的「奇跡世代」的回憶還歷歷在目，沒想到他就成了今日的領導者。
葉山小太郎將雙手枕在腦後，悠長地歎了口氣，露出掃興和無趣的面色來。
第60章 061
和帝光不同，洛山是一所以能力和成績作為篩選條件的精英高校。無論出身如何，可以進入洛山就讀的學生，註定了他的將來必然有一條寬敞的道路。
想要在這樣一所精英倍出的學校裡繼續保持名列前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這樣的事，對赤司來說顯然不成問題。他不僅有遊刃有餘地應對學業的能力，甚至在擔當籃球部副部長之余，還申請加入了學生會。
和赤司相比，佐藤泉自認沒有這樣強大的社交能力，於是，她選擇只是當一名籃球部經理。
與帝光時期一樣，漂亮的女生總是會格外引人注目。更何況，升入高中之後的女生們已經逐漸顯露出各具情妙的靚麗，身材也漸漸向著最為成熟的曲線靠攏。而在一年級之中，最引人矚目的，無疑又是佐藤泉。
經過三年雕琢愈顯驚豔的美貌，以及那不知為何散發出的誘人的豔麗感，使得旁人總是不自覺地將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然而，就算心底再蠢蠢欲動，也會礙於某種不明因素而不敢上前，就仿佛如果太過靠近那優雅明媚的少女，就是對她的狎昵與玷污一樣。
「那個佐藤啊，必然是什麼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吧？東京那邊好像有這個姓氏的財團……」
「那是很常見的姓氏，沒那麼誇張吧。我們學校姓佐藤的人至少得有二十個吧？」
「說不準來洛山之前的三年，都在上新娘學校噢，所以才會有這樣出眾的氣質。」
這樣的議論聲，佐藤泉早就習慣了。
但是，對於片岡明穗來說，她顯然不習慣這些矚目的目光。
這個膽怯清秀的姑娘，如同佐藤泉的跟班一般，總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即使沒有存在感，她也會努力地和泉說上幾句話，似乎得到泉的幾句溫柔回答，就可以得到莫大的滿足。
「為什麼、為什麼都在看這邊啊……」片岡明穗將頭垂得低低地，緊緊地跟在佐藤泉的身後：「雖然知道不是在看我，但是，佐藤同學……不會害怕嗎？」
「已經習慣了。」佐藤泉自如地跨出了教室，朝著走廊的盡頭走去。一邊走，她一邊說：「明穗，今天你不用參加部活吧？先回去如何？我還要……嗯，去等一個人。」
「不！我，我也跟你一起。」明穗小聲地說。
「……嗯。」
泉對於這個一直粘著自己的小姑娘也毫無辦法。
她是個不會拒絕的人。
【也許赤司會有辦法吧。】
【那傢伙遠比她可靠。】
只可惜，赤司好像也……沒什麼辦法。
籃球部的部活時間結束，洛山的籃球部員三三兩兩地換上了淺灰色的春秋校服走出了體育館，赤司也獨自一人走了出來。
他看到佐藤泉身後的片岡明穗，腳步一頓。隨即很淡然地將眸光轉開了，仿佛並沒有看到明穗的存在。他如往常一樣和佐藤泉一齊朝校門外走去。
泉盯著他的背影，努力想要傳達一種訊息。
【赤司君……想想辦法呀……我一點都不想多一個掛件啊！】
大約是這種努力，終於被赤司察覺了。他停下腳步，側眸望向了片岡明穗，問：「你是誰？」
同在籃球部，赤司不可能沒記住片岡明穗的名字。
僅僅是這樣一個冷淡的問題，就讓那膽怯的少女止住了腳步，在小聲的自報姓名後就失落地停留在了原地。等到片岡明穗再次抬起頭，面前已經沒有了那兩個人的身影。
赤司和泉相繼踏上校門口的橫道線，錯落的腳步聲在柏油馬路上踏過。赤司眸光不改，淡淡地評價說：「你果然還是和中學時一樣啊。」
「赤司君是在取笑我嗎？」泉笑盈盈的，問。
「雖然從來不會拒絕別人，但是剛才那個女孩讓你產生了『擺脫』的想法吧？」赤司說。
「連這都能看得出來嗎？」泉歪過頭，笑意愈柔：「只是我的預感告訴我……應該那樣做。」
【……嗯，這是只有赤司才能辦到的事情。換做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從她的面具下讀出一點自己的所思所想來。】
赤司家在京都有分宅，和佐藤泉的住所恰好在兩個方向。兩人同走了一段路，便就此分開。佐藤泉循著小巷慢悠悠地走著，踩著春末地面上殘存的落櫻，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正當她低頭從書包中摸索著大門的鑰匙時，小巷的另一側卻忽然傳來自行車輪胎緊急摩擦地面的聲音。
