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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七五)駙馬展昭》作者:Panax【完結+番外】

第96章 騎馬

  立春這天早上, 仁宗皇帝帶著自己心愛的兒女, 後宮一大堆鶯鶯燕燕, 還有信任的臣子等等等等,往郊外踏青去了。

  龐妃因為離生產不過兩個月, 再加上前兩天還被趙碧嘉狠狠的落了臉面, 這會正在宮裡養病, 當然就算她沒病也不會出來的。

  郊外景色正好,遠處的崇山峻嶺上已經冒了綠色的尖牙兒出來, 近處的迎春花也已經盛開, 不遠處還有潺潺的溪水流過, 仁宗皇帝只覺得心情大爽, 道:「便在此處安營紮寨。」

  不多時營地便被收拾好了,又有宮人燒了熱水,準備了點心等物。

  皇帝稍稍填了填肚子,笑道:「春光明媚,連帶朕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龐太師跟著一起出來了, 別人都沒想好怎麼開口呢,他第一個跳了出來顯示存在感。

  「陛下乃天子, 是……」

  趙碧嘉翻了個白眼, 又開始拍馬屁了……

  皇帝樂呵呵的聽完龐太師又換了新詞兒巴結自己,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笑眯眯道:「你們都別在我身邊站著了,該幹嘛幹嘛去,這麼好的春光, 多出去走走。」

  說完又來了一句,「太子留下。」

  趙暄原本陽光燦爛的臉上頓時顯了愁容。

  皇帝看見反而樂了,「先去溪邊走走,一會朕讓人教你騎馬。」

  趙暄這才開心。

  皇帝帶著太子,身後跟著吳成業,還有一隊侍衛走了。眾人松了口氣,雖然這陛下是個仁君,不過跟皇帝在一起壓力還是有點大。

  趙碧嘉笑眯眯的找上了包大人,「借您的侍衛用一用?」

  包拯依舊是黑著一張臉,客氣道:「公主只管吩咐。」

  開封府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展昭身上,表情也是似笑非笑,都在等著看展昭究竟怎麼辦?

  展昭要是能被他們看得害羞了那就有愧于他南俠的稱號了。只見他上前一步,聲音鏗鏘有力,斬釘截鐵道:「屬下願保護公主!」

  趙碧嘉覺得自己耳朵尖兒上有點熱,要不要說的這麼……含義深遠啊。

  「展護衛說的是。」沒想到包拯臉上的表情比他還要正經,「雖然此處早有侍衛偵查過,但是須得時刻保持警惕,萬萬不可讓公主涉嫌。」

  趙碧嘉覺得她要從包大人身上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她的太子弟弟也是一樣。

  三人正要離開,龐太師邁著跟他身軀不太相符的步伐,快速的到了幾人旁邊。

  又是一陣沒有意義,但是卻避免不了的寒暄。

  趙碧嘉有點不太耐煩,不過今天外人太多了,還有不少禦史,萬一後頭被人上了摺子,一個不小心就要史書留名了!!!所以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

  龐太師見了眼裡精光一現,嘴角也浮現出一絲笑意,就知道她肯定忌諱這個。

  「前兩日怕是有些誤會啊。」龐太師臉上現了憂愁之色,用這個做了開場白,「公主平白將我兒從宮裡趕了出來,他不過是個讀書人,這兩日是茶飯不思,夜不成寐啊。」

  這又是來碰瓷兒的?趙碧嘉心裡暗暗想,只是龐太師又用了「茶飯不思,夜不成寐」這等惹人誤會的話,趙碧嘉餘光左右一掃,果然在一干大臣臉上看見點八卦之光來。

  呵呵噠……

  趙碧嘉咳嗽了一聲,現學現用道:「太師此言差矣。」

  龐太師抖了抖,當年他還是權力中心,能跟包拯抗衡的時候……包拯每次跟他說話……就是這個開頭!

  一瞬間龐太師陷入被包拯支配的恐慌中,連臉色都變了。

  趙碧嘉有點想笑,乘勝追擊道:「科舉臨近,還是在家裡讀書的好啊……」趙碧嘉這個尾音拉的有點長,似乎有點什麼意思在裡頭,「況且御花園那個地方——」

  趙碧嘉話說了一半就止住了,留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

  龐太師臉色一變,趙碧嘉仗著年輕,急忙趕在他前頭道:「外男也就進去過他一個啊。對了,還有當年的安樂侯。」

  龐太師的臉色更差了,要說除了趙碧嘉,還真沒什麼人敢這麼往他心裡戳刀子。

  半假裝半故意,龐太師一瞬間連肩膀都耷拉下來,「老夫就剩這麼個獨苗苗了,他從小讀書,若是這次……」龐太師想起自己早死的兒子來,連眼圈都紅了。

  趙碧嘉陪著他歎了口氣,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後頭不用背,別人也都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年輕的時候收點挫折沒什麼,您看包大人,當年殿試二十三名,連翰林院都沒去成,現在依舊做到了開封府尹,龍圖閣大學士。」

  趙碧嘉又往龐太師心上戳了一刀子,當年包拯這個名次,就是被當時還大權在握的龐太師壓下來的。

  當然趙碧嘉臉上的表情很是正經,說的也都是實話。

  龐太師臉上有點陰沉,「他當著宮女太監的面,被從宮裡趕了出來,他若是考不中,公主——」

  「別往我身上賴啊。」趙碧嘉瞪他一眼,「考不中是書沒讀好,跟我沒關係。」

  龐太師被人搶白一次還沒算玩,正想張口就被包拯拍了肩膀打斷了,「讀書人性格要堅毅啊……這讀的可是聖賢書。」

  眼看龐太師被兩人合圍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再者大好的春光,誰也沒閒工夫看這麼一個老頭子作妖,當下圍觀群眾三三兩兩的散去,趙碧嘉也招呼展昭走了。

  楊和安牽著馬走在兩人後頭。

  趙碧嘉道:「一會兒……你教我騎馬?」

  展昭點了點頭,「騎馬並不難,背要挺直……」

  楊和安沒來由翻了個白眼,所以公主是忘了她在整個皇宮是騎馬騎的最好的一個……展護衛也忘了他第一次說要回家的時候,騎的是公主的千里馬……

  不是很明白你們這種有配偶需求的人類都是怎麼玩的……

  兩人往沒人的地方去,龐太師眼神看著趙碧嘉的背影很是不善,只是看著看著又歎了口氣,還是衝動了些,沒想自己年紀大了,越發的不能忍了……

  展昭正跟她說到怎麼用巧勁兒敲馬肚子的時候,明懿拉著芸妍,身後跟著一大群人過來了。

  怎麼這一天到晚的都是攔路虎,打擾別人談戀愛是要遭雷劈的啊!!!

  明懿看著趙碧嘉才帶了兩個人,一個展昭,一個楊和安,笑得是暢快淋漓,「怎麼鎮國慶國公主出門……現在只有兩個跟班了?要麼我讓給你幾個?」

  趙碧嘉也看她身後,有些是苗家的旁支,混進來求前程的,還有些就是宮裡的太監宮女,還有幾個侍衛等等。

  趙碧嘉很是嫌棄道:「你帶這麼多人做什麼?好好的地方,被你搞的全是人頭,景色都不好了。」

  明懿哼了一聲,「公主的排場可不能丟。」

  趙碧嘉有點惆悵,話說春天了,不僅僅是雄性攻擊力強啊……連她也要開始找事兒了。

  「楊和安!展昭!把你的官名報給她聽聽!」

  沒等楊和安開口,明懿就啞了聲紅了臉,別的不說,宮裡六品的太監沒幾個,反正明懿身邊是沒有,四品侍衛也不多,明懿身邊依舊沒有。

  「趙碧嘉!」明懿大聲叫了出來,若是真讓這兩位報出品級來,不管是吃虧還是丟臉,都是明懿。

  「姐姐叫我?」原本計畫中很是美好的騎馬活動被接二連三的打算,趙碧嘉不由得也有點生氣,這一句回的很是皮笑肉不笑,看著就滲人。

  「我都幫了你一次了,你把展護衛借我用用。」明懿放軟了聲音。

  趙碧嘉挑了挑眉。

  「前天在御花園裡頭,我可是幫著你說話的,我還提醒了你呢。」明懿道:「展護衛借我充充場面。」

  沒等趙碧嘉說話,展昭便開口了,「屬下是得了陛下還有包大人的吩咐,在公主身邊伺候的。」

  話句話說,你得找皇帝。

  趙碧嘉餘光掃了展昭一眼,包大人她是知道的,可是父皇他……展昭那張臉看著的確是很可信,所以是真的?

  明懿跺了跺腳,「你看薇蘭帶了多少人,」明懿手一指,「別叫她給比下去了!」

  趙碧嘉眯著眼睛不說話,但是這個眼神明懿很是熟悉,你想搶我的東西?

  明懿臉上的表情慢慢的淡了,芸妍扯了扯她的手。

  明懿哼了一聲,臉上換上了趙碧嘉熟悉的表情,有點刻薄。「要不是看他長得好看,帶出去有面子,我才不會來找你呢!」

  「這可是父皇的侍衛!」趙碧嘉搬了仁宗皇帝出來,「要是讓父皇聽見了,你還想——」

  明懿轉身就想走,「你給我等著!」

  趙碧嘉冷笑一聲,「你也就會說這一句了。」眼看著明懿已經走遠了,趙碧嘉終於能長出一口氣,「總算是清淨了,我們去騎馬?」

  不對!「你教我騎馬?」

  展昭點了點頭,伸手從楊和安手裡接過韁繩,還順便得到了楊總管的白眼一個。

  展昭面色如常,就好像沒看見一樣。

  牽著馬到了趙碧嘉面前,展昭指著馬鞍,「手抓著這裡,腳登上去,對,用力。」

  趙碧嘉穩穩當當騎在了馬上,又覺得速度似乎有點快?是不是顯得太熟練了?

  展昭欣慰道:「公主是我見過最有天分的人。」

  楊和安聽見這一句,又是一個白眼,腳下步伐放慢了些,你們真會玩。

  趙碧嘉嗯了一聲,聲音還有點慌張,「你抓著韁繩別放手,我有點怕。」最後半句說的有點軟,顯然她自己也心虛了。

  「嗯。」展昭回頭沖她微微一笑,「我緊緊抓著呢,公主莫怕。」

  楊和安離這兩個人已經有快十丈遠了。

  微風襲來,趙碧嘉很是陶醉的閉上了眼睛,話說這個場景簡直不能再美妙了。

  「你走著累不累。」

  「不累。」

  兩人漸漸遠離了人群,只能從風聲中聽到一點點歡聲笑語。

  趙碧嘉忽然驚呼一聲,斜了斜身子,「手酸,抓不住了。」她又偷偷瞄著展昭。

  只見展昭緊緊抿著嘴,眼神……有點遲疑,似乎再做什麼無比重大的決定,「我幫你拉著。」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上來的,反正等趙碧嘉有了意識,展昭已經坐在了她身後,雙手緊緊拉著韁繩。

  當然也將她整個圈在了懷裡。

  趙碧嘉有點慌張,想回頭看看有沒有人,但是……這一回頭,就蹭到了展昭身上。

  馬背上能有多少地方?趙碧嘉幾乎整個後背都跟展昭緊緊貼著,與其說是兩人共乘一馬,不如說是趙碧嘉被展昭抱著,騎在馬上。

  看清楚兩人現在的姿勢,趙碧嘉臉上一紅,聯手都軟了,貼著展昭的背……似乎也燙得快要燒了起來。她不由得扭了扭,想往前坐坐。

  「背要挺直。」展昭頭不過微微向前一探,就湊到了趙碧嘉耳邊,鼻尖環繞的是她身上的清香,還有時不時被吹到他臉上的秀髮。

  有點癢。

  趙碧嘉嚶了一聲,這次是整個人都軟了。

  「背挺直。」展昭又說了一遍,這一次的語調似乎跟上一次又有不同。

  他甚至還伸出了一隻手,從趙碧嘉腰間劃過,緊緊貼在了她小腹上最柔軟的那一塊,微微用力,將趙碧嘉整個人往後拉了拉。

  「癢……」

  趙碧嘉覺得自己的關注點似乎不太對,可是跟大面積接觸的後背相比,那只手碰上的肌膚更加的敏感。

  就算是隔著好幾層的衣裳——趙碧嘉甚至還有閒工夫數了數她身上穿了幾層絲綢,裡頭還有個皮子做的馬甲,這熱氣依舊滾滾而來。

  燙得她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起小疙瘩,消了又起,起了又消。

  為了躲避那只手,趙碧嘉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展昭身上。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上背靠的是他的胸膛,後腰那一處貼著的是他的腰腹,再往下……

  趙碧嘉整個人都燃了起來。

  才不知道下頭靠著的是什麼呢!

  「真的癢?」展昭問的很是平常,好像跟趙碧嘉的無所適從相比,他一點都沒有失態。

  「我幫你撓撓。」話音落下,趙碧嘉就覺得原本跟烙鐵一樣貼在她身上的手動了動。

  「別……」趙碧嘉聽見自己的發出來的聲音都想打人了,她慌忙抓住了展昭的手,「你別動。」

  展昭聲音裡頭似有笑意,「那我就不動了。」

  那只手又貼了上來,似乎比剛才更加的用力,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揉到她身後那個人的身體裡頭。

  欲哭無淚……以及是真的有點熱,不是心理上的熱,是生理上的熱。

  「你手拿開。」趙碧嘉原本是想提點氣勢出來,可是張口就知道自己失敗了,軟綿綿不說,還夾雜著一股欲說還休的言不由衷,「我叫楊和安了。」

  聲音依舊不大,可是平常說話就能趕到,時刻在身邊的楊和安,已經被出門前她的三令五申,還有方才兩人傻了吧唧的膩乎勁兒給推遠了,非但沒趕過來,連眼神都不敢往這邊看了。

  「公主不是要學騎馬嗎?」展昭在她耳邊一聲輕笑,「我帶你跑起來好不好?」

  不等趙碧嘉回答,展昭便輕輕一踢馬腹,原本就被展昭騎過,對他已經有點熟悉的千里馬輕輕跑了起來,就算背上扶著兩個人,也一樣的平穩。

  展昭兩隻手拉著韁繩,將趙碧嘉整個環在了裡頭,又隨著駿馬的奔騰略有起伏,手臂又會在她腰側輕輕滑過。

  趙碧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咬住了下唇,雙手死死按在展昭的雙臂上,不想讓他動,可惜沒一次成功。

  「這樣不行。」展昭又貼在她耳邊說話,「你的手要拉著韁繩,拉著我是沒用的。」

  展昭一邊說,一邊騰出手來,抓著趙碧嘉的手腕,拉著她的手往前探,「這個才是韁繩。」

  趙碧嘉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癢了起來!

  「你放開我!」趙碧嘉看著展昭兩隻手,一隻在她腰腹間貼著,一隻抓著她的手不放,這簡直……再也不相信你是正人君子了!

  「抓緊了嗎?」展昭問道。

  趙碧嘉咬著下唇,還用力咬了一下,這才冷靜下來緊緊抓著韁繩,道:「抓緊了,你鬆開我!」

  展昭嗯了一聲,的確鬆開了一隻手,那只抓著趙碧嘉左手的手,但是同時他腳跟又在馬腹上輕輕一磕,馬前進的速度再次加快了。

  風呼呼的從趙碧嘉耳邊吹過,她從來沒騎過這麼快的馬,心裡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恐懼,「你抓著韁繩!」

  展昭答沒答應她不知道,但是貼著她腰腹的熱度不減,又有不知道什麼的東西摸上了她另外一隻手。

  帶著玉鐲子的手。

  「公主戴著這個很是好看。」

  趙碧嘉快要哭出來了,所以現在就是藝高人膽大的展護衛僅僅憑著雙腿夾著馬,兩隻手都在她身上。

  韁繩……韁繩在她手裡死死抓著,一隻手……而且趙碧嘉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展昭的手指在她的手腕間劃過,又時不時蹭在那鐲子上,還不住的在她耳邊低語。

  至於說了什麼,趙碧嘉已經一點都聽不到心裡去了。

  按理來說這一天還是很冷的,騎在馬上又是不住的冷風襲來,所以她才穿了個皮子做的馬甲在裡頭,但是實際情況是她不住的出汗,心裡砰砰跳的時快時慢,胸口也悶悶的。

  這種感覺讓人即難過,又有點興奮,甚至她還有點期待起下頭還能發生什麼。

  「別抓這麼緊。」展昭道:「馬該不舒服了,一會兒又要亂跑了。」

  隨著展昭這句話,趙碧嘉只覺得她手裡的韁繩似乎又緊了些,她低頭一看,韁繩已經被她全部扯到了自己這一邊,馬的脖子都要挺了起來,還是歪的……

  這妥妥的要驚馬了。

  「你放開我!你拉著韁繩!」趙碧嘉呼道。

  可惜展昭依舊拉著她的手不放,「我會保護公主的。」

  不不不,趙碧嘉已經開不了口了,你這明顯就是故意的啊!

  趙碧嘉緊緊抿著嘴唇,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特別是緊緊抓著韁繩的手,只要能送上一點點,這馬沒那麼難受了,就不會跑得如此顛簸又迅速了。

  可是一放鬆下來,沒等這力道傳到手上,她就先感受到了背後傳來的震動。

  似乎是展昭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敲擊在她背上,帶著她的心跳也一樣的越發的快了起來。

  忽然間,趙碧嘉看見了展昭手指頭上的印記。

  牙印兒,她咬的,傷口雖然好了,不過疤還沒褪去,留下一圈淺褐色的痕跡。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反手摸上了展昭的指尖,同時轉頭,不僅僅是髮絲,甚至連臉頰都輕輕從展昭下巴上擦過,「還疼嗎?」

  展昭的貼在她腰間的手陡然間收緊了,甚至在連他自己都沒在意的時候,還朝上劃了兩寸。

  「啊!」趙碧嘉一聲驚呼,這下是徹徹底底的軟了。

  不過總算是……這折磨終於要結束了。

  她整個人都靠在了展昭的胸口,兩人之間連空氣都插不進去,抓著韁繩的手想要回護到自己的要害,可是手裡還有韁繩。

  被折磨了許久的馬終於受不了了,一聲鳴啼之後,整個將上半身抬了起來,力求將背上兩個小動作不斷的人甩出去。

  只是在她背後的畢竟是展昭,原本就抱著趙碧嘉的手從她腰間摟了過去,將她整個人都抱住,微微提氣,兩人就從馬背上飛了起來。

  「放開韁繩!」

  不過三無息,兩人便落在了地上。

  馬匹還在不住的鳴叫,不過背上已經沒了人,它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趙碧嘉紅了臉,軟了腿,靠在展昭身上,漸漸平復了呼吸,看著楊和安終於來了。

  「馬驚了。」展昭面不改色,「煩勞楊總管了。」

  楊和安作為一個太監,完全不能理解春天裡頭陽氣太足導致的躁動心情,他略有懷疑看了展昭一眼,還是去追馬了。

  「照顧公主。」

  展昭點了點頭,嘴角還含著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公主的。」

  趙碧嘉覺得自己腿又軟了。


第97章 這是一次喜聞樂見的吃醋事件

  趙碧嘉覺得自己有點害怕展昭, 每每看見他就想起那場讓人面紅耳赤, 心跳加速, 腿軟胸悶的騎馬來。

  所以公主已經躲了展護衛快一個月了。

  在她完全不出後宮,不在敏感時期去御花園, 也不去逛汴梁城的前提下, 兩人已經一個月沒見面了!

  一開始還是有點不自在的, 躲了好一陣子之後更加的不自在了。

  先發現情況不太對的是公主的親媽,張貴妃。憑藉她銳利的眼神, 還有敏捷的思維……

  「你倆幹嘛了!」

  張貴妃問的有點嚴厲, 公主有點懵逼。

  「別裝傻!」張貴妃又哼了一聲, 「踏青那天, 你去騎馬了,回來就有點不太對,當時我沒顧上,你算算你這都多上時間沒出宮了?原來一到時辰就往御花園跑,現在呢?晝伏夜出了?」

  趙碧嘉笑了兩聲, 「您不是一直跟我說怕我曬黑嗎,我得避開太陽出門啊。」

  張貴妃瞪了她一眼, 「你還嘴硬?楊和安!」張貴妃忽然大叫一聲, 楊和安從外頭進來了。

  「那天公主騎馬,你跟展護衛兩個跟著,究竟是怎麼了?」

  楊和安平靜的看了公主一眼,「馬驚了。」

  張貴妃盯著他看了好久,似乎看不出來什麼破綻, 揮揮手又叫他走了。「馬驚了?」她皺著眉頭,「馬驚了你躲著展昭幹什麼?」

  這個時候趙碧嘉也只得咬緊牙關往驚馬身上去了,「這不是他救了我嗎……您知道馬驚了特別兇險……有時候這手吧……」

  看見自家女兒臉上兩團緋紅,張貴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咬著牙瞪了趙碧嘉許久,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你給我出息點!就為這點事兒不敢見人了?」

  趙碧嘉下意識點了點頭,真的是完全沒想到,她原來還能占一占上風的,現在才明白是展昭下手不夠狠,隱藏的夠深。

  「我也管不了你了。」既然沒什麼事兒,張貴妃索性也站起身來,橫豎這公主也到了年紀,早嫁晚嫁都是個嫁。

  況且……張貴妃眼睛眯了眯,說起來若是能趕到明懿面前出嫁……皇帝肯定會允許的,張貴妃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這可就是大大的長臉了,虛榮心得到巨大的滿足,看那苗貴妃還怎麼囂張。

  「你小心別叫你父皇看出點什麼來。」張貴妃半真半假的安慰了一句,「前些日子他還問我怎麼不見你帶吃的回來了。」

  趙碧嘉一陣的緊張,忙問道:「您怎麼答的?」

  「我就說好好的一個姑娘,好好的在家裡待著不好嗎?非得成天的撒丫子瘋才行?」

  雖然知道這番話出去,她的皇帝爹肯定是沒什麼話好說了,不過趙碧嘉還是有點不太開心,「至少我表面上還是過得去的吧。」

  張貴妃起身,「你爹那兒有我呢,你想出去就出去,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可是個公主,你看上誰不都是綁回來的事兒?」

  只是張貴妃這番話對公主的幫助幾乎沒有,她依舊不敢去見展昭,當然除了現在一想起來被人……按了一下有點臉紅,她還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自己沖上去作死。

  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就真的不一定了……

  趙碧嘉一邊陷入「這麼慫的人絕對不是我」的思緒裡,一邊又是躲得越久越不敢見人,兩者相加……公主再次現身的時候,會試都考過了。

  而且她還不算是主動出來,是白玉堂托了楊和安帶話,有事兒想找她幫忙。

  趙碧嘉忐忐忑忑換了新裙子,打算出宮,但是……她忽然發現自己的前胸好像又長大了哦,這絕對不是受了刺激……吧。

  趙碧嘉跟白玉堂兩個約在風味食府見面,還點了個包廂。

  趙碧嘉去的時候,白玉堂已經坐在哪兒等她許久了,一見面便是,「這麼許久沒看見你了,還以為你要嫁人了,不能出門。」

  大概是因為跟白玉堂見面時候那場相互傷害的戲碼,趙碧嘉跟白玉堂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她很是豪氣道:「別說沒嫁人,就算嫁了人我也一樣能出門!這天底下能管到我頭上的人沒幾個。」

  趙碧嘉坐下,發覺茶是她喜歡的紅茶,果品也是她喜歡的,甚至連小二端上來的菜也都特別合乎她的口味。

  「你這是怎麼了?」趙碧嘉心裡生出一絲警惕來,「該不會是鴻門宴吧。」

  白玉堂瞪她一眼,「瞧你這話說的,你可是個公主,我還要不要命了?我今天找你是有事兒!」

  趙碧嘉松了口氣,轉眼又覺得不對,「你有什麼事兒能求到我頭上?」

  白玉堂笑笑,道:「先頭我聽你說整個汴梁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情?」

  「這……」趙碧嘉狐疑的看著他,「這個還是要掂量一下的……比方你要是想從皇宮大內偷點什麼東西出來,我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

  白玉堂氣笑了,「不是這個。」他索性也不賣關子了,「原想著先請你吃了飯再說的,沒想你這性子跟展昭是越發的像了,一樣的謹慎——」

  等一下……「你還去求了展昭?」

  「他輕功比我好。」白玉堂點了點頭,又倒了杯茶,「會試不是結束了嗎,我看我那顏兄弟有點茶飯不思的,想讓你幫忙看看會試的成績。」

  趙碧嘉總算是把心放在肚子裡了,「你早說啊,還以為要幹什麼呢。」

  白玉堂也有點無奈,「那你是答應了?」看見趙碧嘉肯定的眼神,他道:「他家裡只剩下一個寡母了,全部家產都花在讀書上了,前頭還有個嫌貧愛富的老岳丈……幸虧沒成。」

  白玉堂歎了口氣,「他要是考不上……」

  趙碧嘉已經安心開始吃菜了,聽見白玉堂這般擔心,道:「他那是挫折多,壓力大。他寒窗苦讀那麼多年,又是包大人的門生,品德也是過得去的,不過是有點患得患失而已。」

  白玉堂點頭,笑眯眯的給趙碧嘉倒了杯茶。

  「你放心給他準備殿試的衣裳,他考上了。」趙碧嘉很是肯定。

  白玉堂眼睛裡閃過一絲驚喜,繼而又皺了皺眉頭,「你看過了?」

  趙碧嘉心說我雖然沒看過,但是我知道他中了狀元啊,要是他沒過,這狀元哪兒來的?做夢嗎?

  「放心!」趙碧嘉用力點頭,「我看過了,他的卷子在通過的那一摞裡,名列前茅!」

  白玉堂總算是放下心來,趙碧嘉又看了看面前這一桌完全是按照自己喜好來的酒席,再給他吃了個定心丸。

  「別說他考上了,就算他沒考上,我也敢把他的卷子挪個地方。」

  只是趙碧嘉這話音剛落下,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

  兩人連帶楊和安一起回頭看了過去,展昭!

  趙碧嘉眼前一黑,覺得哪兒都不對勁兒了,只是……這次絕對不能慫。她下意識朝展昭笑了笑,道:「你今天輪值?」

  但是在白玉堂看起來不是這樣的,而且從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就知道他被嚇的不清。

  所以從白玉堂的視角看,整個從展昭露了臉之後大概三五息之間發生的事情是這個樣子。

  公主先是一幅見了鬼的表情,之後渾身一抖,整張臉都舒展開來,同時右手放下筷子,左手放下茶杯,雙手交叉放在自己膝蓋上頭三寸,連背似乎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擺了個特別標準的淑女姿勢。

  之後公主微微側了頭,臉上……大概是公孫先生說的那種有點心虛,又帶著禮節性質,還有點想糊弄人的甜美微笑。

  「你今天輪值?」

  展昭眉頭微微皺了皺,「我今天不輪值。」

  白玉堂差點用茶水將自己嗆死。雖然這是實話,不過……按照展昭跟公主的關係,這都……白玉堂算算上回自己「綁架」公主——不不不,並沒有綁架公主,兩人抱在一起,這都大半年過去了,怎麼這關係反而冷淡了下來?

  展昭掃了他一眼,白玉堂立即低了頭。

  趙碧嘉一聲歎……真的不是我慫,是敵人太過強大!

  「我是來找你的。」展昭說完這一句話,就完完全全的不看趙碧嘉了,他視線落在了白玉堂身上,很是嚴肅正經道:「包大人尋你有事兒。」

  白玉堂立即站了起來,雖然平日裡他頗有幾分不服管教,可也知道包大人找必定是有要事,二話不說就走了。

  不過下了樓還是先去找了掌櫃的把賬結了,他一來不缺這點銀子,況且可是請公主吃飯,要是最後叫公主付了銀子,他怕是再也拿不到俸祿了。

  展昭在白玉堂方才的位置坐了下來,不緊不慢叫了小二換了一幅碗筷。

  特別平常的動作,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趙碧嘉生生從裡頭看出幾分寒意來,不是對著飯菜,不是對著碗筷,更不是對著已經走掉的白玉堂……

  而是對著她趙碧嘉!

  「公主許久沒出宮了,這宮外的小食可還和胃口?」展昭淡淡一笑,看著她的眼睛問了一句。

  趙碧嘉點頭,「挺好吃的。」一句話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問,完全是個閉合的談話節奏。

  怕怕!

  「前兩日白玉堂來尋我,問我公主愛吃什麼。」展昭似乎有點惆悵,「看來公主的胃口沒變?」

  趙碧嘉又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點沒變。」

  展昭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正當趙碧嘉以為今兒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什麼躲著他一個月啊,許久不曾見面啊,等等等等的愁緒都隨著風飄散了,展昭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

  「公主這樣不太好,」展昭語重心長道:「查探會試試卷已經是不對了,更何況是修改成績?包大人又是主考官,公主這樣做,豈不是連包大人也連累了?」

  趙碧嘉愣了一愣,下意識說了實話,「我沒看,再說批改試卷都是翰林院的事兒,我不太好去的,我就是騙他來著。」

  完了……展昭的臉色越發的不好了,連嘴唇都抿了起來。

  「顏查散是白玉堂的結拜兄弟,又是包大人的門生,公主這樣,若是——」

  這時候果斷要用最後一招了,趙碧嘉用破釜沉舟的心情一抬腳踢到了展昭的小腿上。

  當然原來是想蹭的,不過畢竟是第一次,力道沒有掌握好,再加上太過激動,力氣稍微大了一點點……再加上她腦海裡有個潛意識:穿的那麼多,蹭也感覺不出來。

  好吧,從展昭的回饋來看似乎力道大的有點多……

  「我錯了!」趙碧嘉急忙道,「顏查散是包大人的門生,又寒窗苦讀許多年,怎麼會中不了?他們兩個就是太過擔心了而已,我就是安安他們的心,沒別的意思。」

  這下總沒問題了吧……可是看著展昭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開,趙碧嘉也還是得這麼擔心,並且依舊得想下去,究竟是哪裡說的又不對了……

  「公主跟顏查散……相識?」展昭問道。

  趙碧嘉這會兒不像方才那麼著急了,想了仔細才道:「就見過次面,你也在,說了每兩句話,也不算是相識吧?」

  最後頭半句是個小心翼翼的升調,似乎在徵求展昭的意見。

  展昭看了她一眼,眉頭依然緊蹙,「那公主為何知道顏查散寒窗苦讀多年?又為何篤定他一定會中?屬下記得公主第一次見他就說他會中狀元了,後來又為了狀元跟明懿公主爭執……還讓白玉堂帶他去貢院一遊。」

  啊……說了這麼多。趙碧嘉一個深呼吸,心情一下子明朗了。

  這不是眉頭緊鎖啊,這是吃醋啊。

  知道這個就好辦多了。

  趙碧嘉站起身來,一邊看著展昭笑,一邊走到了他身邊,坐在了他身邊的椅子上。

  不過坐下來之後自己也有點心跳加速,畢竟……離得這麼近能將他前胸的輪廓看的清清楚楚——這個時候可是穿單衣了,況且她還曾用身體感受過他的……

  好!不想這個!!!

  「他是包大人的門生呢。」趙碧嘉的聲音軟了起來,一點都沒有方才的膽怯了,她偷偷瞄了展昭一眼,似乎在他臉上看見了一絲懊惱,似乎是有點後悔方才說的太多了。

  「若不是學業有成,還品德高尚,包大人如何肯當他的老師?」趙碧嘉笑了笑,「況且他既然已經成了包大人的門生,這次科舉包大人又是主考官,他是肯定能通過的,這點面子包大人還是有的。」

  總之趙碧嘉一頓往黑臉的包大人身上扯,先將自己撇乾淨再說。

  「至於我姐姐。」趙碧嘉笑道:「她從小就跟我爭東西,什麼都爭,我看見她要是不刺兒兩句,那真是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趙碧嘉瞥了展昭一眼,「再說我都有你了,我還爭什麼?」

  展昭坐著的椅子抖了一下,趙碧嘉偷偷笑了兩聲!!!

  這次我沒慫!

  展昭嗯了一聲,看了趙碧嘉一眼,慢條斯理道:「公主有點薄,菜既然合你胃口,多吃些。」

  趙碧嘉頭點到一半就僵住了……

  有點瘦她聽說過,有點薄是什麼鬼!!!你是怎麼知道我薄的!!!

  那天騎馬的場景不由自主又浮現在了她腦海裡,就算已經過去一月有餘了,可是一想起來,渾身上下,特別是被他手量過薄厚的地方,又跟烙上了燒紅的碳一般,滾談滾燙的。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借著夾菜的機會,默念了好幾句要冷靜要冷靜。

  不過這一低頭,就讓她看見展昭手指頭上的痕跡了,半年過去,傷口早就已經全好了,甚至連疤痕也比上回騎馬的時候淡了許多,只留下淺淺的顏色,若是不是當事人,根本不會察覺這裡還曾有過傷。

  趙碧嘉挑了挑眉,伸手在他指尖拂過,「好了?我再給你咬一個?」

  展昭放下筷子,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將手指頭伸到了她面前。

  這個不太對哦……展昭害羞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反而是趙碧嘉被架在火上烤了。

  她看了看遞在自己面前的手指,還有展昭看似面無表情,實際上已經有了微笑的臉,狠狠一咬牙,告訴自己這次先慫的絕對不能是她這個公主!

  「有點捨不得。」趙碧嘉挑了挑眉,還有點緊張,不過這個反擊一點都沒有力道,於是鬼使神差般,她伸了舌頭舔了舔。

  舔了一下覺得不太滿足,聽見展昭坐著的椅子發出一聲響來又覺得很是滿意,於是又來了一下。

  這下……可是不亞於給熱油鍋裡倒水了,還是冷水。

  展昭一下子……反正趙碧嘉不知道他怎麼動的,雖然動態的東西沒看見,不過最終的靜態結果她看見了。

  展昭跟她兩個人都站了起來,面對面站著,離得特別近,展昭雙手拿著她的手腕,背到了她的身後。

  這個姿勢,趙碧嘉剛好能看見他衣領上頭露出來的一小段脖子,然後她就看見那突出的喉結……不住的上下移動。

  趙碧嘉覺得有點不太妙,慌忙間又低下頭來,但是展昭拿著她的這個姿勢……更加的不妙,她雙手被展昭擒住放在背後,這前胸可就突出來了……趙碧嘉甚至覺得如果她的胸再大上兩個號……就要挨上了。

  這個時候必須得做點什麼煞風景的事情啊!!!

  「你飯前洗手了嗎?」

  趙碧嘉抬了頭,特別嚴肅正經的問了一句,可是展昭的臉上比她還要嚴肅正經……正經到好像完全沒聽見她說了什麼。

  這下真是不太妙了,趙碧嘉忽然覺得抓著自己手腕的手微微一用力,往下又拽了拽,她的心離展昭更近了……

  「還有個湯,現在上嗎?」店小二的聲音。

  門被敲響了,站在外頭守著的楊和安道:「送進去吧。」

  趙碧嘉跟逃命一般跳了起來,展昭抓著她的手似乎也松了,總之在一頓雞飛狗跳之後,趙碧嘉又坐到了展昭對面,那個離他最遠的位置。

  臉依舊是紅的。

  展昭是開封府的名人,群眾基礎比趙碧嘉這個並不能大聲宣揚自己是公主的人還要牢靠。

  小二進來便看見展護衛對面那個低著頭又紅著臉姑娘,了然的笑了笑,很是熟絡的跟展昭打了招呼,「這湯可是我們大師傅最拿手的,展護衛慢用。」

  走到門口還來了一句,「這還是展護衛第一次跟姑娘吃飯吧。」

  趙碧嘉心裡有點竊喜,之後又深刻的反省了自己。

  說起來她明明知道楊和安就在門外守著,只要一出聲就能招呼進來,她跟展昭也就不會……

  捂臉,想到這個發展她竟然有點不太開心?這麼說她是願意……跟展昭的心再近一些的?甚至近到貼上?還有敲門的店小二,她似乎也是不太願意他就這麼進來的……

  趙碧嘉覺得自己心臟又一陣快一陣慢的跳了起來,恍惚間也不知道究竟展昭給她盛了幾碗湯,又夾了多少菜。

  總之等到她回到宮裡,發現自己的確是厚了……美色誤人啊。

  不過躲了他一個多月這件事兒總算是揭過去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過了沒兩天,會試的名次出來了,趙碧嘉第一時間去她皇帝爹的禦書房裡頭看了成績,顏查散果然高中,排在會試第二名,不過還有個不太好的消息,龐太師的新兒子龐旻也中了,雖然名次不高,不過依舊有了殿試的資格。

  人生怎可能盡如人意……趙碧嘉歎了口氣,將名單放下,由太監交給翰林院去抄寫了。

  她又跟仁宗說了兩句話這才出來,卻在門口看見了明懿,明懿狠狠的瞪著她,「你非得湊這個熱鬧不成!」

  誰跟你搶啊,趙碧嘉沖她翻個白眼,「狀元是你的!都是你的!」


第98章 求娶

  三月二十七是殿試的日子, 一大早, 三百多學子們便打扮得周周正正, 排著隊到了大殿裡頭。

  趙碧嘉則穿了男裝,堂堂正正的跟在仁宗皇帝身後, 她低頭看了一眼, 反正依照現在的情況, 估計就連展昭也不能把她認成男孩子了吧,畢竟相對她這個小身板來說, 胸肌過於發達了。

  趙碧嘉又偷偷瞄了一眼同樣跟在仁宗皇帝身後的兩位侍衛, 也是開封府的顏面擔當, 展昭跟白玉堂。

  展昭穿著四品侍衛的全套披掛, 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劍柄上還鍍了金絲,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無比的閃亮,他昂首挺胸,器宇軒昂, 看的趙碧嘉心裡特別的滿足。

  跟在仁宗後頭,趙碧嘉明目張膽的把大殿裡頭的三百多學子看了個遍, 說起來這三百多學子, 她認得的就兩個,一個顏查散,一個龐旻。

  顏查散的字兒寫的不錯,文章嘛……字有點小,看不清, 至於龐旻,字跡工整是真的,但是相比較來說,有點刻板,似乎還沒形成自己的風格。

  當然工整也是有加分的。

  仁宗察覺自家閨女停了下來,轉身看見她在據說是包拯門生的顏查散案前停的好像有點久了,咳嗽了一聲。

  趙碧嘉倒是沒什麼反應,聽見了之後便抬腳過來了,不過這一聲咳嗽倒是把旁邊的人下了個半死,手一抖,墨汁滴在白紙上了。

  心理素質不過關啊。

  不過仁宗的仁就體現在這兒了,他寬厚的笑了兩聲,道:「若是真的入朝為官,膽子還得更大一些。」說著又吩咐太監給他拿了新紙過來。

  這人急忙跪在地上叩謝龍恩。

  趙碧嘉看見他旁邊有兩個學子嫉妒的眼睛都要紅了,似乎在想要不要也來這麼一遭。

  仁宗皇帝轉了這一圈就又坐回大殿上頭的寶座上了,趙碧嘉跟著站了一會也覺得挺沒意思的,便回了後宮。

  下午申時,考試結束了,卷子一份份被封存好,送到了翰林院批改。大約過了三天,前十名的卷子被送到了仁宗皇帝的禦書房,由他來決定最後的名次。

  當然主考官們的選擇也在這卷子的擺放順序上頭體現出來了。

  放在最上頭那一張,就是顏查散的。

  皇帝看了很是笑了兩聲,「前頭就有人私下裡頭跟朕說過,顏查散是包拯的門生,這一屆他又是主考官,這人需要避嫌,我想著包拯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不會給任何人網開一面的。」

  「是是是。」趙碧嘉也在禦書房裡頭待著,笑道:「我父皇最英明了。」

  仁宗擺了擺手,「去吧,名次都知道了,你還待在這兒幹嘛?」

  趙碧嘉笑了笑,小聲將鍋蓋在了包大人頭上,「我就是想看看包大人的震驚臉。」

  仁宗愣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來,「包拯入朝為官這些年,我可一次都沒見過。」仁宗來了興致,「快去,回來跟我好好說說。」

  趙碧嘉出了禦書房,在門口看見了不少等消息的人。

  要說到了這個地步,名次差不多已經決定了,透漏消息也不能算是作弊,最多是打個時間差。

  畢竟名次公佈還得等到他們一個個抄寫出來呢。

  所以不少消息靈通的人,特別是能跟宮裡扯上點關係的,每次都能靠著這個發上一小筆財。

  趙碧嘉轉了個彎兒,看見不遠處的苗貴妃還有明懿兩個,身邊立著個年輕的太監,這太監方才她也在禦書房外頭見過,所以說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明懿將來的駙馬,怕就是這前十名裡頭的了。

  小太監說完話就走了,苗貴妃聽見消息也急忙找人出宮安排,只剩下明懿一個在哪兒感慨,臉上還很難得露了點嬌羞出來。

  只是一看見趙碧嘉,這臉色就不太好了。這一條路兩頭加起來一共三個目的地,明懿後頭是後宮,趙碧嘉來的方向除了禦書房就是禦茶房,趙碧嘉一個公主去禦茶房做什麼?泡茶看茶葉嗎?想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趙碧嘉肯定是從禦書房裡頭出來的,這個時候去禦書房,除了能看見這一次科舉的名次,還能幹什麼?

  明懿臉上明明白白寫了她的心理活動,隨著得出這個最後的結論,她看著趙碧嘉越發的不善了。

  「你——還是想找不痛快。」明懿眯著眼睛,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頭擠出來的,「我沒出嫁你別想!」明懿壓低了聲音。

  跟趙碧嘉不一樣,趙碧嘉只是去求證顏查散是不是狀元,以及提前讓他們知道消息安心,否則白玉堂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說不定真的能大半夜的摸進皇宮裡頭,那可就不好辦了。

  至於明懿,她可是將殿試前十名的名單都搞到手了。當然對比看來,最最合適的還是狀元顏查散。

  年紀二十出頭一點點,樣貌沒英俊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但是說一聲樣貌英俊也是實至名歸的。

  又是包大人的門生,還很孝順,前頭雖然有個婚約,不過那柳小姐死的都成白骨頭了。

  對了,還有一點出身寒門,這個對公主來說可不算是什麼缺點,反正公主不缺銀子,就算明懿也承認她的銀子沒有趙碧嘉的多,但是也是屬於那種可著勁兒的花也花不完的。

  趙碧嘉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跟你搶,我就去看了看狀元的名次。」

  要不怎麼說明懿一直特別討厭趙碧嘉呢,狀元榜眼探花,就一個狀元身上一點缺點都沒有,榜眼是個四十多歲的老頭子了,探花年紀倒是合適,不過人長得一般,而且特別沒有精氣神,臉色蒼白到有點萎靡,現在趙碧嘉也表現出來對狀元的興趣,哪兒還能有她明懿的事兒。

  「你真討厭!」明懿狠狠道:「你才多大一點,就想著成親了?」明懿抿了抿嘴,又想起來她母妃已經派人去打聽消息了,便又放下心來,緊緊咬著下唇,有點幹強中幹的那種居高臨下,掃了趙碧嘉一眼。

  「我覺得你爭不過我,再怎麼說我也是姐姐,父皇總是不會讓我在你後頭嫁出去的。」

  趙碧嘉這會兒心情還是不錯的,笑眯眯的聽著明懿一句句放狠話,一邊讓楊和安去開封府一趟,一邊打著哈欠準備回去睡覺了。

  科舉的名次是第二天一早正式公佈的,名次就貼在開封府門口的皇榜上,往常略有冷清,而且絕對不會有人故意湊過去的開封府衙門,現在是門庭若市,人都要擠到大堂上去了。

  雖然顏查散早一天就知道了消息,不過還是跟著白玉堂又來了開封府,「看一眼放心,誰知道——」這是白玉堂的原話。

  顏查散從昨天就是笑容滿面,這會兒親眼看見自己的名字被用金粉寫出來,列在大紅色的皇榜守衛,心裡別提多開心了,裂開的嘴角就沒和上過。

  「……之後便是在大殿上正式唱名,」公孫先生樂的鬍子都抖了起來,「然後公佈任命,狀元一般都是翰林院供職。」公孫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途無量啊。」

  包大人咳嗽一聲,也出現了,他看看顏查散道:「你隨我去內室。」又看看一臉興奮的白玉堂還有展昭,道:「你們兩個好好收拾一番,明日大殿唱名,陛下安排你們兩個隨行。」

  白玉堂沖顏查散使了個眼色,這才跟展昭去打理明天要穿的官府了。

  第二天一早,趙碧嘉又跟著仁宗皇帝去了大殿。

  不過這一次因為是特別正式的場合,就算她穿著男裝也不敢上去糊弄,因此只好躲在後頭不能露臉,算是旁聽吧。

  仁宗坐在上頭,下頭擺了個幾乎跟龍椅一樣制式,就是小了些的椅子,趙暄在上頭坐著。

  趙碧嘉剛坐定,聽見下頭已經從第三百二十七名開始喊人了,忽然旁邊一陣叮叮噹當的又來了個人。

  扭頭一看原來是明懿,一身的打扮特別的隆重,看見趙碧嘉瞅她,皮笑肉不笑道:「怎麼?沒想到我也能來?」

  趙碧嘉翻了個白眼,真想問問她:我是來看展昭的,你也來看展昭啊?

  「父皇偏心于你,我是爭不過,不過好在皇祖母還算公平,有她出面,我也能坐在這兒挑了。」明懿挑了挑眉頭,端端正正坐著不說話,似乎是想給趙碧嘉演示一下什麼叫做合格的公主儀態。

  下頭一個個的唱名,眼看著已經到了一百多名,還等在外頭的顏查散經過包大人還有白玉堂,以及雖然沒說什麼話,但是一直用眼神照顧他的展昭的指點,其實已經不太緊張了。

  一甲的頭三名站在一起,除了顏查散,其他兩個都是嘴裡振振有詞,想必是在臨陣磨槍什麼的,畢竟按照傳統,一甲的三人在大殿上是有跟皇帝對話的機會的。

  只是……顏查散皺了皺眉頭,怎麼他覺得探花嘴裡念的東西有點不太對呢?

  探花跟他是同鄉,大他四歲,雖然沒什麼交集,不過到了京城之後也曾在同鄉會裡見過面,似乎……是叫做湯今歌來著?

  顏查散想起這人的名字,更多的資訊就浮現在了腦海裡。

  家裡有不少田地,祖上曾有人做過官,雖然打著找個門第高的姑娘的主意,打算等到殿試之後再定親,不過聽說屋裡已經有不少人了,連孩子都有兩三個了。

  據說最大的那個已經都會寫字兒了。

  顏查散眼睛瞪圓了,仔細聽著他在念什麼。

  「……公主秀外慧中,德才兼備……臣今年二十有五,未曾婚配,家室清白,願求公主下嫁……」

  怎麼辦!公主可不能嫁給這種人。

  顏查散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他左右看看,這裡除了跟他一樣等著唱名的新近進士,就只有禮部的官員和幾個太監侍衛了。

  包大人在大殿裡頭,公孫先生還有開封府的衙役都在宮門外頭侯著,白兄弟在大殿裡頭站著,還說看見他就不緊張了。

  態度很是嚴肅的展護衛也在大殿裡頭。

  還有公主……顏查散皺了皺眉頭,公主貼身的那個太監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姓楊,周圍太監也不少,不知道能不能——

  「咳咳。」禮部的官員走到顏查散身邊提醒了一句,「馬上就要上殿了,你注意些,莫要失了體統,惹得陛下不快。」

  顏查散看著站在他前頭的探花臉上已經露了笑意出來,像是安慰自己一樣,嘴裡還在喃喃自語,什麼「我是探花」,「青年才俊」,「陛下不會不同意」,「聽說公主就在後頭坐著看呢」等等句子說個不停。

  顏查散愈發的緊張了,前頭那人已經叫到第二十三名了,眼看著他們也要上殿了,顏查散眉頭緊鎖,究竟該怎麼辦?

  趙碧嘉聽見禮部官員叫出第二十三名的名字之後,就「咦」了一聲,因為這個人她認得,兩個月以前被她從御花園裡頭扔出去的龐旻,龐太師新得的兒子。

  明懿見她這般動作,冷哼了一聲,又警告般瞪了趙碧嘉一眼,微微側了頭,湊到她身邊道:「你好歹也是個公主,又在這兒坐著,可別丟公主的人!」

  其實不僅是她倆,朝堂上也有幾個官員表現出來驚訝。畢竟龐太師是個什麼角色大家都知道,他前頭被包拯斬了的兒子——安樂侯龐昱是個什麼貨色大家也都有所耳聞。

  現在這個新認的兒子……可跟龐太師還有原來的龐昱不是一個畫風。

  就算是白,原先的龐昱臉上是白胖白胖的,因為酒肉吃圓了的臉,還有因為女色而掏空了的身子,以及一看就是腎虛而導致的面色蒼白。

  這一位就不太一樣了,臉上也是蒼白的,但卻是讀書人特有的蒼白,不得不說,要比前頭那個順眼多了。

  龐旻行了禮便站在一邊,垂首而立顯得格外的恭敬。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她還記得前頭展昭說過這人考中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為什麼他能考到二十三名,這個名次已經不算低了,而且——

  二十三名?

  這是要搞大事情啊,這個名字跟包拯當年的名次一模一樣!

  趙碧嘉懷疑的看了看她皇帝爹的背影,又掃了一眼下頭立著的包拯還有龐太師,一個黑著臉什麼都看不出來,一個得意洋洋一臉褶子,好像這半路出家,到他名下連一年都沒到的兒子真的是他教導有方的緣故。

  明懿又哼了一聲,湊得更近了,「你該不會是看上這種人了吧?龐妃跟你母妃不對付已經好久了,你這已經不僅是眼瞎了,連品味都糟了。」

  趙碧嘉看了她一眼,「你不覺得龐妃家裡出不了這種人才嗎?」

  明懿忽然笑了一聲,想起龐妃一家的發家史來,還有龐妃這十幾年在宮裡都是沒什麼文采的存在,忽然覺得趙碧嘉也沒那麼不順眼了。

  她給了趙碧嘉一個贊同的眼神,端莊的坐直了。

  一甲頭三名終於都進來了,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用在這裡特別的貼切。

  不提穿了一身紅的年輕狀元,就是榜眼那個四十余歲的老頭子,得了這份榮耀,臉上都有聖光冒出來。

  至於最後的探花,原本看著有點駝背的身材似乎也順眼了些。

  不過明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狀元身上放著,她忽然好想明白了一點展昭為什麼那麼受歡迎了,畢竟人長得好看,又穿上一身紅,這分明就是……

  朝堂上響起了仁宗皇帝的笑聲,看著這年輕的一甲頭三名,他也很是欣慰,畢竟青年才俊什麼的,除了能給朝廷多出幾年力,他身後不遠處還坐著兩個沒出嫁的女兒呢。

  仁宗說了兩聲「很好很好」,視線落在了狀元顏查散身上。

  「你便是顏查散,是包愛卿的門生?」

  顏查散上前一步行禮,包拯這個時候居然說了句好聽的話,「現在都是天子門生了。」

  包拯的好話可不那麼容易聽見,朝堂上響起幾聲笑聲,連趙碧嘉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更別說仁宗皇帝了。

  「你想都別想!」趙碧嘉一個笑還沒完全綻開呢,耳邊又響起來明懿的警告。

  再看她臉上那一點點紅暈,眼角還有點水光……趙碧嘉翻了個白眼,「你得先跟他接觸一下,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明懿哼了一聲,很是高傲的將頭轉了過去。

  「你是……」仁宗想了想,「常州府武進縣人士。」

  趙碧嘉眼睛亮了亮,展昭的同鄉啊,只是怎麼從來沒聽展昭說起來過。

  顏查散稱是。

  不少人都遞來了嫉妒的眼神,能叫仁宗皇帝記住來歷的人……兩隻手都能數過來,這妥妥的是要飛黃騰達的節奏!

  仁宗又問,「家裡還有何人?」

  顏查散頭低著,聲音冷冷清清的還有點沉悶,不過在別人耳朵裡頭,這聲音就代表了他老實持重,不驕不躁,明懿也是一樣。

  「家裡只有一個寡母,織布種田供養我讀書。」

  「以前不說了,這個人——」明懿看著他的眼神勢在必得,狠狠的警告趙碧嘉,「我勢在必得!」

  趙碧嘉沒理她。

  仁宗又笑了兩聲,「慈母孝子,倒也不失為一樁美談。」他頓了頓,「你可曾定親?」

  這話問出來,眾臣一片譁然,陛下這是!!!

  又有人想起來當日殿試,鎮國公主可是跟在陛下身後一起看了個遍的!

  鎮國公主又一直跟開封府一脈走的很近,前頭那白護衛還曾救過公主,前些日子公主出巡,也是開封府派了兩名侍衛跟隨……

  不過鎮國公主上頭還有個福康公主呢?再說朝廷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年少有為,又相貌過人,還未曾婚配的青年狀元了,陛下多問兩句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不管怎麼找理由,眾人看著顏查散的眼神都不太對了。

  仁宗身後,明懿的眼神也淩厲起來,有點像是為了緩解緊張而不由自主的說話,「父皇要給我賜婚了,哈哈哈。」她的聲音越發的尖利,「這一次你爭不過我了!」

  顏查散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居然跪了下來,給仁宗皇帝磕了個頭,「回陛下,臣曾有一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柳氏,只是後來因為變故身亡……臣……臣現在並無婚配,願求鎮國公主下嫁!」

  什麼!!!

  不僅僅是朝臣一片譁然,就連趙碧嘉也不由自主站了起來,「他說什麼!」趙碧嘉不可置信的問她身後的楊和安。

  「你個賤人!」明懿眼圈都紅了,站起來就往趙碧嘉身上撲,又舉了手想扇她巴掌,「你怎麼什麼人都不放過!」

  楊和安急忙上前一步將公主攔住,已經聽見後頭不太對的皇帝急忙轉頭,看見這一場混亂,壓低了聲音狠狠道:「成何體統!」

  明懿又氣又羞,看著偏心的父皇,還有擋在趙碧嘉身前的楊和安,以及雖然沒有圍過來,但是已經有了警惕,隨時都打算奔來的一干太監們,狠狠的跺了跺腳,「此仇不報——有你沒我!」

  明懿轉身便跑了出去。

  可是朝堂上的慌亂還沒有結束。

  仁宗皇帝聽著下頭一片嘈雜,煩的隨手抓起旁邊的玉如意就扔了下去,「都閉嘴!」

  哐當一聲響,玉如意碎成好幾段,朝堂之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聽出來仁宗皇帝的怒氣,沒有一個人敢說話了。

  「你抬起頭來!」仁宗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陰沉,每一個字背後都是警告,「你再說一遍,你想要做什麼?」

  顏查散抿了抿唇,抬頭看著皇帝。

  皇帝臉色陰沉,身邊的兩個侍衛……白玉堂一臉的焦急,展昭……眼神似乎也不怎麼對。

  顏查散低頭,聲音越發的斬釘截鐵了,「臣——」

  「微臣有話要說!」又有一個更大的聲音響起,將顏查散的話語徹底打斷了。

  顏查散抬頭一看,打斷他的正是方才在殿外流露出來要求娶公主的探花湯今歌。

  「你又要做什麼!」仁宗皇帝的聲音已經能用咆哮二字來形容了,「別跟朕說,你也要求娶公主!你們也配!」

  湯今歌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用力之大,在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頭頂上已經流血了。

  「臣要檢舉狀元顏查散夥同包拯兩人會試舞弊,又為了脫罪求娶公主!」

  這一刻朝廷上的聲音比方才還要嘈雜!