「抱歉——沒、沒事吧？」
伴隨著自行車倒地的聲響，一道頗為慌張的少年嗓音響了起來。
佐藤泉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恰好是一副狼狽的畫面——山地自行車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穿著反光騎行服的少年人摸著頭顱尷尬地蹲在車旁。他的視線與佐藤泉一接觸，兩個人便都愣住了。
「……佐藤？」
「你是，黑子君的朋友嗎？」
深棕□□短髮的少年怔怔地在地上蹲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將自行車扶了起來。他低下頭，輕聲道：「啊，是的。我是荻原……」
「荻原成浩，是嗎？」佐藤泉準確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嗎？」荻原將手握在車把上，故作無所謂地說：「真是意外。還以為你早就忘記我了。」
「抱歉。」泉後退一步，將狹小的道路讓了出來，盯著巷角的擴視鏡說：「我剛搬到這裡不久，還不太清楚路況。」
「你搬到京都來了？」荻原有些意外，他的目光落到了泉的校標上，低低地念了一遍：「洛山……原來如此，去洛山高校就讀了嗎？這麼說，你住在這附近？」
「嗯。」泉點頭，回答說：「住在西九條針小路町。」
「西九條……莫非？！」荻原忽然捂住頭：「就是安東寺旁邊那所一直空置著的……雖然聽說那個大房子裡最近有人家搬進去了，但是……」
「啊，是我。」佐藤泉點了點頭。
「誒？！！」荻原成浩捂著頭，面孔上顯露出慌亂無措來：「怎麼辦才好啊……」
「怎麼了？荻原君？」泉歪過頭，為他的失態感到疑惑。
「沒，沒什麼。」荻原成浩跨上了自行車，板起了嚴肅的面孔：「那我們就是鄰居了，以後請多多指教。回見！」
說完這句話，他便急匆匆地騎著自行車遠去，慌亂地拐了一個彎，消失在下一個巷口。
雖然荻原成浩走的很急，等到佐藤泉走到家門口時，卻發現他正站在自己家門口。他已經換掉了騎行時用的反光服，將衛衣的兜帽套在頭上，仿佛一個賊一般勉力將自己的面孔掩蓋起來。
「這是怎麼了，荻原君？」泉微惑，問。
「啊，沒什麼。」荻原光速從身後遞出一個紙袋：「你才來京都不久吧，這個是宇治茶餅，送給你作為見面禮吧。……反正，以後都是鄰居。」
「唔。」佐藤泉接過他手中的紙袋，道了謝：「謝謝你。要進來……坐一坐嗎？」
「不、不不不了。」荻原光速擺了擺手，用大拇指比了比斜對角上坡路上的一棟宅邸，說：「那就是我家。不過，我也才從東京搬來半年左右。」
「半年……」泉喃喃著重複了一遍：「這麼說，在聯賽的那個時候……」
荻原成浩用手將衛衣的兜帽拽得更下了一些。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笑了一聲，用略帶難過的嗓音說道：「很丟臉吧，大敗一場之後，就灰頭土臉地決定再也不打籃球了，然後跟著家人一起搬走，轉學到了京都。」
想到中學聯賽時，明洸中學那故意被湊成111:11的成績，佐藤泉也只能沉默了。
面對荻原成浩，她忽而無法說出話來。
誠然，她覺得那樣的行為本身並沒有什麼錯誤。
——難道111:11，不比111:0更好看一些嗎？
但是，她沒想到荻原成浩會放棄籃球。
可能，他跟自己一樣，本身就對這些東西沒有多大興趣吧——礙於約定或者別人的要求，才練習著器樂和體育。
「抱歉。」她小聲地說。
「沒事的啦。」荻原成浩抬起了頭，露出了笑容：「只是因為我們太弱小，不足以與『奇跡的世代』為敵而已。」
「荻原君，謝謝你了。」她晃了一下手裡的宇治茶餅，溫柔地對他說：「這是我到京都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荻原成浩點頭，隨即朝著坡上走去。沒幾步後，他又停下來，笑眯眯地叮囑說：「你在洛山就讀嗎？我要遠一些，在府立鳥羽讀書。如果有事的話，可以來找我。我現在是回家部成員，你回來的時間，我應該都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