  甚至連皇帝的咆哮都不管用了。

  湯今歌忽然站起身來,惡狠狠瞪著顏查散,又看了包拯一眼,「我自幼讀的便是聖賢書,與你們這等人士同朝,我難忍此辱!」

  說完他一頭就往旁邊的柱子跑去。

  「不好!」展昭一聲驚呼,就從皇帝身邊飛了出來,可惜還是略慢了一步,只拉到了湯今歌的袖子。

  砰的一聲巨響,湯今歌結結實實撞在了柱子上,頭一歪倒在了地上,鮮血流了一地。

  朝堂上安靜的連血流出來的聲音都能聽見。

  展昭蹲下身子,伸手在他頸側摸了摸,又在他身上連著拍了好幾下,終於站起身來,搖了搖頭。

  「已經斷氣了。」


第99章 假情敵

  朝堂上一片寂靜。

  別說那三百多新科狀元, 就連入朝為官多年的眾位朝臣們, 也都是大眼瞪小眼, 表面上有點呆滯,內心激動的連思考的能力幾乎都沒有了。

  眾人的眼光不住的晃, 躺在柱子邊上的死人——才考上探花, 連大好的前程都不要了, 臨死前告了禦狀,現在死的透透的, 連血都流不出來了。

  地上跪著的顏查散——要說這個是包大人的門生, 就算不是人中龍鳳, 但是學問肯定也是有的, 就算是舞弊……應該不會吧。還當眾求娶公主,唉……

  一直黑著臉,波瀾不驚的包大人,什麼都看不出來。可是不免還是幸災樂禍之徒,心想他這次被人用上生命告的狀, 不死也得脫層皮,怕是要晚節不保了。

  最後, 則是在大殿後頭躲著的, 被幔子完全擋住身影的公主了,方才那裡有了聲音,還是年輕姑娘的聲音,前頭幾個人都聽見了。

  再看看皇帝跟鍋底一樣的臉色,不少人都歎了口氣……好好的一場盛典, 現在搞成這個樣子,怎麼收場哦。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展昭,他一直站在湯今歌身邊,道:「微臣先將這人請出去。」說的是地上躺著的屍體。

  皇帝點了點頭,吳成業忙又安排了幾個太監下去收拾。

  趙碧嘉這會也管不了許多了,仗著自己在皇帝身後,沒人敢抬頭直視天顏,索性站在幔子後頭將下頭一干人等的表情動作神態全部看了個一清二楚。

  說起來今天這一出,顏查散才考中狀元,沒什麼要緊的,狀元還得當上幾年翰林還算是正式入朝呢,所以撇開他不提,最重要的是把包大人扯下水了。

  朝堂之上誰最恨包大人?恨到不死不休,除了想要他的性命還想要他的名聲?除了被殺了兒子的龐太師,難道還有第二個人?

  趙碧嘉的視線落在了龐太師身上。

  龐太師……半低著頭,似乎什麼都看不出來,可是就因為看不出來,才更加的可疑。平日裡看見包大人倒楣,不管是真的假的,龐太師都要出來插一杠子,今天這麼沉默……沒有問題就見鬼了。

  安靜了片刻,有禦史台的官員出來了。他掃了一眼包大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顏查散,道:「此事並無證據,但是……」

  但是大殿裡頭彌散著鮮血的味道,在每個人的鼻尖環繞,這可是一條命啊,還是新鮮出爐的探花的命。

  「不如先將顏查散收監,再派人仔細查探的好。」

  這話倒是沒什麼錯,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做事兒都得這麼來,似乎是不偏不倚的。

  皇帝嗯了一聲,看著幾個太監抬了水盆抹布等東西去收拾了,眼睛裡閃過一道寒光,「新科狀元先行退下。」

  有禮部的官員上來引路,將這些才過了科舉,原以為自己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但是一上來就被教他們怎麼做人的大場面嚇了個半死的新科狀元們帶出了大殿。

  走在最前頭的榜眼嚇得腿都抖了,轉眼間一甲頭三名可就剩下他一個了……不過,若是狀元被擼了,那他豈不是還能再上一位?

  他克制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還跪在大殿裡頭的顏查散。

  顏查散是不能走的,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況且方才皇帝已經同意了要將他收監,只是還沒說收到哪裡……顏查散心裡忽然閃過一絲愧疚,到了現在,他算是明白一些些了。

  一開始怕是個套……可是,他轉臉看見已經滲進深色石板的血跡,他能說什麼?當著大庭廣眾說是方才那個死人給他下套?兩人無冤無仇的,橫豎都是死無對證了,說出來肯定會被人扣上帽子。

  說他是推脫,那湯今歌反正都死了,也沒有嘴能替自己辯白了。

  顏查散悄無聲息的歎了口氣,背又往下耷拉了一點,抬頭一看,被他無辜牽連的公主正站在皇帝身後的幔子裡,露了個腦袋出來沖他搖了搖頭,似乎也是叫他先安靜下來的意思。

  轉眼間大殿上就只剩下十幾個官員了。

  仁宗在他們身上環視一圈,道:「此案由誰審理合適?」

  眾人面面相覷。

  趙碧嘉也在一邊盤算,既然扯到了包大人身上,那這案子肯定不能由開封府審理了,又因為是告官,怕是要交給大理寺了。

  底下官員也在牽扯這個,尤其在「民告官」和「官告官」兩個選項中間糾纏不清。

  皇帝重重一拍椅子把手,道:「交由大理寺負責審案!刑部監察!」

  見皇帝發話,也沒什麼好爭的了,眾人都安靜下來,忽然龐太師跳了出來,道:「這顏查散……被人檢舉作弊,又對公主居心不良,該枷號示眾,以示效尤!」

  「不行!」「不妥!」

  立即出言反對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包拯,一個是白玉堂。

  兩人對視一眼,有點躍躍欲試的白玉堂退後了兩步。

  「回稟陛下。」包拯沉聲道:「此事真相如何還有待查證,顏查散身上還有功名,在沒有證據之前不能對他動刑。」

  龐太師冷笑一聲,指著地上的血跡,「撞死了一個探花,我看你這般護著他,就是想給他脫罪。」

  包拯頭一偏,連他理都不理,只跟仁宗皇帝說話,「沒有證據。」

  龐太師被他這等蔑視搞得火冒三丈,道:「你牽扯進來了,你得避嫌!」

  別的不說,這一句話還是略有殺傷力的,尤其是對人品正直的包拯,他瞪了龐太師一眼,雖然不說話了,不過嘴唇也緊緊抿著,心裡打起了主意。

  扯完了這個,又開始說顏查散要關在哪裡。

  有人說既然是大理寺審案,不如關在大理寺裡頭,也有人說既然刑部偵查,這等重要的人證還是關在刑部大牢裡頭比較保險。

  兩方拉拉扯扯的說個不停,甚至還有人扯出來前些年刑部的大牢裡頭跑過犯人,又刑部的人說大理寺的大牢不牢靠,還有犯人服毒自盡呢。

  正聽著,楊和安忽然道:「公主,展護衛叫您。」

  趙碧嘉回過神來,詫異的看了楊和安一眼,他似乎一直在自己身邊站著,展昭也是去處理死屍了,什麼時候這兩人搭上線了?

  不過想歸想,她腳下一步沒停,跟著楊和安到了殿外。

  展昭臉上很是嚴肅,看見她也沒有以往的溫柔笑意了,又先行了禮,這才指了指遠處沒什麼人的地方,「請公主進一步說話。」

  趙碧嘉跟著她過去,展昭站的直直的,臉上的表情無論在誰看來都是正直可信的,似乎不會太會說這種話題。

  「人沒死。」

  趙碧嘉差點驚呼出聲,可她畢竟不是沒經過什麼事兒的公主,立即冷靜下來,也是面無表情回了一句,「太好了。」

  展昭又道:「我點了他的穴,還給他喂了藥,一般人察覺不到他的呼吸,不過這法子不能持久,那人已經被宮裡的人接手了。」

  趙碧嘉嗯了一聲,聽了這等事情不免有點興奮,叫了一聲楊和安。

  楊和安點了點頭,「這事兒好辦,回頭我叫人把他換出來,再尋個樣貌身形相近的人——」

  「身形相近就成,」展昭道:「我已打探過了,那人孤身趕考,家人就算趕過來也得月餘,那時候八成已經查明真相了。」

  聽了這話趙碧嘉很是佩服,這才多長的時間?朝廷上的官員們嘴炮還沒打完,展昭已經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了。

  甚至還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過是三五息的功夫,就想出來了這等迷惑眾人的手段,藏下來最最關鍵的一個證人!

  趙碧嘉回想起來方才展昭去拉那人的袖子,又去摸脈,再在他身上拍了幾下,中間一點停頓都沒有,誰都沒看出來,眼睜睜的看著他將最重要一個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了。

  趙碧嘉看著展昭的眼神不由得帶了幾分敬佩。

  展昭朝她微笑,「還有一事要求公主。」

  「你說。」

  「大理寺分管典獄的少卿同龐太師交好。」

  這是怕被龐太師搞個畏罪自殺啊,「你放心。」趙碧嘉點頭,「這麼說是要將顏查散關到刑部大牢裡頭?」

  哪知展昭又搖了搖頭,「刑部的大牢……那是個人都能進去的,更加的不妥。」

  趙碧嘉挑了挑眉。

  展昭微微一笑,「不然怎麼來求公主呢?」

  趙碧嘉看了他兩眼,點了點頭,慢條斯理道:「你放心,這事兒我給你辦的妥妥的!絕對不讓任何一個人有機會動他。」

  說完兩人便分開了,一個從後頭又回到大殿,一個從前門進去,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包大人身邊。

  朝堂上還在吵,顏查散依舊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在中央,看著越發的淒慘了。

  「開封府必須避嫌!」龐太師擼著袖子親自上陣,上躥下跳整張臉都紅了,「顏查散是開封府尹包拯的門生,還是開封府侍衛的結拜兄弟,這等關係,就算是查案也不能讓開封府的人來查!」

  趙碧嘉看了一眼白玉堂,他臉上有點不太自然,似乎是羞愧自己方才沒忍住暴露了身份,又被龐太師抓住這一點不停的攻擊他們,連帶協助查案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過……似乎還有點什麼,他看著龐太師的眼神,好像今天晚上就想去找他聊一聊人生似的。

  趙碧嘉咳嗽了一聲,龐太師正得意于給包拯挖了這麼大一個坑,完全沒聽見,但是逼於無奈,還得做出一番禮賢下士,聽了一早上朝臣吵架,已經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的皇帝聽見了。

  他轉頭看了看趙碧嘉,只見自己女兒躍躍欲試,明顯就是有話要說。

  仁宗看了一眼下頭兩方人馬吵的激烈,還有幾個躍躍欲試正在觀戰的,招了招手,趙碧嘉溜到了皇帝的龍椅後頭。

  「趕緊叫人去顏查散,還有那個探花住的地方看看啊,都走了一撥人了,消息洩露出去,怕是連證據都找不到了。」

  皇帝一愣,聽見趙碧嘉又道:「原來龐妃就這麼幹過,我見得多了。」

  皇帝咳嗽了一聲,正想說話,趙碧嘉又道:「包大人這些年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不如再派幾個太監去看看?就跟監軍一樣?」

  仁宗被他家閨女這等天馬行空的想像驚呆了,不過轉念一想也是這個道理,招手加了吳成業過來,低聲吩咐幾句,又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子年幼,這會該他吃午飯了。」

  展昭自然是看見龍椅上頭這番動作了,當然也有不少朝臣看見,可是皇帝拿了自小不是怎麼健康,就算現在好好長到十二歲了,還是比一般的孩子要瘦弱些的太子說事兒,自然也沒人敢說什麼了。

  仁宗傳了消息出去,又有了興致,經過趙碧嘉這麼一提醒,方才被人吵的頭疼的腦子又能思考了,比方……龐太師這上躥下跳的真的是很可疑啊。

  看著下頭那些官員吵得精疲力盡,可是依舊沒拿出來太過統一的意見,以及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包拯,仁宗再一次察覺到了包拯的重要性。

  他咳嗽了兩聲,示意下頭的官員安靜,這才道:「大理寺主審,刑部協理,可有異議?」

  下頭眾位高級官員搖了搖頭。

  仁宗臉色越發的冷酷,還有點對這些朝臣的失望,「先安排人手去顏查散還有探花家裡查探,一切物品封存!」

  大理寺卿還有刑部尚書不由自主的對視了一眼,一個「顏查散」,一個是連名字都沒有記住的「探花」,皇帝這是在暗示什麼?

  趙碧嘉得意的沖展昭笑了笑,我的功勞!

  仁宗一邊搖頭一邊起身,吳成業急忙喊了一聲退朝,跟著仁宗皇帝一起走了。

  大理寺跟刑部幾乎是誰都不服誰,況且這等大案審好了也是大大的名聲,雖然皇帝說了大理寺主審,不過能爭的東西還是要爭一爭的。

  特別是顏查散,要是能從他嘴裡問出點什麼來,那可是大大的功勞。

  幾波人馬從殿裡爭到屋外,顏查散的去向還沒定,趙碧嘉看著刑部跟大理寺爭來爭去,還有龐太師在一邊高深莫測的笑容,以及包拯看起來似乎有點擔心的樣子,深深吸了口氣。

  這時候該恃寵而驕的鎮國公主上場了。

  趙碧嘉身後跟著楊和安款款而來,雖然只有兩個人,不過卻沒人敢輕視她。

  不過正是因為她來了,方才在幔子後頭的女聲,還有最後的那一聲咳嗽,也都能證明是鎮國公主了。

  所以說,鎮國公主是從頭聽到尾的,大理寺卿還有刑部尚書對視一眼,心裡都生了點警惕出來。

  「顏查散!」趙碧嘉忽然叫了一聲。

  顏查散驚了驚,抬起頭來,苦笑一聲,「給公主添麻煩了。」

  趙碧嘉眉頭一皺,雖然年紀還輕,滿臉的都是少女特有的嬌嫩,但是這個深得張貴妃真傳的表情也很是嚴厲了。

  趙碧嘉沒有理顏查散,而是看了看兩位官員,「兩位大人這是要帶顏查散去哪裡?」

  「刑部!」

  「大理寺!」

  趙碧嘉笑了笑,「這人……本宮接手了!」

  「這……」

  「公主這是要干涉朝政不成?」

  趙碧嘉哪兒在乎這個?當年她親媽也沒少干涉朝政,今天還不好好的在貴妃的寶座上坐著?連兒子都成太子了。

  還有當年的劉太后,把持朝政十幾年呢,雖然最後的結局不怎麼好就是了。

  趙碧嘉看了楊和安一樣,楊和安丟出他那塊內侍省六品太監的牌子,「這人跟宮中事務有了牽連,須得關押的宮裡。」

  「放心,你們想問什麼我都不攔著,只是這人得關在宮裡,在我問清楚之前都得關在宮裡。」趙碧嘉這一番話說的很有壓迫感,刑部還有大理寺兩位大佬對視一眼,硬著頭皮還想再爭取一下,沒想卻被龐太師搶了先。

  「公主這是要干涉朝政不成?」龐太師惡狠狠地說,似乎下一秒就要擼袖子上了。

  趙碧嘉笑了笑,似乎完全是不在乎龐太師的樣子,在一邊看著的包拯雖然沒怎麼說話,不過展昭還有白玉堂已經站了過來。

  展昭倒還是神色如常,除了稍稍有點嚴肅,但是白玉堂已經忍不住獰笑了,兩手捏來捏去,關節響個不停。

  龐太師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想起這兩人都是混江湖的,還有方才這展昭幾乎是從皇帝身邊飛到了大殿之上,他轉臉又看了一眼包拯,色厲內荏道:「你也不管管!」

  包拯給他吃了個軟釘子,「太師所指何事?」

  趙碧嘉笑了笑,「這人方才在大殿上向本宮求親,若是本宮就這麼讓人把他帶走了,豈不是顯得本宮無能?」

  這話說的抑揚頓挫,能有心之人聽出不少意思來。

  龐太師眼神一黯,正想說話卻又被趙碧嘉搶白了,「前些日子太師親子擅闖御花園,事後可是有不少人來本宮這兒告狀的?」

  趙碧嘉抬眼瞥了龐太師,「聽說龐妃這兩日就要生了?」

  這麼明顯的暗示,不僅僅是龐太師聽懂了,連一邊的江湖兒女白玉堂也聽懂了,第一句話是用龐太師新認的兒子作威脅,第二句話是用龐太師親生的女兒作威脅。

  白玉堂還從來沒見過趙碧嘉這個樣子,他印象裡頭的趙碧嘉雖然……心眼挺多的,但是那一次撲到展昭懷裡哭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深刻,讓他一直覺得公主軟萌萌的。

  今天可真是……全給打碎了。

  白玉堂悄悄看了展昭一眼,只見展昭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白玉堂悄悄扯了他一下,壓著聲音道:「權宜之計,你別想太多。」

  不過他覺得展昭沒聽見,因為他不管是眼神還是臉色一點都沒變。

  龐太師眯著眼睛看趙碧嘉,但是沒看兩眼,就被楊和安一聲「大膽!」喝了回去,龐太師將在場之人看了個遍,哼了一聲甩袖子離開了。

  「我看你們還能囂張到幾時!」

  趙碧嘉又看刑部尚書還有大理寺卿,「你們想問什麼派人來問就是,這人還牽扯到了宮中之事,宮中也有審問於他,還請兩位大人行個方便。況且這人將來說不定還有跟眾位大臣同朝為官的地方。」

  沒了龐太師,趙碧嘉客氣了許多,兩位官員對視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如此先這般吧,只是沒兩天興許就要提審於他了。」

  趙碧嘉點頭,「本宮知道了。」

  兩位大人有點垂頭喪氣的走了,不過空中還是傳來了這兩位的竊竊私語,「人長得好看啊。」

  「公主這是看上他了?」

  包拯咳嗽了一聲,拱手道:「多謝公主仗義援手。」

  趙碧嘉客氣道:「我是不相信的,我父皇也不相信,不然事情肯定沒有這麼順利。所以包大人這兩天還是要加緊查探才是。」

  這時候都是自己人,顏查散終於開口了,「方才我聽見探花說要求娶公主,他家裡小妾四五個,孩子也有三個了,我一時情急,又找不到人商量……」顏查散一臉的愧疚,「現在想想我是中計了,連累了公主。」

  顏查散長揖到底,深深的彎下了腰。

  他身上書生氣息很是濃厚,又跟包拯似的一臉正氣,甚至還有點呆,對於這樣的人趙碧嘉是怎麼也生不出來惡感的,笑著安慰道:「沒事兒,說起來朝堂上的官員,沒經歷過下大獄的,將來官職也做不到很高,一會我把你關在宮裡的大牢裡頭,都是官太監的地方,你可別嫌棄。」

  顏查散又是長揖到底,再次感謝了趙碧嘉。

  「你都聽見了什麼?又知道什麼?或者這兩日又有誰跟你來往?」展昭開口道,「正好給包大人說說。他們設了這麼一個圈套……想必你屋裡已經被下了贓物了。」

  顏查散一驚,急忙走去包拯身邊一五一十的說話了,又有聞訊趕來的公孫先生也幫著一起詢問,展昭見狀,走到了趙碧嘉身邊。

  白玉堂抬眼看了一眼,聽見展昭道:「留心看著周圍可有可疑人等,記下來也有用途。」

  白玉堂不疑有他,一雙眼睛狠狠盯著周圍,雖然這會兒沒一個人路過,但是他依舊沒有放鬆。

  展昭跟趙碧嘉走的稍稍遠了一些,問了一句只有他們兩個明白的話語。

  「這就是你說的法子?顏查散曾向公主求親,護不住他就是公主臉上無光?」

  趙碧嘉方才還有點得意洋洋的,想出這個主意來自己都覺得很贊,但是看見展昭現在的反應她可一點喜悅都沒有了。

  展昭歎了口氣,「我現在才明白你那時候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

  趙碧嘉的心突然突突跳了兩下,聽見展昭道:「你手上帶著我送的鐲子……我可是一點都等不下去了,等到此間事了,我——」

  你要幹嘛你要幹嘛!!!

  趙碧嘉腦袋裡的彈幕連展昭的臉都遮住了。

  「到了擺飯的時候了。」楊和安上前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還得安排人去處理探花的屍身。」

  彈幕一瞬間被清空了,展昭的臉又露了出來。他深深的看了趙碧嘉一眼,眼中似有千言萬語,終於化成了一聲長歎,「你等不了多久了。」說完轉身便走了。

  趙碧嘉轉臉就盯著顏查散看個不停了。

  她小聲對楊和安道:「對他好點,一日三餐都從我名下走,再把消息傳出去。」

  楊和安看了她一眼,趙碧嘉臉上有點熱,扭了頭不看他,道:「在開封府小範圍裡頭流傳一下就行了,畢竟是包大人的門生,也是白玉堂的結拜兄弟。」

  楊和安說了聲是,不過心裡卻是這樣的想法。

  展昭呢?

  「情敵」唄……


第100章 坦承

  雖然開封府明面上被排除在這個案子意外, 不過藝高人膽大, 說的就是開封府的兩個四品侍衛, 不管是半夜去翻證據,還是貼在樓上悄悄聽些消息, 從來沒叫人差覺過。再加上皇帝還派了兩個太監以及若干侍衛一起去旁聽, 總之這兩天趙碧嘉得到的消息也不少。

  「證據確鑿啊。」趙碧嘉長歎了一口氣。

  先說那在大殿上一頭撞死, 實際是在開封府後院養傷,但是一直沒有醒過來的探花湯今歌。

  他住在客棧裡頭, 地字三十四號房, 裡頭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 除了書本紙張筆墨, 還有幾件換洗的衣裳,就什麼都沒有了。

  一張十兩的銀票,碎銀子三四兩,剩下就是銅錢了。

  顏查散可就不一樣了,他是包大人的門生, 前頭又是被白玉堂領著出來,最後住在了常州會館裡, 是個小兩間的套間, 除了臥室還有小半間書房,裡頭好東西可不少。

  比方兩件皮子做的馬甲,筆墨紙硯也比尋常高出一個檔次來,剩下就是考題了。

  寫著會試考題的紙條,就加在他那本四書集注裡頭。

  專門負責搜查的官員看見這個, 就跟蒼蠅看見腐肉一般,拿著就交差去了,不過卻被皇帝派來的兩個太監攔住了。

  「咱家要是你,可不會這麼莽撞。」太監很是居高臨下的刺了一句。

  官員有點不服氣,不過還是問了一句,「公公何意?」

  「這顏查散與白護衛是結拜兄弟,又同展護衛交好,這點東西興許是什麼人送的也不一定。況且這東西——」太監拿著寫了考題的小紙條,「你會留著這罪證叫人發現嗎?」

  說的好像他是個貪官一樣,官員雖然也覺得留下這罪證的人都是傻子,「不管怎麼說這也是證據,說不定他讀書讀傻了呢。」

  太監又冷笑了一聲,「這案子是殿試後爆出來的,殿試離會試中間足足半個月呢,你能肯定這條子是會試前得的?」

  所以這兩條證據就沒用了?

  也不儘然,這些東西最後還是交上去了,因為事關包大人,又是科舉要案,連皇帝每天都要召見刑部還有大理寺的官員聽一聽進展。

  當然太子旁聽,公主……也旁聽。

  「這是栽贓嫁禍啊。」趙碧嘉道。

  皇帝掃了她一眼,問趙暄,「太子可看出什麼來了?」

  趙暄小心翼翼的重複了一句,「這條子上的字跡不是顏查散的,的確有栽贓嫁禍之嫌。」

  皇帝沒說話,趙暄又道:「四書集注是在案上放著的,據說還是打開的,那就是說殿試前一晚這人還看了……總之我覺得沒人會這麼傻。」

  兩人正說著話,吳成業又進來了,他臉上有點扭曲,是驚恐夾雜著興奮的混合表情,「陛下,他們在顏查散屋裡的床下找到銀子了!據說兩千兩都不止!」

  「什麼!」皇帝一拍桌面,立即站了起來,「拿來我看看!」

  不多時,刑部尚書還有大理寺卿兩個官員進來,身後還跟著四個雜役,手裡抬著一個大大的箱子,不用說,裡頭就是髒銀了。

  「打開!打開!」仁宗氣急敗壞道。

  趙碧嘉不動聲色看著,心想總是能找到一點破綻的,現在這個套路,明顯是要誣賴顏查散夥同包大人販賣考題了,所以這銀子應該是從很多人手上收來的,肯定不會是整個的銀錠,還有……

  箱子已經打開了,銀子全部倒在了禦書房的地上。

  「一共兩千八百九十七兩銀子。」大理寺卿連頭都沒抬,小心翼翼道。

  趙碧嘉倒吸了一口氣,顏查散有點危險了。

  這銀子都是奇形怪狀的,明顯不是整銀子,更像是一點點收上來的,整個的銀錠子不過兩三個,這栽贓嫁禍的本錢真是夠了……也怪不得顏查散栽了。趙碧嘉吸了口氣,現在怕是只能等展昭救下來的探花了。

  「臣等請提顏查散問案。」刑部尚書小心抬頭看了一眼,看見皇帝沒什麼反應,又道:「顏查散被公主提走,臣——」

  「胡鬧!」仁宗沖趙碧嘉喊了一聲,要說她長這麼大從來還沒被這麼吼過,要說不委屈那是假的,連眼圈都有點紅了。

  「是我把顏查散關進宮裡了!刑部大牢裡掏銀子就能進去,大理寺的牢裡還被人動過手腳呢,不關在宮裡人死了怎麼辦!」趙碧嘉聲音也有點冷了,她回頭看了仁宗一眼,覺得越發的委屈了,眼淚似乎都要掉了下來,兩步便跑了出來。

  趙暄左右看看,也跟著出去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急忙辯解,不過剛開口說了「公主此言差矣」,就被皇帝打斷了。

  「趕緊查案!」

  兩人急忙出來,沒想方才跑出去的公主沒走,甚至連剛才那點委屈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趙碧嘉看著這兩個官員,威脅道:「在汴梁城裡,你們兩個是第一個敢在我父皇面前告我狀的,我記下你們了。」

  「公主!」刑部尚書一臉的堅毅,「請公主勿要妨礙公務,否則國法之下——」

  「姐姐。」趙暄叫了一聲,也走了過來,將手伸到趙碧嘉手裡,「你們在說什麼?」

  看著太子跟公主明顯是一母同胞的兩張極其相似的臉,刑部尚書那後半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再也說不出口了。

  「你們方才說要提審顏查散,我父皇同意了。你們這便去提吧。」

  沒想到趙碧嘉忽然放軟了姿態,兩位官員都是心下一松,只是沒想趙碧嘉還有後半句話。

  「不得嚴刑逼供!若是他少了一根頭髮,我讓你們出家!」

  「不用刑如何能招?」大理寺卿急忙道。

  「你們這是打算屈打成招了?」趙碧嘉冷冷道:「包大人可從來不像你們這等無能,開封府可都是找齊了證據才定罪的,你們找不到證據就只能打人了?」

  「我也不跟你們囉嗦。」趙碧嘉道:「怎麼出去的就怎麼回來,橫豎我父皇只答應了提審,沒答應交給你們關押。楊和安!」趙碧嘉叫了一聲,「你跟著一起過去,省得他們私下裡用些陰邪的手段。」

  兩位官員對視一眼,有點無奈,似乎還有點先將人帶走再說的打算。

  趙碧嘉如何看不出來,想起展昭說的大理寺有龐太師的人,刑部又是個花銀子就能進去的地方,所以還得再來一句。

  「汴梁這一畝三分田裡,發起狠來我誰都不怕!你們兩個好好掂量著!」

  趙暄也陪著她哼了一聲。

  趙碧嘉說完一扭頭就要走,沒想轉身卻看見了包大人,而且看他這個姿勢,明顯是已經聽了很久了。

  這還不算完,包大人後頭還跟著展昭以及公孫先生,趙碧嘉倒抽一口冷氣,可是依舊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沒想先有動作的是包大人,他很是恭敬的給趙碧嘉作了個長揖,「多謝公主的信任,也多謝公主回護顏查散,包拯必定不會有負聖恩,請公主放心。」

  這一句話配上他那張永遠沒有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能英勇獻身的正義臉,聽得趙碧嘉幾乎都要哭了出來。

  只是展昭聽見顏查散三個字,似乎閉了閉眼睛,連呼吸也似乎越發的深遠了。

  趙碧嘉也給包拯回了個禮,柔聲道:「禦書房裡就我父皇一個。」她拉了拉趙暄,將他送出去一步,「跟包大人去禦書房。」

  「多謝公主。」包大人又是一聲道謝,轉身走了。

  楊和安看著還有點發愣的刑部尚書以及大理寺卿,冷笑道:「等什麼?你們不動手,難不成叫咱家親自提人不成?拿著你們的牌子,來宮裡大牢提人手續一點都不能少!」

  這兩人才跟如夢初醒一般,小心看一眼對包大人的態度跟他們完全不一樣的公主,跟著楊和安往大牢裡去了。

  公孫先生也跟著包拯一起走了,就留下展昭一個在外頭站著,趙碧嘉陪著他。憑藉她縱橫皇宮十幾年練就出來的察言觀色的功夫,展昭現在心情非常的不好。

  趙碧嘉小心看了他一眼,也有點膽怯。

  她方才發了火,這會覺得有點冒汗,正想去側殿擦擦臉,就聽展昭道:「你眼睛紅了,你哭了?」

  「都是裝樣子的。」趙碧嘉有點心慌,急忙解釋道:「不然父皇下不來台,而且我也得嚇嚇他們。」

  展昭眼睛裡似乎有點火星,還有點別的什麼,看的趙碧嘉越發的慌張。

  「我去偏殿擦擦臉,」趙碧嘉急忙道,她往前走了兩步,卻發現展昭並沒有跟上來,心裡越發的不是滋味了,「你來歇歇,他們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說完呢。」

  展昭嗯了一聲,抬腳跟了上來。

  可是趙碧嘉依舊覺得心慌,以前展昭……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偏殿裡有兩個伺候的宮女,趙碧嘉下意識想把人都趕出去,道:「你去端些熱水來,我擦臉,再去我宮裡問月若拿我慣常用的香脂來。」說完她又看另外一個,「要喝茶,再去禦膳房要齊師傅做的奶香蓮蓉酥來。」

  兩人不疑有他,行了禮便出去了。

  偏殿裡頭只剩下展昭還有趙碧嘉兩個。偏殿坐西朝東,午後基本是一點陽光都沒有,外頭陽光明媚的,裡頭反而很是陰涼。

  激得趙碧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公主冷了?」展昭這會終於是有了反應。

  趙碧嘉點點頭,鼓足勇氣朝展昭走了兩步,抬頭朝他臉上看去。

  本來就是室內,展昭又是背光站著,趙碧嘉抬眼看去,他眼睛被兩團陰影蒙著,什麼都看不清。

  鼻樑依舊挺拔。

  唇好像抿了起來。

  趙碧嘉伸手去拉他的大掌,「有點冷,你給我暖暖。」

  一瞬間,趙碧嘉覺得展昭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臉上兩邊的弧度越發的淩厲,似乎連牙都咬了起來。

  趙碧嘉拉著他的手往自己身上靠,卻感受到了一點點抗拒,手拉不過來。

  趙碧嘉抿了抿嘴,心裡有點委屈。

  「你不管我了嗎?」

  展昭沒說什麼話,就像是沒聽見一樣,又提起方才那個讓趙碧嘉有點心慌的話題,「你哭了,為了顏查散。」

  「都說了是裝樣子了!」趙碧嘉道。

  黑暗裡頭,展昭似乎歎了口氣,「我去找公孫先生問了,前頭的公主,多半都嫁了功勳武將之後,我這樣的身份——實在是配不上駙馬兩個字,甚至連名聲都比不上下過大獄的——」

  這是……有點自卑?趙碧嘉來不及細想,也不能讓他口裡說出來別人的名字,她撲了上去,用自己把展昭堵住了。

  有點軟。

  還有點硬。

  趙碧嘉慶倖現在屋裡黑得什麼都看不見,展昭看不見她臉上的紅暈,她甚至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紅了。

  忽然間,趙碧嘉覺得被自己抓在手裡的大掌有了動靜。

  展昭速度極快反手將趙碧嘉抓住,抓的死死的,比上一次要狠得多,狠到趙碧嘉覺得有點疼了,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掙扎起來。

  「別。」她呼痛的聲音裡還帶了一絲哭腔,跟以前害羞的哭腔不太一樣,這一次是真的有點害怕了。

  抓著她的手果然放開了,還放的很徹底,趙碧嘉兩隻手都恢復了自由,她抖了抖手腕,抬眼卻發現展昭轉身,抬腳……要出去!

  趙碧嘉再次撲了上去,「我想要你當駙馬,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後來越來越喜歡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跟你一起騎馬,想讓你給我暖被窩,還有,我要——」

  「啊!」

  趙碧嘉被抱住了,也有什麼東西堵上了她。

  有點軟。

  還有點硬。

  不知道為什麼,趙碧嘉的眼淚忽然流下來了,洶湧而下流個不停。

  她心裡有點好笑,又覺得心酸,不過更多的還是喜悅,以前明明沒有這麼愛哭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臉上似乎被舔了兩下,連眼皮都被人啄了啄。「別。」她推了推了幾乎是緊挨在一起的寬廣又結實的胸膛,這一次聲音裡一點膽怯還有害羞都聽不出來了。

  所有的感情都是喜悅。

  「臉上擦了香脂的。」

  不過展昭的動作並沒有停,「甜的。」

  滾!趙碧嘉覺得自己臉上又開始發燙了,「明明是鹹的。」

  「你怎麼知道?」展昭的聲音裡帶著點笑意,「公主也嘗嘗。」

  自己怎麼嘗啊,沒等趙碧嘉問出來話來,僅僅是剛剛張了嘴,她就知道展昭讓她嘗一嘗究竟是個什麼嘗法了。

  總之不甜……是眼淚還有香脂的混合味道。

  好吧……這個味道雖然有點詭異,但是整個過程讓人非常的愉悅,要說甜吧,其實也真的挺甜的。

  趙碧嘉悄無聲息笑了起來。

  然後就又被人舔了一臉。

  「還有點燙!」展昭的聲音響起,趙碧嘉臉上更加的燒了,好好好,你舌頭的感覺很是敏銳好了吧……

  趙碧嘉嘴角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展昭的臉離她稍稍遠了一些,她這才發現兩人的姿勢……似乎有點危險。

  展昭一手抱著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腿,她兩隻胳膊都在展昭脖子上搭著,後背靠在柱子上,柱子過去就是軟塌。

  只要再……往過去一兩寸,她就只能躺平了。

  趙碧嘉在他背後拍了一下,「小心一會有人進來。」

  展昭聲音越發的低沉,「方才公主差遣她們兩個去了後宮,她們腳程慢,一時半會回不來的,況且……我還聽著呢。周圍安安靜靜的,就只有我們兩個。」

  「你放開我。」趙碧嘉又拍了他一下,動作稍微激烈了一點,她這才發現兩人的心貼的極近,她不過是手臂動作稍微大了一些,就感覺自己蹭上了什麼東西。

  趙碧嘉臉上又紅了。

  展昭是背光,趙碧嘉面對著他,借著那一點點微光,她臉上的表情被展昭看的一清二楚。

  展昭的眼神不由得又暗了暗,目光越發的危險,只是全部被隱藏在了那一點陰影之下,趙碧嘉一點都沒發現。

  展昭緩緩的將手從她腿下抽出,有種慢刀子割肉的折磨感,讓趙碧嘉整個人都軟了。

  只是動作再慢,這手終究還是抽了出來,趙碧嘉兩隻腳一挨著地,就覺得自己腿軟了。她微微一斜,就要栽倒。

  好在展昭還有一隻胳膊在她腰上搭著,加了力氣,緩緩將她放在了軟榻上。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展昭挨著她坐下,手還摟著她的腰,貼在她耳邊輕聲道:「公主可是生病了,要屬下去找太醫嗎?」

  趙碧嘉狠狠瞪他一眼,又在他手上拍了兩下,啪啪啪的響聲不絕於耳,「你鬆開我。」

  哪知道展昭定睛凝視著她,看得趙碧嘉一陣的頭暈目眩,好容易回過味兒來,卻見展昭輕輕要了要頭,「不放。」

  「許多日子沒見了,我看看公主厚實了沒有。」

  展昭的手不知道怎麼就貼著她腰間又纏了上來。兩隻手!

  腰腹本來就是要害,不管是動上半身還是下半身,都離不開這一處,趙碧嘉覺得濃烈的酥麻感覺從她腰腹起來,她沒忍住稍稍扭了下身子,這感覺越發的強烈了。

  再加上兩人身處暗示,宮女被她遷走了,楊和安去提顏查散了,這……

  不知道展昭蹭到了哪裡,趙碧嘉倒抽了一口氣,驚呼一聲,靠在了他懷裡。

  「公主好像又長大了一些。」展昭慢悠悠道,「比我頭一次見公主長大了許多,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認錯了。」

  趙碧嘉小口喘著氣,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倒了下去,雖然還是靠在展昭胸口,但是兩個人似乎一起倒在了軟塌上,因為她的視線已經能看見房梁上雕刻的花紋,還有用金粉刷上去的祥雲圖案了。

  「公主冷嗎,我給公主墊著。」展昭的聲音似乎是從耳邊傳來,又或者是從天外飄了過來,趙碧嘉不記得自己答了什麼,因為她整個人都被翻轉了過來,又有什麼東西堵上了她的唇,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趙碧嘉的手原本抵在展昭胸口,似乎還有一刻是在抗拒的推,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雙手又抱上了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放心的趴在了他身上。

  幾乎是一點縫隙都沒有的趴了上去。

  過了許久,趙碧嘉一聲輕笑爬了起來。

  她坐在展昭腰間,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展昭整個人都靠在榻上,雙目含笑,眼神也越發的堅定了。

  趙碧嘉有點得意,又覺得這個姿勢,就是……也太過羞恥了。不過這樣展昭心裡就不會再懷疑什麼了吧。

  趙碧嘉低著頭,輕輕在他唇上啄了啄,「我最喜歡你了。」

  興許是看見了趙碧嘉眼裡的堅定,這一次展昭眼睛裡似乎起了星光,雙手從她腰間一直劃過了她的背,最後停在她頸間,微微用力,將她整個人都拉了下來。

  「我也最喜歡公主了。」

  趙碧嘉輕笑出聲,順著展昭的力道,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不知道過了多久,展昭終於放開了她,又拉著她起身,道:「聽見腳步聲了。」

  察覺到他聲音裡淡淡的懊惱,趙碧嘉扭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整理起衣裳來了,笑道:「展護衛怪辛苦的,這個時候還得一心二用呢。」

  展昭眼睛裡又開始閃爍著危險的光,趙碧嘉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這下可真得好好洗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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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各方面都有了進展

  等到趙碧嘉洗漱完畢, 兩人一前一後又悄無聲息的進了禦書房。

  其實也沒過多久, 趙碧嘉雙目含笑回頭看了一眼一本正經的展昭, 做了個口型:你動作倒是挺快。

  說完她就覺得自己膽子實在是太大了,連看都不敢看展昭了, 急忙扭過頭來, 聽見包大人道:「那兩件衣裳是內子做的, 顏查散家裡貧寒,在京城過冬也無厚衣裳, 所以內子給他做了兩件厚馬甲穿在裡頭。陛下若是不信, 臣可取來內子的針線活為證。」

  仁宗如何不信?他急忙從龍椅上起來, 親手扶了包拯。

  當年李太后被包拯找到, 身上的衣裳全部都是李夫人給做的,後來太后回宮,那兩身衣裳被她好好洗了,又好好收了,又要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看, 連帶仁宗對這個針線活兒也很是眼熟。

  「愛卿請起。」

  皇帝親自來扶,包拯自然是順勢站了起來。

  「那兩件馬甲, 都是用棕熊的皮做的, 裡頭的線是……」

  趙碧嘉沒來由翻了個白眼,雖然知道包拯善於查案,不過說的這麼仔細,還這麼的嚴肅正經,就有點……沒看見她父皇臉上都有點尷尬了嗎?

  不過包拯顯然還沒有說完, 畢竟還有毛筆跟紙沒說呢。

  仁宗皇帝一臉無奈的聽包拯將這幾件跟顏查散出身貧寒不太相符的用具的來歷說完,點了點頭道:「愛卿說的是。」他回頭看了一眼吳成業,「囑咐他們將這些東西從政務上去掉。」

  吳成業急忙點頭出去了。

  包拯又看了眼仁宗皇帝,指了指已經被收進箱子裡的碎銀子,道:「這贓銀可否讓臣一觀。」

  仁宗想了想,點了點頭道:「當著朕的面,也不怕有人說什麼。」

  包拯回頭看了一眼,開封府號稱什麼都會的公孫先生上前一步,沖陛下行了禮,蹲在箱子邊上查看起了贓銀。

  趙碧嘉則是端了仁宗皇帝桌上的茶杯,給他遞了過去,「父皇喝點茶?」

  聲音裡有點小心翼翼的討好,仁宗沒撐住笑了聲,接過茶杯又故意板起臉來:「都涼了,你就給你的老父親喝這個?」

  「下火。」趙碧嘉道。

  仁宗瞪了她一眼,看她臉上容光煥發的,明顯已經是不生氣了,放下心來抿了口茶。

  趙碧嘉悄悄松了口氣,別說方才被盯著看還真有點緊張,嘴唇沒腫吧……

  說話間公孫先生已經看出點什麼來了。

  箱子蓋子上被他挑出來一小堆銀子,公孫先生皺著眉頭道:「這銀子規格很高,都是大店鑄出來的,臣看了不過片刻,就能挑出這麼些來。」

  公孫先生起身揉了揉腿,道:「這些銀子……」他搖了搖頭,「怕不是——」

  「拼!」趙碧嘉忽然出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仁宗看她一眼,趙碧嘉語速很快,道:「前兩年宮裡有個案子,我母妃宮裡有小宮女偷了瓷器去買,被抓住之後還不承認,說是的打碎了的,後來母妃安排了兩個人,把宮裡這半個月碎的瓷器都拼起來了,的確是少了東西。」

  公孫先生的眼睛都亮了,看著趙碧嘉的眼神有點……奇怪?

  這事兒仁宗皇帝前頭也聽過,當然那會他對張貴妃這麼精細是覺得有點好笑的,橫豎不過兩個杯子,將那宮女攆出去就成。

  不過……面對這一個關乎著新科狀元,會試舞弊,以及開封府尹、龍圖閣大學士包拯的案子,再怎麼精細也是不為過的,仁宗拉了太監過來,讓他張貴妃宮裡借兩個眼神好,手腳勤快的宮女去了。

  趙碧嘉想明白這一點,就覺得這案子裡頭疑點很多了,只是這次開口之前她先看了展昭一眼才說的。

  「會試是什麼時候的事兒?考題又是什麼時候決定的?這中間怕是連五天都沒有吧?顏查散住在常州會館裡頭,有誰看見他出去了?又有誰看見他進來了?手上可有提著什麼東西?兩千多兩銀子,他看著不過一個瘦弱的書生,一次能提個百十來兩進出就不容易了,三五天的時間裡頭來來回回十幾二十次,難道就沒人發現?」

  趙碧嘉興奮的臉上都紅了起來,仁宗皇帝看呆了,他閨女這是……不過多掌握一門技能也是好的,畢竟將來也要自己管家,這樣就沒人能糊弄住她了。

  包拯上前一步急忙道:「為今之計,請陛下將會館之人分別提來,再差人一一問話,看看裡頭可有什麼破綻。」

  仁宗想了想,道:「刑部還有大理寺查了這麼多天,什麼進展都沒有……」他皺了皺眉頭,「包拯!朕許你一起勘察此案。」

  這可是天大的好處了,趙碧嘉看了展昭一眼,又去看公孫先生,只見他興奮的鬍子都翹了起來。

  趙碧嘉不由得驕傲起來,很想拍拍胸脯道:「我的功勞!」

  不過這麼多人呢,還是算了。等到什麼時候跟展昭——

  正想著展昭,他就湊了過來,趙碧嘉有點著慌,急忙看了一眼,原來仁宗皇帝正和太監吩咐事情,包拯跟公孫先生兩個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說什麼,將他們兩個完完全全擋住了。

  趙碧嘉看了展昭一眼,眼睛亮亮的,似乎再說:快誇我!快誇我!

  展昭淡淡一笑,「風頭可全部被你搶去了。」

  趙碧嘉一愣,聽見展昭道:「你說的可都是公孫先生的說辭。」

  啊?

  「包大人得知大理寺找到了贓銀,跟公孫先生一商量,都覺得這贓銀怕是有問題,而且開封府的人已經在常州會館前頭蹲了好幾天了。」

  趙碧嘉不由得有點氣餒,不過轉念一想包大人查案查了這許多年,還有公孫先生號稱除了生孩子,什麼都會,要是他們兩個連這個都想不到……這麼一想也的確是,趙碧嘉回想起方才公孫先生蹲在那兒看銀子,還有跟包大人的對望,那副表情難道不是胸有成竹嗎?

  「不過你還是有功勞的,最大的功勞就是你的了。」展昭嘴角微微翹起,聲音裡卻一點調笑的意思都沒有,滿滿的都是誠懇。

  雖然有點想說「你別安慰我了。」不過趙碧嘉決定不走套路,嚴肅正經的問了一句,「你說。」

  「刑部還有大理寺都將突破口盯在了顏查散身上,若不是公主將他關了起來,他們又怎麼會顆粒無收,好幾天一點進展都沒有呢?」

  趙碧嘉抬頭沖他一笑,仗著沒人看,伸手在他手背上戳了一下,不由得又笑出聲來。

  不過仁宗皇帝轉身了,趙碧嘉急忙收斂了笑容,又悄悄往外挪了兩步,心裡一聲歎息,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興許是眼看著破案在即,自己看中的大臣還有欽點的狀元都是清白的,仁宗很是開心,道:「一會讓他們把這東西抬到一邊去清點,愛卿今兒留在宮裡,跟朕一起吃飯!」

  沒想包拯拒絕了,道:「還有一事想請陛下幫忙。」包拯說完,看了展昭一眼。

  仁宗這會兒心情正好,道:「何事?愛卿只管說來。」

  「探花湯今歌並沒有死。」

  仁宗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定在那裡了。

  包拯道:「當日探花撞柱,展護衛覺得這是個關鍵證人,當機立斷將他瞞了下來,只是畢竟此人存了送死的心,這些日子人雖然救活了,但是一直沒有醒來,臣想請宮裡的太醫去看看。」

  仁宗僵硬著脖子將視線轉到展昭身上,只見展昭不動聲色,很是沉穩的行禮,口中道:「請陛下勿怪。」

  「人才啊~」仁宗皇帝小小的一聲歎息,只有站在他身邊的趙碧嘉聽見了,聽這意思……她爹是有點後悔將人放給開封府用了?

  趙碧嘉笑眯眯想:其實沒關係啊,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將來你倆的關係比他跟包拯的關係要緊密多了。

  「愛卿看這樣可好?」仁宗想了個能掩人耳目的主意,「就說是太后掛念李夫人,派遣太醫給她請平安脈如何?」

  包拯那張黑臉此刻也有了笑意,「就依陛下的意思。」

  仁宗皇帝對於瞞著別人來個大的也很是感興趣,趙碧嘉甚至覺得她母妃說她還有趙暄性格頑劣不服管教什麼的,其實這才是一家人的說。

  接下來的事情就沒趙碧嘉什麼事兒了。

  張貴妃宮裡派了五個得力的宮女來幫著清點銀子,快三千兩銀子加起來大大小小滿滿一箱,也有好幾千塊了,而且又是一樣的顏色,當時說的容易,真的動手想拼起來一點都不輕鬆。

  晚上趙碧嘉還去看了一次,似乎是才有了頭緒。

  銀子被分成了三部分,最大的一部分像是從銀錠絞下來的,還有上頭有花紋的,是銀錁子的樣式,最後則是銀餅子剪的。

  領頭的宮女一看趙碧嘉進來,笑道:「公主來了。」又道:「雖說這一下午都沒什麼成果,不過眼下已經有了頭緒,想必沒兩天就能拼好了。」

  趙碧嘉看見旁邊水還有點心一應俱全,外頭還有小太監送了熱食過來,這才放心離開了。

  「也別太辛苦了,該歇還是要歇的。」

  張貴妃宮裡的宮女對趙碧嘉這個公主,那是恨不得捧到天上去的,有時候伺候起來比伺候皇帝還要盡心,當下幾個宮女都一起抬起頭來道謝,「公主說的是,肯定是要歇一歇的,不然手底下幹活就沒這麼利索了。」

  一路往回走,楊和安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那邊審案子究竟審的怎麼養了。

  趙碧嘉想起來顏查散那副有點傻愣的模樣,心想若不是派楊和安跟著,他肯定是要吃個大虧了。

  不過這一點趙碧嘉有點算漏了一個人:楊和安。

  楊和安雖然在她面前乖乖的一點侵略性都沒有,不過在外人面前那是分毫不留情面的。

  就說提審這一路,他就給顏查散狠狠的上了一課。

  比方刑部還有大理寺將他從大牢提了出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給他上枷鎖,老實孩子顏查散自然是沒有異議的,當下伸了手出來,連脖子都亮出來了。

  沒想楊和安冷冷笑了一聲,「可有定罪?」沒等對面的雜役反應過來,楊和安又道:「他現在可是新科狀元,陛下也沒說要奪去他的功名,不過是協助查案而已,你們就要上枷鎖了?」

  「枷號示眾新科狀元是個什麼罪名,不用咱家提醒你們了吧。」

  原本在汴梁城頭也能充一充大爺的大理寺捕頭急忙回去請示。

  顏查散有點熱淚盈眶,原本以為的牆倒眾人推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甚至印象裡頭一直不太好的太監……也是個好人。

  「多謝公公。」顏查散情真意切的道謝。

  哪知道楊和安看著他也是一副瞧不起的樣子,冷冷道:「若不是看在……就憑你你給公主找了麻煩,咱家恨不得親自動手料理了你!」

  顏查散頓時不敢說話了,默默將這感激放在了心裡,畢竟他在宮裡吃好喝好,去大理寺的路上還是坐著馬車,舒舒服服的過去了。

  一路進了大堂,沒有跪也沒有受刑,雖然他還是站著,不過已經比他想像中要好太多了。

  至於救苦救難的楊公公,他在大堂上還有個椅子,跟一位據說同時宮裡來的太監坐在一起,雖然兩人全程無交流,但是每次臺上官員問出來什麼讓顏查散覺得膽戰心驚,又或者有點不太對的問題之後,這兩位公公就會咳嗽一聲。

  總之這一天的審訊,顏查散算是開眼了。

  等到日落西山之時,大理寺還有刑部依舊不想放人,不過兩位公公站起身來,雖然位置要比大堂上坐著的兩位官員低了許多,但是整個姿態要比他們高傲許多。

  「該回去了,明日再審。」

  顏查散分明看見那兩個人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不由得笑出聲來,忽然覺得這樣……似乎也挺過癮的,莫名的有一種爽快之感,襲遍了他全身。

  回宮的馬車上就只有顏查散跟楊和安兩個人了。

  顏查散只覺得楊和安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半晌他聽見楊和安幽幽歎了口氣,「人是傻了點,心腸倒是不壞。」

  顏查散不知道是該解釋自己不傻,還是要仔細探究一下那句心腸不壞背後的含義究竟是什麼。

  只是楊和安立即冷了臉,「最會壞事兒的就是你們這種一腔熱血的傻子了!」

  不不不!

  顏查散立刻急紅了眼,「我——」

  「這是個圈套你看不出來?」楊和安的一句反問讓他頓時悄無聲息了,顏查散很是消沉的低了頭,歎息道:「我給包大人還有公主惹了不少麻煩。」

  楊和安點點頭,「也不算是什麼麻煩,就是來來回回要費些時日罷了。你不過是個棋子,最薄弱的一環,耳根子軟,又太過熱血,兩句話你就跳下去了。」

  顏查散想反駁,可是……似乎沒有什麼好反駁的哦……

  楊和安看他這個樣子稍稍滿意,道:「今天的審訊你聽出來什麼沒有?」

  顏查散抬頭,一臉的懵逼。

  「這是他們慣常用的套路,尤其對付你這種人,你能在只聽了探花兩三句語言不明的慫恿之下就跳出來,這種套路最適合你了。」

  顏查散再怎麼說也是個熱血男兒,不然也不會成了今天這樣子,他很是不服氣道:「難不成就讓他求娶公主了?」

  楊和安笑了笑,「你看他敢不敢說?」

  顏查散頓時蔫了。

  「況且……你可在他口裡聽見鎮國公主的名號了?」

  顏查散仔細的回想,似乎……

  「陛下膝下可還是有一位公主更加的年長呢。」

  顏查散跟被雷劈了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懊惱的揪起自己頭髮來,不住的歎氣。

  看著跟瘋子一樣。

  楊和安悄無聲息的往邊上挪了挪。

  「這兩天他們怕是還要提你問話,公主也不會攔著。你記住了,他們今天一個問題問了許多遍,問到最後都是你覺得你記得住嗎?你確定嗎?你肯定是這樣的嗎?這就是混淆你的記憶,到最後你連你自己也不相信了!」

  「這時候才是掉進陷阱出不來的時候!之後便是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了!」楊和安冷笑了一聲,「這種手段都是咱家當年玩剩下的。」

  顏查散又像跟被雷劈過一樣,渾身一抖清醒過來。

  「您請放心!既然知道了這個,我必定不會落入他們的陷阱!」顏查散看著楊和安明明也是二十出頭,但是卻分外氣定神閑的面孔,「多謝楊公公,在下知道了。」

  楊和安哼了一聲,「還是能教的。」

  再說趙碧嘉,她一路晃悠到了御花園,就看見前頭苗貴妃跟明懿兩個手挽著手散步。

  看見她來了,那一對母子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微笑——確切的說是嘲笑。

  「鎮國公主。」苗貴妃松了明懿的手,整個人都挺了起來,「怎麼連楊公公都不見了?」

  明懿也笑了一聲,「許是心情不好,想一個人出來逛逛吧。」

  趙碧嘉掃了她們一眼,也皮笑肉不笑的來了一句,「這麼早就吃完晚飯了?想必父皇沒跟你們一起吃吧。」

  苗貴妃臉上立即不好看了。

  皇帝政務繁忙,是整個宮裡吃飯吃的最晚的一個,他晚上要是去誰宮裡,那一位一定是要等到天快黑才能吃上飯的。

  明懿急忙將這個話題岔開了,「說起來你還有閒工夫在這兒晃蕩?前頭第一個被父皇打出去了,第二個……已經下獄了,還證據確鑿。」

  「嘖嘖。」明懿一臉的嘲諷,「你這宮裡人人稱道的明眸善睞,依我看比瞎子也強不到哪兒去了。你怎麼引來的都是這種人啊。」

  顏查散這個案子雖然已經有了轉機,不過事情暫時還不能跟外人說的,趙碧嘉笑眯眯的看著明懿,也不反駁,就等著翻案之後她自己扇自己臉算了。

  「說起來顏查散還在宮裡關著呢。」趙碧嘉出了個主意,「姐姐不去看看他?自古都是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說不定能成就一門美好姻緣呢。」

  「呸!」

  母女兩個一模一樣的反應,苗貴妃按了按明懿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他要還是狀元,那也算是一門好姻緣,可是現在——」苗貴妃冷笑了兩聲,「求娶公主的確是能脫罪的,但是這種人可配不上我的明懿。我的明懿值得這天底下最好的人。」

  趙碧嘉笑了笑,皮笑肉不笑來了一句,「您二位倒是志向遠大。只是這狀元三年才一個,我算算,這一屆除了顏查散,下頭那個榜眼四十好幾了,您該不會去逼著他休妻再娶吧,家裡孩子怕是都好幾個了呢,雖然明懿的嫁妝養多少都能養的好,只是這喜當娘的……」她挑了挑眉,「挺開心?」

  明懿甩開苗貴妃的手就沖到了趙碧嘉身前,「我告訴你,這屆的狀元不成還有上屆的,上屆的狀元陳世美今年也不過才二十有五,未曾婚配!」

  明懿氣勢洶洶道:「你就看著我嫁給狀元眼紅吧!」

  陳世美?!不不不!趙碧嘉驚訝極了,她一點都不眼紅這個人啊!

  「姐姐,我看你要麼還是等三年等到下一屆的狀元吧,畢竟你今年也不過才十七,等到二十出嫁也不算很晚。」

  只是她的經驗在苗貴妃還有明懿眼裡明顯有了別的意思。

  兩人眼睛一起都氣的要冒火了。

  趙碧嘉又道:「還能拖一拖我不是?你嫁不出去,我也得跟著受罪啊。所謂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啊。」

  「你!」明懿抬起手就想扇,沒想趙碧嘉微微一閃身躲了過去。

  隨即眾人耳邊就響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仁宗皇帝的貼身太監吳成業。

  「公主,娘娘。」他先是沖著苗貴妃還有明懿微微彎了腰算是行禮了。之後看著趙碧嘉就是滿臉的笑意了,還有點討好的意思。

  「陛下等您回家吃飯。」

  趙碧嘉笑了一聲,跟著吳成業走了。

  身後傳來苗貴妃氣急敗壞的聲音,「明天就宣陳世美進宮相看!」


第102章 龐妃產子

  不過第二天趙碧嘉還是沒等到有點熟悉的陳世美, 因為剛吃完飯, 龐妃發動了。

  仁宗皇帝子嗣不豐, 宮裡上上下下十幾個嬪妃,巔峰時期一度達到三十餘人, 但是到現在養大的孩子連趙碧嘉也就不過才四個而已, 就算是對龐妃已經沒什麼好感了, 但是對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很看重的。

  所以一得到消息,仁宗馬上就往龐妃宮裡去了。

  張貴妃雖然挺不甘心的, 不過做樣子的功夫她從來沒輸給任何人, 當下收拾收拾也跟著去了。

  原本這個時間是趙碧嘉飯後散步的時間, 所以全當走路了, 她也跟著過去看了一眼。

  還在龐妃宮裡看見了皇祖母,現在的李太后。

  「你小孩子家家的,來看這個幹什麼?」李太后假意嗔怒道,不過看她的表情,對趙碧嘉能來一趟還是挺滿意的。

  趙碧嘉給在座的三位巨頭一人倒了杯茶, 笑道:「我送我母妃過來,一會兒就走了。」

  太后笑了笑, 這時候太后的宮女從內室出來, 原本想說什麼,不過看見趙碧嘉在,及時打住了,取而代之沖太后搖了搖頭。

  這是不太好的意思?

  張貴妃笑笑道:「你趕緊回去吧,記得看看你弟弟, 拉他也動一動,我一會跟你父皇一起回去。」

  趙碧嘉知道這是要避開她說話了,也不推辭,笑眯眯的走了。

  那宮女這才說話,「龐娘娘年紀大了,這半年有沒什麼活動,身上沒勁兒,孩子養的又有點大……裡頭醫女說不太好。」

  太后皺了眉頭,看了仁宗一眼,「要麼找兩個太醫過來備著?」

  仁宗點了點頭。

  太后又給屋裡的菩薩上了香,「菩薩保佑這孩子一定要好好生下來。」

  張貴妃聽見這一番對話,嘴角已經微微翹了起來,這兩句話就夠了,龐妃就算生個兒子,她也再起不來了。

  張貴妃低頭喝了杯茶,態度不冷不熱的,橫豎她跟龐妃鬥了這麼些年,要是忽然熟絡起來,變得無比的擔心,那才是見鬼呢。

  不過正如方才那宮女說的,龐妃這一胎很是不順利。

  她一開始叫疼的時候醫女就來了,後來看著差不多了才叫扶進產房,同時又派人去通知太后還有陛下,這時候已經小半天過去了。

  張貴妃這兒坐了也有半個時辰了,能聽見裡頭龐妃的呻吟,完全像是咬碎了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跟她平日裡說話,或者裝模作樣哭泣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張貴妃給仁宗還有太后上了茶,再吩咐宮女拿些厚毯子來給太后蓋了腿,得了太后一個贊許的眼神。剛坐下,苗貴妃也氣喘吁吁的進來了。

  「龐妃怎麼樣了?」她身上衣裳還算整齊,頭上釵卻沒幾個,「我都睡下了,聽見這邊有了動靜,因此來的有點晚了。」

  太后嗯了一聲,指了指旁邊椅子,「坐吧。」

  苗貴妃行了禮,一臉擔憂道:「臣妾先去裡頭看看,聽著龐妃這聲音心裡瘮得慌。」

  苗貴妃到了內室,半晌,張貴妃聽見她有點大,似乎是特意讓外頭人聽見的喊聲,「你莫要害怕,用勁兒就能生下來,你看我的明懿都長這麼大了,你都聽醫女的。」

  張貴妃借著喝茶的功夫,擋住了自己嘴邊的嘲諷。

  用勁兒?要是真聽她的用勁兒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的,沒聽方才醫女說孩子有點大嗎?這個時候就更不能用太大勁兒了,真的得慢慢生才是。

  不多時又有低等的嬪妃來看,她們跟龐妃並無多少交集,進來不過是表個態,順帶讓皇帝看她們一眼罷了。

  天已經全黑了,太后捶了捶腿,歎道:「怕是已經過去快兩個時辰了吧。」

  宮女點了點頭,小聲道:「龐娘娘已經有點脫力了,醫女剛給她喂了參湯。」

  太后看了一眼皇帝,道:「你明天還要上朝,年紀也不輕了,趕緊回去休息,我在這兒守著便成。」

  說完又看了一眼張貴妃,「還不伺候皇帝歇下?」

  張貴妃有點為難,不過還是站了起來,仁宗猶豫了片刻,起身道:「若是有了消息……不管什麼消息,您都派人通知我一聲。」

  太后點了點頭,張貴妃跟皇帝兩個相互攙扶著走了。

  仁宗有點憂心忡忡的,張貴妃見狀提議道:「不如去御花園走走?今兒月色正好,繁星點點,想必月下的御花園很是幽靜,別有一番滋味兒。」

  仁宗點頭應了。

  不過御花園卻不像張貴妃說的那樣幽靜,反而還很吵鬧呢,因為趙碧嘉帶著趙暄兩個正在御花園裡追逐打鬧。

  張貴妃有點變了臉色,狠狠的瞪了趙碧嘉還有她那個不省心的太子兒子一眼!

  龐妃還在那兒生死未卜的生孩子呢,你們兩個……好吧,的確是不關心,但是這也太囂張了點!

  只是仁宗卻沒想這麼多,而是看著兩人的身影,感慨了一句,「看著他們兩個無憂無慮的樣子,我這心裡忽然也不那麼煩悶了。」

  張貴妃笑了兩聲,急忙將兩個孩子叫了過來,「您不嫌他們兩個吵鬧就是最好的了。」

  說著又在趙碧嘉背上拍了一下,「你都多大的姑娘了!沒個正行。」

  「十七了。」趙碧嘉答道,又小聲來了一句,「你怎麼不說他還是太子呢?」

  仁宗歎了口氣,「唉……這孩子生不下來,我也有點擔心了,前兩日我讓淩雲給算了一卦,據說這一胎是個兒子,生在亥時初刻,母子均安。現在……」皇帝抬頭看了看天色,「怕是快要亥時了吧。」

  話音剛剛落下,趙碧嘉就聽見梆子響了。

  「二更天。」

  亥時到了!本來就是夜深人靜之際,御花園裡頭也不是沒死過人,方才打鬧間還不覺得什麼,這安靜下來還真的有點害怕,更何況還是這等詭異的話題。

  趙碧嘉沒來由縮了縮脖子,手裡緊緊抓著趙暄,又快走幾步,緊緊跟著她父皇還有母妃。

  「姐姐害怕啊。」趙暄沖她擠了擠眼睛,小聲道:「姐姐這麼大的人了還怕黑?」

  趙碧嘉瞪了他一眼,餘光卻見遠處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跑了過來。

  「恭喜陛下,恭喜陛下!龐妃娘娘生了個皇子,足足八斤二兩,母子均安!小皇子的哭聲可響亮了!」

  仁宗高興極了,連聲道:「好好好!賞賞賞!都有賞!明日宣淩雲進宮,他也有賞!」

  仁宗跟著這人又往龐妃宮裡去了,張貴妃抬腳急忙也跟著過去了,同時轉頭又對趙碧嘉道:「照看著點你弟弟。」

  張貴妃追著仁宗走遠了,趙碧嘉跟趙暄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的笑容都消失的無隱無蹤。

  空氣裡除了那宮女恭喜的聲音,還隱隱約約能聽見小孩子的哭聲,在這空曠而安靜的御花園裡頭顯得分外的突出。

  趙碧嘉打了個寒顫,拉著趙暄的手走了。沒走兩步她忽然皺了皺眉頭,「淩雲道士?父皇現在這麼信任他了?連這等事情都要讓他算一算?」

  趙暄沒有答話,趙碧嘉拉了拉他的手,有點擔心,卻見趙暄沖她一笑,道:「姐姐,我還想吃點心。」

  你個沒心沒肺的!

  趙碧嘉把一肚子沒想好的安慰人的話又咽了回去。「再叫一聲姐姐我就給你吃!」

  趙暄瞥了她一眼,似乎還有點鄙視,「母妃說了這個時候不能吃東西。」你究竟會不會帶孩子啊。

  趙碧嘉一巴掌往太子的大腦門上拍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趙碧嘉看見了龐妃生的兒子,不過再說八斤多,生下來第一天依舊是紅彤彤皺吧著在一起,趙碧嘉很是嫌棄的看了一眼,便將頭轉了過去。

  張貴妃拍了她一下,小聲道:「就是裝你也的開心的笑出來!」

  趙碧嘉如何裝不出來,不過是看著張貴妃表情不太對,故意借著這個提醒她罷了。

  半晌張貴妃歎了一聲,「倒是比你弟弟生下來的時候胖多了。」

  趙碧嘉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這畢竟是仁宗皇帝年過五十才有的兒子,就算擱在一般人家裡也是開心的不得了,更別說是皇帝家裡了。

  加上這孩子看著的確是要大一些,哭聲也響亮,所以就算是龐妃已經被皇帝跟太后私底下放棄了,可是這孩子的洗三滿月什麼都不能少。

  宮裡連著忙了三天,張貴妃兩隻眼睛一個盯著趙碧嘉一個盯著趙暄,總之這時候千萬不能出錯,於是等趙碧嘉再騰出手來關心顏查散的案子的時候,贓銀已經拼完了。

  三千多兩銀子,幾乎全都拼了起來,整整齊齊碼了三摞。

  十兩的銀錠,五兩的銀錁子,一兩或者二兩的銀餅子。

  公孫先生一臉凝重的給仁宗皇帝解說,「都是大通錢莊出的。」他手上還拿了一個樣品,「這是大通錢莊去年出的銀錁子,您看這裡的印記是一樣的。」

  趙碧嘉也湊過去看了一眼,銀錠上頭的印記說起來已經被擦過了,可是擦的並不厲害,還能隱隱約約的看見痕跡。

  除了這四個字,旁邊還有兩個小字兒,看著似乎是卯申。公孫先生手上的銀錠也是一樣,只不過要清楚許多。

  「這是什麼?」趙碧嘉指著問了一句,公孫先生有點為難,轉臉看了包大人一眼。

  包大人上前一步,依舊是那張榮辱不驚的臉。

  「回稟陛下,這是大通錢莊的記號,代表了這銀錠的年份還有匠人。」跟公孫先生的猶豫不一樣,包大人那是波瀾不驚什麼都敢說,「公孫先生手上那一錠是贓銀,去年龐妃謀害宮女案的贓銀。」

  「啊!又是他們!」

  趙碧嘉承認自己有點故意,不過看仁宗皇帝臉上那個表情,有點意料之中的震驚,這麼說他也早就猜到此事跟龐太師有關了。

  誰知道包拯下頭這一句話又叫趙碧嘉有點吃驚了,「當然僅僅憑這一個證據,並不能說明龐太師就是罪魁禍首。」

  仁宗松了口氣,表情又微妙起來。

  「但是,臣等仔細看過了,這一批用來陷害顏查散的贓銀,不管是從成色上,還是這暗記,都是一批。因此背後之人所圖巨大,此事牽連之廣……還望陛下下令徹查!」

  趙碧嘉真是佩服包大人,不過下頭的事情仁宗似乎不太想讓她知道,揮揮手把她跟公孫先生都請了出來。

  趙碧嘉是開心的,畢竟展昭在外頭等著,公孫先生似乎早就知道了什麼,笑眯眯的去一邊喝茶了。

  趙碧嘉坐在展昭身邊,看見展昭按照禮儀給她行禮,然後一本正經的再坐下,心裡莫名的有點想笑。

  「探花可醒了?」趙碧嘉故意裝出憂心忡忡的樣子,當然她也是關心的,就是沒這麼深刻罷了。

  「呼吸已經強健了許多,太醫說也就是這兩日了。」展昭回答的也是一本正經。

  這一點趙碧嘉是不如展昭的,她已經忍不住翹了嘴角,「包大人可有計策了?比方趁著他將醒未醒的時候詐一詐他?」

  展昭抬眼看她,眼神略有詫異,歎道:「公主所想跟包大人倒是如出一轍。」

  看著展昭有點佩服她的樣子,趙碧嘉不由得又笑了,說起來這一招是包大人最愛用的啊,好幾十年都沒變過。

  展昭坐進了些,捏了趙碧嘉的手放在手心,可是上身還是保持正挺,連眼神都沒怎麼變,「公主這兩日可好?」

  趙碧嘉在他手心撓了撓,臉上有點紅,「挺好的,龐妃生了個兒子,宮裡可熱鬧了。」

  雖然她覺得按照展昭的性子,能做出這等舉動來已經實屬不易了,可是……既然拉了小手,她不免想要的更多。

  可是展昭就那麼捏了兩下,握著她的手就不動了。

  趙碧嘉有點失望,想把手抽出來,可是……抽不出來,趙碧嘉瞪了展昭一眼,你倒是動一動啊!這麼……怪癢的,好像全身的感覺都集中到了那只被展昭握住的手上一樣。

  不行,得轉移一下注意力。

  「有件事兒你幫我查查。」趙碧嘉心想有個在開封府供職的男朋友其實特別好,開封府的消息可以算是天底下第一靈通的,想知道什麼找他就是了。

  要說以前還有點不敢開口,可是現在……趙碧嘉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被他完全攥住,幾乎一點都瞧不見了。

  你拒絕一個試試!

  展昭看了她一眼,言語裡還是正正經經的,「公主請說。」

  「上一屆的狀元陳世美,現在在翰林院供職,你去查查他家裡還有什麼人。」

  展昭的眼神一下子不對了,半晌才有點咬牙切齒道:「又是狀元啊。」

  趙碧嘉得意的笑了笑,奮力掙扎出來一點空隙,在他手心撓了撓。

  「明懿原先看上顏查散了,結果顏查散……」這事就不提了……

  「後來她又看上上屆的狀元陳世美了,我總覺得這個人有點不太對。」趙碧嘉皺了皺眉頭,單憑一個名字其實並不能說明什麼,不過謹慎點總是沒錯的。

  展昭嗯了一聲。

  趙碧嘉有點驚訝,這就是答應了?她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在展昭身上,卻沒想被展昭捏了捏手,又撓了一下。

  「誒呀,你別捏我。」

  猝不及防的這一下子讓趙碧嘉沒招架住,差點跳了起來。「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

  展昭什麼話都沒有。

  趙碧嘉有點氣餒,不過什麼「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之類的話,從他嘴裡大概是聽不見的吧……

  「我覺得這個人有問題,當了狀元都三年了還沒成親。狀元可是搶手貨。」趙碧嘉道,就算是撇開陳世美這個名字不提,狀元到現在還單身也挺蹊蹺的。

  「朝中就沒一個大臣看上他?再說汴梁城裡還有那麼多富商呢,也沒看上他的?」

  當然說媒這種事情一開始都是私底下進行的,沒成功之前為了臉面不管是哪一方基本都是緘默不語的。

  可是這都三年了……趙碧嘉回想起這兩日讓楊和安打聽出來的消息,又道:「這三年了也沒見他接他父母到京城,他又說他父母健在,他還是獨子,但是這就更不對了。」

  「什麼人會放心讓年邁的父母留在老家,不接來汴梁享福?若是這樣,他可一點都不孝順,不是良配。」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他家裡有人照顧爹媽,可是他又說自己是獨子,所以這樣他家裡必定是娶了妻子的。他今年二十有五,若是趕考前娶了妻子也說的過去。」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這樣的話就能解釋他為什麼三年了都沒成親,他覺得家裡的糟糠之妻配不上他了,可是又不能主動提休妻,就想這麼拖著,又或者……這些年提親的人家權勢都不夠,不能幫他擺平這件事情。」

  「他這是待價而沽啊。」趙碧嘉歎了口氣,「若是這樣,明懿可就危險了,她哪兒玩得轉這麼一個人啊。」

  展昭又捏了捏她的手,「我這就回去查。」

  「還得再拖兩天。」趙碧嘉想起明懿那個樣子,咬牙切齒道。她說完就像起身,沒想被展昭捏著手沒放開,一下子又給拉了回來。

  趙碧嘉一開始有點愣住了,不過轉頭看著展昭的臉忽然又笑了。她左右看看沒人,飛快的撲到展昭臉上親了一口,又飛快的坐直了。

  兩人的手還在一起拉著,不過臉上不約而同都紅了。

  半晌趙碧嘉笑了起來,「她從小就愛找我麻煩,隔三差五的到我面前找事兒。要說父皇是比較喜歡我,她要是不服氣找父皇說去,總在我面前陰陽怪氣的算怎麼回事兒?」

  展昭沒說話,默默的聽她講。

  「這都十好幾年了,她從來不聽我好好說話。不過……」趙碧嘉抿了抿嘴,「這次若是成了,我猜她再也不好意思來找我麻煩了。」她長歎了一口氣,「世界從此清淨了,想想還真有點小捨不得呢。」

  展昭依舊沒說什麼,不過好像安慰一般捏了捏她的手。

  趙碧嘉瞥他一眼,沒想也被展昭忽然襲擊了。

  跟趙碧嘉的親臉不太一樣,展昭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趙碧嘉視線裡只看見他那張臉越來越近,她有點緊張,甚至還忍不住伸了舌頭舔了舔嘴唇。

  舔到了別人的嘴唇……

  然後就被親了。

  這一次的感覺跟上一次又不太一樣,上一次幾乎是神志全失,全屏本能,這一次……清醒的恨不得昏過去才好!

  兩人一觸就分,卻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正應了那句:我在偷偷看他的時候發現他也在偷偷看我。

  趙碧嘉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來,指了指展昭的臉,小聲道:「有點紅,再坐會兒才好出去。」

  展昭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公主也是一樣。」

  羞死人啦~~

  禦書房裡頭,包拯正跟仁宗皇帝討論一個嚴肅的問題。

  龐妃生下來的兒子。

  一個皇帝有兩個兒子,哪怕兩個兒子之間歲數差的比較多,哪怕另一個已經封了太子,考慮到從古至今最後順利登上皇位的太子屈指可數,他們之間不可避免的都會陷入皇位爭奪戰裡頭。

  還要牽扯到不少朝臣,孤注一擲或者說選個弱勢的皇子力求拼一把前程的人不在少數,所以包拯今天其實是有點來試探皇帝的。

  跟方才說的不太一樣,至少按照包拯目前查到的種種證據,這件事兒龐太師就算能找到替罪羊,但是跟他的關係已經掙脫不開了。

  所以包拯今天來就是要試一試皇帝的,會不會為了龐妃新生下來的那個孩子,對龐太師網開一面。

  包拯問的嚴肅,仁宗皇帝答的也很是鄭重。

  「此事一旦瞭解,朕打算讓龐太師告老還鄉,遠離朝堂。」皇帝壓住了想說話的包拯,歎息道:「朕知道你想說什麼。朕已經有了太子了,年紀雖然還輕,為人處世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甚至成天的耍小孩子脾氣,不過這個太子的確是朕想要立的,也是朕細心教養多年的,朕沒有打算換太子,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包拯如釋重負的長歎一聲,「陛下此舉,乃是萬民之福。」

  仁宗笑了笑,「朕知道你什麼意思,當初暄兒生下來也是白白胖胖的啊。」

  包拯點了點頭。

  仁宗忽然冷了臉,「才生下沒兩天,這些人就心大了,整日的往外傳這孩子身子健康,哭聲嘹亮,比太子當年足足重了兩斤多,一看就是好養活的。」

  包拯嚴肅道:「這兩日朝中已經傳遍了。」

  仁宗拍了拍包拯的肩膀,「所以這個重擔就壓在愛卿身上了,等到愛卿這案子查個清楚,朕就可以出手料理了他們父女二人了。」


第103章 夜黑風高

  趙碧嘉等到臉上的熱度消散完了這才出了禦書房往後頭走。

  剛進後宮就看見前頭兩個太監帶著個年輕的官員往御花園裡頭走,太監看著很是眼熟, 苗貴妃身邊的。

  發覺這一點, 那個年輕官員就很有嫌疑了。

  看見趙碧嘉過來, 那兩個太監急忙停住了腳步行禮, 那年輕的官員也垂首而立, 朗聲道:「臣陳世美, 參見公主。」

  趙碧嘉看了他兩眼, 的確是樣貌英俊,而且眉眼中有種大毅力,一看就是那種不達目標不甘休的人。

  「他來做什麼?」趙碧嘉問了一邊的太監,不過沒等太監說話, 陳世美就先開口了。

  「臣得貴妃娘娘宣召,去給娘娘抄書。」陳世美的言語裡還能聽出幾分不情願來, 似乎是對這門差事很是抗拒。

  趙碧嘉嘴角微微翹了翹, 「抄書?」

  這次陳世美沒回答了,一邊的太監說話了, 「娘娘新得了幾幅畫,聽說陳大人字兒寫得好, 想叫他抄兩首詩詞上去。」

  「倒也是個雅致的事情。」趙碧嘉點了點頭, 抬眼看了看春光明媚的御花園,「我這兒也有兩張畫, 回頭請陳大人幫我也抄抄?」

  趙碧嘉的言語裡帶了幾分笑意,果然看見陳世美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驚喜之餘似乎還有點感動。

  呵呵, 趙碧嘉心裡冷笑兩聲,這陳世美八成有問題啊。

  「你們先去吧。」趙碧嘉隨意點了點頭,「不好誤了苗貴妃的召見。」

  陳世美搶先一步,「公主先請。」

  在古代來說,這是明晃晃的表示好感了啊。趙碧嘉沖他點了點頭,又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看見的東西可就多了。

  什麼身高不如展昭,體型不如展昭,對了……連楊和安都比不過,膚色蒼白了些,神態也不及展昭精神,總之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能比得上展昭的。

  唯一能拿來說一說的大概就是狀元了吧。

  趙碧嘉一邊想著,一邊去了鳳嵐宮找張貴妃,這個點差不多快吃飯了,與其來來回回的奔波,不如守在鳳嵐宮守株待兔。

  只是到了內室,卻發現張貴妃眼圈紅紅的,明顯就是哭過了,趙碧嘉很是著急,想也沒想就問道:「這是怎麼了?可是為了龐妃那個兒子?」

  但是沒想這話說出來,張貴妃反而笑了,還伸手拍了趙碧嘉一巴掌,假意嗔怒道:「你這都哪兒聽來的。」

  趙碧嘉拿著一邊的毛巾遞給張貴妃叫她擦臉,心想不是為了她還能為了誰?自打她有記憶,她親媽哪一次情緒衝動不是因為跟龐妃打擂臺來著?

  但是這話不能放在明面上說,她親媽會惱羞成怒的。

  「我還能看不出來?」趙碧嘉笑了一聲,道:「那天那孩子生出來,連趙暄的臉色都不太對了,這兩日又是傳聞不斷的,什麼這孩子健康,能長命百歲等等的話層出不窮,我——」

  張貴妃又拍了她一下,「還有你父皇呢,你父皇不會不管的。」

  趙碧嘉瞪圓了眼睛,「您以前還教我,說今天的這一切雖然有父皇的恩寵,但是大半都是您自己掙來的,還說教我不要靠著別人,要自己站起來,怎麼今兒就——」

  張貴妃瞪了她一眼,歎了口氣,一臉的笑意,「你父皇剛才來過了,跟我說過兩天等著孩子滿月了,擇個良辰吉日,就抱去給太后養著,龐妃怕是要在宮裡修道了。」

  她聲音雖然是有點惋惜,不過臉上的表情可全是笑,「若不是她天天鼓吹她兒子八斤二兩,能長命百歲,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估計陛下也不會才滿月就給太后養了。」

  「你父皇對你們兩個多好,將來你可要好好孝順他。」張貴妃囑咐道:「不許惹你父皇生氣!」

  趙碧嘉點了點頭,張貴妃抬眼小心看她一眼,「那個展護衛?」

  趙碧嘉臉上咻的一下子就紅了,張貴妃歎了口氣,「得,我先慢慢跟你父皇一點點透著吧。」

  「只能說我年紀到了,不能說我看上他了,不能提他的名字,不能——」

  「知道了知道了!」張貴妃笑道,「快去叫你弟弟來,我好好安慰安慰他。一會兒你父皇說要來吃飯。」

  不過等到皇帝過來沒多久,飯還沒吃兩口呢,吳成業來了,道:「包大人求見,說探花快醒了,若是陛下得空,也可以去看一看,。」

  趙碧嘉早就從展昭哪兒得到了劇透,知道包大人又要演一齣戲嚇唬人外帶問口供了,她急忙放下碗筷,跳起來道:「我也想去!」

  仁宗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一點表示都沒有的趙暄,稍稍覺得有點苦悶,道:「這是審案子,不是玩鬧。」

  「我不出聲。」

  仁宗看了張貴妃一眼,不過張貴妃對於一切能跟皇帝一起活動的機會都不會反對的,況且吳成業又用了「看一看」這等什麼都聽不出來的語句,張貴妃覺得就是出宮一趟而已,所以她笑眯眯又語重心長的囑咐了兩句,「聽你父皇的話,乖乖的不許胡鬧。」

  趙碧嘉點了點頭,跟著仁宗一起去了。

  本來就是晚上了,雖然皇城跟開封府離得很近,但是等到了地方,天幾乎已經全黑了,開封府的大堂整個都暗了下來,裡頭點著幾根不知道用什麼做的蠟燭,發出綠色的光芒來,看著真是有點嚇人。

  仁宗皇帝要說心裡也是有點犯嘀咕的,可是看見自家閨女有點小驚恐的樣子居然覺得有點好笑。

  「不怕不怕,父皇在這兒呢,而且這大堂上都是人,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仁宗皇帝拉著她走到一個青面獠牙,伸著紅彤彤的大舌頭出來的人,拉著趙碧嘉的手往那舌頭上探了探,「你是……張龍?」

  青面獠牙點了點頭,頭套後頭發出一聲悶響來,「回陛下,臣的確是張龍。」

  這一下子就不覺得害怕了,趙碧嘉輕笑出聲,「父皇你連這個都能看出來,真是厲害!」

  仁宗仗著天黑,沒人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很是無奈的回味了一下,當年……審郭槐的時候就來了這麼一出,說真的……第一次看見還真的有點嚇人哦……這頭套看著也有點舊了呢。

  仁宗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朝堂上走去。

  包拯的座位後頭立著一處屏風,裡頭便是仁宗的位置,展昭點了根冒著綠光的蠟燭過來引他們兩個過去。

  說起來後頭這一處不是很寬敞,三人走的很近,展昭走在最前頭,仁宗在左邊,趙碧嘉在右邊,幾人相聚不過一臂之遙。

  趁著上臺階的那一瞬間,趙碧嘉只覺得前頭那個務必正直的人,居然當著她皇帝爹的面,精確無誤的連頭都沒回,就把她的手拉住了。

  「陛下小心。」展昭沉聲道,又把蠟燭往仁宗那邊遞了遞,這一邊更黑了。

  「嗯。」仁宗還對展昭表示了讚賞。

  她的皇帝爹真是太甜了。

  兩人分別坐好,展昭就站在兩人後頭中間的位置,手裡還舉著蠟燭,趙碧嘉覺得有點害怕,倒不是怕著漆黑的環境,還有開封府眾人打扮成的奇怪鬼魂,而是怕後頭那個人當著她爹的面做出點什麼來。

  好吧……雖然覺得有點不太可能,不過還是挺期待的。

  包拯回頭,那一口白牙在碧綠的燭火中分外的明顯,剩下就看不見什麼了。

  趙碧嘉聽見那一口白牙道:「請陛下還有公主禁聲。」

  之後便見包拯轉頭說了什麼,套著個漆黑面罩以及同款黑大衣的公孫先生轉身從大堂右邊繞了過去,想必是去準備了。

  等了不過一盅茶的功夫,趙碧嘉覺得大堂裡一陣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展昭輕聲道:「回陛下,這是雜役用扇子扇冰塊製冷呢。」

  皇帝嗯了一聲,包拯回頭看了展昭一眼。展昭退後兩步,表示不再說話了。

  之後又有各種造型的刑具,還有半個人等等一系列道具上場,大堂裡還時不時響起兩聲慘叫,那邊公孫先生離開的地方,終於又有了人出來。

  打頭的兩個……鬼,十分高大,手裡還拉著鏈條,那鏈條在地上拖拉的聲音十分刺耳,聽得人涼到了骨頭裡。

  鏈條的另一頭,栓的就是那誣陷顏查散,後來又一頭撞死但是沒死成的探花湯今歌了。

  他一臉的慘白,還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啜泣。

  從趙碧嘉這個角度,能看見他緊緊的閉上眼睛,努力不去看那些刑具還有被聚成一半的人,但是開封府的人可沒這麼心善,佈置了這一出就是為了打破他的心理防線,所以時不時有人舉著鮮血淋漓的心臟,又或者半個滴血的胳膊扔到他面前。

  湯今歌慘叫連連,被拉到了大堂下頭跪下。

  包拯一拍驚堂木,「堂下所跪何人!」

  湯今歌一個哆嗦,「小生湯今歌,是常州府人士。」

  包拯看了一眼,公孫策拿了花名冊來,念道:「生於乙卯年丁卯月戊戌日申時二刻,卒於壬寅年癸卯月己亥日巳時末。」一邊念著,一邊又給名冊上頭畫了個×。

  下頭湯今歌抖得更厲害了,他死的那個日子可不是就是在大殿上頭一頭撞死的那個時辰?

  包拯合了名冊,道:「帶顏查散!」

  湯今歌又是一抖,連跪著的姿勢都不能保持了,若不是旁邊還有兩個鐵鍊子拴在他身上,他怕是要躲去案台下頭了。

  另一邊又有個人拴著鐵鍊子被扯了過來,看見湯今歌便是一聲厲喝,「你為什麼要害我!」

  正是顏查散的聲音,不過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這犧牲可真夠大的了,頭上做了個頭套,扮成個頭被砍了一半的姿勢,整個脖子都被砍斷了,就靠著那一點點皮連在一起,連她看了都覺得有點害怕,更別說根本不知道自己沒死,顏查散也沒死的湯今歌了。

  「不是我!不是我!」湯今歌嚇得聲音都變了,「是龐太師,還有曲大人!他們威脅我,他們要我誣賴你,還要牽扯到包大人頭上!我這是迫於無奈啊!」

  說到這兒,他終於崩潰了,放聲大哭,「我不過是從他手裡買了一份考題,怎麼就淪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包拯跟公孫策對視了一眼,曲大人分明就是這一次的副考官,包拯手上的驚堂木又是一拍,「你細細說來!省得這顏查散找你報仇!」

  湯今歌早就已經快要被嚇死了,當下一五一十說了個明白。

  不過他是最下頭的小卒子,知道的事情有限,無非就是曲大人聯同龐太師買賣考題,又想把這事兒栽贓到包拯身上,至於顏查散則是他們找的一個突破口,據說根據龐太師觀察,這人心思單純又一腔熱血,很是好騙。

  至於前頭用求娶公主這一招引得顏查散先發生,也是龐太師的主意。

  當然顏查散出不出來都沒什麼影響,大招還是湯今歌的死諫,只不過有了這一出,效果更好罷了。

  問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湯今歌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當下包拯吩咐他簽字畫押,又叫人點燈,湯今歌這才知道中計,只是看見皇帝從包拯身後轉了出來,他自知翻案無望,哭聲越發的絕望了。

  「拿了朕的權杖,去提龐吉還有曲甘銀來!」

  皇帝一邊說,一邊又看了看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過了年她明顯是長大了,也算是到了嫁人的年紀,只是怎麼什麼人都想來橫叉一杠子。

  仁宗沉下臉來,還算和藹道:「你回宮吧。」

  「我想再看看?」趙碧嘉說的特別猶豫,不過還算是小小抗爭了一下,至於目的是什麼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審案子有什麼好看的!這等事情——」仁宗抿了嘴再沒說下去了,「天都黑了,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待著,你母妃該擔心了。」

  仁宗視線環繞一圈,包拯走不開,況且他那張臉燈一黑都看不見,哪兒適合晚上出門?公孫先生打扮成了判官的樣子,開封府眾人不是鬼就是夜叉,顏查散的頭還掉了半個……

  全場唯一還是人樣的也只有展昭了。

  「你送她回去!」仁宗一臉的嚴肅,「把她送回宮去!夜黑風高,路上小心些!」

  趙碧嘉只覺得她的皇帝爹夜黑風高幾個字說的特別有意義,她心裡幾乎都要笑出聲了,可是依舊不情不願的不想走。

  展昭一臉的嚴肅,雖然在趙碧嘉心裡他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義正辭嚴的做了個手勢,「公主請。」

  趙碧嘉哼了一聲,略顯任性的出去了。

  當然她意料中的什麼一出門就被展昭推到馬車裡之類的場面並沒有出現,畢竟除了展昭,還有個駕著馬車的太監。

  略顯失望……

  不過等她趴在窗沿上,看著一身紅衣又騎著高頭大馬的展昭,陪著天空中的明月繁星,心裡別提多溫馨了。

  雖然有點俗,不過還是想說:歲月靜好。

  展昭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帶著淡淡的笑意,「小心冷。」

  趙碧嘉臉上紅了一下,「可是我想看著你。」

  展昭一瞬間僵直了身子,眼中含著殺氣瞪了一眼在前頭趕著馬車,還一無所知的太監。

  半晌,他仗著藝高人膽大,騎著馬到了趙碧嘉的馬車邊上,一伸手就能夠到她。

  趙碧嘉有點害羞的閉上了眼睛,感覺到展昭將手放在了她臉上,輕輕的揉了揉。

  有點癢,可是又很舒服,趙碧嘉忍不住蹭了蹭。

  忽然間,她一張口,就把展昭的手指頭咬住了,又故意抬眼向他望去,等到兩人四目相接,趙碧嘉舔了舔展昭的手指頭。

  緩緩地,用舌尖在他的指尖上蹭來蹭去,一次又一次。

  展昭渾身都硬了,拉著韁繩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大力氣。

  馬匹當然不知道自家主人這個反應究竟是為了什麼,當下依著他的意思扭頭往左邊走了,只聽得一聲啼叫,馬跟車撞在了一起。

  嚇得前頭的太監急忙拉住了韁繩,跳下馬車回頭一看。

  公主還好好的在車裡坐著,展昭一臉的歉意,「這兩日太過忙碌,方才不小心恍惚了。」

  太監很是同情的點了點頭,「開封府的事兒是比較多。」說完又跳上馬車趕著車走了。

  趙碧嘉這才又掀了簾子,沖著展昭笑得分外燦爛,又伸出舌尖來在上唇過了一圈。

  這種你什麼都不能做的時候,本公主是絕對不會慫的!

  趙碧嘉美美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起來去御花園散步,剛走兩步便見明懿怒氣衝衝的過來。

  「趙碧嘉!你究竟有完沒完?」只這兩句話說出來,明懿便已經是滿臉漲紅了。

  趙碧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接退後了兩步,皺著眉頭道:「你又怎麼了?」

  明懿道:「你昨天看見陳世美了?」

  趙碧嘉點了點頭,「御花園裡看見的,說是給你母妃抄書去了。」

  「你跟他說了什麼?」明懿一臉的憤慨,「他居然敢跟我說公主自重!顏查散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他現在下了大獄也沒幾天活頭了,怎麼我看上一個你就要禍害一個呢!你是見不得我好啊還是見不得我嫁人啊!我怎麼就有你這麼個妹妹!」

  趙碧嘉臉也冷了下來,「他為什麼跟你說話,你來問我?你沒病吧?再說你派人去查了嗎?他身家背景乾淨?老家可有什麼人?你這就急衝衝的叫人進來,你這是上趕著找死呢。」

  「再說顏查散死不死跟你沒關係,從小到大哪一次不是你沖到我面前瞎嚷嚷?你要是能數出來一次是我挑釁,我服你!」

  「你胡扯!」明懿伸手就想抓她,趙碧嘉往後一閃躲開了,明懿一擊沒中也冷靜了下來。

  「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給我找不痛快,我去父皇面前告你!你別以為父皇喜歡你,我就得對你低眉順眼的,你做夢!」

  明懿一頓話吼完,怒氣衝衝轉頭就走了,趙碧嘉歎了口氣,不過也沒往心裡去,又想告了才好,讓父皇查一查才能更快水落石出。

  況且……別的不說,那陳世美上進的野心可不小,畢竟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可沒有老老實實的,而是幾次三番的搶著說話,況且這一次說明懿「公主自重」,裡頭幾個意思還不一定呢。

  不過趙碧嘉往前走了沒兩步,就看見張貴妃一臉怒氣的從假山後頭轉出來了,「她平常就是這麼跟你說話的?」

  趙碧嘉道:「人家生氣了唄。」

  「你管那麼多閒事做什麼!」張貴妃道:「那陳世美真的有問題?」

  「我也不確定,不過……看著挺有野心一個人。」趙碧嘉上前挽了張貴妃胳膊,「我們一會兒吃什麼?」

  張貴妃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離她們母子兩個遠一點。」

  這個說出來趙碧嘉也覺得委屈了,「我什麼時候往她們面前湊過?」

  「她們兩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你父皇不去苗貴妃宮裡,是因為我,你父皇不像喜歡你一樣喜歡明懿,是因為你,她們怎麼不敢去埋怨你父皇呢?」

  「她們不敢。」趙碧嘉笑了笑。

  「你知道就好!再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她也當了貴妃,她也有了封號!該有的東西一樣沒少!我跟你說,她嫁個什麼人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她們娘倆自己選的!」

  「我這不是怕嗎,後來要是出點什麼事兒,還得回宮裡哭。」趙碧嘉笑眯眯的,「況且到時候還得您跟我父皇受累。」

  張貴妃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那你也少管,你自己都沒嫁出去呢!」

  趙碧嘉沖張貴妃擠了擠眼睛,張貴妃道:「昨天南邊新近的魚到了,中午有你喜歡的燴三鮮。」

  兩人挽著手臂走了。

  到了下午,趙碧嘉覺得沒什麼事兒了,又記掛著交待展昭的事情——好吧,事情沒那麼快有結果。她心裡記掛著展昭,便出了宮,往開封府去了。

  開封府看著比往常要更加的森嚴一些。

  門口巡邏的是張龍和趙虎帶頭,裡頭進去站崗的由王朝馬漢領著,趙碧嘉下意識緩了緩腳步,看見展昭急匆匆的從裡頭出來。

  「你怎麼來了?」

  這話一說出口,趙碧嘉還沒什麼表示呢,展昭就被楊和安狠狠的瞪了一眼,「敢對公主無禮——」

  然後楊和安就被公主瞪了。

  「怎麼樣了?查清楚了?」趙碧嘉問道。

  展昭帶著她去了廂房,又給她端了茶點過來,表情有點無奈,「公孫先生正在整理供詞。」

  趙碧嘉挑了挑眉,「裡頭有事兒?」

  展昭歎了口氣,覺得這件事情有點超乎他的想像了。

  「問清楚了,全是龐太師一個人的主意,至於考題洩露……其實就洩漏給了兩個人,一個是探花湯今歌,還有一個是龐太師新認的兒子龐旻。」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想起這兩人的殿試名次都不低,「這都是何苦,要說也不是沒真才實學的,好好考也都能上的啊。」

  「這都是圖什麼?繞了這麼大一圈,牽連這麼多人,難道就是為了——」

  「為了報復本府!」包大人的聲音響起,「龐太師的口供裡說因為本府斬了他的獨子,害他龐家絕後,此仇不共戴天。」

  包拯說完看了趙碧嘉一眼,打了招呼道:「本府要進宮面見陛下,請旨搜查太師府。」又對展昭道:「你招呼公主。」

  說完包拯便走了,趙碧嘉看了展昭一眼,道:「我們去……吃個面?」

  展昭笑了,只是又皺了皺眉頭,道:「今天不吃面,我帶你去吃個不太鹹的東西。」

  兩人結伴剛走到開封府門口,就見後頭急匆匆跑來一個官差,手裡還拿著一封信,「不好了,白護衛留書跑了!」

  說起來白玉堂一直是個不太服從管教的性子,也嘗嘗說等回復自由身如何如何之類的話,可是這麼留書辭官……也有點太過了吧。

  展昭皺著眉頭,拿了信過來打開一看。

  趙碧嘉也湊過來掃了一眼。

  上頭寫著幾個大字:請旨太慢,萬一走漏風聲那老賊的家人怕是要銷毀證據了,小爺我先去探上一探再說。


第104章 夜闖太師府

  「胡鬧!」展昭一聲呵斥,那信就在他手裡揉碎了, 趙碧嘉不知道怎麼心裡就跳了跳, 雖然記不太清了, 但是總覺得白玉堂最後好像就是因為衝動去哪兒夜探送了命。

  「煩勞楊總管護送公主回宮, 」展昭吩咐道, 轉臉對上趙碧嘉又多了幾分溫柔, 「過兩日再帶你去吃飯。」

  展昭說完就想走, 只是往外頭走了兩步,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又問「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那人本就是分派給白玉堂的手下,想了想便道:「白五爺吃了午飯說今日不當差, 要睡個午覺歇一歇,叫我不要打擾他……不過睡醒覺又要了一次水, 現在想來, 怕是未時過了就出去了。」

  現在可都是晚飯時分了!

  展昭調轉腳步又轉了回來,吩咐手下調集人馬, 又回房換了一身低調的衣裳,略略皺了眉頭對趙碧嘉道:「我先去看一看。要說那太師府也不算很大, 真要探路也用不了多久, 眼下這都過去快一個多時辰了,要麼他發現了什麼, 要麼……就是被什麼東西耽誤了。」

  見到展昭這樣的鄭重其事,趙碧嘉不免也有點著慌,要說白玉堂的武功高強, 還有這些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也算是豐富,若是他都被纏住了手腳……展昭帶著人就能全身而退嗎?

  趙碧嘉忽然覺得一陣的心悸,什麼都沒想就把展昭拉住了。

  「我同你一起去。」

  展昭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光中帶著點憐愛,趙碧嘉沒等他說出話來便道:「我又不會武功,自然不能跟你一起去,可是我能從前門敲進去。」

  她回頭看了一眼楊和安,「他身上帶著太監的腰牌,我們兩個辦成宮女太監,就說是——」她抿了抿嘴,「宮裡派來商量給龐妃新得的兒子辦滿月宴。」

  雖然是情急之下想出來的辦法,不過趙碧嘉越說越覺得可行。

  「龐家下人沒有一個見過我的,龐太師在開封府關著沒回去,家裡做主的怕就只有那個龐旻了,他一點武藝都沒有,楊和安就能制住他。」趙碧嘉笑了笑,「我能幫你拖延不少功夫呢。」

  展昭抿了抿嘴。

  「況且要是將來說起來,你闖到太師府裡總是不好,若是我先進去了,還能說是擔心公主什麼的。」

  展昭看了楊和安一眼。

  楊和安道:「若說去太師府,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太師府雖然沒什麼能人,不過這種事情也犯不著讓公主涉嫌。」

  展昭松了口氣,點頭道:「楊總管說的極是。」

  楊和安又補充一句,「況且我們打著給小皇子辦滿月宴的旗號,這事兒跟龐旻一點關係沒有,也見不到他的面。」

  趙碧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別說展昭了,就連往日連個不也不說一個的楊和安這次都是板著臉半點不退步,無奈之下趙碧嘉也不好再為了這等事情拖延時間,點點頭道:「那我先回宮了。你——」

  楊和安接道:「事無巨細,一一稟告公主。」

  趙碧嘉這才出門,還聽見展昭從書架子上拿出來一張巨大的龐太師府的地圖,跟楊和安分享了一下。

  趙碧嘉心裡呵呵兩聲,這怕是早就有夜探的心思了,興許都去過不止一兩回了。

  開封府離皇宮不過一小段路程,趙碧嘉順路還去買了包點心帶回去跟趙暄分享,只是剛從點心鋪子出來沒多久,左右就有兩個婆子上來,還有兩個跟在身後,四人將她圍了起來,笑道:「姑娘可叫奴婢好找。」

  趙碧嘉驚得一聲寒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要求救,可是沒等喊出聲來,其中一個婆子就在她頸後一按,她只覺得一陣的天旋地轉,立即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察覺自己似乎是坐在椅子上,又有人在她手腕上動作,不知道在幹什麼。

  雖然眼睛暫時還睜不開,可是她依舊奮力掙扎起來,「你們是誰派來的!」

  屋裡響起一聲輕笑,「我專門囑咐她們下手輕些,沒想輕到這個地步,公主不到一刻鐘便醒了。」

  這人知道她的身份,這裡離皇宮特別近!

  這聲音還有點耳熟!趙碧嘉眨了好幾次眼睛,終於睜開了,站在她面前一臉笑意,卻又顯得無比陰險的,正是當日被她扔出宮去的龐旻!

  龐太師新認的兒子。

  趙碧嘉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來,他究竟要做什麼?為了報復當日將他扔出宮?

  不可能,不管是誰,綁了她只有死罪……況且他還露了臉出來,他是不怕死,還是……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你想做什麼?」趙碧嘉問道。

  龐旻呵呵笑了兩聲,「公主的膽子倒是大,一點不見驚慌。」

  趙碧嘉也想裝出驚慌失措的樣子迷惑對手,可是她怕雖怕,驚慌也是有的,但是失措還沒到。

  況且萬一被看出來了,更有點嘲弄對手的嫌疑,到時候就更危險了。

  當然最重要的,就是趙碧嘉猜測這裡八成是太師府,白玉堂、展昭還有楊和安可都在這裡,包大人又去請旨搜查太師府了,她……應該是沒有危險的。

  只要能多拖延一段時間,說不定下一秒展昭就能破門/窗而入或者從天而降了呢。

  龐旻圍著她轉了一圈,方才已經有婆子將趙碧嘉手腳全都困在了椅子上,她現在一點都動彈不得,手扭了扭,粗糙的麻繩磨得人手腕很疼。

  「你掙不開的。」龐旻笑了笑,眼神裡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不管你用多大力氣都掙扎不開,磨得血肉模糊才最好!皇帝看了才能心疼!才能將龐家一個不留的全滅了!」

  趙碧嘉心裡一驚,他這是瘋了?他這是要龐家跟著一起陪葬?

  「你大可不必!」趙碧嘉冷了臉下來,「我母妃與龐家本就是勢不兩立,況且她還新生了一個兒子,就算沒你這一出——」

  龐旻打斷了她的話,「不對不對!燒死了就看不出來血肉模糊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龐旻的臉色一下子變成慘白,好像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樣。

  趙碧嘉身上一僵,並不想理會他所說的「燒死」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可是沿著龐旻的視線看去,只見這屋裡放著幾個大木桶,空氣裡還隱隱約約的飄著顧火油的味道。

  「你瘋了!你點了火要多少人陪葬!」

  龐旻大笑了兩聲,「死多一點才好!黃泉路上我也不孤單了!」

  趙碧嘉不甘心又掙扎了兩下。

  龐旻看著她,眯著眼睛翹起了嘴角,「看不清也好,看不清就全屏他們自己想像了,陛下有多疼你,他的心就有多疼!哈哈哈哈!」

  「龐家對你做了什麼?」趙碧嘉眼見掙扎無望,手腕已經磨的通紅腫脹了,也只能慢慢試探,看能不能找到些破綻。

  龐旻看了她一眼,卻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柔聲道:「你放心,我心地善良的很,不會讓你在火裡一點點燒死的,我還給你準備了這個。」

  他眉頭微微上挑,趙碧嘉順著他的示意看見了牆上一排的弓箭,這會真是嚇得臉都白了。

  龐旻見狀大笑,「火燒起來就能將這弓箭的機關燒斷,到時候一瞬間萬箭齊發,你會死得很快的,一點都不難受。」

  「你這個瘋子!」

  「我才不瘋呢!」龐旻兩步走到趙碧嘉面前,「瘋的是龐家的人!龐吉是個瘋子,他們全瘋了!」

  「你也姓龐!你下了地獄也一樣姓龐!」趙碧嘉這會也顧不上什麼激怒不激怒的問題了,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希望不管是可能已經在龐家遊蕩了一個下午的白玉堂,又或者是才來龐府找人的展昭或者楊和安能聽見。

  「對啊,我也姓龐。」龐旻忽然幽幽一聲歎,像是陷入了對往日的思緒裡頭,趙碧嘉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的盯著他。

  半晌,龐旻從回憶裡掙脫了出來,他看了趙碧嘉一眼,「他害死我母親,又害死小燕,卻又將我帶了回來,他就該想到有著一天了。」

  龐旻忽然在趙碧嘉面前蹲了下來,仰頭看著她,很是懷念道:「小燕死的時候,跟你也是差不多的年紀。」

  趙碧嘉有點害怕,想將腳往裡縮一縮,可是腳腕已經被死死綁在了椅子腿上,一點動彈不得。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頭儘量的後仰,離他有多遠躲多遠。

  「我每天都想讓龐吉死呢。」龐旻站起身來,興許是蹲久了,他一陣的眩暈,腳下也晃蕩了兩步,臉上越發的蒼白了。

  「他一個死還不管用,得將龐家的勢力全拔起來,可是……誰叫龐妃又生了個兒子呢?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靠著這個皇子,他們就算蟄伏一時,沒兩年就又能起複了。」

  龐旻拉了個椅子,在趙碧嘉對面坐下,「所以我才想了這個好主意。」

  「你看,公主,死你一個,龐家全家給你陪葬,也在不會有人能威脅到你弟弟的皇位,將來你死了,你的封號會變成長公主,大長公主,流芳百世,香火不斷,多好……」龐旻的聲音低了下去,喃喃道:「不像我母親,不像小燕,死後破席子一卷,扔在亂葬崗上,連祭拜都不能。」

  跟這種已經陷入瘋狂的人真的沒什麼可說的了,只是趙碧嘉漸漸覺得有點不太對了,龐太師府上……怎麼也該有個管家或者師爺,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計畫?

  「我覺得你成功不了。」趙碧嘉試探了一句,「太師手下這麼多人,哪兒能由著你這麼胡來,拉他們全部陪葬。」

  「他們不知道啊。」龐旻笑了笑,「我可是太師的好兒子,醉心權勢,一心巴結太師,對太師言聽計從,從來不反抗的。其實還要謝謝包大人,龐吉昨天被他帶去開封府,到現在都沒出來,那些人早就已經驚慌失措了,我派他們出去找人求救了。」

  龐旻努了努嘴,趙碧嘉又看見屋裡一個大箱子。

  「你可是不知道,這些年龐吉苦心經營,朝中大臣至少一半跟他有書信往來,這裡頭又有至少一半有把柄捏在他手裡,又或者曾求到他門上。」

  趙碧嘉吸了口氣,道:「這等人的確該死!」

  「所以說,」龐旻笑了笑,似乎很是滿意趙碧嘉的反應,「我親自挑的人選,讓龐吉的手下去找那些被他捏著把柄的人求救,你覺得會怎麼樣?」龐旻躊躇滿志的看著趙碧嘉,眼神裡頭滿是得意。

  「他們只會以為龐吉是要威脅他們,這樣龐吉一旦下獄,那些人便恨不得他死在牢裡,根本不會有人來救他。」趙碧嘉沉聲道。

  龐旻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做了兩手準備,能擒到公主真的是意外之喜了。」他得意的大笑了兩聲,「這計畫更加的順利了。」

  趙碧嘉看著他,問道:「你既然能在殿試上考中第二十三名,想必學問不差……那龐太師會試舞弊至少一半是為了你……你早就想好了。」

  龐旻越發的得意了,站起來在屋裡快步走了兩圈,「公主真是個明白人……可惜了。」

  「我這麼好的計策,竟然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你也快死了……」龐旻歎了口氣,「不過你以為殿試就不能作弊嗎?」他笑了笑。

  「會試的試題,包括殿試的試題,可都是從陛下那裡流出來的。」

  「怎麼可能?」趙碧嘉表示不解。龐旻很是驕傲的一仰頭,「陛下宮裡可要端茶遞水的宮女?還有打掃收拾的太監?不過是留心陛下看什麼書,說過什麼話,再看看寫廢的紙簍裡究竟有什麼東西,這試題就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龐旻道:「我的學識一點都不好,我的心思全用在旁門左道上了,小時候我母親,還有小燕都以為我去上學堂了,以為我一個人關著門就是讀書習字,還覺得我字寫得沒有風骨是因為沒有找到好的字帖,因為家裡窮。」

  趙碧嘉看見龐旻眼裡掉落一滴淚,又被他悄無聲息的擦掉,龐旻甚至看著自己指尖的那一點水痕發了愣,好像在詫異這究竟是什麼一樣。

  「好了公主,」龐旻清醒過來,看著她的眼神有點複雜,「今天說了這許多話,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他抬眼看看外頭的天,「天快黑了,等到天黑了……點火才璀璨啊。」

  龐旻一邊說一邊朝外走,「也沒多長時間了。」

  在龐旻離開屋子的那一瞬間,趙碧嘉幾乎是用盡全力又開始掙扎起來,可是手腕都磨破了,也不見這麻繩有絲毫的鬆動,腳上的也是一樣。

  她又低下頭去咬,可是手上的麻繩是好幾捆纏在一起的,結實至極,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將這東西咬穿……在火點起來之前。

  雖然一直在心裡默念會有人來救她的,指不定什麼時候或者是白玉堂,或者是展昭,又或者是楊和安,就能破門而入……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便下來了。

  楊和安已經到了太師府的門口。

  他跟展昭使了個眼色,敲響了太師府門口銅獅子口中的巨大門環。

  聽見裡頭門房道:「來了來了,您稍等。」展昭一個飛身進了太師府。

  門房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背還有點駝,看見楊和安眼神裡頭閃過一絲懷疑,問道:「您是?」

  楊和安從來都沒心虛過,況且他身上什麼都是真的。

  他將手裡的腰牌在老頭面前一晃,「咱家奉太后口諭,商討給皇二子辦滿月宴事宜。」

  門房點頭哈腰將楊和安請了進來,又拉了年輕的小廝讓帶著人去花廳坐著,他自己則一溜煙往後頭去找龐旻了。

  楊和安一邊走著,一邊留心觀察。

  小廝將他往裡不過帶了一個院子,連二門都沒過,但是就這一路,能看見路邊不少小廝都有點憂心忡忡的樣子,楊和安皺了皺眉頭。

  不過除了憂心,一點戒備都沒有,這麼看來白玉堂還是好好的並沒有被抓住。

  給他帶路的小廝問道:「我們娘娘在宮裡可好?」

  聲音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楊和安擺出一副大爺樣子,很是倨傲道:「咱家倒是沒見過,不過聽太后娘娘宮裡的嬤嬤說,孩子很是健康,就是稍微有點大,娘娘生產的時候略略傷了身子。」

  依舊是一句話謊話沒有。

  小廝松了口氣,沉默了片刻越發小心的試探了一句,「我們家老爺一夜沒回來,原以為是被陛下帶走了,這麼看難道……」

  楊和安皺了皺眉頭,「陛下給太后娘娘問安的時候沒提,不過後宮事宜都是太后做主的,陛下管著前朝,就算招了太師也不會帶去後宮,這事兒倒也常見。」

  小廝嗯了一聲,領著楊和安到了小廳,又有丫鬟上來上茶,小廝恭恭敬敬道:「您先坐著。」

  楊和安道:「若是太師不在……你們府上可還有管事的嬤嬤?太后的意思是要喜慶喜慶,宮裡許久沒有皇子降生了。不過這等事情想必太師也不在行,找個靈性點的嬤嬤來,咱家交待完就走。」

  小廝道:「知道了,您稍待片刻。」

  說完他便急匆匆的跑了出來,也來找龐旻了。

  要說龐旻在龐家這些日子,稍稍也拉攏了幾個人,尤其是在他將龐太師的心腹還有死忠都派出去之後,家裡剩下的要麼是沒什麼腦子只知道幹活的,要麼是些自掃門前雪之流的,再剩下就是他的心腹了。

  小廝過來的時候,門房剛找到龐旻,回報道:「有個年輕的太監,說是奉了太后的旨意,來商量給娘娘新得的小皇子辦滿月宴。」

  龐旻看了小廝一眼,小廝也把方才跟楊和安的對話一五一十說了。

  龐旻笑了兩聲,沉吟片刻道:「宮裡人消息都靈通,興許是哪個人門下的小太監,知道龐吉不在,知道太師府這會軍心不穩,專門來打秋風的。」

  「叫秦嬤嬤去見他,再拿兩張一百兩的銀票給他,再準備一萬兩的銀票,托他進宮帶給娘娘。」

  「這……」門房跟小廝都面露遲疑。

  龐旻笑道:「不多給點銀子怎麼能嚇得走他?」

  小廝說了聲明白,又跑了出去。門房彎了彎腰,也跟著出去了。

  龐旻看看外頭的天色,「酉時了,估計宮裡已經開始找公主了……大戲差不多也要開場了。」

  「綁了公主要換太師平安,」龐旻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我還真是個孝順的兒子。」

  楊和安不過喝了半杯茶,就看見一個笑容滿面的老嬤嬤進來。

  「奴婢姓秦。」

  楊和安也不起身,很是傲慢的看了她一眼,「秦嬤嬤?」

  秦嬤嬤笑著點了點頭,道:「當年娘娘還有……安樂侯都曾吃過我的奶,太后有什麼旨意,您吩咐就成。」說著又從袖子裡頭取了兩張銀票出來,「您拿去喝茶。」

  楊和安端坐如松,不過眼神很是往那銀票上掃了掃,這才伸手接過,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將東西塞到了袖口裡。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這滿月宴要大辦,否則也不會提早這麼多叫咱家來龐府了。」

  秦嬤嬤一邊笑著一邊點頭,口中不停稱是,態度很是恭敬。

  楊和安畢竟是見過當年趙暄的滿月宴的,當下比照著他減了三分說了一遍,那嬤嬤一直笑眯眯的聽著,有時候再回應兩句,等到楊和安說完,又取了個信封出來。

  「正好托公公將這東西交給娘娘。」秦嬤嬤笑道,「娘娘才生了皇子,開銷怕是比往常多了些。」

  楊和安掃了一眼信封,道:「秦嬤嬤,娘娘生的可是陛下的皇子,你這樣……萬一叫太后知道可就不好了。」

  秦嬤嬤笑笑,「公公受累。」又將那新封推了推。

  楊和安一起接過來放在袖口裡頭,起身道:「天色晚了,咱家該回去了。」

  秦嬤嬤笑道:「公公請。」

  出了門又是方才那小廝,領著楊和安出門。

  只是秦嬤嬤將人送了出去又覺得不太對了,要說……如果真是來要銀子的……這也知道的太詳細了吧,連什麼賓客需要請什麼樣的人,備什麼樣的禮都說出來了,萬一真的是太后派來的人……

  秦嬤嬤只覺得不太好,出門便一路小跑著去找龐旻了,三兩句話交待完,龐旻皺了皺眉頭。

  要說其實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跟他已經沒多大關係了,不過……「去看看。」

  龐旻一陣急行,在太師府門口終於趕上了楊和安。

  要說這會兒天已經有點黑了,加上楊和安已經走到了門簷下頭,龐旻並沒有認出這個拎著他的領子一路將他扯出後宮的太監。

  「公公請留步。」龐旻叫了一聲,又恢復到那個有點不太得志的蒼白少年。

  楊和安轉頭,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都愣住了。

  這個不是太后的太監!

  糟了!


第105章 中箭

  兩人對視一眼,楊和安眯了眯眼睛, 「龐公子喚住咱家有何貴幹?」

  龐旻心裡不住的打鼓, 他究竟是來做什麼的?只是情急之下並不允許他多想, 他也只能按照他一貫以來對外的印象繼續演下去。

  「原來公公是太后的手下。」龐旻的表情有點屈辱還有點不忿, 說了這一句就抿著嘴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楊和安面上的表情很是倨傲, 冷冷哼了一聲好像是說這事兒跟你沒關係。

  眼見兩人似乎僵持在了一起, 小廝輕輕咳了一聲, 「公公請。」

  楊和安一甩袖子走了。

  小廝送他出了大門,看著他不緊不慢的朝皇宮走去,這才回來稟告。

  龐旻陰沉著一張臉,道:「不等了, 這便開始吧。」

  橫豎公主已經擒來了,這個機會實在難得, 況且就算是沒這話, 也能說成是龐家人因為龐太師的遭遇心中氣氛難平,這才綁了公主前來, 反正公主死在龐家是沒跑的了,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楊和安拐過一個路口, 卻又停住了腳步, 他覺得哪裡不太對的樣子,下意識轉頭朝太師府裡頭看去。

  今天從哪裡都不對, 誠然他要做的是幫著展昭調開視線,可是看看他調來的這都是什麼人?

  看門的老大爺,一個二十都沒到的小廝, 還有一個老嬤嬤,太師府的人呢?

  最後還有一個龐太師新認的兒子。

  龐太師的師爺,幕僚,一個都沒有見到。

  當然,他扮演的是個上門打秋風的勢力太監,可是得知了他是宮裡來的人之後,難道這些人不該來試探試探他嗎?

  至少他是從宮裡來的,敢在這個時候上門的都是膽大之輩,不過宮裡的膽子大還有一層隱含的意思,就是消息可靠,只有消息可靠的人才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

  但是今天沒有一個人來試探他,不對……楊和安搖了搖頭,最後那個龐公子就是來試探他的。

  龐太師不在的時候,這個表面上看著唯唯諾諾,還有點書呆子形象的年輕公子能在太師府做主……楊和安又想起來剛見到他面的時候莫名其妙升起的那疑似熟悉的感覺,立即調轉身形,左右看看沒人,也一個翻身跳進了太師府。

  這個時候展昭已經找到白玉堂了。

  白玉堂正在龐太師的書房裡頭。

  不過收穫並不太多。

  重要的信件之類的東西已經全部被龐旻搜過一輪了,留下來的是對龐旻毫無用途的銀票等等財物。

  畢竟對一個已經存了死意,計畫用整個太師府來陪葬的人來說,銀票怕是還不如一張草紙。

  所以展昭找到白玉堂的時候,白玉堂正在敲打龐太師的書房。真的是一寸一寸從牆壁敲到桌底,生怕露了什麼密室暗格之類可以藏東西的地步。

  不過就算是全神貫注的找東西,白玉堂也還是分出一分心思觀察著周圍,因此聽見外頭有了動靜,他第一個動作就是藏在了隔間鏤空的花雕門後頭,輕輕抽了刀出來,準備隨時給這人致命一擊。

  只是這人進來之後……好像不太對。

  白玉堂再怎麼小心謹慎,也已經在龐太師的書房翻了快一個時辰了,雖然一開始沒找到什麼罪證,但是找到了不下幾十萬兩的銀票,還有諸如純金的鎮紙,用珊瑚做的擺件,整塊玉雕刻出來的猛虎下山,這等名貴的物件數不勝數,所以雖然沒找到東西,但是白玉堂肯定一定在這書房裡頭。

  所以這麼一整,書房被翻的有點亂。

  可是那人進來之後腳步輕輕的,似乎停在那裡看了一圈,白玉堂不由得有點緊張,甚至已經算好了砍在哪裡不致命,畢竟入了公門之後這等殺人滅口的事情是大忌諱了。

  不過隨後一個聲音讓他驚訝的差點掉了刀。

  「白玉堂!」

  是展昭咬牙切齒的聲音。

  白玉堂連忙從門後頭出來,看著展昭驚喜道:「你也來了?」

  展昭看了他一眼,道:「包大人已經請旨搜查太師府了,你同我回去。」

  白玉堂還有點不太情願,展昭又道:「想必這會兒旨意已經到手了,我已經點了人手,就在外頭兩條街上等著,一看見包大人就過來,我們兩個去前面繞一繞,就算是名正言順了。」

  白玉堂這才點頭,兩人出了書房白玉堂輕輕歎了一聲,「這龐太師……真是,貪贓枉法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只是等到兩人出來,一路又往外頭翻,展昭有點遲疑了,忽然拉住了白玉堂,「等等,你覺不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

  白玉堂沉吟片刻,也陰沉了臉下來。

  「太安靜了,我在書房待了快一個時辰,沒有一個人進來。」

  展昭皺了皺眉頭,「這路上也只有兩隊護衛,輕易的就能躲開,而且……我總覺得他們心不在焉。」

  兩人正想著這究竟是因為太師不在而有所鬆懈,還是因為出了什麼變故——當然兩人都覺得前頭一個理由有點扯,楊和安也摸了過來。

  楊和安一看見展昭便是一臉的震驚——嚇得幾乎要走火入魔了,臉上慘白,連嘴唇都變成了青紫色。

  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的似乎快要暈過去。

  展昭急忙上前將人扶住,「楊總管!」

  「不好了!公主——」他死死咬了咬唇,才讓自己有力氣說下頭的話,「公主怕是被龐旻捉去了!」

  「什麼!」兩人一陣驚呼,楊和安只覺得扶著自己的那只手好像要把自己胳膊抓斷了。

  看見展昭,楊和安才明白自己第一眼看見龐旻那詭異的熟悉感是怎麼來的了。

  「龐旻身上有公主的熏香味道。」楊和安緊緊皺著眉頭,「味道很淡,不過卻逃不過我的鼻子。」他又看了一眼展昭,「沒你身上的味兒濃,公主肯定跟他有過接觸,而且……方才他表現的也太過正常了!」

  「那還等什麼!」白玉堂喝道:「抓了龐旻,去找公主!」

  展昭臉上的弧度似乎比方才又要鋒利的幾分,他定睛凝視楊和安,問道:「龐旻在哪裡?」

  楊和安指了指方向,哪知手一指過去,就看見後院有一處濃煙滾滾,沖天而起。

  不過三五息之後,那煙裡就有了火苗竄出,眼看著火勢就要起來了。

  展昭跟楊和安對視一眼,一起沖白玉堂道:「去開封府!去皇宮!去找人救火!就說公主怕也在裡頭,能找多少人就找多少人來!」

  兩人一起往那裡奔去,雖然腳下速度不減,不過兩人依舊交流不停。

  「我們兩個得分開找,萬一——」展昭沒將後頭的話說出來,「把握更大些。」

  楊和安嗯了一聲,「我去找龐旻!」

  話音剛落,就見前頭有護衛發現了他們,大叫道:「有賊人闖入!」

  「是不是你們放的火!」

  只是不管是展昭還是楊和安,兩人腳下都是分毫不停,楊和安還喊了一聲「讓開」,展昭根本就是不動聲色,但是不管是楊和安還是展昭,都是一個照面,那些護衛便倒了下來。

  楊和安掃了一眼展昭,腳下的動作更快,「這次我是真真正正能放心你了。」

  說完他身形忽然又加快了幾分,跳過幾道院牆,便往方才龐旻離開的方向去了。

  展昭則是繼續往那著火的小樓去了。

  這小樓在建在花園子裡,一面鄰水,想必是觀賞風景之用,修得是精緻到了極點,最上頭一層基本都是鏤空的結構,除了幾根大圓木柱子,就是鏤空雕花的窗戶,配以薄紗做簾子,很是有意境。

  只是現在濃煙滾滾,熱氣夾雜著黑灰不住的上湧,顏色秀麗的薄紗兩下變成了灰色,在熱氣中翻湧,竟然有了幾分垂死掙扎的感覺。

  展昭很快便看見那小樓了,有三四個婆子舉著水桶想要救火,只是這火勢極大,就算是從水邊直接舀水過來,那一樣是來不及的。

  「怎麼會著的這麼快。」展昭聽見有一婆子瞠目結舌看著那小樓,「老爺最喜歡的地方,等他回來全府上下怕是都要遭殃。」

  展昭聽見「最喜歡的地方」,不知道怎麼,心裡猛然間就抽了一抽。

  他從看見著火過來到現在最多不過半刻而已,火勢這樣猛……四面都被火苗吞了,連門都看不清了。

  除非是有人縱火……可是燒了這樓……又是太師最喜歡的地方,難道裡頭是他的罪證?

  這念頭飛快的在展昭腦海裡頭一閃而過,他人已經到了小樓跟前,幾個婆子看見他倒也沒多說什麼,只當他是來救火的,畢竟太師府就在皇宮邊上,看見濃煙過來也差不多了。

  展昭掃了一眼,這樓一邊連著一處遊廊,也已經燒了起來,不過他已經聽見不遠處有嘈雜的人聲,聽起來像是急忙趕過來滅火的雜役們。展昭松了口氣,轉身剛要走,忽然有一聲幾乎聽不到,仔細品味完全像是錯覺的咳嗽聲傳到了他耳朵裡。

  公主!

  展昭慌忙間轉身,只是縱然他耳朵再好,在這劈裡啪啦的木柴燃燒聲音,還有身後鼎沸的人聲中,再也聽不見了。

  一瞬間展昭只覺得渾身僵硬,冷汗出便全身,緊張到連身邊有人跟他打招呼都聽不見了,耳朵裡咚咚咚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還有方才的那一聲咳嗽。

  展昭抿了抿嘴,他一點險都冒不起。

  他飛身而起,入離弦之箭一般沖入那湖水中,將渾身打個濕透,頭也不回便紮入了火場。

  從木桶被踢翻,火燒了起來那一刻,趙碧嘉就覺得自己胸口悶得幾乎一口氣都吸不上來了。

  沒人來救她。

  不怕不怕,她安慰著自己,心裡默念著上輩子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頭聽來的科普,現在悶是因為著火的真空效應。

  火苗都是往上竄的,濃煙也是往上的,她腳下的地板剁起來是實心的,她在一樓,不會被濃煙嗆死,她有很長的逃生時間,只要……只要能把這繩子解開。

  可是咬了這許久,麻繩一絲一毫都沒斷,趙碧嘉不知道怎麼著,眼淚就洶湧而下了。

  嘗起來鹹鹹的,一點都不像展昭說的那麼甜。

  「你個騙子!」趙碧嘉覺得自己視線已經有點模糊了,不知道是因為眼淚,還是因為在火場裡頭待的久了,被煙熏的。

  趙碧嘉苦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如果被燒死了……那聖蠱還會不會起作用了?還是陪著她一起死了?

  頭上也已經響起來劈裡啪啦的聲響,趙碧嘉抬頭一看,火苗已經躥上了天花板,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火苗,不管是門窗還是好看的雕刻,在大火的侵蝕下什麼都沒剩下了。

  唯一還能看見的就是正對著她的弓箭了,這個時候趙碧嘉反而不覺得害怕了,她看著那弓箭苦笑了一聲,被煙熏的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真希望龐旻說的是真的,這箭快點射出來……別叫她這麼難受了。

  不過這東西龐旻是肯定沒試過的……趙碧嘉眼睜睜看著那已經搭好了箭的弓一個一個被火燒著了,一個個掉了下來。

  居然用木頭做的弓!這個瘋子!連機關都沒燒斷呢,弓反而先成灰了。

  趙碧嘉苦笑了一聲,看著火苗沖著她越來越近,心中終於有了一絲絕望。

  就在這時,她聽見不知道哪裡傳來一陣巨響。

  許是樓要塌了吧……趙碧嘉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了,因為如果睜著眼睛,她連幻想都做不到了,會徹徹底底在絕望裡死去。

  「公主!」

  趙碧嘉還沒來得及分辨這究竟是想像還是臨死前的幻覺,她已經連人帶椅子被人抱緊了懷裡。

  「展昭!」趙碧嘉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不是展昭又是哪個?只是這猛然間的一吸氣,她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別說話,我救你出去!」展昭頭髮濕漉漉的在滴水,身上的衣服也多有破碎,還有那張臉,此刻也沾滿了黑灰。

  可是趙碧嘉覺得展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好看過。

  展昭蹲下身來,抽出長劍就往趙碧嘉腳上捆著的繩子上砍去。

  只是這繩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做的,一砍之下竟然只破了一點。

  展昭的眉頭緊緊鎖著,伸手捏了捏繩子,聲音裡滿是怒氣,「裡頭摻了鐵絲。」

  「沒事沒事。」趙碧嘉一邊抽著鼻子一邊道,看見展昭那一刻她忽然一點都不緊張了,甚至還能出謀劃策。

  「若是繩子砍不斷,你試試能不能把椅子砍了?抽出木條來我這手腳也都解放了。」

  展昭抬頭沖她微微一笑,沾滿了煙灰的臉上,那一雙眼睛竟然比這滿屋的火光還要更亮一些。

  展昭嗯了一聲,伸手握住椅子腿。趙碧嘉看他肩膀一瞬間崩了起來,不過三五息,她便聽見咯噔一聲,椅子腿斷了。

  兩人同時發出如釋重負的一聲歎,展昭又去掰另一隻椅子腿。

  不過等到兩隻椅子腿都斷了之後,忽然出現了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兩隻腿的椅子是站不住的。

  趙碧嘉又維持這個姿勢很久了,根本站不住,況且她雙手還在椅子上綁著呢,這一下她便跌進了展昭懷裡,說是懷裡其實有點不太恰當,畢竟展昭這會兒蹲著,趙碧嘉下巴磕在了他肩膀上。

  展昭臉上的表情懊惱極了,「應該先把扶手砍斷的。」

  不知道怎麼趙碧嘉忽然笑了起來,就著這個姿勢把自己方才的眼淚,臉上的灰等等都擦在了展昭肩上,道:「方才腿軟,你扶著我起來,我能撐住。」

  展昭扶著趙碧嘉起身,只是動作進行到一半,忽然就聽見背後一陣破空而響的聲音,沖著他們兩個就過來了!

  展昭背對著看不清楚,但是趙碧嘉是面對著的,這東西分明就是方才龐旻說過的箭!

  唯一一把在弓損毀前先將機關燒斷的箭!

  展昭雖然看不見背後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他能聽見這聲音,一聽便是利器,他也能看見趙碧嘉臉上驚恐的表情,一定是什麼極其危險的東西。

  危機之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抱著公主稍稍轉了個角度,讓她完完全全被籠罩在自己身下。

  「不!」

  隨著趙碧嘉的一聲喊,箭刺中了展昭的後腰,趙碧嘉只聽見一聲悶哼,展昭似乎有點站不穩了,扶著她的手臂一陣緊繃,不過還是咬著牙站了起來。

  趙碧嘉看見箭頭入肉的那一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暈開了一圈深色,還在不停的擴大中。

  方才那種吸不上來的感覺又回來了,眼淚控制不足的一滴滴往下掉。

  「沒事。」展昭的聲音有點抖,不過還是堅定的穩穩站在了那裡,伸手將困著趙碧嘉雙手的扶手也掰斷了。

  他身後已經開始滴血了。

  趙碧嘉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用力的咬了咬舌尖,告訴自己這個時候再不能哭了,她不等展昭動手,就飛快的將自己手上腳上的繩子摘了下來。

  展昭看著她點了點頭,目光裡全是欣慰,只是不遠處已經有房梁掉了下來……時間不多了。

  展昭低頭,聲音放的很輕,道:「還有一件事要公主做。」

  趙碧嘉慌忙點頭。

  展昭柔聲道:「把箭拔出來——」

  趙碧嘉驚得退後了一步,就算她沒什麼經驗,也知道有了箭壓著,血噴不出來,若是拔了出來……「會流血的。」

  展昭搖了搖頭,「不會,我有內力牽動傷口附近的肌肉,不會流很多血的。若是背上插著箭,我們一會萬一卡在哪裡就不好出去了。」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展昭,點了點頭,伸手輕輕的抓上了箭杆。

  一瞬間展昭的眼神暗了暗,連身形也有點搖晃。

  趙碧嘉再次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無比的堅定,展昭沖她一笑,點頭道:「別慌,手別抖。」

  趙碧嘉雙手握著箭,再次點頭道:「你忍著點疼。」說完,她便湊了上去,用自己的唇封住了展昭的唇,交換了一個帶著煙灰味,有點嗆人的吻。

  展昭猛地顫抖了兩下,趙碧嘉已經將箭拔了出來。

  鮮血奔湧而出,趙碧嘉咬著牙,飛快的將箭頭在自己掌心一劃,伸手捂在了展昭的傷口處。

  看見兩人的鮮血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她心中竟然有一絲詭異的滿足感。

  展昭咬緊牙抖了兩下,緩慢而堅定的伸手握住趙碧嘉的胳膊,微微用力,輕聲道:「好,沒事兒了,你看血已經不流了,我們這就出去。」

  趙碧嘉嗯了一聲,立即便被展昭抱在了懷裡,展昭沖她一笑,伸出手擋在了她的臉上,「別沾上灰了。」

  小樓外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看著這樓一點點塌下去,有人歎氣道:「唉,這是救不回來了。」

  遠處楊和安一聲鮮血奔了過來,幾乎支援不住跪倒在了小樓前頭,「公主!公主在裡頭!」

  這聲音像是直接從胸口迸發出來的一樣,低沉卻不容忽視。

  「你說什麼!!!」

  楊和安身後傳來皇帝的驚恐的聲音,「救火!救火!若是——朕要你們全部陪葬!」

  楊和安咬著牙站了起來,轉身低頭道:「展護衛怕是已經進去了。」說完他搶過身邊人手上的水桶,劈頭蓋臉的澆了自己一身,也要衝進這已經成了火樓的地方。

  可是隨著木桶摔在地上的聲音,一聲更大的砰響了起來,樓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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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這次是真求娶

  仁宗皇帝一陣踉蹌,若不是包拯, 還有楊和安及時起身扶住他, 皇帝怕是要跌坐在地上了。

  仁宗皇帝臉上一陣煞白, 抓著楊和安的手幾乎都要掐出血來, 一字一頓道:「若是——朕要姓龐的全家陪葬!」

  話音剛落, 就見火光裡頭沖出一個……應該是人影來。

  只是現在天已經黑了, 大火又燒得正旺, 那個東西的形狀又有點奇怪,仁宗臉上雖然已經有了點驚喜,但是並不敢確認。

  而眼神極好的楊和安已經從仁宗手裡掙脫了出來,「展昭!公主!水!」

  誰的動作都不及他快, 楊和安從旁人手裡搶了桶過來,小半桶水就潑到了展昭的腿上, 火終於熄滅了。

  聽見外頭的人聲, 趙碧嘉雙手拉著展昭依舊捂在自己臉上的手,看見了他幾乎跟包大人一樣的臉色, 「你放開我。」

  趙碧嘉不免掙扎起來。

  展昭卻沒有動,抱著她的手臂依舊那麼堅定。

  楊和安略驚慌的看了他一眼, 抿了抿嘴, 急忙道:「公主——展護衛身上有血!太醫呢!」

  仁宗這才喘過氣來,抓著包拯的手就往前去了, 一邊走一邊喊:「太醫太醫!快看看公主傷到哪兒了!」

  趙碧嘉飛快的抱了展昭一下,焦急道:「你快放開我,你不能再用力了!」

  展昭看著她的眼睛裡似乎有點……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 但是這一雙眼睛讓趙碧嘉看了想哭。

  「我不走,我就在你身邊。」趙碧嘉拉著他的手,很是用力。

  展昭忽然踉蹌了兩步,幾乎抱不住趙碧嘉了,楊和安急忙扶著她下來,急聲道:「展護衛脫力了!抬軟塌來!」

  仁宗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看著趙碧嘉——

  臉上有了灰,頭髮也亂了,裙子下擺還有點燒焦了的痕跡,他急忙解下身上披風將女兒從頭到腳裹了起來,這才忽然驚覺——她手上滿是鮮血,還跟展昭緊緊拉在一起!

  仁宗的臉色立即又變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聲音已經變得十分低沉了,「去看看公主傷在哪兒了!」

  趙碧嘉飛快的抬眼看了一眼她的皇帝爹,展昭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我好好的。」趙碧嘉搖了搖頭,「他傷在後背,被箭刺中了,你先給他止血!」

  太醫抬眼看了皇帝一眼,趙碧嘉分毫不等她爹開口,「我叫你看你就看!」

  同時又伸手往一邊的水盆裡洗了洗,至少一隻手乾淨了。

  太醫不敢在耽誤,況且公主這中氣十足的樣子,也不像是受傷,當下他便取了小剪子,給已經趴在軟榻上的展護衛把後背的衣裳剪開了。

  只是……有點害怕啊……太醫看著公主跟展護衛兩個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嚇得哆嗦了一下,手也抖了抖。

  「你小心些!」趙碧嘉又是一聲呵斥,同時又輕聲安慰展昭:「沒事兒了,我們都出來了。」

  展昭嗯了一聲,一瞬間他原本緊繃的肌肉都送了下來,抓著趙碧嘉的手也不像方才那樣用勁兒,手跟鐵箍一樣,勒的人生疼。

  只是依舊沒放手,趙碧嘉也一樣,察覺到展昭有鬆手的跡象之後,她反而更加的用力了。

  「他手上也有傷,方才有東西掉在他手上了。」趙碧嘉又招呼了另一名太醫,「給他把手也清理了。」

  趙碧嘉說的是展昭的另一隻手,方才護在她臉上的那一隻。

  雖然從展昭抱著她開始,那只手就遮在了她臉上,即是怕她臉上被火燎了,也是擔心她看見這熊熊燃燒,能將一切都損毀的火焰害怕。

  可是眼睛雖然被遮住了,但是她的耳朵還能聽,而且因為眼睛被遮住了,她的聽覺就變得分外的敏感。

  她能聽見展昭粗重的呼吸,一呼一吸的聲音似乎全部敲在了她心上,她還能感受到緊靠著的胸口傳來的劇烈的跳動。

  雖然速度特別的快,但是卻分外的讓人安心,就像他說過的話一樣。

  我會帶你出去的。

  趙碧嘉忽然就熱淚盈眶了,展昭手背上一處黑紅色的傷口,因為是燒焦了的傷,沒有流血,可是……

  趙碧嘉低頭摸了摸眼淚,抓著展昭的手越發的用力了。

  太醫已經剪開了展昭後背的衣裳,傷口已經變成了一個深色的血洞,還在緩緩的朝外淌血,周圍接了厚厚的一層血痂,幹了又有血覆蓋上來。

  趙碧嘉在一邊默默的流淚,什麼內力牽動肌肉封住傷口……從來都是騙人的。

  趙碧嘉緩緩的動了動那只跟展昭緊緊握在一起的手,那只手心有她自己親手劃出來的傷痕,不過現在似乎已經痊癒了,一點都不疼了。

  那展昭……會不會好的快一點呢?

  仁宗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趙碧嘉的思緒。

  皇帝的聲音裡飽含著怒氣,當然除了怒氣還有別的,比方對展昭忠心的感激,對女兒失而復得的欣喜,但是當看見趙碧嘉全身而退安然無恙,除了裙邊略焦以外,連頭髮都沒燒掉一根,他心裡就只剩下怒氣了!

  雖然這女兒能全身而退全是因為展昭,可是……你們兩個手拉著手!還拉得那麼緊!真以為天黑了,還是以為皇帝年紀大了,眼睛看不清呢!

  可是……看著女兒淚眼婆娑的樣子,又是才從火場出來,仁宗又有點偃旗息鼓了。

  怒火,自己克制,還有對女兒的擔心重重複雜的情緒夾雜在一起……他最終只是強壓著怒火,沒有咆哮出來。

  「你過來,給太醫讓個地方,給展護衛好好檢查一下!」

  趙碧嘉抬眼看了自己的皇帝爹一眼,又看了看展昭的傷口,抽了抽手,沒抽開。

  趙碧嘉抽了兩下鼻子,道:「我看他好了就過去。」

  仁宗幾乎都要把鬍子吹上天了,他瞪著這個一向乖巧,卻又膽大妄為的女兒,有感於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強烈的反抗,仁宗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太醫也不知道是不是沉浸在專業裡不可自拔,百忙之中還不怕亂的說了一句,「不礙事的,展護衛這傷口看著深,其實沒有多厲害,也沒刺到要害,加上他底子好,只要好好休養,除了會留疤,以後不會落下什麼病根的。」

  太醫說著直起身來,趙碧嘉看展昭後背的傷口已經被清理乾淨了,露出周圍一小截腰來,傷口上頭灑了淡黃色的粉末,血已經止住了。

  她總算是松了口氣。

  仁宗眼睛一瞪!「你給我過來!」

  從來沒被仁宗這樣吼過,趙碧嘉手一抖,幾乎就要把展昭鬆開了。

  沒想聽見皇帝這聲吼,還沒等趙碧嘉有什麼表示,展昭先從軟塌上起來了,他深深地看了趙碧嘉一眼。

  這個眼神讓人心痛,又讓人心跳加速。

  展昭緩緩走到皇帝跟前跪了下去,「屬下心悅公主,求陛下將公主下嫁屬下為妻!」

  仁宗皇帝倒抽了一口冷氣,朝後踉蹌了兩步,眼神在展昭跟趙碧嘉兩個之間搖擺不定。

  但是當他看見自己女兒那張臉灰塵都掩蓋不住豔色的年輕面孔,還有眼角的半滴眼淚,以及微微上翹,怎麼也控制不住的嘴角——

  仁宗的怒火嗖的一聲又燃了起來!

  「你們兩個這是——」明顯不是一天兩天了!

  仁宗想起他這小半年的所作所為,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這難道不是他親手將自家閨女推到展昭懷裡的?

  「你——」仁宗生氣歸生氣,但是他從來不生自己的氣,他一向是有氣就出,從來不含糊的。

  他瞪著跪在地上的展昭,一點沒猶豫,抬腳就想踢他。

  沒想卻沒自家胳膊肘朝外拐的閨女攔住了。

  趙碧嘉也撲通一聲跪在了仁宗皇帝面前,正好擋住了他的腳。

  「父皇,他救了我的性命!」

  仁宗皇帝被這句話打通了關節,急忙道:「他本就是侍衛,救你是應該的,你大可不必——都是父皇的錯兒,父皇回頭好好補償他,你先起來!」

  「一碼歸一碼!」仁宗又嚴肅了起來。

  趙碧嘉雖然看不見身後的展昭,可是能聽見他已經有點亂的呼吸,還有後頭太醫的驚呼,「又流血了!」

  趙碧嘉也顧不得許多了,跪著往前走了兩步,看的仁宗的心都疼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越發的扭曲。

  地上雖然沒什麼瓦楞石子,可是自家閨女什麼時候下跪,下頭不是厚厚的墊子,什麼時候在這等粗石瓦礫上跪過?要不是——

  「父皇!」趙碧嘉眼裡有了淚光,在背後耀眼的火光映襯下一點不見暗淡,「並不是因為他救了我的命,就算今天救我的是別人——」趙碧嘉抿了抿嘴,「我也要嫁給他!」

  「你!」仁宗皇帝氣得原地亂轉,看著展昭很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

  包拯原本就在一邊看著,見狀急忙上前貼在皇帝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仁宗臉上的激動稍稍緩解,趙碧嘉又看見從後頭人群裡繞出來一個淩雲道士,也貼在皇帝耳邊說了聲什麼,包大人還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仁宗深吸了一口氣,「天色已晚,先回宮再說!」語氣已經比方才軟了許多,「好好救治展護衛。」

  聽見這句話,展昭緊繃了許久的弦終於松了,他噗的一聲摔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趙碧嘉嚇得幾乎都要撲在他身上了,只是還記得要空出地方來給太醫診治。

  開封府上來兩個衙役將展昭又抬回到了軟塌上,太醫上來號脈,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掐了他的虎口人中,這才松了口氣道:「無妨,這時候睡一覺有助於恢復。」

  仁宗看見自家女兒還想去拉他的手,眼睛一瞪,「先回宮再說!你不擔心你母妃了?」

  趙碧嘉嗯了一聲,給包大人一個眼神,看見包大人沖她輕輕點了點頭,這才又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緊跟著仁宗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走出這一段小路,外頭還有仁宗的禦輦等著,仁宗拉著她上了轎子,看著自家女兒有點怯生生的神態,以及這一身……看著越發讓人心疼的裝扮,歎了口氣道:「回去好好洗洗,再叫兩個太醫來看看,有事……好好歇歇再說。」

  趙碧嘉點頭嗯了一聲。

  兩人一路無話回了皇宮,仁宗直接將人送去了張貴妃那兒,趙碧嘉免不了又得了一頓帶著眼淚的訓斥,好在太醫來號脈之後說公主只是稍稍受了些驚嚇,連安神的藥都是可喝可不喝的,仁宗還有張貴妃這才作罷,總算是安安生生的過去這一夜了。

  跟皇宮裡還算是平靜的一夜相比,開封府算是熱鬧了。

  首先擄走公主的罪魁禍首龐旻,被楊和安找到之後嚴刑逼供,最後雖然沒熬住說了公主的下落,但是他的性命完全沒保住,包拯帶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

  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放了我父親!」之後便斷氣了。

  公孫先生親自上去摸了他的頸子,沖著包大人搖了搖頭,「沒救了。」

  其次,白玉堂看見一身是血,滿臉焦黑,手背上一塊疤的展昭之後,氣不過沖進牢房揍了龐太師一頓。

  不過開封府向來團結,受傷的又是展昭,看守龐太師的人只當是沒看見,而且全部留守的衙役都給白玉堂做了不在場證明。

  所以龐太師這頓打是白挨了。

  只是這還不算完,等到天亮之後,包拯還沒出開封府呢,就被皇帝的貼身太監吳成業請進宮裡去了。

  「朕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朕這次是再也不想看見龐家一個人了!」

  包拯微微低頭,只說了一句話,「龐太師罪大惡極,這些年犯案無數,只是罪責還沒有清算完畢。」

  這麼說其實已經夠了,用了罪大惡極這四個字,以及最後那句「罪責還沒有清算完畢」,仁宗已經足夠滿意了。

  只是他想起來昨天楊和安半夜過來請罪,除了下手太狠,沒留住龐旻的命以外,其實還有一條。

  「龐太師與朝中多名官員——」仁宗想了想措辭,「有書信來往,昨天他的下人們出門便是奔著這些人去了。你只說昨天那場大火……是龐太師的心腹自知罪孽深重,罪無可逃,搶先一步燒毀罪證,什麼都沒有留下來。」

  包拯抬頭看了一眼仁宗,只見皇帝很是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據楊和安說——」皇帝歎了口氣,「此事不宜聲張。」

  包拯抿了抿嘴,那張黑臉看著越發的嚴肅了,他深深的低下頭去,「是。」

  趙碧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洗漱完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招了楊和安進來,「展昭怎麼樣了?」

  她有上下打量楊和安兩眼,「昨天看你一身的血,可有受傷?」

  楊和安一點都沒有猶豫,道:「早上包大人進宮,說了展護衛還在昏睡,不過太醫跟公孫先生都號過脈了,說他脈象漸漸強勁,顯然是底子極好,這些日子只要好好休養,不要太過勞累,很快就能好。」

  趙碧嘉松了口氣,看著楊和安一如既往的臉,聽見他又道:「多謝公主關心,我並沒有受傷,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

  楊和安小聲解釋了昨天的事情,甚至下了死手嚴刑逼供也沒漏掉。

  趙碧嘉歎了口氣,龐旻就這麼死了?不過他這麼的喪心病狂,若是僥倖不死……以後還不知道要出多少亂子。

  只是他這麼一死,這禍是妥妥的都給龐太師背上了。

  不過龐太師也不是無辜的人……這些年他仗著權勢做下來的壞事數不勝數,就算沒有一條人命是他親手謀害的,但是因為他的舉動、命令、影響等等死去的人怕是不在少數。

  趙碧嘉搖了搖頭,將龐家的這一堆人拋之腦後,帶著楊和安就想出去,只是剛到宮殿門口,就看見一臉笑,搖曳著身姿走回來的張貴妃。

  這是遇上什麼好事兒了?

  但是……趙碧嘉很是哀怨的看了張貴妃一眼,「母妃,你說要給父皇一點點透露的……」

  張貴妃略有心虛,笑了笑之後反而倒打一耙,「誰知道你們速度這麼快,若是——」

  趙碧嘉眼神越發的哀怨了,她都不用裝,只要想起昨天的那一幕,她指尖甚至還能感受到展昭鮮血的溫度……閉上眼睛就是展昭的手撫在自己臉上,把什麼都擋住了。

  趙碧嘉眼圈立即就紅了。

  張貴妃急忙上來挽住她胳膊,將人拉在榻上坐下,又將自家女兒抱在懷裡,道:「其實也不能怪我……」

  趙碧嘉不明就裡,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我原先是這麼想的,」張貴妃有點心虛,「我先誇誇展昭,這個不費什麼力氣,畢竟你父皇原先也誇過他誠實可靠的,我只要往這個上頭考就准沒錯。」

  張貴妃停住了,又看了自家女兒一眼,「但是……誰叫我剛誇完他誠實可信,忠誠可靠之後……你們兩個就沒忍住爆出來了呢……」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所以說在她的皇帝爹覺得展昭正直的不得了,可靠的不像個真人的時候……他們倆暴露了?

  於是昨天她爹那麼的暴躁真的是不能怪別人啊……

  張貴妃看著趙碧嘉很是內疚,她也記得昨天女兒回來那副狼狽的樣子,又聽說展昭身上的血幾乎將整個衣裳都浸濕了,她摟了樓自家女兒的肩膀,道:「你放心,橫豎你也這麼大了,早晚得嫁,展昭還是挺不錯的。」

  趙碧嘉覺得她一時半會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了,便問道:「這一大清早的您去哪兒了?怎麼這麼開心?」

  「還能去哪兒,給你皇祖母晨昏定省啊。」張貴妃笑道:「還看見龐氏了。」

  「現在得叫龐氏了,」張貴妃唏噓一聲道:「昨天太師府那場大火燒得全汴梁都看見了,她也得了消息,今天一大早便一身素衣,抱著才得的小皇子去給太后請罪了,說要自請出家。」

  張貴妃又歎了口氣,「太后讓人抱了皇子進去,沒見她,不過卻允許了她代發修行,還親賜了一個法號,了塵。」

  趙碧嘉除了點頭,再沒有別的反應了。

  對於鬥爭了十好幾年的對手最後得了這樣一個結局,張貴妃躊躇之余又有點不太滿意,「她還是那麼有心計,在陛下親自問罪之前先去找了心軟的太后,不然真要一樁樁徹查出來,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宮女宮妃……興許還有沒生出來的皇子皇女,她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屋裡沉默了一會,張貴妃看著自家閨女有點坐臥難安的樣子,強調道:「你父皇正在氣頭上,你不能去看展昭!」

  趙碧嘉搖了搖頭,她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

  「包大人進宮了,我想去看看他。」說著她又瞟了楊和安一樣,「讓楊和安去。」

  張貴妃這才滿意,點頭讓她出去了。

  趙碧嘉一路快走,在禦書房外頭不遠的地方看見了包大人。

  跟往常不一樣,包大人這會走的有點慢,甚至還跟陪在一邊的公孫先生聊起天了,一點都不像是還有大案在手的樣子。

  「包大人。」趙碧嘉顧不得想太對,直接將人叫住了。

  包拯轉頭,沖她行禮,微微一笑道:「看見公主一切都好,展護衛也能放心了。」

  「他醒了?」趙碧嘉驚喜道。

  包拯點頭,「展護衛早上天一亮就醒了,很是精神,喝了兩碗紅棗粥,還有太醫開的補血養氣的方子,也都熬了藥喝了。」

  「他不能起身,傷在那裡又不能用勁兒,可有人伺候他?」

  包拯點了點頭,「公主放心,白護衛照顧他。」

  白玉堂挺細心的,還算靠譜,趙碧嘉勉強算是放下心來,只是忽然又想起昨天讓她的皇帝爹最終冷靜下來的兩個人。

  「包大人,」趙碧嘉鄭重其事道:「昨天晚上,不知道您跟淩雲道士都給我父皇說了什麼?他原本很是生氣,最後……怎麼氣就消了。」


第107章 探病

  包大人抬眼看了她,雖然漆黑著一張臉, 不過趙碧嘉也看見他微微皺起的額頭了。

  連小月牙都變形了呢。

  「微臣勸陛下夜色已深, 夜風寒冷, 不如先將火撲滅, 查清真相再說別的不遲。」

  趙碧嘉點了點頭, 包大人這番說辭跟他的性子也很是般配, 的確是像他能說出來的話。

  雖然是給展昭解圍, 不過裡頭連個展字兒都沒有呢。

  不過這並不是趙碧嘉的重點,畢竟昨天她也仔細的看著她的皇帝爹,知道真正讓皇帝放棄追究展昭的,其實是淩雲的那一番話。

  「那淩雲道士說了什麼?」趙碧嘉耐不住性子, 焦急追問道。

  包大人頭上的小月牙又有點變形。

  「淩雲道長……」包拯也有點猶豫,聲音裡帶著不可置信道:「他說他會看相, 說公主同展護衛是天作之合, 三生石上定下了永世的情緣。」

  趙碧嘉一臉疑惑的看著同樣有點迷茫的包大人。

  她同淩雲素味平生,展昭也是一樣, 況且自打認識,趙碧嘉對淩雲就沒什麼好感。

  甚至相處間也是冷冷淡淡, 相信他也能看出來。

  更別提還曾託付八賢王, 讓查一查淩雲的底細。

  不過現在都沒查出來,想必這個人是清白的?

  難道都是她的誤解?她天生就是看淩雲不順眼?

  包大人也沒什麼表示, 看著趙碧嘉陷入思緒不可自拔反而起身告辭了。

  趙碧嘉搖了搖頭,她實在想不明白淩雲究竟是要做什麼,賣了這樣大的一個好給她……她身上有什麼可讓淩雲圖謀的呢?

  金錢?地位?這些明顯仁宗皇帝都能給他。

  如果說是要篡國, 那就更不可能了,淩雲就是光杆司令一個,他拿什麼篡國。

  趙碧嘉想不明白,只是一抬頭就看見淩雲身後跟著兩個小道童一路走來,一身道袍略顯寬大,在春風的吹拂裡很是有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

  趙碧嘉索性迎了上去,問個明白心裡才痛快。

  「前日多謝道長出言解圍。」趙碧嘉想了想,還是用道謝打開了話頭。

  別的不管,也不論他是不是還有什麼陰謀,至少那天晚上解圍是真的。

  淩雲笑了笑,整個人顯得越發的出塵,道:「貧道不過是說了實話。當日第一眼看見公主同展護衛的時候,就覺得兩位有緣,眼下……」淩雲又笑了笑,「看這面相,估計是好事將近了。」

  趙碧嘉耐住心中的羞澀,還有對好事將近幾個字的期待,「道長……」她連稱呼也從有點鄙視的道士換成了客氣的道長。

  「道長出世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淩雲又是淡淡一笑,「一開始是為了出世尋找機緣,現在……是為了天意啊。」

  要不怎麼說公主不太喜歡出家人呢,什麼打機鋒參禪等等,說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但是看起來又很是高深的話,只是仔細想想,他根本什麼都沒有說啊。

  看見趙碧嘉臉上有點無奈並且鄙視的表情,淩雲道:「我等修道之人,修的是今生,是天意,公主也不需對我太過掛念。」說完他雙手合十行了個禮,「貧道告辭了。」

  趙碧嘉還是有點不甘心,既然已經問出口了,索性一次問個明白。

  「你當初救了我,原本想走,知道我是公主之後又留了下來,這是為什麼?」

  淩雲笑了笑,好像她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公主,您看見我那會兒,我已經關了道館,一人出來遊歷快一年了,身上的銀子花了個乾淨,我雖然修的是道,但是人還是要吃飯的。」

  「那個女鬼,」趙碧嘉抿了抿嘴,「你既然都收了她,難道不知道她還留著一個小鬼?讓那小鬼害了那許多性命。」

  淩雲搖了搖頭,道:「我是知道這小鬼的,沒見過天日便成了鬼,這樣的鬼是不能投胎的,又因為身上怨氣不少,遲早要為禍一方,若是被有心之人收了去,那就更加的危險了。不如讓他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散了身上的怨氣,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可是當初那一家幾乎是死了全家——」

  淩雲打斷了趙碧嘉的話,「人有人報仇的法子,鬼有鬼報仇的法子,況且公主怎麼知道這一家就罪不至死呢?又或者他們的結局早就已經刻在了閻王爺的生死簿上?」

  對於一個完全不會算卦看相的趙碧嘉來說,對玄學這個行當一無所知,她幾乎沒什麼可以反駁的。

  趙碧嘉抿了抿嘴,覺得自己已經有點胡攪蠻纏了,「你既然要遊歷,為何又接受了我父皇封的國師,還要了地建了道館。」

  淩雲忽然歎了口氣,「玄明派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想公主也能理解我,我不想玄明派斷在我手裡,有了這份基業,我想不管是我的先輩們,還是後輩們,都能滿意了。」淩雲幽幽歎了口氣,「況且當年那些排擠我除了江南的道館們,如今我也算是出了口氣了。」

  「道長這是打算留在京城開宗立派了?」

  淩雲搖了搖頭,「我的機緣……興許不到年底我就要離開京城了。」

  趙碧嘉滿腦子都是什麼鬼,聽見淩雲又道:「天意難測啊。」

  趙碧嘉徹底沒有了跟他說話的興致,只見淩雲淡淡行了個禮,轉身帶著兩個道童又走了。

  趙碧嘉盯著他的背影好一會,總之這件事她是想不透了,還是去看展昭的好。

  只是到了宮門口,有點不太順利。

  仁宗皇帝並不是不讓她出門,只有有點小心。

  考慮到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在汴梁的高級住宅區裡,大老闆的愛女趙碧嘉被綁架了兩次。

  第一次是在開封府的後院,第二次是在從從開封府會皇宮的路上,皇帝就算再對開封府的治安有信心,對這個運氣跟見了鬼一樣的閨女也不放心了。

  所以皇城的幾個出口,仁宗皇帝又都加派了一隊士兵,平日裡就是站崗守衛皇城等等,若是看見公主要出宮,那便跟著上去,保衛公主的安全。

  趙碧嘉雖然有點無奈……但是對於那天夜裡被綁架的事情她其實也是有點後怕的,更何況父皇也不是不讓她出門,所以……她回頭看了看兩列全副武裝,帶著盾牌還有尖刀的侍衛……其實還是有點不太適應的。

  就這麼一路被圍觀到了開封府,趙碧嘉還看見守門的一個雜役一臉慌張的跑了進去,嘴裡不住的叫:「有人來砸場子了!!!」

  楊和安翻了個白眼,身形一閃,從趙碧嘉身後出來,飛到了開封府的門口,「公主到。」

  好在楊和安還算是個熟人,趙碧嘉總算是帶著這一群有點嚇人的侍衛順順利利到了開封府。

  侍衛們被留在了院子裡喝茶休息,趙碧嘉一路摸到後院去找展昭了。

  這臥室趙碧嘉來過一次,上次來的時候一點都沒有猶豫,推門就進去了,可是這次……正因為裡頭還躺著展昭,趙碧嘉有點膽怯。

  第一次進有男人躺著的臥室呢,還是無力反抗的男人。

  楊和安站在她身後,見她許久沒有動靜,很是體貼的來了一句,「展護衛呼吸綿長,似乎是睡著了。」

  趙碧嘉回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那我輕輕的進去,你在門口守著,省得來了人打擾了他。」

  楊和安想起展昭救了公主出來那一身的傷,還有後背那一個被箭頭紮出來的血洞,覺得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對公主的安全造成任何威脅,想了想道:「公主有事叫我。」

  趙碧嘉嗯了一聲,小心的將手按在了房門上,輕輕一推,這房門發出一聲吱~,開了。

  趙碧嘉身子一側,就從打開的半個門裡頭擠了進去,又將門關上了。

  只是她站在門背後,看著自己下意識拿起來的門栓,愣住了。

  話說她是處於什麼心態想插門的呢?不過就算是插了,不管是楊和安,還是開封府的其他人,也就是一兩腳就能踹開的事情。

  趙碧嘉想了一會,又將這門栓放在了地上。

  展昭的屋子她來了不止一次了。

  是一間長方形的大屋,用屏風隔成了裡外兩間,外頭是個小廳,裡頭是間臥室。

  這一次進來,這裡頭的佈局跟上一次一點差別都沒有。

  外頭的供桌上依舊是種種御賜的貢品,一個銀錠子,並不能用的驛票,還有點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趙碧嘉輕手輕腳的繞過屏風,最先看見的就是放在架子上的尚方寶劍。

  她淡淡一笑,視線就落在了展昭身上。

  展昭趴在床上,因為傷口在後背比較靠下的地方,他身上的被子分成了上下兩截蓋著,露了中間的傷口出來。

  趙碧嘉左右看看,走到了展昭床邊。

  展昭的臉側躺在枕頭上,雙眼緊閉,臉上很是蒼白,一看就是失血過多。

  那只受傷的手在枕頭旁邊放著,上頭塗滿了藥膏,味道還有點沖。

  還有他背後的傷口,用紗布蓋著,似乎還有粉紅色的血水滲出來。

  趙碧嘉忽然就覺得眼睛有點酸,小心在床邊坐下了,不過展昭畢竟很是警覺,雖然在虛弱中,不過還是很快就醒了。

  「是玉堂?」

  「不是……」

  展昭猛然間睜看眼睛,看見趙碧嘉就掙扎著想起來,可是被趙碧嘉一把按在了背上,「你別動,我來看看你。」

  不管是因為被趙碧嘉按軟了身子,還是真的沒勁兒,又或者起身要拉動傷口,展昭就這麼毫無反抗的被趙碧嘉按在了床上。

  從來沒見過展昭這麼……柔弱的樣子,趙碧嘉不知道怎麼忽然紅了臉又有點激動的紅了眼眶,就是看見展昭嘴上的幹皮,都有了點別樣的衝動。

  「太醫說我快好了。」展昭輕聲安慰道,又抬眼看了趙碧嘉通紅的眼眶,聲音越發的輕柔,「公孫先生也來看過了,說那箭頭紮的不深,就是流了點血,等傷口癒合多補補就沒什麼了。」

  趙碧嘉點頭,嘴裡不住的嗯,手卻還在展昭身上搭著。

  已經是春夏交接的時候,展昭又是個血氣方剛,陽氣十足的童子雞,被子也不是很厚,趙碧嘉甚至能隔著被子感受到他隆起的肩胛骨是多麼的有力量……

  「冷麼?」趙碧嘉努力將自己的思緒又拉了回來,「你流了許多血……」雖然趙碧嘉也給他用了聖蠱,而且按照前頭楊和安的例子,這東西的效果很是不錯,更別說趙碧嘉還用了那麼多。

  「怎麼還是蓋這麼薄的被子。」

  展昭趴在床上,背也不能用勁兒,自然是沒法抬頭起來搖頭的,當下道:「不冷,太醫說我底子好,這傷口是看著兇險,其實沒什麼危險。」

  展昭又將當日太醫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趙碧嘉有點愣神,翻起手來看著自己掌心一點痕跡都沒有了,完全看不出來這裡曾經用箭頭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只是這麼一發呆,就被展昭偷襲了,她的手被展昭拉住了。

  「你摸摸,我的手一點都不冰。」

  趙碧嘉臉上一熱,道:「你這是從被窩裡頭伸出來的,當然不冷了。」她笑了笑,一個膽大妄為的主意冒出了腦海。

  趙碧嘉放在展昭背後的那只手悄悄的上移,從他脖子裡伸了進去。

  展昭一瞬間繃緊了筋肉,整個人像是要從床上跳起來的樣子,趙碧嘉嚇得急忙縮回了手。

  只是指尖還留著那一點點溫度,以及表面如緞子般細滑,內裡又蘊含著滿滿的力量的手感……回味無窮。

  趙碧嘉立即從床邊站了起來,人家身上還有傷呢,她有點懊惱道:「都是我不好,你好好歇著,我給你拉拉被子,你別動。」

  展昭卻拒絕了。

  「剛才……」展昭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惆悵,「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我發燒生病,睡不著覺,母親就一下下的給我拍著背。」展昭的視線落在趙碧嘉臉上。

  聲音裡有點虛弱,還有期盼。

  「趴著很是難受,公主……你能不能……」

  都是套路啊!你別忘了你昨天是多麼的英勇!所有人都看呆了好不好!

  以及能能能!

  趙碧嘉表面上很是為難的在他身邊坐下,稍稍挽了袖子,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胳膊來,還有胳膊上一直帶著的碧玉鐲子。

  她還很是惡劣的將這一段手臂在展昭面前晃了晃,「我給你拍拍。你別嫌棄我啊。」

  手便又伸了進去。

  展昭一瞬間又緊緊繃了起來,趙碧嘉覺得手下的肌膚,只有表面那一層是軟的,裡頭的肌肉硬的都能敲雞蛋了。當然她目前也僅僅只敢在他頸後那一小塊地方活動,再往下……想想就心跳加速了。

  「你別這麼用勁兒。」趙碧嘉輕輕拍了一下,能感覺到鐲子跟他的肌膚貼在一起,似乎被暖的越發的熱了。

  展昭漸漸放鬆了下來,整個人平平的攤在床上。

  只是沒過多久,他不自然的又扭了扭身子。

  「怎麼了?」趙碧嘉有點不太情願的停下手裡的動作,問了一句,「可是哪兒又不舒服了?」

  展昭嗯了一聲,「傷口有點癢。」

  「我幫你看看。」趙碧嘉整個人都跪在了床上,伸手將那紗布揭開了一點。

  雖然中間還有淺粉色帶了點黃的血水滲出,不過周圍一圈已經結了厚厚的疤,趙碧嘉放下心來,「興許是快好了。」她又將紗布蓋了上去。

  「太醫用的藥很是管用。」

  不過沒多久,展昭又扭了扭身子。

  「我幫你撓撓?」趙碧嘉問道,只是展昭看著還有點猶豫,「難不成叫你白五弟給你撓?」

  趙碧嘉伸了一雙雪白的手出來在他面前晃了晃,指頭圓圓的,留著不算長的指甲,修剪的光滑無比,「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展昭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想笑,半晌臉上流露出一個帶著點寵溺還有點無奈的笑容。

  趙碧嘉知道這是答應了,又將紗布揭了起來,伸了食指小心的外頭的好皮膚上撓了撓。

  這個快到腰上的手感……比脖子要好多了。

  展昭的呼吸有點急促。

  趙碧嘉給他撓了一圈,這才又坐回他頭邊上了,有點滿足道:「明天我還來。」

  展昭嗯了一聲,知道說出去這句話就是該走了的意思,只是又有點捨不得。

  「不許叫別人給你撓啊。白五弟也不行。」趙碧嘉起來整了整衣裳,「我先回去了,一會父皇該生氣了。」

  展昭的表情一瞬間有點黯淡,忽然道:「還有一事。」

  這話說的很是鄭重,趙碧嘉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聽見展昭道:「前些日子公主派我去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趙碧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展昭繼續道:「陳世美老家已經有了妻子,還有一對兒女,他父母已經于去歲病故,我叫人假扮他的同僚,接了他的妻子兒女進京。」

  趙碧嘉嗯了一聲,覺得這個話題雖然也是她想知道的,不過轉的有點生硬。

  展昭道:「大概再拖上十幾天,他們就能到汴梁了。」

  趙碧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不過這兩天聽說她們兩個都有點懊惱,躲在宮裡沒怎麼出門呢。」

  展昭歎了口氣,他對這裡頭的事情也知道一二,畢竟去年年底苗貴妃就說要給明懿公主選駙馬,搞得很是轟動呢。

  「可是為了顏查散?」

  趙碧嘉又點頭,「雖然還沒正式結案,但是他是被龐太師冤枉的消息怎麼也瞞不住了,前頭她們又說過那樣過分的話,面子上有點掛不住。」

  「公主救了顏查散,我替我白五弟謝謝公主。」

  雖然這話……說起來是這個道理,按照這幾人的親疏遠近,展昭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可是……聽起來怎麼這麼心酸呢。

  趙碧嘉心裡偷偷笑了一聲,面上還是平平靜靜的,「顏查散是包大人看重的得意門生,又是你白五弟的結拜兄弟,人品端正,滿腔熱血,我自然是要幫著他的。」

  她仔細看著展昭的神色,只是沒兩下自己先忍不住了,走到展昭床邊再次坐了下來,手下意識又搭在了展昭頸後。

  按理來說這裡是要害之處,從習武的第一天展昭就知道這裡是絕對不能讓人碰的,可是公主的手放了上去……這膽戰心驚如同被雷擊的感覺——竟然讓人有點沉醉。

  「你可得快點好。」趙碧嘉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輕聲道:「現在已經是春末夏初了,夏天天氣太熱不說,秋天秋高氣爽的又是收穫的季節,好日子也多,你得早點好起來。」

  這分明就是暗示婚期的話,趙碧嘉雖然說的不清不楚的,可是……看展昭的樣子就知道他聽懂了。

  趙碧嘉笑了笑,「我可等著你呢。」

  只是她剛想起身,就又被展昭拉住了。

  等到兩人再次交流完畢,趙碧嘉出了屋子,硬著頭皮迎上了楊和安的眼神,當然楊和安立即就敗下陣來,只是說了句,「公主,您這一身的燙傷藥膏——味兒,還是回去先換件衣裳吧。」

  趙碧嘉還有點嘴硬,「就在手上蹭了些,洗洗就成。」

  等到趙碧嘉回宮,下午由會試舞弊牽連出來的龐太師一案就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結了。

  主犯龐太師的罪名足足寫了二十三條,雖然皇帝最後動了惻隱之心,留了他一條性命,但是趙碧嘉看見這個判決書,覺得依照龐太師的性子,怕是情願被龍頭鍘給鍘了。

  因為他是罷官抄家外帶返鄉,除了皇帝給他的兩千兩銀子,還有兩個名為護送,實為監視的僕人,再什麼都不能帶了。

  還有其他的從犯,也一一判了罪名,龐妃的出家也正式有了文書,她的名字正式被從皇帝的族譜裡清了出來,小皇子被記在了某個並不存在的宮女名下。

  至於龐家,雖然離龐旻當初設想的一個不剩有點差距,可是沒了龐太師還有龐妃這個保護傘,作惡多端的龐家人興許也撐不了多久了。

  顏查散被從大牢裡放了出來,按照一般狀元的套路又回到了翰林院,不過按照他的這個經歷,一旦度過了新人期,等著他的便是連升三級了。

  一切都很完美。

  只除了每每看見亭亭玉立,已經長大成人,可以招駙馬的女兒……

  當然皇帝生氣的不是公主要選駙馬,畢竟總有一天是要嫁人的……好吧,其實對於一個好爸爸來說,這個理由還是有的。

  不過最生氣的,還是——朕瞎了眼啊!被騙了好久好久好久啊!!!


第108章 婚期

  「您沒瞎,也沒人騙您!」趙碧嘉沒忍住跟她的皇帝爹翻了個白眼。

  「您當初說他誠實可信, 說是包大人推薦的人才, 怎麼才沒過了幾天, 還在人家因為救了您閨女一身是傷, 還沒養好的時候就開始說人家不是了?」

  皇帝還沒怎麼樣呢, 張貴妃先把趙碧嘉拉住了, 又狠狠瞪她一眼, 「好好說話!」

  仁宗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

  趙碧嘉上前屈膝,微微行了個禮,道:「他人可好了。您看他救我從火場出來,又給我擋箭, 手遮在我臉上……」趙碧嘉一邊說著,一邊想起當時的場景, 眼圈都紅了。

  「我除了燎了兩根頭髮稍, 就是裙子下頭焦了一點,可是您看看展昭, 他還在床上趴著起不來身呢,手背上還有一大塊傷口, 也不知道將來得留下多大一塊疤。」

  「你是公主!他是侍衛, 他救你是應該的,斷不至於——」仁宗抿了嘴不說話了。

  「咳, 」張貴妃笑了兩聲,在仁宗皇帝身邊坐下,「要說女兒也大了, 差不多該挑人家了。」

  張貴妃從來都是柔聲細語的,向來都是最能安慰仁宗的一個,「說起來去年冬天苗姐姐給明懿挑駙馬,我也有點眼熱呢。」

  仁宗皇帝原本有點蹦住的背稍稍送了些,看了張貴妃一眼,咳嗽一聲道:「也不能那樣大張旗鼓的挑,選上幾個好人家,回頭我叫人去看一看便是。」

  趙碧嘉瞥了張貴妃一眼,真是親媽,你這是打擊對手連帶幫我說話兩不誤啊。

  「要我說,其實公主選駙馬,家境倒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看人。」張貴妃伸手撫了撫仁宗皇帝的背,看著他笑得很是崇拜,「她父皇可是皇帝,天底下沒有出身家世能比得上她的。」

  這話還是說她的皇帝爹牛逼唄,趙碧嘉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不過她的母妃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仁宗臉上果然露出微笑來,張貴妃略顯得意的看了趙碧嘉一眼,「說起來那展昭樣貌英俊,身手不凡,為人又忠心耿耿的,勉強也算是能進入駙馬的人選當中了。」

  仁宗才露了笑容了臉忽然又有點冷,很是拿腔作調的說了一句,「不行。」

  趙碧嘉眼睛立即就瞪圓了,正想說話,不知道怎麼想起來去年趙暄說過的一句話,「我姐姐可是公主,看上誰了搶回來就是。」

  她忽然笑了,原本很是焦急的心此刻也放鬆了下來,況且看她皇帝爹這個樣子,也是鬆動了,只不過……還是要面子的。

  張貴妃看見她這個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顫,一聲「要遭」還沒說出來,就聽見自家一直……雖然不怎麼賢良淑德溫柔恬靜,但是也算是規規矩矩好好聽話的女兒開口了。

  「說起來展昭也算是我第一個看上的,不如先招他做了駙馬,剩下的再慢慢挑。不行再換。」

  這語氣聽著有點蠻橫,張貴妃瞪她,「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說的都是什麼話!」

  可誰知道仁宗皇帝卻點了點頭,張貴妃有點被嚇到了,不知道這一對父女兩個葫蘆裡裝的究竟是什麼酒。

  趙碧嘉試探完了皇帝,笑眯眯出了屋子,拐去太醫院要了兩盒上好的祛疤生肌的藥膏,拐去開封府看展昭了。

  張貴妃不明就裡看著仁宗皇帝,沒想皇帝反而瞪了她一眼,道:「你還不如咱們閨女通透。」

  張貴妃瞪圓了眼睛,仁宗大笑起來。

  「展昭是包拯推舉的人才,自然是信得過的,況且……前頭行宮的事兒你都忘了?」

  童子雞啊……這事兒一輩子都忘不了。

  仁宗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道:「我倒是挺滿意這個人的,但是……」

  皇帝皺起了眉頭,「他那張臉——」仁宗一邊說一邊搖頭,「太招人了,唉……」

  說起來仁宗皇帝也是一臉的憤慨,「當初連太后都對他讚不絕口。」當然還有一句太後跟他說話的時候特別興奮,連臉都紅了,仁宗有點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包拯每次進宮,找藉口往前庭去的宮女就特別多!」仁宗皇帝一條條數著,「聽說他出去吃飯不要銀子,出去買菜還白送,這簡直——」

  仁宗緊緊抿著嘴不說話了。

  張貴妃卻覺得有點驚悚,這是嫉妒人家長得好看?

  不不不!她急忙將這個有點嚇人的想法踢了出去,小心詢問道:「您是怕公主被他吃的死死的,以後吃虧?」

  仁宗皇帝點了點頭,眯起來眼睛。

  張貴妃松了口氣,聽見仁宗道:「況且道長也說了,他們兩個是天作之合,我也不會太過阻攔的。」

  「包大人舉薦的人才,想必差不到哪兒去。」知道皇帝心裡是怎麼想的,這後頭就好接了,張貴妃一邊誇著包拯,一邊又說展昭這人誠實忠厚,但是說了兩句又打住了。

  仁宗皇帝看她,張貴妃吸了口氣,急忙岔開話題笑道:「說起來明懿的親事還沒定呢。」

  仁宗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好好的公主,都叫她——整日的搞什麼么蛾子。」

  唉……總算是岔過去了,張貴妃極力克制下來自己的衝動,因為她剛才真的想問問仁宗:陛下你知道他們不是在你派展昭去她身邊之後才勾搭上的嗎?

  陛下你知道她手上戴著的鐲子是哪兒來的嗎?

  陛下你知道你讚不絕口的醉蟹是誰做的嗎?

  陛下你知道你賞給你閨女玩的尚方寶劍是什麼時候到了展昭手裡的嗎?

  還有你知道你家閨女宮裡的巨闕劍,又是什麼時候來的嗎?

  不不不!

  張貴妃臉上表情都有點扭曲了,借著吩咐晚飯的功夫出去透了透氣,又慶倖自己總算是沒有說夢話的習慣,只要忍過白天就行了……

  只是……要點塵埃落定,她也就不用再受這麼多秘密的折磨了。

  張貴妃又轉回宮裡,「陛下,依我看這親事不如定在今年秋天?」

  仁宗皇帝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說要多留她幾年?」

  「那哪兒成!」張貴妃的反應有點激烈,急忙又掩飾道:「今年這汴梁城裡裡裡外外的事兒太多,她又是您最喜歡的公主,也該為您出點力氣。」

  「給她辦出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來,也好轉移一下視線。」張貴妃在宮裡這十幾年,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語氣早就已經成了本能,眼下她便將一個期待女兒出嫁,但是為了大局稍稍受點委屈也沒什麼的母親演繹的淋漓盡致。

  皇帝嘛,自然也是半真半假的安慰起人來了,說真的,這十幾年相處下來,他的愛妃究竟是個什麼性子他難道一點不知道嗎?

  他摸了摸張貴妃的頭髮,「受委屈了啊。」

  張貴妃靠在他胸口,兩人都是一邊歎氣,但是又仗著對方看不見而翹起了嘴角。

  這下我閨女是第一個出嫁的,最熱鬧了,長臉!幸福!

  就依她這一次,橫豎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反正明懿也來求朕了,想等兩年風聲過去了再出嫁。

  趙碧嘉已經到了開封府,正好跟顏查散還有白玉堂打了個照面。

  顏查散一看是她,立即停了下來,恭恭敬敬的長揖到底,「多謝公主救命之恩,小生牢記于心,沒齒難忘。」

  趙碧嘉被他搞得有點不太好意思,還有點尷尬。

  說起來從龐太師伏法之後,她跟顏查散見了已經不止三四次面了,每次顏查散都是這般鄭重其事的行禮道謝,態度恭敬的讓趙碧嘉很是不適應,都有點想躲著他走了。

  她急忙給白玉堂使了個眼色,哪知白玉堂居然跟顏查散是一樣的態度,嚴肅道:「要道謝的,他不僅被你救了性命,還有前程,連他家裡的老母親——若不是公主仗義出手,怕是也活不下去的。」

  趙碧嘉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幾乎是逃一般進了開封府。

  顏查散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白玉堂笑得有點不太自然,「快別看了!不是說要我陪你去看看宅子,好將你母親接進來?」

  兩人這才走了。

  展昭在後院坐著,這個時候是沒有縫合傷口的說法,況且又是箭頭造成的創傷,再加上手背的燙傷,他很是得好好養一養。

  趙碧嘉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手背已經被前兩天好了很多,傷口已經收口了,就是看著還有點害怕。她不由得松了口氣,掏出從太醫院拿出來的藥膏,道:「你擦擦這個。」

  藥膏打開就飄出來一股子香氣,明顯是給後宮準備的,展昭有點不太情願。。

  趙碧嘉道:「我沒說清楚,回頭讓他們給你做點沒味兒的。」說著也不等展昭拒絕,就拉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膝上,食指挑了一點藥膏出來,輕輕的給他抹了一圈。

  展昭果然沒有掙扎。

  抹完藥趙碧嘉將盒子遞給展昭,道:「你也記得擦,每天要擦好幾次呢。」

  說起來她要著藥膏也是為了能稍稍掩飾一下,畢竟這兩天連她都聽說了,太醫院的太醫們老說展昭的傷口好的特別快,底子好的簡直不像是人。

  聽見這話,趙碧嘉心裡如何不慌?若是他的手好了一點傷疤都沒有,別的人不說,展昭自己都能看出來問題了。

  「手上不許留疤!」趙碧嘉態度有點強硬,「回頭回頭——」想到這個她自己也有點臉紅,「回頭成親的話,這手要拉著紅繡球呢。」

  展昭嘴角微微翹了翹,捏著這藥膏鄭重其事道:「都聽公主的。」

  「還有背上呢,」趙碧嘉想起那一處的觸感,指尖有點癢癢的,「你也別忘了擦。」

  說起來還真的有點遺憾,那兩天展昭趴在床上養病的時候,是不穿外衣的,上頭那衣服稍稍揭開一點,就能看見傷口了。

  可是現在他已經能下床了,只要不做劇烈的運動,傷口是不會崩開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他穿了長袍。

  要說以前趙碧嘉敢給他擦藥,可是現在……一想想他要當著自己面脫衣裳,立刻便是面紅耳赤,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只是她這低著頭的樣子……卻被展昭理解成了擔心。

  他抿了抿嘴,輕聲道:「可否請公主扶我起來?」

  趙碧嘉嗯了一聲,伸手挽著他一根胳膊,展昭倒也沒怎麼借助她的力量,另一隻手在石桌上一撐,人就起來了。

  兩人互相攙扶……其實就是手挽著手,往展昭屋裡去了。

  趙碧嘉有點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剛進屋子便聽見展昭道:「公主稍坐片刻,我去擦擦藥。」

  趙碧嘉嗯了一聲,只是等想明白他要做什麼之後,展昭已經走到了屏風後頭,轉眼間……屏風上頭就搭上了一根腰帶,紅色的。

  天哪……趙碧嘉心裡有點躍躍欲試了,這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屏風後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之後趙碧嘉便看見又有一件紅色的長袍被搭上了屏風。

  趙碧嘉屏住了呼吸,眼睛盯著那一點不透光的屏風動都不動。

  之後便是一陣香氣傳來,藥膏盒子被打開了。

  不多時,她又看見那衣裳,腰帶都被抽了下去,唉……趙碧嘉很是惋惜的歎了口氣,要是剛才沒慫就好了……

  展昭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衣服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看見趙碧嘉一臉通紅的坐在那兒喝茶。

  「涼了吧?」

  趙碧嘉搖頭,「溫溫的正好。」涼一點才好啊。

  展昭伸手摸了摸茶壺,又給趙碧嘉倒了一杯,只是這一杯喝到嘴裡的時候已經真的是溫的了!

  內力不是這麼用的!以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趙碧嘉歎了口氣。

  「我送公主出去。」展昭道,「我——」

  趙碧嘉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哪兒來了一肚子火,二話不說就沖了出去,可是……還是有點擔心以及心疼,「你多休息,不用送了。」

  出了開封府,趙碧嘉有點懊惱,心想他這不會是……埋怨自己方才沒抓住機會?

  可是展昭也不像是這種人啊。

  趙碧嘉回頭看了看兩隊全副武裝的侍衛,還有跟在她身邊的太監總管楊和安,完全沒有人可以諮詢啊……

  院子裡展昭慢悠悠的晃了出來,正好看見從外頭回來的白玉堂,白玉堂看見他臉上有點愁苦,不由得問了一句,「這是怎麼了?不是說今天要帶公主去看你新買的宅子?」

  展昭沉痛的點了點頭,皺著眉頭道:「公主好像不太感興趣,我沒說出來她就走了。」

  白玉堂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109章 我絕對不會感激你的

  趙碧嘉略有煩悶回了皇宮。剛走到御花園就被人攔住了,抬頭一看, 是眼眶有點紅的明懿。

  明懿看著她的眼神很是複雜, 雖然第一眼看是仇恨, 但是……仔細品味還有點別的什麼。

  「我不會感激你的!」明懿眯著眼睛, 一字一字從嘴裡擠出這幾個字兒來。

  只是不等趙碧嘉回應, 她便又說了起來, 這一次的語速特別的快, 似乎是想了很久,也似乎並不想跟趙碧嘉有所交流。

  「陳世美是個騙子!這事兒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全是開封府的人做的,我自己會去感謝包大人, 不牢你費心!」

  「至於你前頭——」她狠狠咬了咬下唇,「完全是看不得我好, 想跟我爭駙馬罷了!現在你如願以償在我前頭出嫁, 你該滿意了吧!」

  明懿說完猛然間朝後一閃,像是在逃避什麼, 「我絕對絕對不會感激你的!」

  說完她提著裙子,以這十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奔放姿勢, 遠遠的跑了開來。

  趙碧嘉看著她的背影, 長舒了一口氣,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楊和安適時接了一句,「公主說好就是好。」

  回到宮裡仁宗已經走了,只留著張貴妃一個, 看著趙碧嘉笑眯眯的,「自打生了你,這好運氣就接連不斷的。」

  這是方才又跟父皇說了什麼?趙碧嘉挑了挑眉,張貴妃拉著她過來,桌上放著汴梁城的地圖。

  「我去看了看,這一處房子是最好的,回頭給你建公主府。」

  趙碧嘉掃了一眼,是她名下一處正好在皇宮還有開封府中間的房子,將來她進宮也方便,他去開封府也方便。

  只是在張貴妃眼睛裡,她家閨女的表情就有點太過平靜了,她不由得想到了一種可能,驚訝道:「你連這個都……想過了?」

  趙碧嘉這會兒才有點害羞,扭捏道:「那陣子剛從江南回來,也沒什麼事兒……就都看了一遍。」

  張貴妃笑了起來,用力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我盼了這十七年,就等著這一天了,有了你父皇的話,我一定給你辦個熱熱鬧鬧,汴梁人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婚禮!」

  趙碧嘉臉上止不住的笑容,想著方才她是去幹什麼的?似乎也想拉著展昭看看他們在汴梁城有多少房產鋪子等等等等,然後被什麼岔開了?

  總之不是美色。

  過了沒幾日,天氣熱了起來,算是正兒八經的進入了夏天,張貴妃私底下給趙碧嘉籌備著嫁妝婚禮等等,然後看著有點不太情願,暗搓搓還想卡一卡的仁宗,不由得覺得有點好笑。

  不過說實在的,要說正式的婚禮,提前一月開始準備就成,只是萬一真被他拖到最後關頭了,將來他的女兒還不得怨他?

  趙碧嘉也不著急,橫豎事兒不是她辦,肉還是她吃,她好好等著就成了。

  這天早上,許久沒有進宮的展護衛終於基本養好了傷口,又穿上了大紅色的侍衛服,來宮裡輪值了。

  他是正四品的侍衛,就是站崗也是離皇帝最近的一處位置,只是皇帝這會兒還沒來,他一個人筆直的站著,一點不受影響。

  趙碧嘉正跟在仁宗身邊,兩人一路說著話過來,什麼「秋天好,秋高氣爽守護季」,仁宗對此表示了異議,「春天好,春天陽光明媚萬物生」,話說到一半,趙碧嘉抬眼便看見不遠處的展昭,想著方才正跟父皇隱晦並且激烈爭取婚期的自己……

  有點臉紅腫麼辦?特別是看著展昭這張正直臉,那是更羞澀了。

  「你傷好了呀?」

  仁宗皇帝看見自己方才還嘰嘰喳喳跟小鳥一樣的閨女,立即變成了大家閨秀,真是的瞬間啊……仁宗皇帝不由得有點不太開心,道:「若是傷沒好,便再修養兩天,宮裡也不缺你這一個。」

  趙碧嘉很是大膽妄為的看了她爹一眼,給展昭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我一會來找你。

  只是展昭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知道是沒領會,還是當著皇帝的面不敢有所表示。

  仁宗嗯了一聲,道:「一同進來,朕有話要同你說。」

  其實不僅僅是趙碧嘉,就連仁宗皇帝見了展昭也變得正經起來了……

  展昭道了聲是,跟在兩人身後半步。

  仁宗咳嗽了一聲,道:「方才朕同公主聊天,說起來季節了,朕覺得春天最好,公主覺得秋天最好,不知道展護衛喜歡哪個季節啊?」

  展昭也沒太遲疑,道:「微臣最是喜歡夏天,所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是個鍛煉自身毅力的好季節,微臣生在南方,夏天又能去河裡游泳玩耍,因此對這個季節很是喜歡。」

  趙碧嘉略有憂愁的看著他……你膽子好大哦,可是聽見展昭居然比她還著急,居然想現在就娶她進門……是又開心又羞澀。

  不過會不會太急了一點,東西還沒準備好呢,他爹媽還得接來觀禮呢。

  趙碧嘉盤算起來,如果禮部的官員今天就出發,去江南來回……這會路好走,也得一個半月,差不多還是能趕在秋天到來之前成親的。

  仁宗有點不明就裡,怎麼一下子就安靜了呢?

  他看著一本正經的展昭,又看看躲在自己身後已經開始咬手指的閨女,臉上紅的連對面的侍衛服都要甘拜下風了。

  仁宗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默默無聞的吳成業一眼:我們這聊的是季節嗎?

  吳成業也很是無奈:我只是個太監啊……感受不到春天的萌動,夏天的燥熱,秋天的哀思,還有冬天的渴望……

  幾人進了屋子,仁宗坐下了,趙碧嘉也從來就是進門就坐的,不過這次她先是拉著展昭坐下來,這才後知後覺的看了仁宗一眼。

  仁宗瞪了這個略直腸子的閨女一眼,老丈人坐著,他也能坐嗎!

  趙碧嘉明顯是明白了他爹的意思,她半低著頭,小聲扭捏道:「他身上還有傷呢,流了那麼多血,手背上現在還是紅褐色的,還沒好呢。」

  不過這話一出口,不僅是趙碧嘉,連仁宗都不免多看了展昭兩眼。

  方才在外頭有陽光照著,還有他紅色的侍衛服上反射出來的紅光映襯著,他的臉色看著只是略微蒼白一點,可是到了室內……沒了這兩樣加成,這蒼白的臉色就顯露出來了。

  眼底似乎還有兩團青,一看就是……仁宗皺了皺眉頭,飛快的起身道:「朕忽然想起來還有事兒。」說完就走了。

  趙碧嘉也沒放在心上,反而在皇帝走了之後又往展昭身邊坐了兩個位置,兩人現在是緊緊靠著。

  她指尖輕觸展昭的手背,要說長是長好了,就是新長出來的皮膚,這個顏色實在是太叫人觸目驚心了。

  展昭道:「沒事兒,已經完全不疼了。公孫先生還說這膏藥很是管用,只是不知道裡頭都加了什麼,想必是太醫的祖傳秘方。」

  趙碧嘉點了點頭,忽然覺得他臉上這顏色不太對,湊近了一看——「你這是畫上去的吧。」趙碧嘉沒忍住伸出手指來在他臉上擦了擦。

  指尖一點白,而且……這麼近距離的碰觸他居然都沒臉紅哦,肯定是被粉都蓋住了!

  展昭伸手握住她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有點窘迫,「早上出門的時候白玉堂帶了公孫先生過來,讓公孫先生給塗的,說是怕陛下——」當著人家閨女的面,展昭可是說不出來責難二字的。

  趙碧嘉笑了笑,「差點連我都騙了。」她又在展昭臉上抹了兩下,「不過挺自然的,公孫先生真是個人才。」

  展昭也笑了起來,趙碧嘉隔得極近,能看見他被粉遮蓋住的臉色,其實已經變成粉紅色了。

  「每次包大人夜審,所有的妝容還有頭套,衣服,都是公孫先生做的。」

  趙碧嘉想起上回被她父皇敲過的張龍的長舌頭,笑得分外的開心。

  再說仁宗,他這會兒已經用一個皇帝能達到的最高速度奔到了張貴妃宮裡。

  張貴妃面前正擺著一盒又一盒的首飾,正在挑選擺在嫁妝明面上的那一套,看見仁宗過來,臉上還有點驚恐,張貴妃很是擔心,給蘭君使了個眼色,拉著仁宗去了內室。

  「這是怎麼了?」張貴妃也皺了眉頭,「早上出去遇見誰了?不是碧嘉陪你一起出去的?還是暄兒頑皮,又惹你生氣了?」

  若是擱在平常,張貴妃但凡說一句趙暄不好,皇帝肯定是要反駁的,可是這一次他只是歎了口氣,看著張貴妃許久沒有說話。

  「這究竟是怎麼了?」張貴妃陪著唉聲歎氣了半天,也不見皇帝發聲,不由得有點著急。

  仁宗似乎有點難言之隱,一直皺著眉頭,「今日展護衛來宮裡輪值了。」

  聽見是這事兒,張貴妃驚喜之余又有點詫異,「他傷好的這樣快?怪不得太醫說他底子好呢。」

  仁宗搖了搖頭,想起他蒼白的臉色,還有烏青的眼底,這分明就是……

  「你記得當初他傷在哪裡了?」仁宗很是鄭重的問了一句。

  張貴妃回憶片刻,「依稀記得是後背上?」

  仁宗忽然逼近了兩步,聲音壓得極低,「什麼後背,是後腰!我今日看他眼底兩團烏青,這怕不是傷了腎吧!」

  「啊!」張貴妃也嚇得站了起來,「這可不行,要是真傷了那一處……趕緊派太醫去看看!」

  仁宗很是沉重的點了點頭,「畢竟是救了公主,也不好做的太醒目,晚上我叫太醫去開封府給他號號脈。」

  張貴妃很是念了一陣子佛號,「應該不會吧,前頭太醫去給他治傷,也沒說什麼啊。」

  只是話雖如此,外頭那一大桌子首飾她是一點整理的心思都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展昭回去開封府,原本明朗的心情在看見皇帝派來的兩個眼神閃爍,話說還支支吾吾的老太醫之後就有點不太好了。

  套完話之後就更不好了……

  送走老太醫,白玉堂又來了。

  「怎麼樣,我給你出的招數挺管用吧,陛下可有為難你。」

  展昭面色沉靜,淡淡一笑道:「許久不曾與五弟切磋了啊,為兄看看你身手可有退步?」


第110章 我們私奔吧!!!

  當然展昭的腎是沒有問題的,仁宗皇帝很是滿意——替女兒滿意, 覺得他應該就是失血過多傷了身, 聽完太醫的稟告便又賞了許多補血補氣的名貴藥材給他。

  叫白玉堂看了很是心酸, 他出的主意明明很不錯, 連賞賜都到手了, 幹嘛要切磋他……

  只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 天天看著她母妃收拾嫁妝, 原本對於婚事一點都不擔心的趙碧嘉有點上火了。

  這不會是……話說她的皇帝爹這是想拖著他們兩個?不是都答應了嗎?

  可是這眼看就到了夏天最熱的時候,朝廷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也沒派人去常州府接展昭的父母,也沒明旨下來說要給籌備公主的婚事。

  雖然趙碧嘉也打聽過了, 上一輩子的幾個公主的婚事滿打滿算一個月就能搞定,但是……她畢竟是兩個封號的公主啊……就不能稍微隆重鄭重轟動一點嗎?

  就算是現在國庫充實, 物產豐富, 也沒什麼天災人禍之類的,地主家的存糧特別多, 但是……難道她爹一點都不心疼她?一點都不想表面謙虛,內心傲嬌的宣揚一下, 我家的大白菜有主兒了!

  灌了三倍酸梅湯之後還沒緩過勁兒來, 趙碧嘉想了想出去找展昭了。

  只是展昭原本看著沉靜平靜面無表情的臉,怎麼今天也隱隱約約透出一股子著急的勁兒來?

  兩人沿著河岸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走。原本就是一肚子的心事, 看見人多就更煩了。

  河岸邊上種著一排排的垂柳,跟春天的剛發芽的翠綠嫩枝迎風搖擺不同,現在的柳樹枝子個頂個的粗, 葉子也是個頂個的大,顏色也有嫩綠變成了深綠。

  一陣風吹過來,這粗粗大大的樹枝子打在身上可一點清風拂面的感覺都沒有了,就是被柳條子抽了一下。

  趙碧嘉覺得有點委屈,紅著眼睛看著展昭。

  展昭歎了口氣,讓她走到了外頭,又將她的手拉了起來,「有人惹你生氣了?」

  趙碧嘉瞬間被安慰了,舒了口氣道:「也不是,就是天氣熱了,有點煩躁?」

  展昭給她扇了扇風,「涼快點沒有?我們去前頭陰涼的地方坐坐?」

  「不用。」趙碧嘉搖頭,走路還能散散火,坐著只剩下憋屈了。

  「是挺熱的,」展昭歎息,「據說今年的冰用的都比往年的多。」

  趙碧嘉嗯了一聲,聽見展昭忽然歎了口氣,抬眼望去,他連眉頭都皺了起來,雖然這個反應放在常人身上不算什麼,但是這個可是展昭,趙碧嘉從來都沒見他這麼憂愁過。

  「陛下今天早上上朝的時候說了,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熱一些,還說要提前去避暑,多住些日子。」

  「這可不行!」趙碧嘉一下子急了,「宮裡也不是沒冰,他那大宮殿裡涼快的跟什麼似的,怎麼就熱了?他這完全就是——」

  她著急的一扭頭,看見展昭嘴角似乎起了個紅色的小疙瘩。

  這是上火啊,趙碧嘉有點心疼,放緩了聲音,「我得去問問。」趙碧嘉抿了抿嘴,又覺得嫁妝都準備好了這種事情有點不太好說出口。

  「我父皇最近沒說要給你升官兒什麼的?」

  展昭搖了搖頭。

  「什麼嗯嗯都尉,近軍右將軍之類的?」

  展昭臉上緩和了許多,顯然那個什麼嗯嗯都尉他聽明白了。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歎了口氣,展昭道:「我送公主回宮?馬上午時了,外頭越發的熱了。」

  趙碧嘉點了點頭,又歎氣道:「父皇這可真是……明明都答應了,怎麼就是不肯鬆口也不肯下旨呢。」

  「興許陛下有別的考量?」

  她的皇帝爹就是想看別人著急。

  趙碧嘉算著日子,前頭她還跟張貴妃旁敲側擊過什麼時候成親最好。

  總之冬天太冷要穿很多,行動不方便。

  夏天太熱一動就要出汗,成親這種大型的劇烈活動就是遭罪。

  春天跟秋天是最好的了,氣候宜人,幹什麼都舒舒服服的,尤其是秋天,她還記得當時她母妃是這麼說的,「秋天不僅天氣好,又是收穫的季節,寓意也好,要成親肯定首選是秋天。」

  所以……難道是下一個秋天?

  這都七月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呸呸呸!誰是太監。趙碧嘉回頭狠狠瞪了楊和安一眼。

  楊和安很是恭敬的問了一句,「公主可是覺得熱了?宮裡有預備好的瓜果酸梅湯,都在井水裡浸著,您回去就能用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只是接下來的幾天依舊很煎熬。

  皇帝依舊沒有鬆口,張貴妃依舊笑眯眯的天天給她看什麼巴蜀之地上進的蜀繡,江淮上進的蘇繡,官窯新燒的瓷器,「鴛鴦的,都是給你備下的。」

  趙碧嘉覺得自己有點熱血上頭,要說這已經是要成親了,給個准話就這麼難?她這心裡糾結的,在熱燥還有心火的夾擊下,她沖去仁宗皇帝的禦書房了。

  「父皇,你這究竟是要——」話沒說完呢,就看見展昭在仁宗面前站著。

  雙手抱在一起,顯然是正要行禮,不過這抱雙拳的姿勢……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是該給皇帝行禮的姿勢,反倒是像跟他的什麼白五弟,歐陽大哥打招呼似的。

  趙碧嘉急忙站住了,靦腆的笑了笑,道:「你也在啊。」

  展昭臉上的表情……有點抖,反正趙碧嘉從來沒見過。

  仁宗大笑了兩聲,「著急了吧?」

  趙碧嘉的臉色一瞬間通紅,一句不著急還沒說出來就覺得不太對了,這是鬆口了?她立即改了口,「著急!」

  仁宗大笑了兩聲,有點意味深長道:「朕也著急啊……你這天天看著你父皇的小眼神就跟要拿小刀子刺人似的,你母妃每天在朕面前說什麼東西備好了,又有什麼東西在路上了,朕也著急。」

  趙碧嘉說不出話來了,呼吸還有點急促。

  仁宗很是欣賞了一下自家閨女窘迫裡帶著點害羞的表情,又看了看強力控制住自己情緒的展昭,歎了口氣道:「朕今天先叫他來說一聲,明天就發明旨了。先升他做近軍右將軍,這樣你母妃也能放開手給你籌備嫁妝了。」

  「嗯。」除了點頭,趙碧嘉害羞的再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駙馬都尉也是要封的,你別著急。」仁宗很是調笑了一句。

  「誰著急了!」趙碧嘉歪著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只是終究還是捨不得跑出去,依舊在屋裡聽著。

  仁宗嘴角不住的翹起,又為了要維持一個皇帝還有老父親以及老岳父的尊嚴,說兩句就得停下來控制一下。

  說起來展昭這張臉……想想也是,皇帝選女婿,前程什麼的都是隨便給,這張臉可是大大的能拿出手啊,回頭叫他們嫉妒去!

  「多謝——陛下厚愛。」從進了禦書房聽見第一句話就有點失語的展昭,現在終於能出聲了,就是聲音還有點沙啞,說出來頭兩個字之後,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屬下必定好好對待公主,不叫她受一星半點的委屈。」

  仁宗笑了兩聲,看著自家女兒變得通紅的臉,覺得她這半年真是有了大家閨秀的樣子了。

  「唉,」仁宗長吸一口氣,「朕已經派人去接你的父母兄弟了,這會兒……」他算了算日子,又道:「應該已經上路了,一家人都來汴梁好好熱鬧熱鬧,等成了親再回去,也算是給公主府增加個人氣兒。」

  展昭忽然愣住了,整個身子都僵直了。

  趙碧嘉瞪圓了眼睛,就算一開始沒明白展昭是什麼意思,但是想想展昭那一大家子人,還有她在展昭家裡的所作所為……呵呵噠。

  「這麼高興啊。」仁宗笑眯眯從桌子後頭站起身來,晃了晃因為坐了一早上,已經有點酸疼的脖子,「朕先去你母妃哪兒了,你……差不多也過來。」

  仁宗經過展昭的時候,還下意識朝他肩膀上拍了拍,「朕這個女兒……總之你好好對她,她也好好對你。」

  仁宗心滿意足留下一對小兒女在他的禦書房裡面面相覷。

  「我說,」趙碧嘉小心翼翼戳了展昭一下,「你跟你爹媽去信了嗎?說沒說我就是……公主?」

  展昭看了她一眼,沉痛的搖了搖頭,「我原本想著等陛下發了明旨再說的,信都寫好了。」聲音裡有點委屈。

  是啊……她爹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還喜歡先斬後奏的爹啊。

  「所以你爹媽都不知道送了鐲子的姑娘是公主?」

  展昭點頭歎氣。

  「也不知道公主就是收了鐲子的姑娘?」

  依舊只是搖頭歎氣。

  趙碧嘉看看左右為難的展昭,又想了想她很是體貼的皇帝爹,小心問了一句,「你覺得你父親是會認為你腳踏兩隻船,還是覺得皇帝以權壓人,壞人姻緣?」

  好困難啊,不知道該站誰好了。

  展昭看著她不做聲,半晌才歎息道:「我家裡人都老實……沒想還是經歷了這一遭,當初……雖然躲過去一次,終究還是……」

  然而得知了婚訊,並且明天就算是正兒八經的經過官方報備的公主整個人都已經燃了起來,陪著展昭一起歎了兩句,略帶惡意的提議。

  「說起來伯父是有點嚴厲啊,我也有點怕……」她上下瞄了展昭兩眼,慌張道:「要麼我們私奔吧!」

  展昭被嚇得連連退後了兩步,一番認真思考之後居然搖了搖頭,嚴肅道:「不能一錯再錯。」

  趙碧嘉大笑起來,很是愉快的湊上去在他臉上輕輕印了個吻,「明天就是我的人啦,駙馬展昭。」

  趙碧嘉說完便輕鬆快樂的出了屋子,剩下展昭一個人將那四個字回味了許久,嘴角微微翹起重複了一遍。

  「駙馬展昭。」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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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你這個不孝子!!!

  第二天一早,早朝基本結束之後, 仁宗忽然一改往日的嚴肅, 笑了一聲, 道:「展昭何在?」

  展昭一聲回應, 從皇帝身側的侍衛隊裡走了出來, 展昭大殿中央垂首而立, 「陛下有何吩咐?」

  仁宗皇帝呵呵笑了兩聲, 輕輕歎息一聲道:「朕的女兒也大了……這兩年出落的是亭亭玉立,秀外慧中,誰看了都說喜歡。想當年她剛生下來的時候……」

  聽到這個開頭,誰都知道是要嫁公主了, 一時間眾臣落在展昭身上的視線是又嫉妒又羡慕。

  當然如果是正常科舉出身的,或者說有崇高遠大理想以及宏偉目標和光明前景的, 對於公主下嫁這檔子事兒還是有些許抗拒的, 雖然娶了公主還是能繼續當官的,而且一旦娶了公主, 至少一個駙馬都尉是逃不掉的了。

  雖然說娶了公主之後,是沒法身處要職了, 丞相也是肯定當不了的, 可是就算是正兒八經書香門第,踏踏實實考了科舉出來的, 哪怕是狀元,又有幾個能當到丞相呢?

  仁宗皇帝到現在已經當了五十餘年的皇帝,狀元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快二十人了, 丞相到現在這才是第三個。

  就算不說丞相,就是當到六部尚書的……那也是僧多粥少。

  多少人一輩子就止步在九品芝麻官上了。

  所以說起來什麼娶公主等於自毀前程這等話,有多少成分是因為酸葡萄心理,那還真的不好說。

  另外還得加上仁宗現在就三個公主,說起來也是稀缺貨了。

  因此仁宗一開口提這事兒,站在大殿中央的展昭……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可就稍微多了一點。

  趙碧嘉也在後頭躲著,說起來今天是她的皇帝爹正式給她公佈駙馬的日子,總之她一點都不放心!得好好看著塵埃落定了再說!

  這一看還真有么蛾子,她小聲咳嗽了兩聲,提醒她的皇帝爹。

  仁宗餘光掃了一眼有點著急的閨女,沒理她。

  本來先叫了展昭出來,就是想讓他受點煎熬的,哪兒能這麼快就說完呢?只是仁宗一邊回憶,一邊也有點陷入回憶不可自拔的那個架勢。

  所以群臣被迫聽了一遍鎮國慶國公主的成長史……躲在椅子後頭的本尊都想罵人了!

  不過聽著聽著……其實也有點感動。

  半晌仁宗皇帝總算是說完了,看著恭恭敬敬站在下頭的展昭,「唉……展昭封駙馬都尉,進近軍右將軍。其父封武略大夫,母封五品誥命。」

  皇帝說完,聲音傷感了些,「欽天監已經擇好了婚期,八月初三完婚。」

  仁宗說完便起身了,吳成業很有眼色說了個「退朝」,皇帝搖頭晃腦哀聲歎氣往後頭走了。

  沒想迎接他的不是女兒的微笑還有一聲滿含著溫情的「父皇」,反而是一張有點咬牙切齒的面孔,還有略顯兇狠的一句話。

  「你沒說是哪個公主!」

  仁宗頓時愣住了,想明白之後不由得笑出聲來,又從幔布後頭探出個頭來,笑眯眯補充了一句,「對了,是朕的鎮國公主。」

  大殿裡頭傳來整齊的歎息聲。

  跟方才的寂靜不同,現在此起彼伏的恭喜聲不斷。

  「我就說肯定是鎮國公主,她一向同開封府走的近。」

  「我也覺得是鎮國公主,不然怎麼會加恩父母呢?」

  「從來都只有太子妃的家人被封上,擱在公主頭上可不多見,公主真是受寵。」

  「右將軍是正三品的官兒呢,就是個虛職也值當了。」

  趙碧嘉看著下頭被群臣圍住,還得一個個好言回禮的展昭,雖然在他臉上看出來幾分因為太熱鬧導致的不自在,又不能用輕功跳出來,不過……整體看來他還是很欣喜的。

  「滿意了?」仁宗略帶寵溺的問了一句。

  趙碧嘉點點頭,小聲道:「他還被人圍著呢。」

  仁宗瞥了她一眼,趙碧嘉笑眯眯叫了一聲「父皇~」尾音拉的有點長。

  這一招試出來……反正仁宗從來沒勝利過,他轉臉叫了一聲吳成業。

  吳成業兩步奔回大殿,笑眯眯道:「展駙馬,陛下有要事吩咐。」

  這下果然沒人敢再糾纏他了,只是眼看著展昭就要走到身前,趙碧嘉不知道怎麼忽然就害羞了,嘴裡喃喃自語一句什麼「成親前不能見面」,立即轉身就跑了。

  仁宗目瞪口呆看著風一樣的公主,轉臉對展昭歎息了一聲,「朕今日可算是長見識了。」

  展昭老老實實叫了一聲陛下,仁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你陪我在外頭走走,無非就是兩三句話的事兒。」

  「八月初三是個好日子啊。」仁宗道:「欽天監合出來的是這個日子,朕還專門去找了淩雲道長算了算,他也說這是個好日子,大吉大利白頭到老!」

  「多謝陛下。」展昭恭敬的道謝。

  仁宗嗯了一聲,「不冷不熱的也挺好,沒兩日你父母來了,正好也在汴梁多住些日子,等你們成親之後沒兩天便是中秋節了,一家人一起過節,團團圓圓的多好。」

  展昭越發的感激了。

  「行了。」仁宗這會比方才親切了許多,「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仁宗年紀大了,眼睛看遠處很是清楚,當下往前頭一瞄,笑道:「包拯出來了,你跟他一起走,沒人敢攔你們。」

  說著又在展昭肩膀上拍了拍,「還不快去。」

  展昭這才又行了禮,追著包大人出宮了。

  包大人身為開封府尹,龍圖閣大學士,出門自然也是要有排場的,抬轎子舉牌子,還有人敲鑼打鼓等等,所以這一路回去,展昭就聽了一路的恭喜。

  雖然有時候不免有點聒噪,但是聽見他的名字從此跟公主牽扯到了一起,心裡……其實別提有多驚喜了。

  回到開封府自然也是免不了的道賀,白玉堂用力的拍著他的肩膀,「總算是定下來了啊!你不著急我都替你急啊!」

  說完話白玉堂就一溜煙跑了出去,道:「我去頂酒席,晚上我們好好吃一頓,不醉不休!」

  包拯就在不遠處看著開封府的侍衛雜役等等一個個上來恭喜著展昭,歎道:「展護衛性情純良,是忠義之士,又有一腔熱血,的確是良配。」

  兩人就這麼半真半假的誇了兩句,包拯道:「不如再多去頂上兩桌酒席,大家一起放鬆一下。」

  公孫先生急忙出去張羅了。

  因為有了這等喜事,整個下午開封府都是喜氣洋洋的,再加上包大人做主又加了酒席的消息傳開,又將平日裡跟展昭有過交情的同僚全部請了來,才過申時,開封府就關了大門,大家全部齊聚在後院等著喝酒吃菜了。

  包大人坐了首座,看著展昭很是欣慰道:「你新買的宅子,回頭叫他們幫你打掃一二,我記得你家裡父母兄弟人口不少,怕是要住在那兒。」

  展昭道了聲謝,原本已經因為想要逃避而拋諸腦後的問題又回來了,他爹會不會打他呢?

  展昭愣住了,包大人自然是不知道這裡頭牽扯到了多麼深遠的愛恨情仇,不明就裡的看了一眼公孫策,這是怎麼了?本府話說的不貼心了?

  公孫先生當然也不明白,所以乾脆當做沒這回事,推了推展昭,小聲道:「包大人說話呢。」

  展昭急忙回過神來,「多謝包大人指點。」

  第一杯酒當然是敬給包大人的,不過包大人還有公孫先生兩個都是喝了酒又吃了兩口菜意思一下就走了,畢竟是上級,他們走了下頭才能更加的熱鬧。

  白玉堂立即跟去了繩子一樣,端著酒就來跟展昭碰杯了,「這都快一年了吧,你可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雖然這話說的有點……含義頗深,不過周圍人都在興高采烈的喝酒吃菜,倒是沒什麼人主意到。

  當下展昭瞪他一眼,不過卻沒否認,還有點咬牙切齒洩憤一般,跟白玉堂連幹了三杯。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趙虎也端了酒杯起來,「你來開封府都一年多了,我可從來沒見你連著喝過三杯,可見是真高興。」

  他一邊說一邊嘻嘻嘻的笑了起來,「我早就看出來了。」

  為了堵住他的嘴,展昭又是三杯下去。

  只是開封府同僚多,酒備的也不少,怎麼喝都不見勁頭。

  酒過三巡,白玉堂出去拉了顏查散進來。他進來便是一臉歉意的微笑,「翰林院輪值,來的晚了。」

  「先自罰三杯!」

  有好事之人起哄,顏查散也不推辭,連菜也沒吃一口,就是三杯酒下去。

  又舉著杯子跟展昭誠懇道:「公主心地善良,又曾救了在下性命,跟展護衛也是天作之合,在下先祝兩位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這一番話說的很是誠懇,又很是直白,展昭領了他的情,也跟他喝了三杯。

  白玉堂急忙將顏查散拉了過來,「你小心明天一身酒氣,讓翰林院那些老學究詬病。」

  說完也覺得不太好,又對展昭道:「你也少喝點,明天還得進宮呢。」

  誰知話剛出口,就被馬漢一胳膊摟在脖子上,「你小樣的來了開封府給我們惹了多少麻煩?今天可是展昭的好日子,你可別這麼掃興,來喝!」

  說著一杯酒就給他灌了進去,「當初你可沒擺酒道歉啊,今兒一起都補上。」

  喝高了的有,興致高漲的也有,看熱鬧不怕事兒的更多,當下氣氛越發的熱烈,這一頓酒喝到二更的梆子響起來才算完。

  一屋子人東倒西歪的,反正是沒幾個人清醒了。

  展昭站起身來,只覺得屋裡氣味不太好聞,轉身出去洗了個臉,換了件衣裳,不知道想起什麼來,飛身上了屋頂,輕功入行雲流水一般,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裡。

  趙碧嘉這會兒已經睡了——躺在床上還沒睡著。

  早上皇帝發了明旨之後,她下午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藏了很久的巨闕劍又拿了出來,好好的擦了一遍擺在了屋裡。

  總算是過了明路了。

  白天是欣喜,可是到了晚上……抬眼就能看見這劍,反而睡不著了呢。

  她正輾轉反側,忽然聽見外頭有聲音,像是用小石頭子兒或者樹枝什麼的砸窗戶一樣。

  趙碧嘉盯著窗戶,只見從外頭伸進來一柄匕首,動作極快輕輕一挑,那原本拴著的窗戶就開了。

  趙碧嘉瞪大了眼睛,震驚於怎麼會有人摸進宮裡完全沒人發現,楊和安呢!

  趙碧嘉正要大叫,就見那人飛快的撲到了她床邊,伸手將她摟在了懷裡,一手還捂在她嘴上。

  「公主。」

  是展昭?

  趙碧嘉放鬆下來,是他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不對!他怎麼會半夜摸進來的!捂著嘴又要做什麼!

  「你別叫哦,不叫我就鬆開手。」展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淡淡的酒香。

  你喝醉了?只是嘴被捂著,趙碧嘉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她只能抓著展昭的手嗚嗚了兩聲。

  展昭看著她的眼睛,從打開的窗戶透出一點點月光來,映襯著兩人的眼睛裡頭都像是有星光一般,點點閃亮。

  趙碧嘉不知道怎麼像是收了蠱惑一般,用自己的唇在展昭掌心蹭了蹭,沒忍住又伸出舌尖來,不過輕輕一觸,展昭就跟觸電一樣,朝後跳出去幾乎一丈。

  看來也沒太醉。

  趙碧嘉抬起眼簾,只見展昭低著頭,愣愣的看著自己掌心,方才被舔過的那一處。

  趙碧嘉沒來由的不好意思,嬌嗔道:「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情急之下沒控制住音量,在外頭守夜的宮女急忙點了燈,輕聲問了一句,「公主可是要水?」

  展昭似乎想要從窗戶再次跳出去,趙碧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急忙上前將人拉住,放緩了聲音道:「不礙事,我就是翻了個身。」

  外頭的燈火又滅了。

  這麼一驚一乍的,趙碧嘉出了一頭的汗,展昭的酒也醒了大半。

  原本不太清醒的時候只憑著滿腔熱血就這麼沖了進來,清醒之後聯手往哪兒放都不知道了。

  趙碧嘉那拿住他手腕的手……明明沒用多少力氣,但是好像怎麼都掙脫不開一樣。

  更何況……趙碧嘉現在就穿了一層睡衣,本來就是夏天,白天穿的衣裳都是少之又少,薄之又薄,晚上穿的……又能好到哪兒去呢?

  展昭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了。

  趙碧嘉輕輕一笑,其實挺滿意他這個反應的。雖然知道自己是該先放開他,不過看他那個架勢,似乎一鬆手就能飛到天上去,那就更不敢鬆手了。

  拉著展昭的手,趙碧嘉把他往床邊領了領。

  展昭一開始是閉著眼睛跟著她走了兩步,可是他畢竟是成名已久的俠士,進屋之後不過一兩眼,就看清楚了公主屋裡的擺設。

  不行!過去就是床了!

  兩步之後,趙碧嘉怎麼也拉不動展昭了。

  看著他著緊緊閉著的眼睛,趙碧嘉覺得有點好笑,再看看他被自己死死拉住的手,都握成拳頭了。

  「你總得讓我穿上衣裳吧。」趙碧嘉輕輕踮起了腳尖,貼在展昭耳邊道。

  離得這麼近,連公主晚上沐浴過後留下來的淡淡清香都能聞的一清二楚,還有隔著這薄薄一層衣裳,似乎她身上的溫度也在不斷的往他身上湧著。

  展昭嗯了一聲,渾身繃緊的肌肉松了松,頭一扭,又往床邊走了兩步。

  趙碧嘉隨手拿起屏風上搭著的衣裳,鬆開了展昭的手,飛快的穿了起來。

  「好了。」她又貼在展昭耳邊道。

  展昭腳倒是沒動,只是上半身朝後縮了縮。

  屋裡的氣氛有點……熱。

  「我該回去了。」展昭臉上似乎越發的紅了,不知道是因為酒上頭了,還是因為這屋裡悶不透風,又有兩個大活人……越發的熱了。

  「別。」趙碧嘉小聲道,「我一直想半夜去御花園看看,那裡頭有個小閣樓,屋頂是整個皇宮最高的一處地方,景色一定特別的好。」

  趙碧嘉離得更近了,自打這個人是板上釘釘跟她再也分不開之後,她的膽子也越發的膨脹了起來,什麼都不怕了。

  「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展昭看了她一眼。

  她湊得極近,姣好的面孔上什麼瑕疵都沒有,只有臉頰上兩團好看的粉紅色,還有眼睛裡閃爍著如星星一般的光芒。

  展昭嘴裡說著「天色已晚」,卻又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趙碧嘉笑得跟惑人心的妖魅一般,拉著展昭的手換在自己腰間,又將自己的手塞在他掌心。

  「你帶我飛過去好不好。」

  展昭只覺得一陣眩暈,似乎是這輩子喝過的所有酒都上到了他頭上。

  「好。」

  等他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坐在閣樓頂上了。

  他甚至發現自己在那眩暈的時候還順手將公主床上的被褥枕頭一起拿了過來。

  褥子現在就在兩人身下墊著。

  趙碧嘉靠在他懷裡,展昭胳膊從她肩膀上環過,手被她抓在手裡。

  「你是怎麼進來的?」趙碧嘉聲音裡帶著笑,似乎對這個問題特別的好奇。

  展昭扯出一個微笑來,有點為難,什麼都沒說。

  趙碧嘉也不在意,又在他身上蹭了蹭,選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那你一會兒怎麼出去?」

  展昭更加的窘迫了。

  「我……」他那會有點神志不清,不對,是神志清到可怕。

  「我去輪值的監獄看了今天晚上的口令,又看了幾對士兵輪值的路線,換班的時間,不會被看見的。」

  趙碧嘉輕聲一笑。

  「等到天亮了……天亮了我再出現就沒人覺得不對了。」

  趙碧嘉終於徹底放鬆靠在他身上了。

  「月亮不太圓啊。」趙碧嘉歎息了一聲,雖然說來御花園看風景是臨時之舉,不過……看著這小月牙也的確有點煞風景。

  「咱們成親那天,也是這個樣子。」

  趙碧嘉覺得這話聽得她心都要酥了,她抓著展昭的手,輕輕的靠在了自己臉上。

  「不過咱們成親之後,月亮就一天比一天圓了。」

  趙碧嘉咬著展昭的手,輕輕舔了舔。

  展昭的手臂忽然收緊了。

  趙碧嘉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但是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屋裡,被褥都鋪的好好的,衣裳也在屏風上搭著,按照她不太靈敏的眼神,似乎跟展昭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過在她滿足的伸了個懶腰,將手伸到枕頭底下的時候,無意之中發現兩顆青草。

  她手裡拿著草仰躺在床上,一個人笑到了快中午才起來。

  跟順著本心夜探皇宮的展昭,以及甜甜蜜蜜等著出嫁的趙碧嘉不一樣,現如今已經上了船,一路往汴梁來的展家老小……日子過的可不太好。

  說起來當初仁宗皇帝派人去接他們,用的是自己的心腹,既然是心腹,對京中局勢自然是十分瞭解的,鎮國公主可是陛下最喜歡的公主,這展家馬上就要發達了,封妻蔭子,追封先祖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所以對他們的態度都很是恭敬。

  只是那會兒還沒有發明旨,所以這些人是恭恭敬敬笑眯眯的只說了一句,「您兒子要娶公主啦。」完了又補充了一句,「這可是陛下最喜歡的公主!」

  之後就是馬不停蹄的收拾東西,往京城趕路了。

  這個……可叫展家一對老人茶不思飯不想,整日的唉聲歎氣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尤其是吃飯的時候,看見另外兩個兒媳手上的鐲子……那可就更不好了。

  老兩口關起門來,愁得連眉頭都變成了八字。

  「前頭那位趙姑娘……不知道怎麼樣了?」展母想起趙碧嘉來,連聲的歎氣。

  展父一拍桌子,「這可不行!我得——」

  展母慌忙將人拉住,「興許還有別的什麼事兒呢,中間都過了一年了。」

  「那也不行,鐲子都送出去了,人也帶回來看了,現在他要娶公主,這不是嫌貧愛富是什麼!還是皇帝最喜歡的公主?去了汴梁不過兩年,就成了這個樣子!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展母歎了口氣,也是一籌莫展,「唉……這可怎麼辦好呢。」她看了一眼氣呼呼的展父,道:「你可千萬別衝動,一切都等到了汴梁見著了兒子再說。」

  展父抿著嘴想了好久,終於還是一聲長歎,點了點頭。

  要說這船上第二愁苦的就是展昭的兩個嫂嫂了,原本一個出身顯貴的趙碧嘉她們兩個都已經敵不過了,現在又是公主……就算不住在一起,哪兒還有她們兩個的活路。

  再者……這麼去汴梁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沒有明旨,如果不是金陵府尹陪著一起來的,這分明就是綁架啊……什麼叫做要娶公主?又不肯發明旨,這分明就是……

  「聽說陛下已經有兩個到了年紀的公主了?」心眼多的二嫂問了一句。

  大嫂一震,「這可不行,這萬一——我們可都是小門小戶的,卷在兩個公主裡頭哪兒還有活路?」

  她轉頭看了一眼自己女兒,去年趙碧嘉送的珍珠,已經被她做成了項圈套在了自己姑娘脖子上,「其實要我說趙姑娘這樣的就挺好,再往上……總覺得有點害怕啊。」

  妯娌兩個一合計,打著什麼孩子要忌口,婆婆飲食要爛軟等等關懷的旗號,往廚房去了。

  只是雖然有了藉口,但是兩人依舊是小心翼翼的,一路走來竟然也沒叫人發現。

  「原先就聽說鎮國公主跟開封府走的近,沒想是為了展護衛。」廚房裡頭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笑眯眯的似乎很是開心。

  妯娌兩個對視一眼,心思都是一樣的,乾脆站在這裡聽聽她們說什麼。

  屋裡傳來一陣菜下油鍋的聲音,劈裡啪啦的聽不見說話聲音了。

  「出來的時候我還見了慶國公主呢,跟展護衛站在一起真跟一對兒璧人似的,般配極了。」

  妯娌兩個又是對視一眼,震驚的無以復加,兩雙手緊緊拉在一起,走了出來,「我說什麼!」

  「完了!小叔子這是讓兩個公主看上了!」

  兩人嚇得一臉蒼白,哆嗦著幾乎都要掉眼淚了,相互攙扶的一起到了展母屋裡。

  「不好了!」二嫂也顧不得許多,撇開有時候顛三倒四抓不住重點的大嫂,直接奔到了展母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兩個方才聽見了,說是宮裡兩個公主都看上小叔子了,這都快要打起來了!」

  展母一驚,轉臉去看大兒媳婦,只見她點了點頭,眼中還含著淚,「的確是兩個公主,都看上小叔子了。」

  「什麼!」

  屋裡忽然響起一聲厲喝來,屏風後頭轉出來三個人,正是展父還有展昭兩個大哥,展父一臉的憤怒,兩位大哥稍稍強一點,臉上還緊緊限於震驚的地步。

  「我找他們去!」展父憤怒極了,當下就想出門。

  展母急忙將人拉住,二嫂一個情急之下跪在了地上。

  「父親,您可想想我們這一大家子人吧,千萬不能跟皇帝對著幹啊……」她一邊啜泣一邊道:「我估摸著,這次偷偷摸摸的讓我們前去,興許就是要勸一勸小叔子的,況且他們這一路上對我們也算是客氣,事情總還是有回轉的餘地的。」

  聽見這番話,展父不能說是消氣了,但是至少沒有剛才憤怒了,他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拍桌子,「他可真行!我聽聞陛下一共就三個公主,他跟兩個都糾纏不清!」

  展家兄弟兩個對視一眼,除了震驚,居然都在對方眼神裡頭看見了一點點羡慕,小弟這是……天賦過人啊!

  「你起來!」展父一聲喝,二嫂站了起來,立在一邊默默的擦起來眼淚了。

  展父環視一圈,「所以現在問題……他究竟是想娶哪一個。」

  展母不知道怎麼想的,來了一句,「我覺得一開始的趙姑娘挺好的,我喜歡趙姑娘。」

  展父冷笑了一聲,「趙姑娘?趙姑娘能爭得過公主?他去年回去京城就一點消息都沒有了,你想想,若是真有心思成親,怎麼會拖到現在?」

  「昭兒還來信說趙姑娘的爹很喜歡我做的醉蟹呢?怎麼就不行了。」展母這會也有點氣兒不太順,不由得搶白了一句,「再說還有包大人呢,他做的媒,難道就一點都不管了?」

  展父不住的拍桌子,「婦人之見!包大人能大的過皇帝?你也說了,趙姑娘的爹不過是個地主,地主能爭得過皇帝?汴梁城裡的地主不過幾千畝地,這全天下可都是皇帝的!再說趙姑娘一個地主家的女兒,還不是正室所出,她能爭得過公主?」

  展母無話可說了。

  屋裡陷入一陣煩悶的沉默中。

  要說如果不是這兩位嫂嫂自告奮勇去查探消息,事情估計也不會這麼——轉了個彎急轉直下了。

  但是其實也不能全部怪她們.

  想當初展昭來汴梁的時候對皇宮裡頭的事情幾乎也是一無所知,這兩位連常州府都沒出去過的居家婦人又能知道多少呢?

  誰能知道婆子口中的慶國公主跟鎮國公主是一個人呢……就算這一關過了,還有個帶鐲子的趙姑娘和公主競爭呢。現在無非就是多出來一個人罷了……

  反正對展父來說,兩個姑娘爭自己兒子,跟三個姑娘爭自己兒子,本質上一點區別都沒有。以為不管是腳踏兩隻船,還是腳踏三隻船……最後都是翻船的命啊!

  甚至皇帝派來的幾位迎親的官員,用超乎常人的熱情,以及因為沒有聖旨,在關鍵問題上不敢說明白的含含糊糊,都變成了大大的疑點。

  屋裡繼續沉默著,二嫂不知道是處於什麼心態,還是專門想打破這沉默,忽然問了一句,「母親,那鐲子你還有嗎?」

  展母抬眼瞪她,「就一塊玉,打了這麼三個鐲子,多餘什麼都沒有了。」說完又覺得不太過癮,展母加了一句,「要麼你們兩個的拿出來,我去送給公主當見面禮。」

  「那可不行。」很是寶貝這鐲子的大嫂開口了,話說的特別直白,「小叔子找了三個,就得分出去三個鐲子?合著展家的兒媳婦全叫他一個人占了?」

  「呸!」二嫂一聽見大嫂用這種略帶嘲諷的語氣說話,一瞬間切換到了平日裡聊天嘮嗑兒的狀態,「他要當了駙馬可只能娶一個,駙馬可不准納妾!」

  「都給我閉嘴!」展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都出去!我一個人安靜一會!」

  但是不管怎麼憂愁,他們還是一天天的靠近了汴梁,一開始是坐船,後頭便是坐馬車,在七月二十這天早上,展家一行人終於到了汴梁城郊。

  展昭早早就從皇帝那裡的消息,甚至還順路帶了趙碧嘉一起出來,仁宗皇帝是這麼說的。

  「以後就是你公公婆婆了,都是一家人,又是小輩,也該出去迎一迎。」

  趙碧嘉當然沒有什麼異議了,她還想著去年那罐子醉蟹呢,她出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並沒有吃多少,幾乎是全進了她皇帝爹肚子裡。

  雖然今年早了點,但是小毛蟹也是蟹啊,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帶上一點。

  「你跟你母親說我喜歡吃醉蟹了嗎?」

  展昭點了點頭,臉上越發的憂愁了,可是我母親不知道我要娶你啊……

  被展昭這麼一搞,趙碧嘉也覺得有點緊張了,兩人手拉著手坐在涼亭裡,靜靜地等待著。

  不多時,視線裡頭終於出現了一隊馬車,外頭又有太監進來稟告道:「來了來了。」

  兩人急忙起身,往外頭去了。

  就看見展父展母兩個相互攙扶著一起走了過來,眼圈還有點紅……只是走近了一看,並不是傷心還有懷念……這眼神激烈到讓夜探皇宮都不曾緊張的展昭有點害怕。

  「你這個不孝子!我當初是怎麼教你的!」展父一巴掌就往展昭頭上來了,只是巴掌拍起來又想起來裡裡外外都是皇帝的人看著,這巴掌中途一拐,就拍到了他肩膀上。

  展昭有點懵……

  展母一直低著頭什麼都不敢看,只是在自己老頭子要打人的時候這才驚慌了起來,他們路上雖然沒商量出來個結果,但是至少有一點共識,就是當著皇帝的人的面,還是要克制一下的,展母抬頭就去拉展父的胳膊。

  但是一抬頭就愣住了,因為她看見展昭身邊站著的那個姑娘,手上戴著的正式去年送出去的鐲子。

  展母一瞬間不知道腦補了多少東西,上前就抓住了趙碧嘉的手,「姑娘!你受委屈了!不管跟什麼公主相比,我最喜歡的還是你!」


第112章 兩個封號

  趙碧嘉還沒欣喜多久,也就是剛剛松了口氣, 心想得慢慢解釋, 就被接展家進京的官員扒了馬甲。

  「公主!」這人恭恭敬敬上來行禮, 還笑眯眯說了一句, 「恭喜公主。」

  要是擱在別的場合, 趙碧嘉肯定就大大方方的回應了, 可是現在……

  她臉上的表情有點抽搐, 看著這……宛如靜止了一般的畫面。

  展父的手還在展昭肩膀上拍著,其實說拍已經有點不恰當了,畢竟卸了力道之後,這姿勢只能說是搭了。

  展母一隻手還維持著出去拉展父的姿勢, 另一手則抓著趙碧嘉的手,就在那聲公主出口的時候, 這時候還微微抽搐了一下, 只是現在……似乎也不動了。

  趙碧嘉餘光掃在展母臉上……這個表情幾乎跟她一樣的僵硬啊。

  剩下的兩個嫂嫂,大嫂手裡牽著孩子, 二嫂懷裡抱著孩子,面面相覷卻又不可置信, 好像眼前發生的這一幕有點超乎想像……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至於展昭的兩個哥哥, 原本還有點看熱鬧的心態,可是現在……皺著眉頭的姿勢幾乎跟展父一模一樣了。

  最重要的是, 在場所有人——包括展昭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了。

  趙碧嘉已經開始想究竟是說「我爹是皇帝」還是「我能解釋」,哪個死得更快一點了。

  展母抓著她的手有點用力,但是不過瞬息之間, 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急忙鬆開手,以一個跟她這個年紀完全不相配的矯健身姿,朝後退了兩步,看著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兒子,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展昭嘴張了又張,眼神跟趙碧嘉交換了又交換,最終說出來的只有一句,還是皺著眉頭說的,「這……說來話長了,要說一開始……其實就是個誤會。」

  趙碧嘉覺得那個「說來話長」還有「誤會」這兩個詞兒聽著似乎有點心酸……

  隨行的官員是完全不理解這中間種種的血雨腥風,上前一步正要說話,沒想被兩聲咳嗽打斷了。

  楊和安冷著一張臉上來,用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眼神鄙視了展昭,道:「天氣炎熱,這裡地處交通要道,很快就有運糧的車隊過來,先進城再說。」

  「楊總管。」隨行的官員上來打了個招呼,得了楊和安一個略帶矜持的點頭。

  沉默既然已經被打破了,自然就沒有方才那種空無一切的窒息感了,趙碧嘉松了口氣,遞給楊和安一個贊許的眼神,又看了展昭一眼,抬腳出去了。

  她這絕對不是逃避!她這是要想想一會怎麼解釋的好!

  展母跟展父兩個交換了一個「我可能是在做夢」的眼神,在丫鬟的攙扶下也往外頭去了。

  對了……方才那個楊總管不是前頭陪著趙姑娘寸步不離的年輕小夥兒?原來是個太監。

  是個太監就放心了……一點都不放心!

  展母一言不發,腦海裡迴響的只有一句話。

  我爹是地主。

  我爹是地主。

  我爹是地主。

  ……大地主啊!

  看見兩個長輩也都走了,展家剩下來的人也都一一跟著出去,被母親牽著手,看了一場默劇的展小霞終於忍不住了,問出來一個展家一大家子想了許久,都沒敢問出來的話。

  「小叔要娶公主了?」

  互相攙扶著的兩個老人一個踉蹌,腳步越發的蹣跚,背影越發的蕭瑟了。

  趙碧嘉跟展昭兩個上了頭一輛馬車,默默無言了好久,趙碧嘉忽然道:「這路……不太對啊?」

  前頭坐在車轅上的楊和安回頭道:「是我吩咐的,直接去公主府。」

  啊?趙碧嘉有點疑惑,一下子沒明白他想說什麼。

  楊和安隱晦的看了一眼展昭,沒有解答公主的疑惑,反而說了看似不太相關的事情,「兩位老人在後頭第一輛馬車上,剩下都是兩人一座馬車,都已經吩咐好了,直接先去公主府看看。」

  趙碧嘉還是沒明白過來,楊和安道:「先去公主府,省得再多解釋了。」

  趙碧嘉歎了口氣,有點愁,事情是怎麼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再說緊緊跟在他們後頭的展父跟展母,兩人的手還拉在一起。「這麼大的馬車,就坐了我們兩個。」展母一邊搖頭一邊歎氣。

  當然她最想問的還是這奇怪,詭異的婚事,比方……趙碧嘉究竟是哪個公主?要說雖然其實也不太能接受她是公主,但是跟另一個還沒見過面的公主,明顯是這個已經收了他們家鐲子的公主更加的和藹可親一點,她……應該不會爭不過吧。

  只是這心裡的念頭雜亂的很,又像是全部堵在了出口,擠得一個都沒出來,所以展母最後問出來的,反而是不相干的話。

  但是就這不相干的話,也叫展父大動肝火。

  「這都叫什麼事兒?」展父瞥了她一眼,「你以為這是體貼我們來著?方才我上馬車的時候裝作腿腳不靈便看了許久,咱們兩個一輛馬車,兩個兒子一輛馬車,兩個兒媳婦一輛馬車。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不叫我們串口供!」

  展母拍了他一下,「什麼叫串口供?我們又不是犯人,況且這事兒有什麼好串——」

  最後半句話沒說完,展母忽然想起來她方才的猜測,該不會是……她皺了皺眉頭,這是不想讓他們實現商量好支持哪個公主?

  展母忽然也不說話了。

  她想著後頭兩輛馬車上的家人。

  兩個兒媳婦……也不能說沒見識,但是到了汴梁又牽扯的皇帝家裡,那就只能用見識有限四個字兒來形容了,況且她們兩個本來就喜歡胡思亂想的,這就……

  還有兩個兒子,雖然沒怎麼說,但是展母也能看出來,他們兩個雖然也有擔憂,但是更多的卻是對小兒子的羡慕,當然這羡慕沒什麼惡意罷了。

  唉……展母歎了口氣,「他那張臉可真是……就是這麼個性子都能有姑娘看上!」

  「還不止一個!」展父火上澆油又來了一句。

  馬車噠噠噠的一邊響一邊繼續朝前走著,兩位妯娌小心將簾子掀開一角看著外頭的景色。

  「汴梁真是……不一樣的繁華。」

  兩人看著周圍從小村落到了進城之後的繁華,路邊從沿街叫賣的小商販變成了三五一隊巡邏的士兵,兩邊的房屋從商鋪酒樓當鋪變成了高門大院,兩扇的小門變成了三扇甚至五扇朱紅釘著銅釘的大門……

  「公主府到了!」

  「開正門!」

  前頭第一輛車上傳來的聲音讓兩人都有點心驚,二嫂看見正門五扇的朱紅大門一扇扇被打開,馬車似乎又動了起來。

  她慌忙將簾子放了下來,沒看見大門上頭的牌匾,也錯過了最後一個得知真相的機會。

  慶國鎮國公主府。

  馬車一路到了正屋前的空地才停了下來,趙碧嘉扶著展昭的手下了馬車,看見這公主府的佈置立即就松了口氣,覺得楊和安真是出了個好主意。

  今天已經是七月二十了,婚期定在八月初三,現在公主府裡已經幾乎全部都是紅色的妝點,大紅的燈籠,連院落裡的樹,花盆等等,要麼系上了紅綢,要麼乾脆就是鴛鴦戲水等等預示著新婚燕爾的圖案。

  話說看見這個……看見他們馬上就要成為一家人了,興許就沒那麼震驚了吧。

  不過……趙碧嘉回頭看了看已經下了馬車的展老爺子和展老太太,兩人的臉色似乎還不是太好,看著她的眼神……似乎也不太對。

  「都進來坐。」趙碧嘉看看外頭的大太陽,「裡頭用了冰,涼涼快快的。」說完又推了展昭一下。

  展昭上去扶著他爹娘了。

  展家幾個人的確也是被這公主府的陣勢給嚇到了,也正如趙碧嘉所想,有些事情不用解釋了。

  而且展母看見了這裝飾也知道是要成婚的打扮,但是她現在可以說是剛從三個姑娘跟她兒子糾纏不清,進步成了兩個公主爭她兒子不分上下,可是看了這府裡的裝飾,明顯是這位勝利了,千言萬語在她心中化成了一句話:這公主可真夠厲害的。

  不過這樣也好,展母松了口氣,給展父去了個眼神,眼下不用咱們兩個操心了,只用娶一個公主了!!!你也老老實實的別多說什麼!我們全當不知道這事兒!

  展母是放心了,甚至兩個妯娌也看出來這是趙姑娘——不對,是這位公主勝出了,手上的鐲子也不用送出去了,這公主本來就有嘛,哈哈哈。

  展母率先坐了下來,沖著趙碧嘉一笑。

  趙碧嘉得意的看了展昭一眼。

  兩位妯娌也沖她笑了笑,站在自己婆母身後了。

  展昭的兩個哥哥看了一眼自己幼弟,雖然有點沒看成好戲的遺憾,但是畢竟居家過日子還是平靜點好,只是父親還沒坐下來,他們也只能幹站著。

  「你站到那兒幹嘛?」展母不住的拉自家老頭子,「直愣愣的戳在那兒站著,看著人頭暈,趕緊坐下來說話。」

  展父長歎了一口氣,終於卸了力道坐了下來,只是心中難免不快,半垂著頭一言不發。

  展昭終於也松了口氣,這一關算是過了?不過總覺得自己似乎好像忘記了什麼。

  「您嘗嘗這酸梅湯。」趙碧嘉笑眯眯道:「可好喝了,又解暑,一直在進水裡頭泡著,若是嫌不痛快還有冰,吩咐一聲就是。」

  展母笑眯眯的喝了酸梅湯,想著既然要當一家人了,還是要把話說清楚的。

  「前頭……倒是讓我們白擔心了,這都一年了啊。」

  雖然展母本來是想說「你騙的我們好慘」,可是這句話出現在腦袋裡之後她就覺得不太妥當,畢竟這個是公主,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況且除了這個,展母一瞬間似乎覺得好像找不出來她哪一句話騙人了……

  趙碧嘉聽明白了展母的意思,有點害羞道:「前頭出門,我父皇不叫我暴露身份來著。」

  反正爹就是用來坑的,再說也沒人敢去問啊。

  聽見父皇兒子,兩位嫂嫂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下是實打實的公主了!展母側頭瞪了她們一眼,兩人站得愈發的直了。

  趙碧嘉沖她們笑了笑,很是甜美道:「不如叫兩位嫂嫂也坐下來歇歇?」她看見宮女端著東西過來,笑道:「這是宮裡常做的乳酪小點心,我特意吩咐的,我弟弟特別愛吃。」

  展母看了兩個孩子有點期盼的眼神,點了點頭。

  兩位嫂嫂尋了下首坐下,宮女將東西放在桌上打開一看,不大的小瓷盅裡有大概一半多雪白白的,看著比雞蛋羹更加細嫩的東西,聞著還有香甜的奶味兒。

  大嫂舀了一勺子想喂給女兒,只是勺子出去就愣住了——

  「……我弟弟特別愛吃……」

  這不就是太子?

  展母看著趙碧嘉笑眯眯的樣子,跟第一次見面並沒有什麼兩樣,不由得歎了一聲,「你可真不像是個公主。」

  趙碧嘉恍惚間覺得這話似乎在哪兒聽過,只是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了,她笑了笑,沒有作答。

  還帶著人,準備了飲食等物,等在展昭新買的宅子裡的白玉堂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展昭去接他父母了,可是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回來,路上怕不是被什麼耽誤了吧?

  眼看著氣氛已經緩和下來,雖然展父還是不說話,可是有展母在前頭說著,還有兩個童言無忌的孩子,似乎……應該就能這麼算是過去了吧。

  可是正當展昭放鬆下來,端起酸梅湯一口還沒咽下去呢,就聽見展父大吼一聲,「展昭!」

  趙碧嘉被嚇了一跳,展昭放下手裡的茶杯,起身問道:「父親有何吩咐!」

  「成家立業,這兩條家裡雖然一個都沒幫上你,這是——」展父深吸了一口氣,「但是!」他抿了抿嘴,「成親以前的事情就不說了,以後你好好的過日子,不安分的念頭一個都不能起!」

  展昭楞了一下,雖然不太明白他父親這是說的哪一出,不過還是從善如流點了點頭,「父親教訓的是。」

  趙碧嘉有點雲裡霧裡的,這話……聽著怎麼像是他以前幹過什麼似的?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視線在展家人中間搖擺不定。

  展母有點心虛,想著他們幾個前頭在兩個公主中間搖擺不定,不由得躲開了趙碧嘉的視線,展家兩個嫂嫂也躲開了。

  趙碧嘉眯起眼睛,看著展昭不說話了。

  展昭忽然覺得一陣刺骨的寒冷從腳底板一直竄到了天靈蓋,他皺起眉頭問了一句,「父親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展父歎了口氣,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卻分外的嚴厲,「你還敢不承認不成?這一路上……」我們都聽說了,「公主為你爭風——」吃醋兩個字兒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去年你便帶了這位姑娘回家!」展父情急之下還是用姑娘這兩個他們一直指代趙碧嘉的詞兒,「到現在婚事才算是定了下來,中間這出了什麼事兒還用我明說!還真以為我不知道!」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這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中間又出事兒了?

  展父轉向趙碧嘉,「我這個兒子,從小便是……很討姑娘們喜歡,只是現在既然已經要同公主成親了,您放心,若是他將來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我收拾他!」

  展母在一邊聽著,心想公主去年便去了他們家裡,可是這婚事今年才定下來,中間可不是因為有了變故嗎?當下點了點頭,只是又替自己兒子解釋一句,道:「有些事其實也不能怪他,他自小就是個悶葫蘆,我想應該不是他主動的。」

  趙碧嘉嗖的一下站起身來,瞪著展昭道:「有什麼事兒……是你父母知道我不知道的?哪個姑娘?嗯?」

  展昭看著這急轉直下的局面一籌莫展,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就是想解釋也不知道從哪兒解釋好。

  「哪有什麼姑娘!」展昭道:「這又是從何說起。」

  站在展母背後的二嫂還不怕死的解釋了一句,「不是姑娘,是公主,還有個公主也喜歡他。」

  趙碧嘉瞪圓了眼睛,一巴掌就拍上桌子了,「明懿?!」

  二嫂點了點頭。

  「不可能!」趙碧嘉原地急走了兩步,口裡喃喃自語起來。

  展昭覺得這事兒透著蹊蹺,看了展母一眼,問道:「這都是哪兒聽來的消息?」

  看見趙碧嘉生氣了,展母也有點擔心,更何況看趙姑娘這架勢,分明就是一點都不知情……

  展母拉著展昭就想去一邊說話,沒想被楊和安攔住了,「沒什麼事兒是公主不能知道的。」他聲音裡含著淡淡的告誡,卻是為了展昭好。

  展昭領了這份心意,道:「母親請說。」

  展母一咬牙,將這一路上的詭異地方一一都說了,「要不是在兩個公主中間搖擺不定,怎麼會沒有明旨就叫了我們過來?再說船上的人都說了,兩個公主跟你交情都不淺!」

  趙碧嘉冷笑了一聲,也插進來一句話,「是哪個公主,我倒是想看看誰敢跟我爭駙馬!」

  展昭看著展母,展母視線往二嫂身上去了。

  二嫂情急之下忙道:「真的是兩個公主!船上的廚娘說了,一個跟開封府走的近,一個跟小叔子站在跟一對兒璧人似的。」說完她又去看大嫂。

  大嫂咬著牙,猶猶豫豫道:「是兩個封號……依稀……仿佛記得是什麼國公主來著?」

  這下屋裡最著急的人可就成了展昭了,「國公主?鎮國公主?慶國公主?」

  這兩個名字一說出來,大嫂跟二嫂止不住的點頭,二嫂急忙道:「就是鎮國公主跟慶國公主!廚娘說這兩個公主搶小叔子都快打起來了!」

  展昭總算是松了口氣,原本緊緊抿起來的嘴不僅僅是松了開來,還微微翹了起來,坐下喝了一大杯的酸梅湯。

  趙碧嘉笑了兩聲,「沒事兒。」

  展母倒是急了,這公主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啊。

  楊和安上前一步,淡淡一笑道:「您幾位進來的時候就沒看看府上的牌匾?」

  幾人不明就裡……展父鬼使神差般想到一種可能,看著趙碧嘉不可置信又帶著試探叫了一聲,「鎮國公主?」

  趙碧嘉點了點頭。

  展母同樣是電光一閃,幾乎是跟展父前後腳問了出來,「慶國公主?」

  趙碧嘉又點了點頭。

  「所以你一個公主為什麼要有兩個封號?」

  趙碧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全憑著本能說了一句,「我爹喜歡唄……將來興許還有第三個封號呢。」

  很好,這個理由無懈可擊,也一點反駁的地方都沒有!


第113章 沒有當事人的表白

  所有人——除了展昭還有趙碧嘉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覷,相互交換著視線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展父咳嗽了一聲, 道:「那為什麼沒有旨意?」

  「的確是沒有發明旨啊。」

  「父皇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他們對我們——」特別好, 這個理由展父自己也覺得說不出口, 什麼時候對人好也成了懷疑的原因了?

  他重重歎了口氣, 視線落在自己兩個兒媳身上, 「你們這都是聽的什麼事兒啊!」

  趙碧嘉忽然站起身來, 道:「這一個月你們怕是都沒怎麼走動過了, 不如我先帶著兩個小的去花園逛逛?」

  展母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又對兩個兒媳道:「你們也跟著一塊去,看看孩子。」

  趙碧嘉給展昭丟了個眼神, 反正她騙——誤導的事兒就算是過去了,剩下的叫展昭好好解釋吧, 橫豎都是一家人, 要打起來也方便。

  趙碧嘉身邊跟著楊和安,退後半步則是展昭的兩個嫂嫂還有侄子侄女兒, 幾人往花園子去了。

  正屋出來沿著抄手遊廊一路往東,再過去一個垂花門就是花園, 雖然現在這天氣正是酷夏, 日頭也漸漸升了起來,很是炎熱, 但是這抄手遊廊不知道是用什麼東西做的,走在裡頭竟是覺得有陣陣陰涼襲來,都不怎麼覺得熱了。

  「這還是自打園子建好了, 我第一次來呢。」趙碧嘉偏頭笑眯眯的沖兩人笑了笑。

  當然得到兩個孩子很是真誠的回應,以及兩位嫂嫂略顯驚恐的笑容。

  趙碧嘉沿著石板鋪就的小路一路往裡頭走,說起來原本這小路是要用什麼鵝卵石鋪的,說是風雅,只是她看了設計圖之後給拒絕了,鵝卵石走上去太硌了,倒不如這青石板舒服。

  公主府的花園裡自然是有水的,趙碧嘉指了指前頭的小河,笑眯眯道:「看,我說我家裡有水吧。」

  兩個嫂嫂對視了一眼,還能怎麼說呢?全天下的水都是你家的。

  「宮裡還有條金水河呢,我宮裡的住處就在金水河旁邊,回頭有空帶你們去。」

  兩個嫂嫂又是略顯傷痛的對視一眼,當年懵懂無知的時候……說了多少話啊……

  別說二嫂了,就連一直被人說是直腸子一根筋的大嫂都生出了不少的悔意。

  只是她不知道忽然怎麼開竅了,忽然覺得公主家裡的確是什麼都不缺,但是她們家裡缺駙馬啊。

  這麼一安慰自己,大嫂不僅不緊張了,居然還有點驕傲,沖趙碧嘉笑了笑道:「若是能進一次宮看看,那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聞言趙碧嘉也愣了愣,笑道:「總是有機會的,我父皇說要留你們過了中秋呢,到時候宮裡肯定會賜宴的。」

  眼見大嫂已經跟公主搭上話了,二嫂看著眼熱,可是說真的……她有點心虛,這裡頭天大的誤會……她搞出來不少啊。

  不過大嫂這模樣……難道以前那麼木訥都是裝的?

  二嫂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再說屋裡,自打公主跟著兩位兒媳婦走了,剩下的可都是姓展的了,說話自然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兒!」展老爺子一臉的……氣憤,無辜,無奈,心有餘力不足,還有不能發洩出來的怒火,全都憋在了臉上。

  他看了看展昭這個最出息,也最叫人不省心的兒子,「我前頭是怎麼教你的,打小我就跟你說——」

  說到一半展父也忽然住嘴了,這事兒還真尼瑪不能怪自己兒子啊!

  三個姑娘其實是一個啊!他們擔了一個月的心還真都是白操心啊!

  「你說陛下沒事兒給公主封那麼多封號做什麼!他自己記得住嗎!」

  千言萬語最後全都化成了委屈,展父除了說這一句話,再也沒別的法子了。

  展母卻不小心笑了出來,她起身將自家老頭子拉在椅子上坐下,「這不挺好的,一點事兒沒有,」深吸一口氣,她又道:「我兒子要娶公主了——」

  等一下……

  「去年那罎子醉蟹……」

  展昭點了點頭,「據說一大半都進了陛下的肚子裡。」

  展母一邊笑一邊點頭,「等今年回去了,我再給你做!我這手藝也能跟禦廚比了!」

  只是聽見自家母親這話,展昭忽然抖了抖,說起來……如果陛下再吃到那個醉蟹,他們是不是就暴露了?

  想到這兒展昭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太醫說陛下……年紀大了要保養身體,不能用太多酒了。」

  展母有點遺憾,「真是可惜,不過還是陛下的身子要緊。」說著她掃了展昭一眼,「你別那麼緊張,我知道的,你爹年紀也不小了,大夫也常說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的。」

  展昭默默的松了口氣。

  展母忽然有點好奇,問道:「說起來……你跟公主究竟是什麼認得的?」

  「這個啊……」展昭唏噓起來,「說起來話長啊。」

  想起來他跟公主的相識,當年是誤會,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小甜蜜呢,縱是展昭也不由得微微紅了臉,道:「在耀武樓前頭見了第一面。」

  展母嘴角止不住的上揚,他大哥展耀有點好奇,想起公主說他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穿的是男裝。

  「說起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這些年一人闖蕩江湖,怎麼會連女扮男裝都認不出來呢?」

  說到這個展昭也是一臉的憤慨,誰能想到陛下跟包大人練手挖坑給他跳呢。

  展母看見他臉上那個表情就知道他被人騙了,當下笑道:「咳,你還不知道你弟弟了,他最心誠的一個人了。」

  展昭松了口氣,又聽見二哥問道:「那你後來又怎麼知道公主是女的?」

  展昭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

  這個態度有問題啊,展母笑眯眯的看著說去催一催點心茶水的小兒子,得意的給自己老頭子使了個眼色,心想回頭我問公主去!

  展昭借著這機會出去吹了點熱風,勉強算是冷靜下來了,只是回到屋裡看見自家父母兄弟四雙一共八隻眼睛都落在他身上……以及他空蕩蕩的雙手上,不免還是有點萎……

  「公主特別好的一個人。」展昭就算有點窘迫,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善良,熱心,人長得好,性子更好,從來不仗勢欺人……」

  展母聽著自己一項成熟的兒子嘴裡吧嗒吧嗒的說出來這麼多人誇人的話,還是個姑娘,不由得呆住了。

  尤其是聽見展昭用「共度餘生,白頭到老」做了結束,展母也不由得有點紅了眼圈,「能找到這麼個人,是你的福氣啊。」

  展父心裡那跟筋兒還沒扭過來,聞言抬頭潑了盆冷水,「你當他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這是先拿我們練習來著,你問問他可曾跟公主說過?」

  展昭已經平靜下來的臉又有點變了顏色,還鄭重其事道:「公主的確是個好人。」

  展母見了只想笑,伸手招呼兒子過來,「你再說一遍?我看看還有哪兒能改改?而且你當著公主的面可不能說公主是個好人,這她聽了肯定——」只是看兒子有點想飛出去的架勢,她急忙又改口了。

  「挺好的,你怎麼想就怎麼跟公主說,她一定都喜歡的。」

  趙碧嘉帶著未來的兩位妯娌已經逛了小半個花園了,正想說要麼回去吧,就見外頭急匆匆跑進來一個太監,道:「公主,外頭來了消息,說是陛下宣駙馬的父母進宮用膳。」

  好,這下什麼都不用做了。

  幾人又急急忙忙回去,展父展母兩個稍稍梳洗一下,坐著馬車又往宮裡去了。

  展昭跟趙碧嘉兩個依舊坐在前頭的馬車裡頭,挨得不遠不近。

  遠到兩人的身上沒有一處貼著,近到一伸手就能將人摟在懷裡。

  「說起來……你怎麼不騎馬了?」趙碧嘉不知道怎麼忽然想起這事兒來了,「原先我可喜歡看你騎馬了,」她有點羞澀,「穿著紅衣裳……我坐在馬車裡頭,看見你就覺得——」每天都出嫁。

  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想離你近一點。」

  趙碧嘉整個人哄的一聲著了起來,展昭話雖不多,每一句都是大殺器啊!

  趙碧嘉覺得胸口都有點悶了,她小心的深吸了一口氣,伸了手出去,小心翼翼沿著座椅劃了過去,指頭輕輕觸了觸展昭的手背。

  然後就被抓住了。

  「若是公主想看我騎馬,以後我們有機會一起騎馬。」

  一起騎馬?

  不不不,考慮到展昭已經將手環在了她腰上,趙碧嘉覺得自己說的騎馬跟展昭說的騎馬似乎不是一個活動……

  「還要進宮呢。」趙碧嘉低著頭不敢動,只能用皇帝爹當擋箭牌了。

  耳邊似乎傳來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皇宮是趙碧嘉最熟的地方,可是正因為熟,看見宮門口等著的吳成業,笑眯眯的同她行禮,還問道:「這兩位便是展駙馬的父母了?陛下跟娘娘等著你們呢,請隨我來。」

  趙碧嘉一下子臉紅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問出這種問題的,「不用我陪著吧。」問完就覺得自己似乎丟了個打臉。

  吳成業還是笑眯眯的樣子,「陛下說了,今兒就不同公主一起用餐了。」

  眼見幾人就這麼走了,趙碧嘉總算是抬起頭來,看著展昭道:「走!去我宮裡吃飯,說起來這還是你第二次白天去我宮裡吧。」

  跟在兩人後頭一直默默無聞的楊和安忽然皺了皺眉頭。

  第二次去公主宮裡他明白是什麼意思,前頭公主又一次差點暈在御花園裡,就是展昭送她回去了,可是白天是什麼鬼……展昭夜探過皇宮?

  半夜摸進去公主屋裡過?

  楊和安眯起了眼睛,有點惡狠狠的瞪著展昭的背影,雖然還有十三天就要成親了,可是……楊和安決定這兩天守在公主屋外,還有十三天呢!

  展昭隨著趙碧嘉進了她宮裡,說起來第一次進來急匆匆的什麼都沒看,至於第二次,想起來就覺得……雖然是這輩子最最不循規蹈矩的一次,不過還真是有點過癮。

  趙碧嘉一回宮就有人來傳了消息過來,再者又有陛下的吩咐,因此兩人洗了手出來,這飯菜已經擺上了。

  「別說還真有點餓。」趙碧嘉坐了下來,又對展昭一笑,「你嘗嘗宮裡的手藝。」

  展昭點點頭,第一筷子夾在了公主碗裡。

  只是正當趙碧嘉抬頭沖他笑表示感謝的時候,展昭忽然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

  「總覺得好像忘了點什麼?」展昭不是很肯定道。

  「你不用擔心,再說還有我母妃在呢,先吃完飯再說?」

  展昭也沖著她微微一笑,趙碧嘉慌忙低下頭去,說真的,她到現在還都沒習慣這種能膩死人的笑容,「以後不許在外頭笑了。」

  展昭一愣,忽然又聽見她說,「不行,你要是冷著臉出去,該有人覺得我們不好了。」

  「我跟你一起出去的時候才笑。」說完他居然還親身示範了怎麼笑。

  趙碧嘉又覺得快要吸不上來氣了。

  白玉堂帶著幾個手下,還在展昭的新宅子裡,看著隔壁酒樓送來的一桌飯菜,除了發呆還是發呆。

  離他最近一人小心問了一句,「您看都這個點了,飯菜都要涼了,不如我們先吃?回頭再叫?」

  展父展母兩個已經跟著吳成業到了張貴妃宮裡,今天的午膳就擺在這裡。

  展母一路上越來越緊張,怎麼說呢……去年公主跟著自家兒子走了之後,兩個兒媳婦很是不正常了一段時間,在她的再三逼問下,兩人還是說了實話。

  什麼這位趙姑娘的生母是個大大的能人,什麼逼走兩個正室,生了家裡唯一的兒子,當時展母由於對趙碧嘉印象太好,對這些事情沒怎麼放在心上,又覺得肯定是這兩個兒媳婦嚇唬人家,結果反而被別人給嚇到了。

  但是今天走在這裡,去年聽見的這番話不由自主的又浮現在她腦海裡了,而且伴著自家兒子的一句解說,越來越清晰。

  「公主從來不騙人。」自家兒子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有點驕傲還有點無奈。

  驕傲是怎麼來的展母不知道,無奈她是徹徹底底領會了。

  生母=張貴妃

  逼走兩個正室=一個皇后被廢了,另一個……聽說也不怎招皇帝喜歡

  生了家裡唯一的兒子=太子

  她還真的一句謊話都沒有,而且什麼都敢說啊!

  展母不由得升起了淡淡的憂傷,忽然間又想起來公主那句「我爹是地主來」。

  話說陛下知道他家閨女在外頭這麼埋汰他嗎……

  展母一個踉蹌,幸好被展父扶住了。

  有點擔心啊……展母看著雖然已經知道了一切都是誤會,但是明顯還有悶氣沒發出來的展父,再怎麼樣也得打起精神來,心裡不住的安慰自己:陛下喜歡吃我做的醉蟹,陛下喜歡吃我做的醉蟹。

  總算是好了一點,臉上又能笑了。

  幾人進了屋子,就見一對……看起來其實跟其他的父母沒什麼兩樣的人站了起來。

  展父展母兩個急忙上去行禮,就聽見張貴妃柔聲道:「快別客氣了。」

  話音沒落下,就有宮女上來扶著他們,帶他們坐了下來。

  一張不大不小的小圓桌,圍著坐了四個人。

  展母小心抬頭看了一眼喜歡吃她做的醉蟹的皇帝,面相看著很有福氣,臉上似乎是有點白……唉,展母歎了口氣,心想不能提起來醉蟹,省得他聽見心裡不太舒服。

  張貴妃吩咐上菜,又問兩人有沒有什麼忌口的。

  展母借著回話的功夫又看了一眼張貴妃,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保養極好,一點都看不出來女兒都要出嫁了。

  不多時飯菜上來,倒也免去了說話的緊張,只是展母看見仁宗皇帝一連喝了三杯酒,張口就是,「您少喝些酒,省得兒女們操心牽掛。」

  仁宗一愣,笑了兩聲將酒杯放下,看著有點惶恐的展母,「許是碧嘉跟你說的?」他把杯子稍稍推遠了些。

  展母松了口。

  有這麼一個開端,後頭的話就好聊多了,再說還有個張貴妃呢,什麼話都能說兩句,一時間這飯吃的倒也很是舒服。

  況且皇帝這麼和藹可親,是個人都覺得幸福啊。

  酒過三巡,飯菜也用了一大半,仁宗笑道:「說起來這親事還是朕做的媒。」

  展母先一邊應了一邊笑,「能娶到公主是我們家兒子的福氣。」

  展老爺子也接了一句,「天大的福氣。」

  只是兩人說完又對視一眼,不是說是包大人做的媒?

  糟了,忘了給包大人的豬腳了!

  仁宗沒發現這下頭的波濤洶湧,一邊歎息一邊道:「也就是去年冬天的事兒,展昭功夫好,人也忠誠,我便將他派去給碧嘉做了侍衛,沒想著一來二去的,過完年他們兩個就——」

  仁宗自己先笑了,「說起來是朕的眼光好啊。」

  展父跟展母驚呆了。

  聽他們兒子方才的自白,要說跟公主勾搭——兩情相悅,怕是去年秋天的事兒了……

  而且肯定是秋天之前,畢竟他們是秋天來的展家,那個時候鐲子可就帶在公主手腕上了。

  展父不可置信的看著仁宗,卻被仁宗身邊的張貴妃吸引到了注意力。

  張貴妃抿著嘴,輕輕搖了搖頭,那雙眼睛還有臉上的表情,做的口型,說的分明就只有一個意思。

  不能告訴陛下!

  展父猛然間低頭,灌了兩杯酒忽然就釋懷了。

  跟這位皇帝的遭遇相比,他兒子居然顯得很貼心呢……再者也是他家裡添丁進口,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只是他轉頭一看,展母似乎也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一般,連著兩杯酒下肚了。

  展母掃了一眼展母,悄無聲息歎了口氣。

  她方才互相想起來自家兒子說的什麼陛下身子不宜飲酒……

  這都是藉口!這都是套路!

  他來汴梁學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展母:馬上要做慶國鎮國公主的婆婆了。

  展父:馬上要做慶國鎮國公主的公公了。

  展家兄弟兩個:馬上要做慶國鎮國公主的哥哥了。

  大嫂二嫂對視一眼,電光四濺之後有了結果。

  大嫂:我是鎮國公主的嫂嫂。

  二嫂:我是慶國公主的嫂嫂。

  展母欣慰:辛虧公主有兩個封號,不然又要打起來了╭(╯^╰)╮


第114章 成婚

  隨著展家老兩口到了汴梁,可以說公主的婚事到了最後一個階段了。

  張貴妃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火急火燎的再給她收拾一遍嫁妝, 連一向放在手裡怕飛了, 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太子都顧不上了。

  對此趙暄很是不滿, 「姐姐就在汴梁, 公主府距離皇宮的距離怕是比昭晴殿到禦書房的距離都要近, 若是少了什麼再送去便是了, 您這麼著急做什麼?」

  「看著頭都暈了。」

  「這可是成婚!」張貴妃道:「頭一次成婚, 一點點都不能馬虎。」雖然因為朝廷並不禁止公主改嫁,張貴妃用了頭一次成婚這個詞兒,只是說出來又覺得不太吉利。

  「呸呸呸!」她還在自己臉上扇了一下,「就結這一次婚!」

  「說起來你怎麼不去禦書房了?你父皇不管你了?」張貴妃一想到這個, 又是一臉的愁容,「你們兩個怎麼一個個的都不叫人省心呢。」

  趙暄白了她一眼, 慢吞吞的起身, 「父皇正跟禮部的人商量姐姐出嫁的事情,外頭又來了幾個準備觀禮的皇叔, 我看著煩。」

  「那你去御花園逛逛?」張貴妃道:「我這兒給你姐姐收拾嫁妝呢。」

  趙暄一臉的「孤是太子,你們這是怠慢孤」的表情出去了。

  只是到了御花園, 就看見了黏在一起的姐姐還有展昭, 趙暄白了一眼,又是一臉「孤還年少, 不能看這些東西」的表情回到自己宮裡了。

  「明天我就不進宮了。」展昭道。

  離婚期不過三天時間,趙碧嘉整個人都飛揚了起來,嘴角不住的上翹, 止都止不住。

  當然展昭也是一樣,他雖然已經成了駙馬都尉還有近軍右將軍,不過現在還是在開封府供職,而且還是每天早上護送著包大人進宮。

  但是!因為臉上止不住的笑容有點太過勾人,他現在跟包大人一起坐轎子了……

  趙碧嘉嗯了一聲,「那你大後天進宮嗎?」

  展昭點點頭,「進宮,大後天要來迎娶公主。」

  趙碧嘉笑了一聲,這話題無聊到……能說一輩子都不膩啊。

  展昭似乎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又用一本正經的聲音慢條斯理道:「大大後天也要進宮,陪著公主回娘家。」

  趙碧嘉捂住了臉,因為它紅的快要燒著了。

  這三天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等到趙碧嘉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她已經是一聲紅嫁衣,坐在鏡子前頭梳頭了。

  張貴妃手裡拿著梳子,在她保養極好的一頭秀髮上梳著,嘴裡還不住的念著:「一梳梳到白髮齊眉,二梳梳到子孫滿堂……」

  說了沒兩句,她眼圈就紅了。

  趙碧嘉也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屋子還給我留著啊,我還回來住呢。」

  張貴妃愣了愣,「你都出嫁了……」當然屋子是肯定要留著的,誰敢占她閨女的地方!

  「離得這麼近。」趙碧嘉道:「我怎麼就不能回來住了。」說著她小心低了頭,有點羞澀道:「展昭是侍衛呢,又兼了近軍右將軍,怎麼都是要在宮裡輪值的,等他進宮輪值的時候我就回來住。」

  張貴妃馬上就要醞釀到了極點的離愁別緒,被自己女兒這……有點不太要臉的話沖淡到幾乎跟白開水一個味兒了。

  她有點用力在趙碧嘉背上拍了一下,「真是——不愧是我生的!」

  趙暄沒來由翻了個白眼,當了皇子這麼些年,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理直氣壯攜家帶口的來宮裡輪值的人哦……真是,他歎了口氣,拽了拽張貴妃的袖子,「時辰到了。」

  其實不用他說,張貴妃也能知道,因為外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炮竹聲響,說什麼都聽不見了。

  張貴妃抱了抱趙碧嘉,在她耳邊小聲道:「好好過日子。」

  趙碧嘉也回抱了過去,大聲道:「我天天都回來看您!明天中午記得做三鮮燴,還有酸梅湯別忘了。」

  雖然知道女兒這樣是為了讓自己不要擔心,不過……這眼看著就要出嫁了,興許過個一年半載的就要生孩子了,怎麼覺得她不太靠譜呢……

  公主的婚禮很是熱鬧,趙碧嘉坐在屋裡,就聽見外頭宮女一趟趟的跑過來稟告。

  「駙馬已經進了東華門了。」

  「車隊到金水橋了。」

  「到宣佑門了!」

  「臨華門!」

  趙碧嘉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了,進了臨華門就是昭晴殿了!她一把抓住張貴妃的手,求助般看著她。

  張貴妃覺得有點好笑,不過也有點歎息,說起來都到這個時候了,她總算是覺得緊張了。

  張貴妃笑了笑,伸手將女兒拉了起來,又仔細打量了她的裝扮,道:「都好好的,等著他來迎親吧。」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扶了扶頭上的鳳冠,又看了眼一會要送嫁的父皇母妃還有太子,眼睛一閉一睜,面色已經沉靜下來。

  「我準備好了!」

  張貴妃又笑了出來,「你這……真是。」

  外頭的炮仗聲音越發的響了,甚至還能聽見嘈雜的人聲。張貴妃扶著趙碧嘉起來,先去外頭拜別太后,這才又扶著她上了轎子。

  趙碧嘉覺得自己心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不管怎麼吸氣都吸不到胸口裡頭。頭上的那層薄薄的紅紗似乎什麼都遮不住,遮不住她通紅的臉色,也遮不住……不遠處的駙馬展昭。

  雖然都是一身紅衣,但是今天的這一身,趙碧嘉看見就移不開眼了。

  這衣服合體到讓人睜目結舌的地步,尤其是腰間的玉帶,胸以下全是腿說的就是他了!

  興許是察覺到了趙碧嘉有點炙熱的眼神,展昭回頭看了她一眼,趙碧嘉咬著牙沒將頭低下去,怕什麼!晚上就能看見真腿了,再這麼害羞下去還過不過日子了?

  趙碧嘉勇敢的迎著他的目光對了上去,發覺展昭嘴角翹起的弧度加大了。

  趙碧嘉咬牙切齒,壓低了聲音吩咐一會要送嫁的趙暄,「叫你姐夫笑得收斂一點!」

  趙暄一愣,哈哈大笑起來,沒理會這茬兒,反而跟他姐姐介紹起來一會送嫁的道路來了

  「父皇說從皇宮到公主不過小半刻的路,還都沒什麼人,為了喜慶,父皇說要繞汴梁城一圈,據說走下來要小一個時辰呢。」趙暄抬頭看看趙碧嘉這四面沒什麼遮擋,就用薄紗擋了擋太陽的轎子。

  「父皇說他開心,要汴梁城裡所有人都陪著一起開心。」他看了一眼已經騎上馬的展昭,「姐姐不是覺得他長得好看嗎?一會能看一個時辰呢。」

  呸!

  張貴妃回頭瞪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你那臉上都是什麼表情,今兒你出嫁!你看看前頭的駙馬,是個人都得嫉妒你。」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在宮女的攙扶下上了轎子。說真的,她一點都不想跟人分享展昭,看一眼都不行!

  送嫁的隊伍終於啟程了。

  除了開道的士兵,最前頭的是皇帝的禦輦,上頭坐著仁宗還有張貴妃兩個,雖然祖制來說應該是皇后送嫁,不過仁宗沒提這茬兒,皇后也在婚禮前七八天就開始稱病不出了。

  張貴妃就這麼一個女兒,況且陛下喜歡她又喜歡的厲害,若是這件事兒上觸了她的黴頭,後頭指不定怎麼樣呢。

  廢後人家也都是熟門熟路的了。

  再往後是太子趙暄,也是穿了一身紅色的喜慶衣服,他今年也不過才十二三歲,長得粉雕玉器,臉上肉嘟嘟的又粉白/粉白的,坐在大馬上雖然很有架勢,不過還有幾分裝大人的萌感。

  再往後是展昭,一身紅衣,騎著高頭大馬,樣貌英俊,背挺得筆直,甚至聯手裡牽著的韁繩也那麼有腔調,從趙碧嘉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他寬廣的後背,還有點忍不住想趴上去。

  今天晚上就能趴了。

  趙碧嘉覺得一陣的眩暈,忍不住抓了抓手裡的帕子,想去按一按嘴角了。

  再後頭,就是送嫁的皇室宗親,文武大臣,宮女太監,還有嫁妝等等,拉了長長一隊,熱熱鬧鬧的圍著汴梁城開始了巡遊。

  天氣有點熱,可是趙碧嘉覺得自己似乎感覺不到熱了,頭上的鳳冠早先也覺得有點沉,可是現在依舊也感覺不到,剛出內城的時候還能聽見兩邊圍觀群眾的嘈雜聲音,可是沒過多久,也就聽不見了。

  她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展昭身上,眼睛裡看見的只有眼前的那一片紅,耳朵裡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心臟一下又一下強有力的跳著,將所有的鮮血都泵上了頭頂,這種感覺有點難受,但是又分外的上癮。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隊繞了汴梁城一圈,又回到了內城區,往公主府去了。

  隨著趙碧嘉的轎子進去了公主府,她紊亂了好久的五感似乎又回來了。

  手上牽著的紅綢存在感分外的強,那一頭牽著的是她的心上人,也是馬上就要成親的駙馬。

  展昭。

  趙碧嘉嘴角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有點惡作劇一般扯了扯手上的紅綢子。

  前頭展昭腳步分毫不亂,不過感受到那一頭傳來的力道,他不免也加了兩把勁兒。

  收到展昭的回應,趙碧嘉笑得都有點合不攏嘴了,手上拽著紅綢子越發的用勁兒了。

  展昭也是一樣……

  旁邊送嫁的喜婆翻了個白眼,不過表面上還是畢恭畢敬的,嘴角還是翹起的,就是聲音聽著有點咬牙切齒。

  喜婆沖著本朝第一個駙馬道:「晚上有您使勁兒的時候——」半句話說完覺得有點粗俗,喜婆急忙又改口,「您再扯新娘子就要被您扯到懷裡了!」

  展昭一愣,看著已近被拉到手裡有一段的綢子,轉頭沖著喜婆微微一笑,「多謝您提醒。」

  喜婆愣了一下,拍了拍自己胸口,駙馬爺這威名……果真名不虛傳啊!她要是賣菜的,她也指定不收銀子!

  可是這一幕叫後頭的趙碧嘉看見了就有點不開心了,她這會正在完成展昭的身份從「護衛」到「駙馬」的心裡建設,佔有欲正是爆棚的時候,看見他跟旁邊喜婆不知道說了什麼,雖然覺得這醋吃的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今天她嫁人誒,還就是吃了!

  趙碧嘉伸手又把紅綢子扯了一下,就這麼跟展昭拉拉扯扯的進了正堂。

  皇帝跟張貴妃坐在首座,旁邊還有展昭的父母。

  只是看見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來,張貴妃臉色變了變,心裡給禮部的官員記下一筆來,打算等到婚禮結束了再算帳。

  按照祖制,這紅綢子該是一丈長的,可是眼前這綢子哪兒有一丈?若是量出來有半丈都算她輸!

  趙碧嘉進了正堂,看見上頭的雙方父母,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急忙將攥在手裡的紅綢子又藏了藏。

  話說都是紅的,還是這麼長的袖子……看不出來吧。

  只是這會也沒什麼時間再想別的了,隨著禮部官員拜天地的口號喊起來,趙碧嘉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要僵住了。

  若不是旁邊兩個宮女扶著,她怕是連走路都不會了。

  兩人在雙方父母面前行了叩拜之禮,就被喜婆推著進了洞房,當然現在的洞房還是個名次,等到天黑之後才能變成動詞。

  兩人火急火燎換了輕便的衣服,尤其是趙碧嘉,她頭上的鳳冠至少一二十斤重,頂在頭上連頭都不敢低。

  兩人換衣服的功夫,張貴妃陪著皇帝坐在上首,一會他們兩個出來,就是要先送他們兩個回宮了,一想到這個,張貴妃不由得有點傷感,連眼圈都紅了。

  可是轉頭一看,怎麼陛下比她還要傷感,不僅僅是眼圈紅了,連表情都有點猙獰了。

  「您這是怎麼了?」張貴妃急忙問道,又去給仁宗順氣兒,「快別難受了,明天早上——嗯,最多不過中午他們就又回來了。」張貴妃勸慰道:「她宮裡的屋子我還給她留著,宮女太監也都給配上,咱們家裡不差這幾個銀子。」

  原本要是這樣半真半假的安慰,仁宗都該笑笑了,可是這一次他非但沒有笑出來,臉上的表情越發的扭曲了。

  仁宗嘴裡說了什麼,張貴妃沒聽清,外頭的實在是有點吵,她將耳朵湊到了仁宗嘴邊,聽見他嘴裡似乎不住的叫著「淩雲」二字,聽得不是很真切,依稀仿佛是這個音。

  張貴妃皺了皺眉頭,道:「方才在外頭看見他了,像是跟禮部的官員確認行禮的時辰,要叫他進來嗎?」

  仁宗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等她再湊過去的時候,仁宗好像忽然又恢復了正常,道:「方才有點頭痛,外頭著實有點吵了。」

  「出嫁,熱鬧!」張貴妃解釋了一句,也沒太放在心上了,只是道:「一會兒回去叫太醫來看看?」

  仁宗嗯了一聲,顯然也沒放在心上。

  不多時趙碧嘉跟展昭兩個相伴出來,張貴妃看見自己女兒還有女婿兩個站在一起,不管是從樣貌身高氣質都特別的般配,不由得一邊笑,一邊將人招呼到了身邊。

  趙碧嘉跟展昭兩個給他們敬酒,又聽了兩句勉勵的話,這兩位還有太子就該啟程回宮了,送了他們兩個出了公主府。

  現在已經能稱得上是小夫妻的兩人對視一笑,展昭這一次分外主動的牽起了她的手,「我拉著你走。」

  趙碧嘉有點臉紅,看著這一屋子的客人,忽然又歎了口氣,「你說父皇還有母妃兩個來就為喝一杯酒……真是有點心疼呢。」

  展昭在她掌心撓了撓,「趕緊送走這一屋子客人,我們也能——好好歇一歇了。」

  憑藉兩人離得極近的距離,還有趙碧嘉自詡很是靈敏的聽力,她覺得展昭沒說出來的那兩個字是洞房。

  眼看著這洞房馬上就要成為現實了,趙碧嘉覺得自己的臉皮從來沒有這麼薄過,她笑著拍了展昭一下,「宴席才開始呢,你就想著送人走了?」

  展昭笑了笑並不說話,兩人又回到大堂裡,招待起這一屋子的客人來了。

  除了展昭的父母,文武百官來了也不少,黑著臉的包大人今天看著也分外的親切,似乎連臉都白了一點呢。

  因為趙碧嘉是公主,還是特別受寵的公主,誰都不敢在她的宴席上撒野,因此今天敢灌酒的人到真不是太多,一頓飯吃完也沒幾個喝高了的。

  不過就算是宴席結束了,兩人的事兒還沒算完,還得在禮部官員的協同下,將這些客人一個個送出去。

  展昭的家人是最後走的,看著今天總算是成親了的兒子,展父有點熱淚盈眶,不過最後只是拍了拍展昭的肩膀,也沒耽誤他的洞房花燭夜。

  現在剩下的就只有禮部的官員了。

  趙碧嘉松了口氣,伸手在展昭手腕上撓了撓,小聲道:「那我們進去?」

  展昭嘴角翹了翹,抓著趙碧嘉作亂的手,像是意有所指一般,道:「先去沐浴?」

  「一起?」說完兩個人臉都紅了。

  「等一下。」

  兩人剛轉身想要朝後走,就看見淩雲一個閃身擋在了兩人身前,眯著眼睛看著新婚燕爾的公主,慢吞吞從袖子裡掏出一卷金黃色的聖旨來。

  「陛下有令,將公主拿下!」


第115章 九死一生跟長生不老

  「你胡扯!」趙碧嘉看見竟然有人敢在她的婚禮上鬧事兒,眯著眼睛, 抓起桌上的杯子想也沒想就往淩雲臉上扔了過去。

  淩雲沒躲開, 杯子砸在他額角上, 砸出通紅一片來, 酒水順著他藍色的道士袍流了下來, 形成一條深藍色的痕跡。

  酒水熏得淩雲眯起了眼睛, 一句話沒說, 趙碧嘉也不說話,展昭半步站在了趙碧嘉身前,聽見動靜的楊和安也趕來了。

  屋裡的宮女嚇得幾乎都要窩在了牆角,門口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一隊……趙碧嘉看著很是面生的侍衛進來了。

  淩雲沖他們點點頭,那隊侍衛整齊劃一的將手都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齊刷刷的抽了半把刀出來, 刀鋒與劍柄的摩擦聲音聽著很是滲人,可是趙碧嘉心裡只有憤怒。

  沒等她出口, 展昭道:「你可想好了,攪了婚禮……展某不才, 對付你——對付一百個你也不在話下。」

  淩雲道士嘴角微微抽了抽, 像是想扯出個冷笑來,不過不怎麼成功。

  「駙馬爺, 」他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威脅,「我相信你取我性命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可是——」具體是什麼威脅他沒說出口, 「不如我們先來看看這聖旨如何?」

  看見他這份篤定的樣子……除了趙碧嘉,剩下幾個人都有點疑惑,莫非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趕在這個時候發難!

  「聖旨拿來!」趙碧嘉厲聲道,「我倒要看看你這聖旨上究竟寫了什麼!」

  隨著她話音落下,楊和安飛身上前,從淩雲手裡奪了聖旨下來,攤開遞給了趙碧嘉。

  這聖旨……趙碧嘉拿在手裡心就沉了下去。

  金黃的絲綢,卷軸是用玉石做的,這是最高規格的聖旨……不管怎麼說,這種東西……一年怕是也見不了兩次。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定睛凝視著聖旨……看了不過兩個字,她便覺得一陣眩暈。

  上頭的字跡的確是她父皇的,可是寫在上頭的字兒……她每個都認得,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麼。

  什麼叫做身為妖孽,著令淩雲拿下?

  趙碧嘉狠狠的將這聖旨往淩雲頭上扔去,玉石的卷軸磕在他腦門上,磕了不大不小一個傷口,血立即流了下來。

  淩雲不緊不慢將這聖旨卷好,左右一看,那些侍衛抽了刀出來。

  楊和安冷笑一聲,幾乎是跟展昭同時開口,「你覺得這些人能擋住誰?」

  趙碧嘉恨得牙都癢了起來,「楊和安!去備馬車,我們回宮!」

  淩雲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我算准了時辰來的,這會兒宮門已經關了。」

  「你以為我叫不開宮門?」趙碧嘉諷刺道:「那是我家,我什麼時候回去宮門都是開的。」

  不過楊和安卻沒離開,還是守在趙碧嘉身邊,道:「公主不如同我一起離開,這裡離皇宮不過小半刻的路程,就是走也回去了。」

  展昭點了點頭,伸手就將淩雲擒住了,「帶著他一起!」

  楊和安遞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趙碧嘉冷笑了一聲,「怎麼樣?國師大人,看看是你這個國師能幹,還是我這個公主得寵。」

  淩雲冷笑了一聲,視線轉到了展昭身上,「駙馬爺朋友親人眾多,我勸你還是不要趟這渾水的好。」

  「你——」

  淩雲感覺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已經越來越緊了,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駙馬爺武功高強,跟楊總管兩個護著公主肯定是毫髮無損,可是你也想想你的父母兄弟,還有你那大侄女兒,連路都走不俐落的小侄子,他們——可沒你這麼好的身手。」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淩雲抓著掐著他脖子的手,臉上已經漲的很紅了,「陛下的聖旨公主都敢抗旨不尊,駙馬身為御前侍衛助紂為虐,我為了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務,使出一點點小小的手段,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楊和安冷笑了一聲,「這聖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淩雲看他一眼,「楊總管可要驗一驗?你在宮裡多年,聖旨想必也見過不止一次兩次了,你看看這東西是真是假?」

  場面一時間焦灼起來了。

  淩雲拿展昭的家人威脅,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看著他掐著淩雲脖子的手已經不再用力,淩雲原本漲紅了的臉也已經恢復了往常的蒼白顏色,就知道他的心已經有點不堅定了。

  趙碧嘉很是的擔心的看了他一眼,沖著淩雲一聲冷笑,「你可想好了?就算是現在不進宮,明天天一亮,你依舊逃不出去。」

  「公主不妨試一試,明天天亮之後究竟是你不再是公主,還是我不再是國師。」

  楊和安的關節已經咯咯作響了,那些侍衛更是將刀全部抽了出來,一時間場面僵持住了,誰都沒有說話。

  淩雲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公主若是再不跟我走一趟,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駙馬爺新置辦的宅邸離這兒可不遠,可若是真將人捉了來……」

  「你好大的膽子!」

  「好!」

  將楊和安的話截住的正是公主,她看著淩雲,語氣反而平靜了下來,「我倒要看看,明天天亮了,究竟是能隨了誰的願!」

  可是展昭不放手,楊和安也依舊沒讓開。

  兩方人馬又焦灼了。

  淩雲帶來的人雖然多,可是武藝比起來這兩位,那是連提鞋都不配的,當下雖然這些侍衛都抽了刀出來,準備隨時動手,但是趙碧嘉是一點都不擔心,一臉緊張的反而是那一邊的人。

  趙碧嘉看了看這一屋子的人,伺候的宮女太監,基本都是從她宮裡帶出來的,別說是展昭的父母了,就是用這些人威脅她,她怕是也要乖乖就範的。

  趙碧嘉歎了口氣,沖展昭笑了笑,「沒事兒,我父皇不會這麼對我的,無非就是等一個晚上,明天天亮之後再說。你先回去看看你父母的安危。」

  展昭搖了搖頭,卻沒說話。

  淩雲的嘴角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趙碧嘉再沒說什麼話,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走吧,你想帶我去哪兒?」

  淩雲搖了搖頭,說話也軟了許多,「不用去哪兒,陛下的意思是將公主暫時看管起來,我看著公主府就成,公主自己挑一處房間便是。」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她從楊和安身邊走過,結合眼神手勢,發出一個只有他們兩個才明白的消息:去找八賢王。

  楊和安一點回應都沒有,反而道:「人呢?都愣著幹什麼,該收拾東西的繼續,再端熱水來給公主洗漱。」

  趙碧嘉搖了搖頭,「不用洗漱了,明天就這一身去見我父皇!」

  說著她頭也不回走出了正廳,「新房你是不要想了,我們去花園子裡的閣樓!」

  趙碧嘉走了,楊和安深深地看了展昭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出了正廳便是飛身一躍,消失在了夜色中。

  展昭獨自一人在這空曠的大廳裡站了許久。這廳裡因為方才的喧鬧顯得分外寂靜,又因為白天的宴席剩下來的殘羹冷炙顯得分外的落寞,夏末初秋的夜晚氣溫不低,可是展昭生生的凍出來一身的疙瘩。

  他打了個寒顫,忽然清醒過來,也縱身一躍,不過三五息,便看不見了。

  趙碧嘉到了花園的閣樓裡,三層的小樓,原本就是用來賞景用膳的,三樓佈置的很是典雅,小書房裡頭還有軟塌被褥等物,趙碧嘉坐了下來,看見隨她一起上來的淩雲,很是輕蔑的笑了一聲。

  「你想好了,若是你也留在這裡,能在公主房裡過夜的……連太監都不行,只能是死太監。」

  淩雲被刺了一個晚上,此刻終於忍不住了,「你以為你還是公主?你很快便什麼都不是了!」

  趙碧嘉看了他一眼,倒了杯茶,抿了兩口才道:「我等著看你怎麼死。」

  屋裡安靜了好一會,雖然宮女們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公主從小受寵到了現在,又有楊總管的吩咐,一撥又一撥的不住的送熱水點心等物來,雖然害怕那屋外頭,連刀都已經出鞘了的侍衛,不過卻沒有一個人退縮。

  甚至還有人道:「天色已晚,你這道士該滾了吧。」

  趙碧嘉冷笑了一聲,淩雲道:「我再說兩句話就走,你放心,不會拿你怎麼樣的,畢竟明天天一亮陛下肯定是要來看你的。」

  「你知道就好。」趙碧嘉瞥了他一眼,「我的父皇,母妃,還有皇祖母,我弟弟,你說你能得罪起來哪個?」

  「若不是你拿住了展昭的家人——」趙碧嘉冷笑一聲,「我就是取了你的性命,那也是你自己倒楣。」

  淩雲看了看天色,沒有理她。

  趙碧嘉本就累了一天,況且……別的不說,那份聖旨真的是她的父皇寫的,字跡,還有印章都是她看了無數遍的,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

  所以這究竟是怎麼一會兒事兒?

  人一靜下心來就要呼吸亂想,更何況……她的父皇怎麼會這麼對她,趙碧嘉猛然間有點慌神,連呼吸都亂了。

  還有展昭,雖然能理解他是為了自己的家人,可是不管什麼時候,趙碧嘉都是希望能有一個人將自己放在心尖上最最重要的地方……

  顯然展昭關鍵的時候……他要牽掛的東西太多了。

  就算是知道這麼想只能亂了自己的心神,趙碧嘉還是沒忍住順著這條路一路呼吸亂想了下去,連眼圈都要紅了。

  「九死一生蠱在你身上。」

  淩雲忽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趙碧嘉整個人都不太對了。

  可是雖然她什麼話都沒說,但是已經觀察她好久的淩雲已經從她的反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淩雲一陣壓抑的笑聲,又忽然止住了笑容,一雙漆黑到什麼都看不出來的眼睛瞪在趙碧嘉臉上,「在你身上。」

  後頭這半句已經變成了肯定句,趙碧嘉忽然覺得從腳底冷到了頭頂。

  這個名字……她原本以為隨著百青蘿的死已經煙消雲散了,畢竟連她的族人都只叫這蠱做聖蠱。

  九死一生……趙碧嘉的記憶忽然變得分外的清晰,這個名字是聖蠱之前的名字,也是這個蠱剛問世時候的名字。

  趙碧嘉心裡的那些疑問,隨著百青蘿的死去而消失殆盡的疑問刺客又浮上了心頭,可是她什麼都沒問,就連眼神都沒忘淩雲身上瞄。

  忽然之間,淩雲伸手點住了趙碧嘉的穴位。

  趙碧嘉一聲驚呼咽在了嗓子眼裡,只發出沉悶一聲「嗯」。

  淩雲的眼神瘋狂了起來。

  他從寬大的道袍袖子裡掏出一個玉石雕刻成的盒子,打開一看,趙碧嘉的眼睛瞪圓了!

  這是大地真葉!缺了一片葉子的大地真葉!上回他們幾個費盡心力從苗疆帶回來的東西——他沒用在歐陽春身上!

  一時間趙碧嘉腦海裡頭轉過千百個念頭。

  最後剩下的只有一個,歐陽春身上的蠱是淩雲下的,他是為了這蠱來的!

  淩雲看著盒子裡頭只剩下一片葉子的大地真葉,眼神裡很是懷念。

  「這東西到了我手上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馬上就能看見九死一生蠱了。」淩雲臉上的表情跟抽筋一樣,能看出來他不想笑,可是情緒激動到他自己已經完全不能控制了。

  「多謝公主。」淩雲起身畢恭畢敬的沖她行了一禮,臉上虔誠到讓趙碧嘉除了恐懼再也察覺不到什麼。

  不過淩雲只是抬頭看了一眼月色,又將這盒子合了起來,歎息道:「還沒到時辰,這些年了,我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淩雲說完,又從袖口裡取出半隻香點燃,這香一點煙霧也沒有,甚至一點火光也看不見,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香還是一點點的好像被燒了一樣,不見了。

  淩雲看著一點反應都沒有的趙碧嘉,眼神裡越發的欣喜了。

  等到香燃了約莫三分之一,淩雲忽然將香一轉,忽然,趙碧嘉聽見外頭傳來撲通撲通的聲音,像是一個個人栽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淩雲,淩雲笑了,伸手在她身上一拍,趙碧嘉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

  「公主跟我說說話?」淩雲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在月光還有燭火的映襯下特別的扭曲,就好像是從地府回來的厲鬼一般。

  「不然等不到時候,我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趙碧嘉眯了眯眼睛,「九死一生蠱是做什麼用的?」這名字起的這樣詭異,百青蘿的解釋也是語焉不詳,但是看淩雲的架勢……這蠱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畢竟……在不知道作用的時候,它已經成了聖蠱了。

  「九死一生蠱……」淩雲直勾勾的注視著趙碧嘉,眼神裡頭無限的渴望,雖然趙碧嘉知道這渴望是對著聖蠱的,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九死一生蠱其實是個還沒煉成的蠱,當年南詔王幼子聰慧,卻不是長壽之相,南詔王召集了南詔國所有的蠱師,煉了這給他兒子續命的蠱,我祖上便是當年主事的人。」

  「其實也不怎麼樣,」趙碧嘉故意反駁道:「九死一生?只有一成的機會成功,你祖上學藝不精啊。」

  淩雲笑了笑,分毫不在乎她的挑釁,「南詔王去大唐覲見的時候丟了性命,沒了他在上頭鉗制,想要這蠱的人就多了。」

  「當年你祖上沒得到這蠱,今天你更不要想!」趙碧嘉每一句話都跟他唱了反調,而且她還記得當年百青蘿曾經說過,大地真葉是不能驅出來這聖蠱的,趙碧嘉看著桌上缺了一片葉子的大地真葉,冷笑了兩聲。

  淩雲搖了搖頭,「公主沒聽見我方才說的嗎?這蠱還沒煉成,續命本來就是逆天之舉,就算是全南詔的蠱師在一起,不過三五年的時間,怎麼可能煉成?況且續命,這人的壽命延長了,閻王爺那裡的帳就不平了,這怎麼能行?」

  百青蘿說過她是這聖蠱的第九個主人……趙碧嘉心裡忽然冒出來一個可怕的念頭,不說話了。

  淩雲看著她的表情忽然大笑起來,「公主聰慧,想必是已經猜到了吧。這蠱當時沒有煉成,但是現在已經煉成了!現在這蠱叫做長生不老蠱,用前面九個主人的轉世,成就第十個主人的長生不老!哈哈哈哈!公主,知道與這種東西失之交臂,你心裡會痛嗎?」

  趙碧嘉看著他,面色沉靜,「你——歐陽春身上的蠱是你下的。」

  「不錯,當年南詔戰亂,我祖上與這蠱失之交臂,後來我們這一支一路到了中原地帶,又修習了道家功夫,為的就是算出這蠱出世的時間!」淩雲止不住的大笑,「我算出來了!這蠱的緣分,都寄託在公主身上!」

  他有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快到子時了。」

  「長生不老啊長生不老,」淩雲激動的連嘴皮子都抖了起來,「說起來公主現在應該已經猜到了吧,我手上的聖旨完全都是真的,畢竟對皇帝來說,跟長生不老相比……怕是這江山都不足掛齒,更別說一個微不足道的公主了。」

  趙碧嘉一字一頓道:「你給我父皇下了蠱,是你蠱惑了我父皇!」

  淩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如果這麼想能讓公主心情舒暢,不錯,是我下了蠱!不過你也看見了,你父皇一切如常,除了你……這蠱除了能放大人心中的貪念,邪念,再什麼作用都沒有了。」

  「換句話說,只有你父皇心裡先生出來這個念頭,他才會有這個舉動,這蠱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

  趙碧嘉嘴角翹了起來,冷冷道:「我不相信你,況且……你知道這蠱是怎麼來的嗎?你知道那大地真葉又是怎麼來的?上頭缺了的那片葉子又是做什麼去了?我告訴你!這破葉子就算是我吃了,你也得不到聖蠱!」

  淩雲笑了起來,「那是你們不知道這東西究竟該怎麼用,九死一生蠱本就是我祖上做的,也只有我知道這蠱究竟該怎麼驅出來。況且如果這蠱出不來,為什麼又會到公主身上呢?」

  他舉著放著大地真葉的盒子沖著月光擺了擺,將葉子插在了水杯裡,手上不知道怎麼一動,那葉子就化成了水,「公主是自己喝還是讓我動手?要讓我動手,公主可就沒這麼舒服了。」

  趙碧嘉瞪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將那水喝了。

  半晌,趙碧嘉冷冷一笑,「也沒什麼反應,你這東西該不會是過期了吧。」

  淩雲看了看她,「還沒完呢,這不過是個藥引子啊。」他極其自通道:「下來就是心緒不寧了。」

  「公主的婚事是我促使的,成婚當天這變故也是我促使了,就是想讓公主心緒不甯,心情劇烈起伏——」

  「你就只有這點手段?」趙碧嘉嘲笑道:「父皇下旨是因為你下了蠱,展昭走了是因為你挾持了他的家人,你這些手段除了讓我更加的恨你,再沒有別的用途了。」

  話音落下,趙碧嘉聽見外頭一陣喧嘩,她冷冷一笑,「還有八賢王呢,他也是個能夜入宮廷的人。」

  淩雲忽然一笑,將方才算計了所有宮女侍衛的那半柱香往水壺裡一放,又將這水潑了下去,下頭的人全醒了。

  「公主要以為我只有這點手段,我只能說你在宮裡待久了,太過天真。」

  說完,淩雲袖子一揮,什麼黑漆漆的一團朝她撲面而來,趙碧嘉忽然覺得眼前一黑,連頭也暈了起來,似乎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了,身上還有點冷。

  這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去年被鬼上身一樣!可是趙碧嘉覺得她還能控制住自己。

  外頭人聲鼎沸,似乎來得不止是八賢王,連仁宗、張貴妃,太后也都來了,隱約中趙碧嘉似乎還聽見了包大人的聲音,展昭也來了!

  可是仁宗進來的第一眼就讓趙碧嘉心沉了下來,仁宗沒有看她,而是責備的瞪了淩雲一眼,好像在責怪他怎麼將事情搞得這麼大一樣。

  趙碧嘉的眼眶忽然就紅了,她張嘴想要叫父皇,可是……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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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狸貓

  「公主!」

  「碧嘉!」

  張貴妃跟楊和安兩個一左一右就要衝趙碧嘉過來,可是當趙碧嘉抬起頭來的時候, 兩人的腳步一起停住了。

  母妃, 趙碧嘉張了張喉嚨, 可是發出來的卻是一聲貓叫。

  「狸貓!」太后驚呼一聲, 一張臉如同紙一樣蒼白, 控制不住朝後退了兩步, 「狸貓!」若不是她身後兩個宮女扶著, 太后怕是要跌倒在地了。

  怎麼回事!趙碧嘉轉頭惡狠狠的等著淩雲,卻在淩雲眼睛裡看見了一絲微笑,她伸手出去,卻發現自己的手……似乎已經變成了爪子, 指甲全部變得幾乎跟貓爪子一樣尖了!

  是淩雲的把戲!可是趙碧嘉一張口,又是一聲貓叫, 聲音分外的淒慘。

  甚至不用淩雲再說什麼了……趙碧嘉猛然間起身, 一個飛撲就想往淩雲身上去!

  可是他手裡甩出來了一張符,趙碧嘉整個人忽然都不能動了。

  她氣得紅了眼睛, 才將眼睛垂了下來,眼淚就一滴接一滴的掉落。

  屋裡幾乎是鴉雀無聲, 淩雲開口了, 「正如陛下所見,公主乃是狸貓化身, 是——」

  他話說了一半,就聽見太后小聲的驚呼,「是來報仇的!是來報仇的!冤有頭債有主, 是姓劉的那個賤人殺的你,你來找我們做什麼!」

  「不可能!」張貴妃沖著她從來都不敢反駁的太后大叫一聲,「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女兒,是人是貓我分不清楚——」張貴妃被仁宗拉了一把,拽著她到了自己身後。

  趙碧嘉的眼淚掉的更加的厲害了,這麼些人……從小看她長到大,只有母妃一個人……

  趙碧嘉想說這是鬼上身的把戲,淩雲是個道士,最是熟悉了,包大人知道,展昭也見過,楊和安也明白的。可是她又不敢抬起頭來,她生怕看見這些人眼裡都是防備的神情。

  「怪不得,」太后已經開始喃喃自語了,「宮裡所有的狗都不喜歡她,所有的貓都跟她親近,她是當年那只狸貓的轉世啊!」

  淩雲嘴角又翹了起來,手上不知道擺了個什麼手勢,趙碧嘉只覺得頭頂上癢癢的,對面的人又是一聲驚呼,「耳朵!」

  「陛下!」淩雲趁熱打鐵道:「貧道第一次看見公主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山上那麼些人,為什麼厲鬼只選了公主上身?當時還有幾個年紀比公主還要輕的女子觀禮,為什麼只選了公主?」

  淩雲一字一句道:「因為公主是貓妖轉世,陰氣大盛,能吸引所有的鬼魂!」

  你胡扯!趙碧嘉心裡不住的呐喊。

  「你當時分明是說公主眼睛乾淨,從小沒見過醃臢東西!」張貴妃喝道。

  「娘娘,」淩雲道:「當時貧道並不敢肯定,因此便瞞下沒說,貧道只問一句,公主年幼之時可曾大病一場?之後性子可有變化?」

  趙碧嘉不住的搖頭,誰小時候沒生過病,誰生病之後那幾天不特別的依賴父母?

  可是張貴妃忽然不說話了,太后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她小時候生過病!好像那一次起,宮裡的貓就特別喜歡她了……」

  「請陛下將公主——這占了公主身子的貓妖交於貧道,貧道這便做法——」

  「父皇三思!」趙暄跪在了仁宗身前,他回頭看了趙碧嘉一眼,「我與姐姐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見過姐姐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況且——」他抬眼掃了太后一眼,連祖母都不叫了,「若是照太后的說法,宮裡的貓都不喜歡我,狗倒是能養住,難道我是狗妖不成!」

  「微臣也覺得此事要從長計議。」包拯陰沉著一張臉道:「去歲公主曾被鬼上身,據公孫先生事後所言,當時公主身上也曾出現異象,這一次又難保不是一樣。」

  「正是!」八賢王上前一步,「這道士能驅鬼,會使道法,卻又來歷不明,來京城也不過才一年半的時間,皇帝可是要相信這麼一個人?」

  趙碧嘉的眼淚落得更加的快了。

  淩雲冷笑了一聲,道:「若是沒有貧道,這貓妖萬一傷了人可怪不到我頭上!」他說完又補充一句,「你們大可去找別的道士來,看看她這是本身還是被鬼上身了!」表現的很是委屈。

  屋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趙碧嘉覺得自己的聽覺忽然變得特別靈敏,她能聽見一邊淩雲的呼吸,稍稍有點急促,聽起來很是緊張。

  跪在仁宗皇帝面前的趙暄,呼吸很是輕細,正等著皇帝的回話。

  還有母妃……一直在啜泣。

  「不如將公主交由本府看管?」包拯出言詢問道。

  「不行!」

  「不行!」

  出聲的是趙暄還有淩雲,兩人同時出口,趙暄狠狠瞪他一眼,「你給我閉嘴!」

  「姐姐這才是第一天出宮,就遇見這等事情,可見宮外跟她的八字不合,還是接回宮裡去的好,興許一進宮就好了呢。」

  「你這是被妖孽迷了心啊。」太后焦急的勸說道:「你看看她,哪兒還有一點點人的樣子!」

  趙暄並不理她。

  等到趙暄住口了,淩雲這才張口說話,「將這貓妖關在開封府?那開封府的一干事宜包大人還管不管了?況且貧道還怕你們監守自盜呢。」

  「佛——」太后說了一個字就止住了,伸手拉了仁宗皇帝,小聲在他耳邊道:「把她關到佛塔裡頭去!當年空塵法師修了這塔,就是為了鎮壓貓妖,將她也關進去!」

  趙碧嘉不知道別人聽見沒有,但是這屋裡的動靜她是聽得一清二楚,她除了不住的在心裡呐喊我不是貓妖,也想問一問這一位太后,如果她真的是貓妖轉世,關進去佛塔又有什麼用!

  仁宗猶豫了好久,終於開口了,「宮中北邊有一寶塔,塔高七層,周圍也無宮殿……」

  趙碧嘉覺得她的心有點冷,耳朵裡聽見的每一句話都叫她分外的心寒,長生不老……長生不老!

  仁宗終於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聲音聽起來還有點暴躁,「將她關入寶塔之中!」

  趙碧嘉不能動,頭也抬不起來,可是聽著屋裡的動靜似乎有人出去了。

  「我在宮裡這十幾年,怎麼從來沒聽說宮裡還有寶塔?」趙暄自己站起身來,往趙碧嘉這邊走了兩步。

  太后嚇得臉色越發的蒼白,急忙推了身邊的宮女出來,「快去把太子拉回來!」

  「寶塔在皇宮的最北端,」仁宗歎了口氣,「都是荒蕪之地,宮殿也舊了些,已經荒廢了。」

  趙暄這才點了點頭,「在宮裡就成。」他又往趙碧嘉身邊走了兩步,「快回來!」太后不住的驚叫。

  趙暄一把抓著趙碧嘉身上的符,一下子就給扯掉了,他兩下將這符撕了個稀巴爛,道:「姐姐,你現在能動了嗎?」

  太后猛地朝後退了一步,淩雲眼睛都瞪直了,真恨不得親手將這個破壞了他計畫的太子狠狠的揍一頓!

  趙碧嘉小心翼翼動了動手,可是不管是在她的眼睛裡,還是在別人的眼睛裡,都是那閃著寒光的利爪來回的展示著鋒芒。

  「姐姐。」趙暄小心翼翼又朝前走了兩步,一把抓住了趙碧嘉的手,以前是手,現在……誰看了那樣一幅爪子,都不敢再說這是手了。

  趙碧嘉猛地將手後縮,生怕傷到自己的弟弟。

  「這就是你說的貓妖?」趙暄猛然間回頭看著淩雲,「你在我姐姐身上使了什麼妖法!」

  「臣也有一事不明。」展昭忽然站了出來,這還是他今天晚上到這屋裡說的第一句話,聲音陰沉的不像是展昭,沙啞到趙碧嘉幾乎都聽不清楚。

  「你說公主是妖怪,那她來做什麼?她投胎到皇帝家裡,這十幾年可有害過什麼人?」

  「宮女!」太后忽然道:「前年御花園裡頭死的那幾個臉上有抓痕的宮女!」

  「你閉嘴!」張貴妃惡狠狠的沖太后一吼,「那是龐妃做下來的事情,是栽贓嫁禍!開封府判的案子,太后若是不滿意,去大理寺告便是!」

  趙暄也道:「太后怕不是養了龐妃的兒子,想給龐妃翻案吧。」

  太后被他們母子兩個連翻的懟來懟去,無奈之下只得向仁宗求救,「你管管他們!我這都是為了誰好?當年那狸貓鬧起來的時候你們誰都沒見著!」

  張貴妃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就差沒說出來那會你已經假死出宮了,一樣沒看見!

  可是仁宗就像是沒聽見一樣,緊緊皺著眉頭,盯著淩雲不放,半晌,他忽然道:「公主關去佛塔,淩雲押到宮中關押,待此事水落石出之後再行定奪!」

  仁宗說完,袖子一甩就離開了。

  趙碧嘉身邊上來一隊侍衛,「公主,得罪了。」說完便上來兩人,一左一右壓著她往小頭走,趙暄扶著張貴妃走在他們後頭,張貴妃不住的啜泣,趙暄罵道:「就算現在要不了你們的命,將來我也能要你們的命!」

  走到樓梯口,趙暄忽然回頭看了展昭一眼,眼神有點冷,觸之既分。

  趙碧嘉有點磕磕絆絆的下了樓,看著外頭的漆黑的天色,還有細長的月牙,不知道怎麼忽然想起那天在宮裡,展昭說過的話來。

  「成了親之後,月亮就會越來越圓的。」

  都是騙子。

  張貴妃忽然猛地朝前兩步追上了仁宗,「這哪裡是妖怪了!你究竟是受了那妖道什麼蠱惑!要對自己的女兒下手!我三個女兒,就這一個養大了,你還不肯放過她嗎!」

  可是仁宗上了禦輦便走了,趙碧嘉抬起頭來,看見原本要「押到宮中」的淩雲竟然跟在皇帝的轎子旁邊走著,察覺到她的視線,還回給她一個冷冷的微笑,做了個口型。

  長生不老。

  趙碧嘉憤怒的張口,可是聽見自己發出來的只是尖利而淒慘的貓叫,她愣愣的站在那裡,垂下頭來,身上被套了鐵鍊子,拉上了馬車。

  方才展昭一句話都沒說啊……她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姐姐不怕,我會找人來救你的!」趙暄堅定的聲音響起,說完不等趙碧嘉回答,兩步追上前頭的張貴妃,扶著她往前走了。

  雖然是夏夜,可是趙碧嘉覺得有點冷,頭腦似乎也不太清醒,只覺得胸口很悶,心跳的急一陣緩一陣,似乎什麼都想不明白了。

  遠處還傳來太后的聲音,聽得分外的清楚,「宮女,前年夏天宮裡死了好幾個臉上有抓痕的宮女,說是狸貓來報仇了!當時哀家就覺得不太對……」

  後頭聽不清了,趙碧嘉連在心裡反駁一聲那案子是龐妃做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左右看看那些面生的侍衛,還有面前這……囚車,長這麼大,她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上了囚車,趙碧嘉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天上的月亮,她只能低著頭看著,連雙手抱膝都做不到,因為淩雲催生出來的指甲……會把自己的腿也劃破。

  可是!趙碧嘉忽然看著她這尖利的指甲,伸手便往囚車上去了,若是能將這東西劃爛,那她豈不是能出去了!

  「呲」的一聲,趙碧嘉縮回了手,前頭一名走在囚車邊上的侍衛回頭道:「果真逃不出去。」

  趙碧嘉瞪圓了眼睛,這才看見囚車上頭的角落裡,四個角都貼著符。

  淩雲!淩雲!

  屋裡,展昭忽然開口了,跟方才的沉默相比,他現在的語速很快,想是想了許久,也像是憋了許久。

  「公主前頭十幾年過的好好的,怎麼今天忽然成了妖怪?淩雲選了這個日子發難又是為了什麼?」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包大人,又看了一眼八賢王,「在陛下沒來之前,淩雲還曾拿出來一道聖旨,說公主是妖怪,讓淩雲捉了她,這分明就是預謀好的。」

  「淩雲事先跟陛下說過什麼?陛下可是受了他的蠱惑?」

  這一席話說的兩人都沉思起來。

  「陛下一向喜愛公主,這裡頭怕是有不少貓膩。」包大人道。

  「淩雲剛來汴梁的時候,碧嘉就曾託付我查找淩雲的身世,」八賢王皺著眉頭道:「可是去了兩次,什麼都沒有查到,他當初掛靠的道館,當時官府的備案,什麼問題都沒有。太乾淨了……」八賢王歎氣,「當時本王並沒有多想,可是今天看來……那邊過來的消息,淩雲一直在道館清修,話不多,來汴梁還是他第一次出門。」

  包大人也皺著眉頭,「他的樣子著實不像是第一次出門的。」

  展昭抿了抿嘴,沉著臉道:「我方才去了一趟淩雲的道館,裡頭也是乾乾淨淨的,連香火都聞不到許多,館裡不過三五日的存糧,柴火也沒剩下多少,就好像……」

  「他要逃!」包拯跟八賢王對視一眼,八賢王道:「本王這就進宮!」

  包大人忽然將他攔住了,道:「太后對當年狸貓換太子一事耿耿于懷,王爺——」

  「本王明白。」

  「王爺,」展昭也道:「微臣方才出去,看見淩雲帶來的這一對侍衛很是面生,微臣也曾做過四品的侍衛,這些人從來沒有見過。」

  八賢王眯了眯眼睛,「此事……怕是不簡單啊。陛下這等反常,定是受了淩雲的蠱惑!」

  「樓下還有囚車,」展昭眼神裡閃過一絲痛楚,咬著牙道:「淩雲怕是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他謀劃了兩年……想從公主身上得到什麼呢?」

  八賢王深吸了一口氣,展昭又道:「淩雲來的時候,曾用微臣家眷威脅——」

  「大膽!」包大人怒道。

  八賢王道:「本王這就進宮,包大人,請你派一隊人馬前去迎接展護衛家眷,送去本王的南清宮裡,本王倒是要看看哪個不要腦袋的敢闖!」

  八賢王上了馬車往皇宮去了,展昭跟著包大人,往他新置辦的宅院去。

  到了宅院門口,果然看見一隊士兵在大門口圍著,展昭剛說要去後門也看看,馬車上忽然上來一個人,「不用看了,後門也是。」

  「白玉堂!」

  白玉堂穿了一身黑衣,在夜色裡很是能隱秘行蹤,「楊和安來找包大人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了,跟著一起過來——我是不相信公主是什麼妖怪的,江湖上這種把戲多了,鬼我也不是沒見過,無非就是淩雲搞的把戲而已,能騙得了皇帝那個糊塗老子,可騙不了白五爺。」

  展昭面色稍有緩和,包大人已經下了馬車,白玉堂正要下去,卻被展昭拉住了,「我就不過去了,你——替我陪著包大人送他們去南清宮。」

  白玉堂抬眼看他,只見展昭緩緩解開領口第一個扣子,露出裡頭的夜行衣。

  「今晚本該是我的洞房花燭夜,」他深吸了一口氣,面色越發的沉著冷靜了,「我去取回我的巨闕劍。」


第117章 佛塔

  公主府離皇宮並不遠,就算是去皇宮最北端, 現在也已經到了地方, 趙碧嘉有點渾渾噩噩的下了馬車, 被拽著到了佛塔裡頭。

  砰地一聲門關了起來, 她忽然跳了起來, 這才算是清醒了。

  佛塔裡頭……只有她一個人, 抬頭漆黑一片望不到頂, 只有上頭大概一丈有餘的地方有兩個不大的窗戶,透著冷冷的月光下來,又因為今天是初三,連這月光也分外的淡薄。

  借著這淡淡的月光, 趙碧嘉環視一圈,對面是門, 只有門, 除此之外,便是不知道多少年積累下來的塵土, 還有從窗戶裡頭飄進來的落葉。

  她又試著張了張口,可是發出來的依舊是淒厲的貓叫聲, 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分外的嚇人。趙碧嘉用腳撥了撥葉子, 勉強靠著牆整理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

  愣了不知道多久,腦子終於又能思考了。

  只是胸口悶得厲害, 難受極了。

  她想起淩雲說過的話,大地真葉不過是藥引子,這長生不老蠱要她情緒激動, 大起大落之後才能取出來。趙碧嘉苦笑一聲,她總算是明白淩雲為什麼要促成她的婚事了……

  成親是大起,被自己親爹抓起來是大落,展昭……

  趙碧嘉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痛,連心跳的頻率都亂了。

  不能想,不能想,他們都是被逼的,展昭安置好他的父母就會來救她了!趙碧嘉死死咬著下唇,一滴眼淚都沒掉下來。

  況且當時淩雲說了要情緒劇烈起伏,之後怎麼樣沒等他說出來就被自己打斷了,所以她並不知道這蠱要怎麼取出來,連聽都沒聽見,肯定是不會找了他的道,如了他的意——

  楊和安呢!

  趙碧嘉忽然想起他來,楊和安去找了八賢王,可是他人呢?趙碧嘉仔細在自己的回憶裡頭搜索起來……似乎,父皇——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稱呼也會讓她心痛難忍,無論說多少次他是被淩雲下了蠱,她心裡一樣的難受。

  皇帝說了佛塔之後,那個出去的腳步……好像就是楊和安的!

  「公主。」

  趙碧嘉剛想到這兒,就聽見上頭的小窗戶上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

  楊和安!

  趙碧嘉猛然間抬頭,就見窗戶裡頭扔下來蠟燭,火摺子,水袋還有包好的點心等物。

  「這窗戶太小了,就是用了縮骨功也進不來,不然我就來陪著公主了。」

  方才想到展昭都沒哭的趙碧嘉,聽見這一句話不知道怎麼就哭了出來,她死死咬著下唇,沒叫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楊和安的聲音很輕,「外頭還有人守著,公主好好歇一歇,養好了體力就能出來了。」

  趙碧嘉帶著哭腔嗯了一聲。

  「都是我不好,」楊和安的生意裡有了幾分懊惱,「我想著事情越大越好,沒想折騰起來了太后反而是來幫倒忙的。」

  不怪你,趙碧嘉在心裡回答,因為死死咬著呀,又要忍著哭聲,加上她現在只能發出貓叫,聲音聽起來很是奇怪。

  「我去打聽過了,這佛塔裡頭關著當年狸貓換太子之後,被剝皮而死的那只狸貓的屍骨,公主別覺得害怕——」

  不怕,趙碧嘉自嘲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已經成了貓妖了,何苦還怕狸貓呢。

  「聽說當年這狸貓死了之後,宮裡時常聽能見貓叫,又聚集了許多貓,但是又不抓老鼠,整夜的就只有叫,先帝無奈,最後請了個得道高僧回來,高僧收了狸貓的屍骨,又修建這塔將狸貓鎮壓在下頭,宮裡這才清淨了,現在這塔已經建了五十餘年了。」

  楊和安的語速很慢,聲音又柔,跟講故事一樣,趙碧嘉甚至都覺得有點困了。

  「今天好像有點來不及了,沒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公主稍微等等,明天晚上我就來救公主。」

  塔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趙碧嘉雖然看不見,但是能想像到楊和安下了塔,施展輕功走遠了。

  趙碧嘉想叫他小心自己,他是跟著自己的太監,出了事情肯定是逃不掉的,可是她現在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在心裡默默的祈禱。

  他在宮裡多年,關係也不少,況且這麼大的皇宮,藏下一個對皇宮分外熟悉的楊和安還是沒什麼問題的,他有武功高強,哪裡都能去。

  只是不過幾息的功夫,趙碧嘉的思緒又轉到了淩雲身上。

  淩雲連囚車都準備好了,甚至說要將他關押在宮裡的話……現在看來也不過是白說而已。淩雲肯定還有後招,趙碧嘉按了按自己微微發痛的胸口,再一次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激動!

  情緒不能大起大落!

  勞累了一個白天,又經歷了這等變故,趙碧嘉很是疲憊,就算在這等地方,她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甚至覺得這荒涼的佛塔裡很是涼爽,她又打了個哈欠,不由自主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是被人吵醒的,外頭傳來趙暄氣急敗壞的聲音,「我叫你打開你就打開!說那麼理由做什麼?」

  趙碧嘉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兩個小窗戶,豔陽高照,怕是已經午後了。

  「太子明鑒,陛下有話在先,除非有了他的手諭,否則誰來都不能打開!」

  趙暄一腳踢了上去,「裡頭沒水沒飯,你要叫我姐姐餓死不成!」

  「太子莫要為難屬下,您請了陛下的手諭,這門自然就能打開了。」

  外頭又傳來幾聲拳打腳踢的聲音,「這裡孤零零的就一個塔,什麼遮擋的地方都沒有,你們又是這麼多人,我姐姐不過是個弱女子,她怎麼逃?我不過帶了一個太監過來,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太子若是沒有陛下的手諭,還是請回吧!」

  「你等著!若是我姐姐有個什麼,我誅你九族!」

  那侍衛還是只有一句話,「請太子出示陛下的手諭。」

  趙暄無法,上去又去踢了他兩腳,大叫道:「姐姐,你別急,我這就找人救你出來!」說完又踢了那人幾腳,這才離開。

  趙碧嘉雖然不像趙暄想的那樣淒慘,但是的確不怎麼舒服,可是越是這種時候,她反而越發的冷靜下來,方才趙暄的那幾句話……裡頭的東西可不少。

  比方這佛塔孤零零的周圍沒有遮擋物,看守她的侍衛又不少……楊和安怎麼救她?

  侍衛又說除非有陛下的手諭。皇帝……連口水都不想讓她喝。

  趙碧嘉的心又開始疼了,眼眶一陣又一陣的發酸,她不住的安慰自己,可是這次好像一點用都沒有了。

  「哼!」

  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說話聲,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呸!不過一個毛頭小子,還真當自己是太子了?想誅我的九族?先看看你能不能當上皇帝吧!」

  「慎言!」另一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響起。

  「怕什麼,你還以為裡頭那個能說話不成?況且這麼厚的塔,她什麼都聽不見。」

  「事成之後隨你怎麼說!莫要誤了大事!」

  趙碧嘉只覺得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臟,狠狠的扭了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還牽扯到了皇位上頭!是誰!是誰!

  趙碧嘉死死咬著下唇,力求不讓自己發出一點點聲音被外頭的人聽見。

  如果是這樣,連趙暄也危險了!

  趙碧嘉深吸了兩口氣,又告訴自己不用怕,還有八賢王在,朝中還有包大人,就算是自己一直被人詬病是借著女兒上位的張太師,朝中也有不少的同黨,只要……趙碧嘉死死咬著下唇,只要皇帝恢復正常了!所有人都會沒事兒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碧嘉看著牆上的兩個光斑不停的變換位置,顏色似乎也淡了些,外頭又傳來人聲。

  「裡頭可有動靜?」是淩雲的聲音。

  「一直都很安靜。」侍衛回到。

  淩雲敲了敲大門,厚重的大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還有鐵鍊子交錯的聲音。

  「公主,你是出不來的。」淩雲的聲音聽著很是得意,「這外頭加了兩道鎖,還有兩條鐵鍊子繞著整個塔身一圈,你的父皇是想讓你死在裡頭啊。」

  趙碧嘉抓著手邊的東西,就想往門上扔,可是抓起來之後,她又控制住了自己。

  不能給他一點點反應,不然他就越發的得寸進尺了。

  「對了,你的駙馬今天也走了,帶著他的家人一路出了汴梁,據說是回鄉了。」淩雲大笑起來,「夫妻本是同林鳥,更何況你們這親還沒算完成呢。」

  淩雲也不用趙碧嘉回應,自顧自繼續說了起來,「他既然這麼識抬舉,貧道也沒有派人攔他。不過聽探子回報,駙馬趕車的速度很快,像是逃一般的出了汴梁,你找的這個駙馬可真不怎麼樣。」

  騙人!趙碧嘉一句句的對自己說,他都是騙你的,他就是為了讓你心緒起伏,讓你情緒激動,這樣他才好取出聖蠱來。

  「哈哈,」淩雲又笑了一聲,「一天過去了,雖然早就已經過了早上,不過我還是想問公主,你覺得你現在還算是公主嗎?」

  「雖然跟我當初的計畫有點差異,關著你的地方也變成了宮裡……我可還是國師啊。不過這樣更好,若是我關了你,你怎麼能清楚的知道要你命的是你的父皇呢?又怎麼能知道你武功高強的駙馬丟下你不管了呢?還有你身邊忠心耿耿的太監,卷了你屋裡的外物跑了。」

  趙碧嘉將自己的下唇咬出來了血。

  「哈哈哈!你也不用回答我,反正你現在說話我也聽不懂。」

  淩雲的聲音越發的得意了,趙碧嘉的手死死摳在地上,也幾乎都要摳出血來。

  他自顧自在外頭得意了一番,忽然使了個眼色,左右侍衛離得遠了一些,淩雲幾乎貼在大門上,壓低了聲音對著門縫道:「我倒是挺好奇,如果沒水沒食物,這長生不老蠱還能不能起作用,公主可千萬要多堅持幾天,也叫我看看這煉了三百餘年,又已經煉死了九個主人的蠱究竟有多厲害。」

  淩雲說完,大笑著離開了。

  趙碧嘉用了渾身的力氣來克制自己,等到淩雲離開,又攤在了地上,呆呆的看著頭頂的兩個小窗戶,不知道是在等著天黑……還是在等著結局。

  半晌她忽然又有了希望,要著已經咬得生疼的牙,告訴自己:一定可以出去的!

  淩雲剛從佛塔轉出來,就遇上了專門守著他的八賢王。

  「王爺。」淩雲行禮,很是恭敬道。

  「昨天皇帝說將你關押在宮裡,這就是關押?」八賢王毫不客氣道:「侍衛呢!將這人拿下!壓在天牢裡聽候發落!」

  淩雲沒動作,可是侍衛左右為難也沒什麼動作。

  八賢王眯了眯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急匆匆跑來的吳成業打亂了節奏,「王爺,陛下說要宣道長,有要事相詢。」

  吳成業笑得一臉諂媚,可是並不能阻止他頭上一滴滴的冷汗往下掉,八賢王一雙見過世事,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盯著他不放,吳成業越發的緊張了。

  「走吧。」淩雲整理了道袍,「難不成還叫陛下等貧道?」說著他不等吳成業回答,甩了甩袖子先走了,吳成業咬著牙將八賢王撇下,急匆匆一溜小跑跟在了淩雲身後。

  八賢王眼睛緊緊盯著他們,空中還飄來淩雲毫不在乎的諷刺,「就算是你個王爺,還是皇帝的王叔,這天底下也是皇帝最大,誰都得聽皇帝的,不管他做了什麼。」

  轉過一個彎,吳成業快步跑到淩雲前頭給他帶路,道:「陛下心情不是很好。」

  淩雲嗯了一聲,隨著吳成業到了禦書房。

  禦書房裡一片狼藉,隨處可見散落一地毛筆,墨錠,奏摺,還有已經碎了的茶杯。

  淩雲就跟沒有看見一樣,走到仁宗面前行禮,「還望陛下能放寬心,肝火太旺可不是養生之道。」

  「你動作最好快一點,否則朕壓不住了!」

  淩雲笑了笑,「快了,最多三天。」

  仁宗眯了眯眼睛,「今天是第二天?」

  淩雲點頭,「到了明天晚上,陛下,您就能永享江山,子嗣不豐再也不會是問題,因為您能成為第一個萬歲的皇帝!不管是太子,皇子,對您一點用途都沒有了。」

  仁宗笑了兩聲,臉頰兩側的肌肉不住的抽動,半晌他面色忽然陰沉下來,「朕再給你一天時間!只是你也得記得行事要小心低調!昨天晚上看見的人可不少,若是真出了什麼岔子,你少不了也要出去頂罪的!」

  「陛下放心。」淩雲長揖到地,許久才起來,「跟長生不老相比,這些都不是問題。」

  只是等他站起身來,卻忽然被仁宗一拳打在了臉上,「你個妖道,你給朕吃了什麼!朕怎麼會——」

  淩雲臉色一變,嘴裡發出一聲尖利的哨聲,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不愧是真龍天子,得上天庇佑,我——」

  他噗的一聲,從嘴裡噴出血來,仁宗精神一振,又是一拳打在淩雲臉上,「你快點放開朕,否則——」

  但是這話沒說話,淩雲又是一聲哨響,仁宗忽然僵住了,原本一臉氣憤的表情也平靜了下來,重新變成了呆板沒什麼生氣的樣子,「道長需加緊行事,切記不可拖延誤事。」

  淩雲抹了抹嘴角流出來的鮮血,沖仁宗行禮,道:「貧道必定不會有負陛下所托!」說完他便從禦書房裡出來,站在門口跟表情惶恐的吳成業對視一眼,轉身走了。

  只是走了兩步,他便捂住胸口,臉色變得蒼白,似乎連走路都走不動了,半晌他歎了口氣,目光越發的堅定,「等長生不老蠱到手,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吳成業!」仁宗在裡頭叫道,「叫人收拾禦書房!」

  吳成業急忙帶著兩個小太監還有宮女進去,看著他們動起手來,吳成業走到仁宗身邊,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卻忽然驚到了。

  「怎麼?」仁宗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頭看了他一眼。

  「您臉上——」

  仁宗抬手順著吳成業的視線摸了摸,眼睛下頭似乎有點濕潤,只是不過輕輕一抹,那水痕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仁宗毫不在意轉到了後頭的小臥室裡,嘴角只翹了半個,面容像是抽筋一樣抖個不停。

  「你難過什麼呢?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選的?」

  仁宗再次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淚光。


第118章 營救

  天又黑了。

  白天塔里很亮,就算上頭不過是兩個小到連頭都伸不出去的窗戶, 那一點點陽光照下來依舊是溫暖的, 在這樣的溫度下, 趙碧嘉反而能放心睡上一會。

  到了晚上就完全不一樣了。

  本來就是寂靜的地方, 到了晚上越發的涼了, 冷冷的月光照在身上, 趙碧嘉發現了一個她其實已經注意到, 但是又被她刻意忘在腦後的事實。

  她現在身上穿著的,還是紅嫁衣。

  趙碧嘉深深的吸了口氣,抬頭看著一眼望不到頂的佛塔,不僅僅是不想讓自己看著這一身的紅, 而且這樣似乎好像也沒那麼容易掉淚了,雖然……這都是自我安慰罷了。

  皇帝肯定是被死道士下了蠱, 不然誰家的父親會在自己女兒成婚那一天發難?不過是淩雲為了長生不老蠱搞出來的事情, 等到……

  趙碧嘉抿了抿嘴,雖然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但是一定會有人來救她的!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趙碧嘉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逐漸的急促了, 氣一口口像是吸了進去, 可是又像是完全沒吸到肚子裡,胸口悶的發疼, 動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沒事,沒事,她一下下的拍著自己胸口。雖然指甲刺的胸口有點疼, 但是這疼痛卻分外的讓人清醒。

  漸漸的趙碧嘉緩過勁兒來,除了自己的心跳,還有細淺的呼吸,又能聽見外頭侍衛的聲音了。

  一共是八名侍衛守著,有刀有見,據說任誰來了都討不到好去,他們兩個時辰換班,聽說不遠處還有一整隊的侍衛戒備著,準備隨時增援。

  不過趙碧嘉並不相信他們的守衛這麼無懈可擊,畢竟昨天晚上楊和安就來了,還給她帶了食物和水,只是蠟燭她並不敢點亮,怕被人看出端倪來。

  如果連楊和安都能過來,那不管是武功還是輕功的展昭肯定也是能過來的——趙碧嘉忽然覺得心口一陣痛,竟是連展昭都不能想了。

  可是又忍不住,趙碧嘉不由得想起兩人從相識的點點滴滴來,心裡甜的要滲出蜜來,可是……展昭他現在在哪裡呢?

  展昭應該不知道她被關在這裡沒得吃沒得喝,不對!趙碧嘉急忙搖頭,肯定是楊和安已經跟他打過照面了,說了已經送了東西過來,否則展昭怎麼會不出現?

  況且展昭……趙碧嘉一遍遍告訴自己,當年她被白玉堂擼了去,展昭得到消息一夜之間就能趕回來,他的速度很快的,興許下一秒,興許等她下一次睜開眼睛,展昭就出現了呢?

  當年……當年他們兩個還什麼都不是呢,現在都已經拜堂成親了,展昭怎麼可能會不管她,只要她再等等。趙碧嘉一口咬上手腕上的碧玉鐲子,有點冷。

  可是等了好久,也不知道眨了多少次眼睛,展昭依舊沒有出現。

  趙碧嘉努力讓自己已經有點亂的呼吸平靜下來,她一下一下的深呼吸,不過好像沒有什麼用。

  外頭的侍衛聲音又變大了。

  有人給他們送來了酒菜,熱水,對於現在聽覺很是靈敏的趙碧嘉來說,她什麼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陛下說你們幾個守夜辛苦了,特地從禦膳房裡叫的宵夜給你們。」

  是吳成業的聲音。

  「多謝公公體恤,我們一定好好守著,絕對不讓人進來,也不叫人出去!」

  趙碧嘉的眼淚一滴滴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她用手捂著耳朵,一點聲音都不想聽見,可是就算那十個尖利的爪子刺破了皮膚,也依舊阻擋不了這聲音鑽入耳中。

  而且這飯菜的味道……

  一天都是靠著那一小包點心度日的趙碧嘉聞的清清楚楚,都是平日裡她喜歡吃的菜。

  如果不是平日裡跟她一起吃飯,是絕對不會知道這些菜色的。

  眼淚似乎止不住了啊……

  外頭的侍衛吃完東西,又一圈圈的走起來消食,還不住的有「宮裡的飯菜就是精緻」,「味道很不錯」等等言語飄到她耳朵裡。

  趙碧嘉一遍遍告訴自己這都是淩雲的計策,為的就是讓她死心,讓她大喜大悲,要取出聖蠱來,可是這一次似乎不太管用了。

  不管說多少遍,她的胸口一樣的悶,一樣的疼,絲毫沒有好轉。

  趙碧嘉臉上露出一個淒慘的冷笑來,映襯著她紅腫的雙眼顯得分外的悲涼。

  就算再安慰自己,我還是父皇的小公主,我是才有了駙馬的公主,可是現實……

  趙碧嘉一陣恍惚,思緒不知道怎麼就忽然轉了個彎,朝著淩雲期望的那一邊過去了。

  你的父皇不要你了,為了長生不老拋棄了自己的女兒,在你大婚的晚上將你交給別用用心的道士,想讓你活活的餓死,渴死,他還讓自己的貼身太監送來你最喜歡的飯菜給外頭關押你的侍衛吃,就是為了進一步的刺激你,想早點取到聖蠱,你的死活他一點都不關心。

  展昭也不要你了,他還有家人,他還年輕,還有大好前程,又樣貌英俊,武功高強,沒了你他一樣能娶到更好的妻子。

  況且娶了公主對他來說就是個累贅,他再也不能快意江湖,住的也是公主府,雖然不是入贅,但是除了將來的孩子還能姓展,除此跟入贅再也沒有什麼兩樣。

  都是騙子!

  趙碧嘉抓起地上已經空了的水袋,狠狠的朝大門扔了過去,發出一聲淒厲的貓叫,外頭頓時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沒了眼淚,還是真的不難過了,趙碧嘉覺得胸口的疼痛似乎真的是減輕了,從撕心裂肺的痛變成了一陣陣若有若現的麻,沒有方才那麼難受了。

  還是管用的,趙碧嘉嘴角微微翹起,表情也逐漸扭曲了起來。

  忽然,趙碧嘉一個踉蹌跌倒了地上,胸口露出一點金光,逐漸的上移,趙碧嘉一把按了上去!

  不行!不行!

  這分明就是聖蠱要出世了!這東西就算是毀了也不能落在淩雲手裡!

  可是……就算是手捂了上去,那金色還是一點點朝上移動著,不行,不行,趙碧嘉發出一聲聲淒厲的貓叫,幾乎要傳遍整個皇宮。

  外頭一個侍衛緊忙道:「快去請國師,怕是差不多了!」

  趙碧嘉一手按住自己胸口,一手死死的摳在地上,指甲深深的卡了進去,似乎連地磚都要翹了起來,忽然!她發現從自己指尖跟地上接觸的地方也透出一絲金光來。

  她忽然想起來昨天夜裡楊和安說過,這下頭鎮壓者當年作亂的狸貓屍骨,可是……為什麼會發出金光呢?

  又是一陣忽如其來的痛,趙碧嘉的指甲嗖的一下卡的越發的深了,連地磚似乎都翹了一點起來。

  趙碧嘉看見自己指尖已經有血滲出,一滴滴順著石板滲了下去,而且……傷口似乎癒合的特別慢,聖蠱真的是馬上就要不屬於她了。

  可是這下頭也是金光!趙碧嘉腦袋裡頓時出現一個李代桃僵的計畫來,就算是——不管成不成功,至少能給他找點麻煩!

  趙碧嘉敢肯定,就算是聖蠱到手,淩雲也絕對不會把這東西給皇帝的。想到這兒,趙碧嘉用力,乾脆將這幾塊地磚都撬了起來。

  下頭是個一臂多長的木頭盒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木頭做的,看著很是古樸,還有淡淡的檀香氣,她的鮮血浸在上頭似乎什麼都沒有留下,全部被吸收了。金光就是從這盒子裡頭發出來的,沿著蓋子一圈都是金色,在昏暗的佛塔裡顯得分外的突出。

  這狸貓肯定是成精了!

  想明白這一點,趙碧嘉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有點歡欣雀躍,只是這盒子不知道是太重,還是下頭有什麼機關,她一點都提不起來,不過沒有關係,她還有指甲!

  趙碧嘉看了一眼自己血淋淋的手,原本看著很是礙眼,恨不得剁了去的指甲此刻就跟救命的稻草一樣有用。

  她深深吸了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克制住心口不斷湧上來的疼痛,用已經有點顫抖的手,上去小心將指甲伸了進去,不過輕輕一劃一抬,蓋子開了!

  裡頭整整齊齊擺著白骨,五十多年過去了,這骨頭看著像是白玉一般晶瑩剔透,而發出金光的則是頭骨,趙碧嘉小心將這骨頭翻開一看,裡頭約莫有指甲蓋大小的金丹一顆,落在她掌心裡不住的轉。

  怎麼辦?

  趙碧嘉耳朵裡聽著外頭嘈雜的聲音,還有人不住的說「道長就快來了」,她眯著眼睛狠狠的一咬牙,橫豎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她冷笑一聲,將這金丹吞了下去。

  入口即化,很快便沒了蹤影。可是她胸口升起的原本屬於聖蠱的金光也暗淡了下去,原本已經升到嗓子眼的聖蠱安靜下來,靜悄悄的讓趙碧嘉一點都察覺不出來了。

  「沒了!裡頭不亮了。」外頭又是一陣的嘈雜聲音。

  趙碧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原本因為疼痛而摳破的指甲現在全部長好了,胸口被她自己抓出來的幾個小血點也全都不疼了,臉頰又跟以前一樣的光滑,甚至這尖利的指甲,她覺得自己也能收回去了。

  「喵~」她張嘴又小聲叫了一聲,跟以前淒厲的貓叫聲不一樣,現在的這個聲音,聽著……總之她覺得很是讓人抓耳撓心的柔軟。

  趙碧嘉笑了起來,忽然發覺自己居然能發出人聲了!

  展昭的名字在她舌尖繞了又繞,不過最後發出來的只有她自己的名字,「趙碧嘉。」沒有公主,沒有封號,只有趙碧嘉三個字。

  她又舉手摸了摸自己頭頂,原本因為淩雲施法而長出來的耳朵縮了回去,只是她心念一動,這耳朵又長了出來,趙碧嘉咯咯的笑了起來,覺得自己從裡到外都不一樣了,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趙碧嘉又看了看自己的利爪,看著那指甲從隱藏到出現,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她又舉著這指甲在牆上撓了撓,石頭做的塔壁上竟然被她留了一道痕跡。

  可惜還是太淺,逃不出去。

  但是為什麼要逃呢?趙碧嘉覺得自己輕鬆的快要飛上天了,不過是輕輕一躍,似乎伸手就能摸到那兩處小窗戶,厚重的木頭門上也被她留下來了痕跡。

  如果淩雲現在進來……她覺得自己能留下來他的命!

  趙碧嘉晃了晃耳朵,又輕快的在佛塔裡轉了一圈,最終跪在了那副屍骨面前。

  她小心將骨頭擺好,又放回小木盒子裡,方才的興奮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鄭重其事。趙碧嘉面色沉靜,聲音輕快道:「若是我還能回來——」

  趙碧嘉頓了許久,又思考了許久,忽然笑了,「我肯定能回來。我將你風光大葬,修墓立碑,香火不斷。」

  那頭骨裡最後一點金光滅了,原本晶瑩剔透,在月光的照耀下跟玉石一般的骨頭,現在徹底變成了灰黑色,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化成飛灰一般。

  趙碧嘉雖然沒見過五十年的骨頭,但是也知道這肯定不是正常情況,她抿著嘴,將木盒子放好,石板一一摞了上去,又踢過來灰塵樹葉等物遮擋,這才靜靜的等在門口,等著這大門再一次打開。

  「你說裡頭方才有金光!」淩雲緊張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趙碧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新仇舊恨,我們這回一次算清!

  侍衛一邊點頭一邊道:「方才金光大作,裡頭又有貓叫聲,聽著很是淒慘,屬下急忙差人去請您來,只是……這會兒看著又平靜了。」

  淩雲等了片刻,狠狠地踢了兩腳大門,道:「公主,你死了沒有!」

  趙碧嘉什麼聲音都沒發出。

  「取鑰匙來!」

  趙碧嘉屏住了呼吸。

  只是外頭一陣鐵鍊子的響動之後,忽然又停止了,淩雲一手拿著鑰匙,一手舉著鐵鎖,猶豫片刻又將鑰匙收了回去,「還不到時候!明天晚上再說!」

  說完他好像怕自己後悔似的,二話不說,飛快的就走了!

  趙碧嘉松了口氣,忽然又點失望。她輕輕歎了口氣,尋了處乾淨地方坐下了。她看著自己的手,上頭的爪子一伸一縮的很是有趣,甚至她還有點心癢癢的,覺得自己還能伸出尾巴來甩一甩,可是看著這一地的灰塵還有樹葉,趙碧嘉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就在方才趙碧嘉發出第一聲淒厲的叫聲之後,皇宮裡有兩個人明顯一震,其中一人明顯加快了腳底的速度。

  展昭已經摸進了公主的昭晴殿。

  跟往日的喧鬧不同,現在的昭晴殿裡是半個身影也沒有,原本伺候的宮女太監大部分都被帶到了公主府,剩下打掃的人要麼不住在這裡,要麼都在門口的監獄裡守著,殿裡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展昭現在分外清醒自己曾經抹黑進了公主的臥室,知道東西都在哪兒放著,可是……

  「展護衛!」

  展昭剛進來,就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而他卻因為心思激蕩,一時不察失了先手。

  「楊總管。」

  兩人雖然都是壓低了聲音說話,不過一點都不客氣。

  「聽聞展護衛昨天天一亮便送了父母離京,沒想能在這裡看見你。」

  「聽聞楊總管自公主——便失去了蹤影,沒想在這裡躲著。」

  這兩句話說完,楊和安松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況且又有誰能找到我?不過展護衛——」楊和安頓了一頓,「當日你離棄公主,今日回來又要做什麼?」

  「取回我的巨闕劍——」

  聽見這一句,楊和安頓時又舉了刀起來,被展昭一個閃身躲了過去,他又順勢朝前一撲,巨闕劍便又被他拿在了手裡。

  「展某成名多年,雖然江湖人人都說展某謙和大氣,可是展某能坐穩南俠之位,憑的卻是這一身能在江湖排進前三的功夫。」

  楊和安嘴角翹了翹,手上的刀終於放了下來。

  「況且不送了『父母』出京,展某又如何能知道這裡頭究竟是誰下了黑手?」展昭眯起了眼睛,父母兩個字的腔調很是奇怪。

  楊和安一聽便明白了,「派人喬裝打扮的。」

  展昭點頭,「都在南清宮裡住著。昨日出城不過三四個時辰,便有人追了上來,人都已經被擒住,悉數交給包大人審問。」

  楊和安一邊點頭,看著像是贊同了展昭的做法,可是忽然又掉了臉下來,「只是你依舊扔下公主去了。」

  沉默了片刻,展昭道:「淩雲帶來的道士有問題,我是四品的御前侍衛統領,這些侍衛我從來沒有見過,況且他不過一個道士,怎麼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種事情,背後必定還有人。」

  楊和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許久沒有說話。

  「所以……你現在是騰出手來救公主了?」楊和安不無諷刺的問道。

  展昭深吸了一口氣,還是點了點頭。

  「公主被關在佛塔裡一天一夜,大門沒有開,裡頭什麼都沒有。」楊和安冷笑一聲,「當然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暫時還死不了。」

  「你這又是何苦,」展昭苦笑了一聲,「展某也是看著楊總管偷偷出去,知道你必定會照看著公主,這才能放心去查背後之人——」

  楊和安緊緊抿著嘴,「人人都以為你京城,你去救公主。」

  展昭挑了挑眉。

  「至於我,」楊和安慢悠悠的緊了緊腰帶,又理了理衣裳,「跟在公主身邊十幾年,我學的那些東西也該拿出來練一練了。」

  展昭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楊和安回頭看他一眼,「我去製造些混亂,不然你們怎麼逃出去?」

  「你——」

  「先從太后宮裡開始,她是這宮裡最尊貴的人,她宮裡出了事兒,整個皇宮都要去救急,」楊和安垂下眼簾,「況且——是我失策,引了她過來,反而叫公主受罪了。」

  展昭鬆開了手,雙手抱拳道:「淩雲的道館現在一個人也沒有,若是萬一不小心失散了,我們在那裡回合。」

  楊和安點了點頭,「你動作快些,別叫我等你。」

  兩人再次對視了一眼,片刻之後又同時點了點頭,轉身,扭頭,朝著兩個方向奔到夜色中。

  趙碧嘉已經在佛塔裡坐了一會了,百無聊賴的扒拉著楊和安帶給她的東西。

  水已經喝完了,點心還剩兩塊,不過沒什麼興趣吃了,蠟燭火摺子等物似乎……不管是前頭被淩雲使了法術,讓個狸貓的魂魄上了身,還是後頭吃了個貓妖的內丹下去,她的眼睛已經能在黑暗中視物,這照明的東西是一點都用不到了。

  月上中天,雖然這地方地處偏僻,也沒什麼人,不過安安靜靜的倒是也能聽見打梆子的聲音,趙碧嘉聽見外頭敲響了二更二刻的梆子,歎了一聲。

  「快要子時了。」

  外頭忽然傳來幾聲利器破空而來的聲音,隨即是人倒地的噗噗聲,趙碧嘉屏住了呼吸。

  是誰?是誰這麼乾淨俐落的動手了,外頭好幾個侍衛連個呼救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

  寂靜中忽然響起一陣歎息,有點膽怯還有點期待,聽見這個聲音,趙碧嘉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甚至連爪子都控制不住伸了出來。

  「公主。」輕輕的一聲呼喚,還帶著三分遲疑。

  趙碧嘉一下子竄了出去,緊緊貼在距離大門最遠的牆壁上。

  展昭來了!


第119章 公主畫風不太對

  趙碧嘉屏住呼吸沒多久,忽然像是想通了一樣, 又躡手躡腳走到了大門旁邊。

  外頭展昭等了片刻, 只聽見裡頭樹葉的聲響, 如果不是他內力高深, 怕是什麼都聽不見。展昭的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 握著巨闕劍的手似乎還有點顫抖。

  手起劍落, 刀鋒跟粗壯的鐵鍊子撞在了一起, 火光四濺,巨大的鐵鎖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展昭緩慢但是堅定的將繞在大門上的鐵鍊子解了開來,一圈一圈的,僅僅一門之隔的趙碧嘉緊張的連呼吸都忘了, 雙手緊緊的摳在塔壁上,心口似乎又有點痛了。

  只是這一次是激動的。

  咯吱一聲, 厚重的木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展昭看見站在他面前的公主,一下子就愣住了。

  公主身上還穿著當日成親的紅嫁衣, 只是一天過去,已經沾染了些許的灰塵, 展昭……他見過一次公主這個樣, 在苗疆的時候。

  楊和安的話猛然間又竄到了腦海裡,「……一天不吃不喝……」

  展昭猛地上前一步, 先是抓住了趙碧嘉的手,有點涼,手腕上還帶著那碧綠色的鐲子, 之後他像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一般,沿著她的胳膊一寸一寸挪了上去。

  剛移到肩膀的時候,趙碧嘉猛然間便撲到了他懷裡,踮起腳尖,努力仰起頭來,用額頭在他下巴上輕輕蹭了蹭,隨即將臉貼在了他的胸口。

  「就是這個味道,舒服極了。」

  展昭抿了抿嘴,正想換起手臂將人抱住,忽然被遠處出來的火光驚醒了。

  他一把抓住趙碧嘉的手腕,「走!楊和安估計拖延不了多久,我們趕緊出宮。」

  趙碧嘉被他拉出了佛塔,看見外頭躺著一地的侍衛,語氣輕快道:「也只有你了。」

  展昭眼神一黯,語氣有些失落,「人人都道我好輕功,其實我的袖箭還有劍法才是最高明的。」

  趙碧嘉臉上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來,忍不住又仰著頭想去蹭他,「我最喜歡你了。」

  展昭心裡跳了又跳,皺著眉頭柔聲道:「我背公主出去。」說著他轉過身去,微微彎下了腰。

  趙碧嘉一下子就跳到了他的背上,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甚至不等展昭伸手,雙腿就夾在了他的腰側。

  展昭微微一愣。

  「怎麼了?」趙碧嘉腿上用了點勁兒,「你方才不是說楊和安拖延不了多久?」

  「嗯,」展昭這才回過味兒來,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眉心也隆起好大一塊來,公主……這反應太過反常了。他咬了咬下唇,忽然發現哪裡不對了。

  公主……早先被淩雲動了手腳,不能發出聲音,甚至頭頂上還長出兩隻貓耳朵來,可是現在……展昭搖了搖頭,興許是淩雲的手段不能持久的關係。

  況且這佛塔裡黑的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一個人在等地方一天一夜……誰都會不正常的。

  想到這兒,展昭拖著她的手又緊了些,道:「公主若是累了,不如在我背上睡一睡,一會兒就出去了。」

  趙碧嘉嗯了一聲,又搖搖頭,「不困,裡頭可冷了,晚上不敢睡,我都是白天睡的,才睡了一個白天,一點都不困。」

  她聲音輕快,展昭心中越發的不安,可是……

  「雖然公主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展昭耐心解釋起來,「此事疑點頗多,怕是還不能回宮,我們先出去躲一躲。」

  趙碧嘉點頭,又在展昭後脖子上蹭了兩下,這才開口,「我知道的,這門鎖上就沒開過,沒人給我送被褥,也沒人給我東西來,這待遇連天牢的死囚都不如呢。」

  展昭覺得自己胸口隱隱作痛。

  她輕笑兩聲,言語裡透著幾分親昵,滿不在乎道:「不過我知道我父皇沒有忘了我,他還給那些侍衛點了一桌我最喜歡的飯菜呢,我都聞見味兒了,什麼燴三鮮——我想起來了!我前天出嫁的時候,就跟母妃點過菜了,說中午要吃燴三鮮,真是可惜,本來是回門的宴席,咱們兩個誰都沒吃上,反倒叫看守我的那些侍衛給吃了,真是有點不甘心啊。」

  展昭一個踉蹌,連步子都邁不開了,他甚至生出一股連自己都壓制不住的衝動,現在立刻回頭,將門口那一群只是被他放倒了的侍衛狠狠地修理一頓。

  「公主……」展昭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回應他的是趙碧嘉的一聲輕笑,還有個親昵的蹭蹭,「你怎麼還叫我公主呢?我都叫你展昭了,你怎麼不叫我名字,還是你想我叫你駙馬?」

  展昭深吸了一口氣,拖著趙碧嘉雙腿的手越發的用勁兒了,「公——碧嘉。」

  聽見這個稱呼,趙碧嘉整個人都趴在了展昭背上,用盡全力將身子攤開,讓兩個人的接觸面積盡可能的大,「我從來沒想過,我會趴在你的背上,你會背著我……逃出這皇宮去。」

  趙碧嘉一聲唏噓,不像方才那樣的輕鬆,語氣甚至有點悲傷,可是展昭反而松了一口氣,柔聲安慰道:「還會回來的。」

  趙碧嘉嗯了一聲,忽然伸手從展昭脖子裡頭鑽了進去,「手冷,你幫我暖暖。」

  八月初四的晚上,稍微做點體力活就會出汗的時候,展昭覺得貼著他脖子,漸漸滑向胸口的那只小手,幾乎跟冰塊一樣的冷。

  他又緊了緊手臂,「你冷嗎?」

  趙碧嘉笑了笑,貼在他耳朵邊上道:「不冷,你身上可暖和了。」

  趙碧嘉趴在展昭背上,抬頭看見西南方向傳來的火光,喃喃道:「楊和安把太后的宮殿給點了。」她輕輕笑了兩聲,又將連貼在了展昭身上。

  不僅僅是她的手,連露在外頭的臉都是一片冰冷,激得展昭起了一身的小疙瘩。展昭皺了皺眉頭,不由得催發起內力來,又道:「出了宮給你換一身暖和的衣裳。」可是他又不免在想,這般繁瑣而厚重的禮服穿著都冷……難不成要在八月天裡上夾襖才是?

  展昭背著她速度稍慢,一路往西想出皇宮,可是走了沒多久便聽見路邊傳來人聲。

  「公主跑了!」

  「快去通知道長,加緊守著城門,不能叫跑出去,小心道長要你們的命!」

  展昭帶著她藏到了假山後頭。

  等到外頭這一隊人馬跑開,趙碧嘉拍了拍展昭的背,「你放我下來。」

  展昭沒鬆手。

  趙碧嘉又道:「我們從南邊走。西邊北邊都有湖,要救火這兩處人必定很多,宮裡又是人人都見過你我的,但凡有一個人認出來,我們都逃不出去。」

  展昭很少聽見趙碧嘉這番鄭重中又帶了一點無奈的聲音,他的心不由得又往下沉了沉,點了點頭道:「從南邊出去。」

  趙碧嘉忽然笑了一聲,有點像是開玩笑道:「楊和安也就罷了,你還好意思說你行走江湖多年,竟然連一身衣裳都沒給我帶來嗎?你看看我穿著這一身大紅,能逃到哪裡去?」她一邊說,一邊展開雙臂,給展昭演示了她這一身正紅色的嫁衣。

  這還是展昭第一次這麼清晰的看見她身上的喜服,大紅色的嫁衣趁著她的膚色特別的白……似乎有點太蒼白了。

  喜服上還有隨處可見的灰塵,看得展昭這二十餘年來第一次有了逃避現實的衝動。

  「你低頭做什麼?」趙碧嘉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了一步,兩人在假山後頭本來就離得很近,再往前一步,連呼吸都能撲在展昭臉上。

  趙碧嘉雙手從展昭的脖子上環了過去,拉下他的頭,用鼻尖在他的下巴上頭蹭來蹭去的,可是又覺得不滿足。她又踮起腳尖來,在展昭的唇上親了親。

  唇一觸既分,卻被展昭又拉了回來。

  兩人的唇又貼在了一起,卻什麼動作都沒有,只是一片唇火熱,一片唇冰冷。

  展昭心裡甚至升起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公主她渾身上下都是冷的,她會不會是已經——展昭惶恐間急忙又去找她的影子。

  還好還好,雖然月光不明,但是地上兩人淡淡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他終於能放心了,可是……

  「我該早點來的……」他貼著公主的唇,喃喃自語道,「我真的應該早點來的。」

  「沒有關係。」趙碧嘉在他唇上又蹭了蹭,「你來了就好。」

  「我們走吧。」趙碧嘉先向後挪了挪身子,「南邊有車馬亭,明天又是早朝的日子,轎子馬車必定不少,我們稍稍躲一躲,搶別人的衣裳穿了,就能出去了。」

  展昭抿了抿嘴,「不穿別人的衣裳,我也能帶你出去。」

  趙碧嘉笑了笑,「好好好,你最厲害!」她又爬上了展昭的背,展昭帶著她換了個方向,又往南去了。

  可是剛剛穿過御花園,就被人堵住了。

  「什麼人!」

  趙碧嘉回頭,看見了自己的姐姐,明懿公主。

  明懿衣裳整整齊齊在身上穿著,不過頭髮梳得很是簡陋,想必是看見太后宮裡起了火,這才急匆匆的起來,想去看一看的。

  她身邊跟著一個宮女,手裡提著燈籠,看見展昭跟趙碧嘉這樣的裝扮,驚得差點坐在了地上。

  「原來是真的!」明懿眯著眼睛道,「宮中傳聞——」

  「前頭是什麼人!」

  明懿的聲音被一隊巡邏過來的侍衛打斷了,明懿上下打量著展昭還有趙碧嘉,冷笑一聲轉了頭迎了上去。

  展昭已經悄無聲息的將一隻手從趙碧嘉身上挪了下來,悄悄伸進袖子,按住了袖箭,趙碧嘉也渾身上下都崩了起來,甚至連爪子都伸了出來。

  「公主。」打頭的侍衛看見是明懿,行了個禮。

  「這是哪一出!」明懿厲聲道:「太后宮裡著火,你們不去救火,反而在御花園裡亂逛,該當何罪!」

  「公主明鑒,有放火的賊子跑了出來,我們是追著過來的。」

  「哦?我怎麼沒看見?」明懿道。

  宮女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明懿側頭瞪了她一眼。

  「剛才……剛才……」

  展昭將趙碧嘉放了下來,一手按著袖箭,一手按上了巨闕的劍柄。趙碧嘉繃著爪子,不小心在他手背上劃了一道紅痕,只是誰都沒有在意。

  領頭的侍衛眼睛一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麼?」

  那宮女抬頭看了一眼明懿,道:「方才公主不是說看見一個紅影兒?一晃而過往東邊去了,您還說是自己眼花了呢。」

  明懿皺了皺眉頭,那侍衛行了禮,急匆匆追了上去。

  過了片刻,眼看著那些人手裡的火把已經看不見了,明懿這才又走了過來,只是看著兩人的視線依舊冰冷。

  「這樣狼狽,我就說過你會丟了公主的人!」

  她說完這一句,沖著展昭吼了一聲,「你轉過身去!」

  展昭有點沒明白她想做什麼,趙碧嘉推了推他,「這是我姐姐。」

  明懿贊許的看了她一眼,展昭這才轉身,只是一轉身就聽見衣物摩擦的聲音,還有明懿的解釋,「我們換了衣裳,你穿著這一身紅哪兒也去不了!幸虧這兒離我宮裡就兩步路!」

  趙碧嘉嗯了一聲,有點說不出來話,飛快的也將自己身上的衣裳脫了,又快速的撲上去抱著明懿,在她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謝謝姐姐!」

  明懿整張臉漲得通紅,「一身的土味兒,好好洗洗!」

  趙碧嘉將衣裳穿好,又將她的嫁衣團成一團,道:「這個我得帶出去燒了,免得給你惹麻煩。」

  明懿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沒有理她,而是對自己的宮女道:「去請太醫,就說我出來被侍衛嚇到了驚風了!」說完她連趙碧嘉看都不看一眼,就這麼走了。

  趙碧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轉頭看見展昭,只見展昭看著自己手背上的劃痕,有點疑惑的抬起頭來,「這是——」

  忽然間展昭瞪圓了眼睛,趙碧嘉一個心慌,急忙將手藏在了身後,又將衣服在手上繞了好幾圈。

  展昭緊緊抿著嘴,用從沒有過的嚴厲姿態走到了她面前,將她的手從背後抽了出來,完全不管掉在地上的嫁衣。

  趙碧嘉的手腕被展昭緊緊攥住,緊張的連利爪也縮不回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


第120章 我現在特別的好

  展昭看著趙碧嘉的眼神有點驚慌,還有點痛心疾首。

  趙碧嘉一點沒有膽怯, 更加沒有害羞等等的情緒, 直接便迎了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兒, 難道駙馬爺不知道嗎?」她越發的貼近展昭, 原本就是柔弱無骨的身子, 眼下是更加的柔軟了。

  她又伸了一隻手出來, 從展昭胸口慢慢滑上了他的臉,原本的十指纖纖,在到了他眼前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閃著寒光的利爪。

  「道士給我身上下了貓的魂魄啊, 就跟上次的鬼上身一樣?駙馬爺不是看見過了嗎?怎麼一點點都想不起來了呢?」

  趙碧嘉用指甲的尖尖在展昭臉上劃著,這力道用的剛剛好, 既能讓他感覺到鋒利, 又不會劃破皮膚。

  展昭一把抓著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扯了下來, 這下兩隻手都在展昭手裡捏著了。

  「還沒好?」展昭冷著一張臉,很是嚴厲的問道。他又想張口讓公主別這麼叫他, 可是……展昭深吸了一口氣, 覺得胸口似乎有點隱隱作痛。

  趙碧嘉反而笑了笑,「上回鬼上身是怎麼好的, 駙馬爺想不起來了嗎?」

  在展昭的記憶了,公主的笑容多是陽光明媚的,裡頭帶著淡淡的期盼還有害羞, 可是現在……現在這個帶著三分嫵媚,還有三分諷刺的笑容……就算是對著他,他也不想看見。

  展昭一言不發,拉著趙碧嘉的手卻越發的用勁兒了,不是那種緊緊抓著的用勁兒,反而是克制住自己不想用力的使勁兒,力氣大到連帶著趙碧嘉的手都開始的抖了。

  趙碧嘉低頭看了一眼,道:「這一次其實挺好的,」她選擇性的隱瞞了佛塔裡的遭遇,「前頭那一次被鬼上身,我都沒法控制自己,可是你看,這一次興許是上身上的久了一點,我能控制住了。」

  說完,她便微微低了頭,道:「你看。」

  趙碧嘉頭上冒出兩個粉嫩嫩還長了一層絨毛的耳朵來,而且還這麼在展昭的視線下頭明目張膽的晃了晃。

  展昭倒抽了一口冷氣,下意識松了手,伸手去摸了摸。

  「別,癢。」趙碧嘉跟受驚一般往後跳了一步,躲開了展昭的手,同時又抬頭沖他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展昭無措的搖了搖頭,表情甚至還顯現出了幾分迷茫。

  「不喜歡啊,」趙碧嘉有點懊惱,臉上的笑容頓時又換了一個,速度快到跟做戲一樣,「這個你一定喜歡。」

  說完,展昭便察覺有一根……貓尾巴纏上了他的手腕,繞了兩圈之後還有點富裕,前頭那一處小尖尖還在他手腕內側點了點。

  趙碧嘉抬頭看他,「這個你會喜歡的吧。」

  兩人離的極近,展昭能看見她臉上的笑容又變成了往昔那個天真活潑的樣子,他甚至能看見公主的睫毛,跟小刷子一樣的濃密,在並不皎潔的月光下頭,也能在臉上落下一小處淡淡的陰影。

  展昭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如其來升起巨大的恐慌,他甚至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

  「這個也不喜歡啊。」趙碧嘉很是懊惱的咬了咬嘴唇,原本纏在展昭手腕上的尾巴立即滑走了,轉眼便消失了,只留下一點點的溫度,在夜風中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展昭心裡又有點惆悵,朝著趙碧嘉走了一步,「公主……我——」

  「這個你一定喜歡!」趙碧嘉整個人忽然變得特別有侵略性,飛身貼進了展昭身邊,不知道為了什麼,不管是來不及,還是不想躲,展昭動也沒有動。

  趙碧嘉的尖指甲挑上了他的領口,不過輕輕一下,便將他領口的暗扣挑開了,「駙馬爺的洞房花燭夜被道士攪了,傷心嗎?」

  「公主,」展昭忽然將趙碧嘉抱在了懷裡,完全不顧那還停留在他要害處的利爪,「我來晚了,公主。」

  趙碧嘉被他抱在懷裡,許久沒有動,可是察覺到展昭似乎有抱著她不放手的架勢,這就不能不動了。

  她整個人都被展昭緊緊摟在懷裡,連手臂也沒法伸出來,所以又只能動用了方才展昭不太喜歡的尾巴,在他後脖子上點了點,「你放開我,喘不上來氣了。」

  展昭急忙鬆手,原本淡定的臉上現在全都是慌張,「公主!」他的眼神從趙碧嘉的頭上,臉上,脖子,前胸等等一一劃過,生怕又落下什麼,生怕在他不直達的地方,公主又有了什麼委屈。

  「你別擔心我,」趙碧嘉這下能用手拍一拍展昭了,「我挺好的。」她臉上又現了滿足的笑容,「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可是你幹嘛非要問呢?」趙碧嘉一聲歎息,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展昭的心猛然一縮,似乎掉進去了什麼無底深淵,一直往下掉,一直沒有到底,他下意識覺得公主下頭說的話……他不敢聽。

  趙碧嘉忽然跳了兩下,「你看,現在的我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雖然還不及你們這些武功高手,但是這個高度也是一般人都跳不上來的,還有這個——」她又變出了指甲,「我試過了,能在木頭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就是石頭牆上,要是時間足夠長,也是能劃開的。」

  「所以我得謝謝你啊。」趙碧嘉歎息道:「原來的公主手無縛雞之力,幹什麼都得等著人救,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的我有了自保之力,不會給你拖後腿了。」她忽然又笑了笑,原本讓人看著很是心疼的落寞表情,現在又成了陽光滿面。

  「要是你再晚來一天,等到那道士打開門,我興許就能自己報仇了。」趙碧嘉閃了閃她的指甲,「看看是他的符快,還是我的手快。」

  「你這幅表情做什麼?」趙碧嘉忽然欺身而上,給了展昭一個擁抱,還在他臉上蹭了蹭,柔聲道:「我是真的一點都不傷心了,你怎麼就是不信呢。以後就算是你要行俠仗義,闖蕩江湖,我也能陪著你一起了,多好的日子啊。」

  展昭忽然將趙碧嘉抱住,「我……公主……」

  「不過我現在也不是公主了。」趙碧嘉的語氣又變得很是惆悵,她這一晚上變來變去的情緒,快到讓展昭都有點如夢似幻的感覺,分外的不真實。

  「你也做不成駙馬了?你難過嗎?」

  展昭下意識搖了搖頭,看見趙碧嘉笑了,「這個是獎勵你的。」趙碧嘉在他唇上印上一個吻,忽然又道:「誒呀,我現在成妖怪了,你嫌棄妖怪嗎?」

  展昭只覺得有人伸手撕開了他的胸膛,將他還在跳動著的心扯了出來……血流滿地……慘不忍睹。

  展昭緩緩跪在了趙碧嘉面前,雙手摟著她的腰,將頭貼在了她小腹處。

  「我——」展昭張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咬了咬牙,用一種平淡裡頭夾雜了劇烈痛苦的聲音道:「我讓公主失望了。」

  趙碧嘉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來他看不見,開口道:「沒有。」或許以前失望過,但是現在真的沒有失望,「你看我才十七歲,前頭十七年做的公主,現在成了妖怪,說不定還能長生不老,一般人哪兒有我這個經歷?我真的不覺得難過,你也別擔心了。」

  說完,她還伸手在展昭肩膀上拍了拍,「快點起來,我們趕緊出宮去。」

  展昭卻沒答應,抱著趙碧嘉的手越發的緊了,又因為將頭整個貼在了她身上,聲音還有點悶悶的,「前天晚上淩雲用我父母兄弟威脅,我暫時收了手……後來出去便看見他連囚車都準備好了,侍衛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這件事情他必定籌備了很久,於是我又去了道觀,道觀乾淨的好像他做完這件事兒就要走了一樣——」

  趙碧嘉忽然笑了起來,還伸手拍了一下展昭,「別貼著我說話,有點癢。」

  展昭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來氣了。

  「我知道的,」趙碧嘉忽然又正經起來,「他說過的,他不到年底就要走了,當初我沒想明白是為了什麼,現在——我知道了。」

  這個語氣,讓展昭聽著又是一陣的惶恐,「我當時看見楊和安了,我知道他一定會照看著公——」展昭忽然想起來懷中之人方才說過自己已經不是公主了,急忙改口道:「你的,宮裡又有娘娘和太子,我原以為——」他停了下來,揪心的疼痛已經讓他沒法支持著將下頭的話說完了。

  可是展昭深吸了一口,又說了出來,「我原以為你在宮裡會好好的,就算是看管,也斷然不會遭罪的。」

  忽然間他的語速變快了很多,「第二天一早,我帶著由官差假扮的父母上路,又引出來一批打算在路上動手的人。當時我想著要儘快將幕後之人揪出來,還公主一個清白,卻沒想到——」

  趙碧嘉似乎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下手拍展昭的力氣也稍稍大了些,「我真的不怪你,你看現在我們兩個不都是好好的?若不是你帶著人出去引開了視線,估計看管我的人還會更多,到時候就更麻煩了。而且你這樣也挺好的,你看,若是你先將我救了出來,那我頭上的冤屈還有誰幫我洗脫呢?當然我現在也的確是個妖怪了,道士也不算是說錯。」

  這一次輪到展昭的臉色變得煞白了。

  趙碧嘉拉著他,「你站起來,我們好好說話。」

  她聲音柔和了許多,展昭不由自主站了起來,趙碧嘉沖他笑了笑,「我就想你一句話,」她伸出了爪子,冒出了耳朵,又將尾巴纏在了展昭腰間,「我成了這個樣子,你還打算娶我嗎?」

  雖然是問句,可是她言語裡一點忐忑的意思都沒有,似乎……似乎展昭不管說什麼都不影響她的決定。

  不管是心裡,還是動作,展昭第一時間都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他緊緊抱著趙碧嘉,「我願意!」

  趙碧嘉很是明顯的松了口氣,「你要是說了不,我就要試一試能不能將你綁著出去了。」她忽然笑了,「所以淩雲至少有一句話挺對的,咱們兩個是三生石上定下來的姻緣,永生永世的姻緣。」

  展昭盯著趙碧嘉的臉,想從她的表情裡尋找出來哪怕一星半點的傷心,後悔,甚至是怨恨也好,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的臉上只有笑容,還帶了一點對他這反常舉動的疑問。

  還是她這兩天在佛塔裡頭……已經將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幹了。

  展昭忽然有種衝動,想回去那佛塔裡頭看一看,看一眼趙碧嘉這兩天究竟是過的什麼日子,木門上,石壁上,是不是隨處可見的抓痕,但是他也知道一點——

  就算她這兩日曾經傷心痛哭,那淚痕也早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又是一陣巨大的恐慌襲來,就算在懸崖峭壁上也穩如泰山的展昭一瞬間居然站不穩了。

  「出宮!」他緊緊拉著趙碧嘉的手,「出了宮我們再說!」

  趙碧嘉點了點頭,又拿起方才因為兩人拉扯間被扔在一邊的嫁衣,「這東西得燒了。」

  展昭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想起自己那一身衣裳還好好的保存在開封府裡,展昭抿了抿嘴,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拉著趙碧嘉的手越發的不肯放了。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兩人走了沒兩步,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怒喝,趙碧嘉眼睛一瞪,不等展昭動手,自己就先沖了過去,「你們抓了我弟弟做什麼!」

  展昭立即跟了上去,二話不說,點了兩人的穴,又回頭看了一眼趙碧嘉,有點像是想求誇獎的樣子。

  趙碧嘉已經將趙暄搶在手裡了,那兩個身著侍衛服的人手腕上各有一道深口子,不住的往外淌血。

  展昭抿了抿嘴,正想說給她擦擦手,卻見趙碧嘉毫不在意的把手在那已經沾滿了灰塵,還有不少破損的紅嫁衣上蹭了蹭,展昭不由得閉了閉眼睛,將自己的落寞全部隱藏了起來。

  「你怎麼大半夜的出來了。」趙碧嘉緊緊抱著趙暄,同時還不忘狠狠瞪了那兩人一眼,囑咐展昭道:「將他們兩個打暈!」

  趙暄抖了一下,拉著趙碧嘉的手,「姐姐還沒好?」

  趙碧嘉將指甲縮了回去,沖他一笑,回避了這個問題,「以後姐姐保護你。」

  趙暄嗯了一聲,道:「我看見外頭有火光,穿了衣裳出來看看,然後——」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兩個侍衛,「他們把我的太監打暈了,我——」

  「你臉上這是怎麼了?」趙碧嘉忽然看見趙暄臉上明顯一個紅印兒,伸手摸了摸。

  似乎是有點疼,趙暄縮了縮,小聲道:「父皇打的。」

  「他瘋了不成!」

  趙暄緊緊拉著她的手,「早上母妃去求他放了姐姐,結果他反而訓斥了母妃一頓,又下旨讓母妃去避暑山莊思過!」趙暄是連父皇都不稱呼了,「我去求他,就被打了一巴掌。」

  趙碧嘉深吸了兩口氣,看著地上那兩名侍衛,其中一個已經被展昭又拍醒了,正在問話,「……我先問你,若是你說的跟他不一樣,你自己掂量著辦……」

  趙碧嘉歎了口氣,道:「這時候分外想念楊和安,若是他在,想必已經問出來了。」

  展昭的手似乎抖了一下,手上的人也被趙碧嘉搶了過去。

  趙碧嘉一爪子便在那人臉上又劃了一道口氣,「你知道我是誰嗎?」她語氣裡帶著三分笑意,還有三分狠辣。

  侍衛搖頭搖了一半又點了點頭,趙碧嘉很是滿意的笑了,伸手按在他胸口上,稍稍用力往下一抓,那人胸口上便是五個血點子出來。

  「你們抓太子去幹什麼?」

  侍衛深吸了一口氣,猶豫間趙碧嘉又是一爪子上去。

  說真的,聽說公主是個妖怪,跟見到公主是個妖怪完全是兩回事,那人嚇得跪在了地上,大叫道——他以為自己在大叫,實際上聲音非但不大,而且還帶著顫音。

  「是道長的吩咐,叫我們帶太子去太后宮裡。」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冷笑一聲,「這便是實話?我有點失望啊?」

  那人眼神似乎有點閃躲,趙碧嘉不急不慢又在他胸口按了幾下,「這等沒頭沒腦的吩咐,你真覺得我是什麼天真的公主不成?」

  她的表情又不一樣了……展昭皺了皺眉頭,趙碧嘉抬眼看他,嘴角微微翹了起來,笑容好看,卻帶了幾分諷刺。

  展昭深吸了一口氣,卻沒解釋這皺眉並不是因為她傷人或者什麼……而是心疼,尤其是聽見「天真」這兩個字,他倒是情願趙碧嘉一直這麼天真下去。

  展昭忽然伸手在他肩上點了兩下,那人的表情一瞬間扭曲了起來,眼淚鼻涕口水等等一起流了出來,趙碧嘉嚇得立即跳了起來,扭頭瞪了展昭一眼,「你這人,真是——」

  地上跪著的侍衛已經痛哭流涕什麼都說了,「那邊已經有人殺了龐妃新得的小皇子的性命,要將這事兒栽在太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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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縱火

  「什麼!」

  趙碧嘉一巴掌拍了過去,那人臉上頓時留下幾道血印子來, 看著公主那明顯不是人能長出來的指甲, 侍衛嚇得連連磕頭, 「都是道長的吩咐, 跟小的無關!小的原本也不是侍衛, 原是在京郊混日子的, 這還是小的第二次進宮!」

  被嚇破了膽子, 這人連什麼屬下卑職之類的自稱都忘得一乾二淨,直接便又用了小的這個說了幾十年的稱呼。

  「道長?道長要殺小皇子做什麼?」趙碧嘉故意冷著臉問道:「莫不是你為了脫罪故意找的藉口?」

  「小的不敢啊!」假侍衛沖著趙碧嘉磕頭,又沖著展昭磕頭,「的確是道長吩咐的, 至於道長為什麼要殺小皇子,我不過一個地痞流氓, 不過想來……」他小心打量了一眼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太子, 「陛下兩個皇子都折了進去,得利的怕是哪個王爺吧。」

  趙碧嘉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 只是再逼問也問不出來什麼,這人是淩雲招攬的, 一直都是跟淩雲單線聯繫, 也不知道殺害皇子這件事情背後究竟有沒有哪個王爺在,同樣的,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王爺。

  眼見這人已經開始顛三倒四把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展昭將這人打暈過去,敲了另外一人醒來, 同樣的又問了一遍,不過這次他沒叫趙碧嘉出手,自己一個人就搞定了,基本得到了一樣的回答。

  趙碧嘉手里拉著趙暄,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展昭撿起掉在地上的紅衣,給趙碧嘉仔細擦了擦手,趙碧嘉倒是一點都沒躲,大大方方就將手遞了過來,還很是體貼的將爪子也都伸了出來。

  雖然很久以前就曾想過有一朝一日能將這一雙手放在掌心好好的揉捏一番,光明正大沒有任何顧慮,當然……現在也算是實現了,甚至這雙手的主人現在也是他的人了,可是今天這個場景,縱是展昭見識廣博,也是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

  「我們得儘早出去。」展昭沉聲道,聲音平靜的有點可怕,若是放在以前,他這樣講話,換來的肯定是公主的一個笑臉,帶著點討好和好奇,眼睛就像是會說話一樣的看著他,會問他怎麼了,可是……

  展昭直起身,將衣裳卷成一團,甚至為了掩飾心裡的緊張,他卷的特別緊。

  「他們若是真的對小皇子下手了……到時候宮裡必定大亂,我們就不好出去了。」

  趙碧嘉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火已經快撲滅了,只剩下零星的火光還有濃濃的煙塵味道,她回頭看了趙暄一眼,道:「我們趕緊走,那邊想必不看見太子過去是不會動手的,否則到時候沒法兒栽贓不說,屎盆子反倒要潑在自己身上。」

  趙暄嗯了一聲,道:「我們去行宮找母妃?」

  趙碧嘉腳步頓了頓,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對著趙暄一笑,「這裡頭亂糟糟的,我們先出去,想想怎麼辦再說。」

  趙暄點頭,「我聽姐姐的。」

  「若是太子這麼出去……那邊萬一直接說太子畏罪潛逃了呢?」展昭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趙碧嘉已經邁出去一半的腳步猛然間停了下來,轉頭眯著眼睛等著展昭,「所以展護衛的意思……是叫我把太子交出去?交到誰手上?讓他一個不過才十來歲的孩子被關起來?」趙碧嘉越說越氣氛,「他們已經擺明瞭不懷好意,他手無縛雞之力,不像展護衛這般武功高強,他可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雖然是生氣,可是趙碧嘉還是念著不能叫人發現,雖然整個聲音都特別的壓抑,但是裡頭的怒火卻不容忽視。不過說到最後,她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面對展昭道:「所以展護衛是想將我們請回去?」

  展昭心裡有點痛,他看著趙碧嘉一雙眼睛,依舊入往日一樣的明亮,只是往日她眼眸間的點點星光,現在已經化成了點點的怒火。

  「我……」他抿了抿嘴,堅定道:「這身公服已經脫下去了,從今往後,這世間再也沒有御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有的只是展某人,寸步不離公——趙碧嘉身邊。生死不離!」

  趙暄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覺得這事兒他聽了不好,急忙鬆開了自家姐姐的手,往後退了兩步躲在了她身後。

  趙碧嘉眼神一瞬間迷茫了起來,可也僅僅是一瞬間。

  「你還是不明白。」趙碧嘉搖了搖頭,輕輕一聲歎息,展昭只覺得心又被人一把抓住,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我怪的不是你沒來……」趙碧嘉眼眶忽然紅了,「那天晚上你一句話都沒說,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我覺得我被放棄了……」

  展昭只覺得心口的劇痛,就好像下了十八層地獄一般,被人用滾燙的鋸子,將整個人從中間鋸成了兩半。

  「沒有……我不是……」展昭張口就想解釋,可是忽然想起來這兩天不管是八賢王還是包大人的交談分析還有行動,所有的計策都不是針對怎麼救出公主的,他們放在第一位的是皇帝……似乎只要皇帝恢復正常了,公主就能出來,甚至可以這麼說,公主小小的犧牲,是為了大計,是為了大宋江山穩定。

  「不僅僅是你……」趙碧嘉咬了咬唇,「後來我關在佛塔裡,楊和安來了,」趙碧嘉輕輕瞥了展昭一眼,這一眼幾乎讓他方才才被岩漿澆灌過的心臟,瞬間凍成了冰塊。

  「他跟你比武可一次都沒有贏過,更何況他的輕功更是不及你……」趙碧嘉輕輕歎了口氣,「再後來淩雲也來了,說你帶著人出城了——」

  「找人——」假扮的,展昭一句話還沒說完,便又被趙碧嘉打斷了。

  「我當然知道是假的,我也不傻,我也知道怎麼辦最好,我父皇若是清醒,是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必定是有人控制他,況且我跟太子一母同胞,我都成了妖怪,那這髒水遲早都要潑到太子身上,儘早揪出背後主使,對每個人都好。」

  趙碧嘉緩緩的說完這一席話,抬頭看了展昭一眼,可是這一次,展昭一點插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可是這又能怎麼樣的,我知道這些不假,我也知道國家大義,可是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什麼都好,我就是想有個人把我放在心上——」

  展昭張了張口,可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知道趙碧嘉的意思,是把她放在心上第一位。

  「你連看我一眼都沒看。」趙碧嘉又抬眼看他,展昭覺得不僅僅是心,他整個人都冷的如同在冰窖一般,甚至只要再輕輕的砸那麼一小下,他整個人都要碎了。

  「你也沒跟我解釋你會來救我,連一句縹緲無期的『你等我』都沒有。我被關了兩天,淩雲倒是天天都來,可是你一次都沒有來,你總不能盼著我在他天天告訴我你出京了,你不要我了,沒有人會來救我,還有門口那些侍衛天天刺激的情況下,還能堅定的保持著信念……」趙碧嘉嘴角忽然翹了翹,「你又讓我信什麼呢?」

  展昭深吸了一口氣,可是他的公主還沒說完。

  「甚至你來救我……也是因為那些人都抓到了,剩下的事情……沒有你也可以了吧。」趙碧嘉笑了,可是展昭現在倒是情願她大哭一場,也比現在這個樣子能讓他減少一點心理的愧疚。

  展昭一個衝動,上前抱住了趙碧嘉。

  她一點都沒有閃躲,反而伸手出來將展昭抱住了,又安慰一般在他背上拍了拍,甚至將臉緊緊貼在他胸口蹭了蹭,「你別傷心了,你看我現在都有了自保的能力,下回若是真遇見什麼事兒,我能跟你一起上了啊。多好。」

  若是沒有後頭那兩個帶著歎息的多好,展昭現在的心情似乎還能好一點。

  「好了。」趙碧嘉又在他背上拍了拍,「非得要說這些,說到這兒了你又要傷心。我們趕緊走吧,一會兒就算小皇子沒死,他們也要騰出手來了,到時候宮禁森嚴的,不好出去了呢。」

  展昭放開了趙碧嘉,只是……面上越發的沒有表情了,趙碧嘉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親,有點警告道:「你真的別傷心了,你看我雖然有了自保的能力,可還是一點經驗都沒有,能不能出去可全在你身上擔著呢,還有大宋的太子,大宋的國本也都在你肩上扛著呢,打起精神來!」

  她重重的在展昭身上拍了一下,展昭驚醒了過來,仔細在她臉上看著,可是依舊看不出什麼來,或者說看不出來展昭想要的一切。

  趙碧嘉在他這視線下好像有點害羞一般,扭捏了一下,聲音裡頭甚至帶了幾分輕快,「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再說我們兩個都拜堂了,連那死道士都說是三生石上定下來的姻緣,」趙碧嘉亮了亮爪子,尾巴也象徵性的飛快在展昭手腕上纏了一圈,「我會死死拴著你的,我可喜歡你了!怎麼樣都不會放手的。」

  展昭覺得他好像笑了一下,可是又覺得他臉上這笑容怕是比哭還難看,但是等他想補救再笑一笑的時候,趙碧嘉已經轉過假山後頭把趙暄揪了出來,「趕緊出宮!這都過了子時了,再不走天一會要亮了!」

  展昭飛快的晃了晃腦袋,將這一切的煩惱先丟在一邊,無論怎麼樣,先出了宮再說。

  剩下的路程很是順利,靠著曾經做到過侍衛高級頭目的展昭帶路,他們一路上連一波侍衛都沒有遇見,平平安安到了皇宮東南門。

  這門前頭兩隊持長槍的侍衛巡邏,大門旁邊的兩個角樓上還各有一隊舉著弓的侍衛看守,雖然人數不多,但是要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特別是一旦走漏風聲,那就是徹底的打草驚蛇,逃也不好逃了。

  既然正路走不通……不如看看側路。

  皇宮裡頭這一片主要是兩個建築,一邊是車馬亭,用來停放諸位大臣的車馬還有轎子的,旁邊還有一排專門給馬夫轎夫休息用的房子,不過現在正是子時,那裡只有空蕩蕩兩輛馬車,想必是來值夜的大臣用的。

  再過去一點是翰林院在宮裡的地方,翰林院基本上來說就是皇帝的秘書處,每晚都有人輪值的,不過現在那裡的燭火已經滅了,整個小院子都是黑黢黢的。

  只是趙碧嘉正看著,耳裡忽然聽見一陣不同尋常的呼吸聲音,她眉頭一皺,抬頭看了展昭一眼,只見展昭面色沉重,壓低了聲音指了指供車夫休息的那一排房子,道:「裡頭有人!想必已經發現我們了……」

  趙碧嘉回頭看了看幾人的來路,正好對著那屋子,幾乎不用費什麼勁兒就能看見,「一路盯著我們的?」

  展昭點了點頭,手已經按在了袖箭上。

  只是那片屋裡忽然傳出人說話的聲音,「公主!」

  是顏查散!

  趙碧嘉定睛一看,中間有一間屋子的門被小心推開一條縫,顏查散從裡頭出來,臉上激動的都紅了,小聲道:「可總算是等到你了!」

  趙碧嘉抬腳就想過去,沒想展昭忽然將她手拉住了,眉頭還皺了起來。

  「屋裡只有他一個人,」趙碧嘉嘴角微微朝上勾了勾,笑道:「你不會聽不出來吧?還是你連個手無寸鐵的書生……都敵不過了?」

  展昭這才鬆手,跟著趙碧嘉一起走了過去。

  顏查散待幾人進屋,急忙又將房門緊閉,沖著趙碧嘉長揖到底,「白兄已經都跟我說了,剛好這兩天輪我在翰林院輪值,總算是能幫到公主,我——」

  顏查散從懷裡掏出一卷東西來,趙碧嘉看著很是眼熟。

  金黃色的絹布,兩頭是玉石做的卷軸,中間用紅色的絲綢綁著……這分明就是聖旨,還是最高規格的聖旨,跟上回淩雲拿出來的一模一樣。

  趙碧嘉挑了挑眉,顏查散將東西推到了她手邊。

  「空白的聖旨。」

  趙碧嘉忽然笑了,「多謝。」有了這東西……他們出去就方便多了,只要出了汴梁這等很多人認識他們的地方,無論是遇上什麼關卡,只要拿著東西出來,沒人敢攔他們。

  雖然這聖旨上什麼都沒寫,可是又有誰敢拆開看呢?

  趙碧嘉笑眯眯的看著顏查散,「我原先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怎麼也會這等把戲了?」

  雖然星光一點都不明朗,月光也一點都不皎潔,又加上在屋裡基本沒什麼光線,可是顏查散的臉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很是明顯的紅了。

  「都是上一次楊總管指點了在下,」顏查散沉默了片刻一聲唏噓,「咦?怎麼不見楊總管?」

  「他放火去了。」

  顏查散明顯松了口氣,道:「楊總管武藝高強,心思細膩,想必能安然脫險。」

  趙碧嘉也點了點頭,「我也覺得。」

  只是顏查散已經順著楊總管指點他,想到了上回是為什麼指點他,進而又想到了趙碧嘉救了他一命,當下站起身來,又是一個長揖到底,「多謝公主救命之恩,這次能幫上公主的忙,我也算是盡心了。」

  話沒說完便被趙碧嘉打斷了,她聲音裡還帶了點笑意,「我怎麼覺得你盼著我出事兒,好報答我呢?」

  顏查散一下子愣住了,有點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說了什麼。

  趙碧嘉笑出聲來,「我逗你玩兒,你別擔心,我一定好好的,說不定過一陣子就能回來了。」

  顏查散明顯松了口氣,似乎也有點招架不住這樣的公主。

  「你怎麼辦?」趙碧嘉忽然問道:「翰林院的東西都是有定數的,在你輪值的時候少了這樣重要的東西,你怎麼辦?」

  顏查散再一次呆住了,半晌他咬了咬牙,「公主是冤枉的……總還是會回來的,況且還有包大人,八賢王他們,這兩天進出宮廷就沒停過……」他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亂,當下站起身來,又沖著趙碧嘉鞠躬道:「到時候還請公主再救我一次了。」

  趙碧嘉笑了一聲,忽然轉頭對展昭道:「打暈他!」

  顏查散的臉上再次出現了驚呆的表情,並且保持著這個表情被展昭一劍鞘敲在了後脖子上,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你接住他呀。」

  眼看著展昭就這麼站在人家身後不管不顧的看著他往地上摔,趙碧嘉不由得出言提醒,只見展昭忽然伸了腳出來一墊,雖然不怎麼舒服,不過還是比讓他直接跌在地上要強多了。

  趙暄方才一直沒出聲,到現在這才敢說話,「這是要裝成他手裡的東西是被搶的?」

  趙碧嘉點了點頭,忽然又有點懊惱,「誒呀,應該先去翰林院再把他打暈的,這會還得拖他過去了。」

  雖然這一路上都很是緊張,不過聽見這話,趙暄差點沒忍住笑了起來。

  趙碧嘉看了展昭一眼,他又蹲下身子拎著顏查散的領子將人拉了起來,趙碧嘉拿著聖旨,拉著趙暄,三人又往翰林院去了。

  翰林院除了顏查散這個輪值的翰林,就是兩個伺候的小太監了,不過一來顏查散資歷太低,小太監也不怎麼上心伺候,二來都已經是半夜三更了,這兩個小太監早就已經睡得熟熟的了。

  展昭正要拎著顏查散去內室,沒想卻沒趙碧嘉攔住了。

  「我原來想著將他放在裡頭,找個沒風的地方過上一夜,省得他生病了,不過……」趙碧嘉笑了笑,明顯有點興奮了,「既然到了這翰林院,我又有了個主意。」

  「我們把這翰林院也點了吧。」趙碧嘉眼睛睜得圓圓的,如同惡作劇一樣的語氣,可是卻叫人離不開眼。

  「城門口就是河,翰林院要是找了,他們肯定得開了城門,再者光將他打暈,這丟聖旨的事情還是瞞不住……」趙碧嘉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趙暄的臉,「他臉上這一巴掌,我心裡這——」後頭幾個字兒說的很是輕,連展昭都聽不見她究竟說的是什麼。

  「總得出了這口氣才是。」

  「還有翰林院這來來往往的都是聖旨,若是都燒了……短期之內誰都騰不出手來找我們。而且,」趙碧嘉瞥了一眼展昭,「也能給包大人一個好理由在汴梁搜查了。」

  展昭的嘴緊緊抿著,一個字都沒說。

  「你把他放在那兩個小太監門口,這樣他們出來就能看見他了。」趙碧嘉吩咐道:「然後我們躲到馬車上,等到城門一開就出去。」

  展昭嗯了一聲。

  趙碧嘉又覺得顏查散這樣子一點都不狼狽,當下伸了爪子出來,想在他衣服上拉兩道。可是沒伸出去,就被展昭握住了。

  「我來。」他抽了手中長劍,刷刷兩下,顏查散身上的衣裳就爛了。

  「行了行了!」趙碧嘉急忙道:「劃太多就不像了!」

  展昭一言不發將人放了下來,對趙碧嘉道:「你去馬車上等我,我點了火就來。」

  趙碧嘉點了點頭,走了兩步又對展昭道:「你快點回來。」

  展昭腳下一個踉蹌,只覺得熱淚盈眶,幾乎都要站不住了。

  不過片刻之後,火光再起亮起。

  守在角樓上的侍衛不由得大喊,「不好!好像是翰林院那一邊!開城門,趕緊叫人救火!」

  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劈裡啪啦的燃燒聲音中又響起馬啼叫的聲音,「馬驚了!」

  只見兩輛空無一人的馬車沖著城門口就過來了,馬跑得極快,風吹著簾子都揚了起來,裡頭空無一人。

  「這是哪位大人的馬車,萬一——」

  「這時候你還管什麼馬車!趕緊救火吧!」

  趙碧嘉緊緊扒著車廂底,偏頭看了一樣同樣藏在這裡的展昭還有趙暄。

  終於出來了。


第122章 出宮

  馬車駛出了皇宮,展昭翻身坐到了車廂裡, 又將兩人一一抱了上來, 趙碧嘉甚至還給了他回抱, 可是聽過她方才的訴說, 展昭反而生出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甚至那一句「我最喜歡你了」, 「無論怎樣都會跟你在一起的」聽起來分外的讓人膽戰心驚。

  但是不管怎麼樣已經出了皇宮, 後頭的路不好走,展昭緊緊抿著唇,坐上車轅,駕著馬車往郊外的道觀去了。

  過了沒多久, 他忽然覺得身邊有響動,轉身一看是趙碧嘉從裡頭出來了。

  「噓。」趙碧嘉做了個手勢, 很是步履輕盈的輕輕一躍, 就坐到了展昭身邊,貼在他耳朵小聲道:「他睡著了, 我出來陪著你。」

  車轅上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位置,就算是趙碧嘉生的嬌小, 但是畢竟是坐了兩個人, 有點擠,她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展昭身上, 又伸手從他腰間摟了過去,「有點冷。」

  展昭忽然想起那時候趙碧嘉冰冷的不像活人的手,默默的將鞭子換到了另一隻手上, 將趙碧嘉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裡,「你靠著我。」

  趙碧嘉嗯了一聲,頭微微一側,靠在展昭胸口,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展昭覺得趙碧嘉的身子似乎放軟了,連呼吸也變得輕柔起來,他繃著身子,小心低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就挪不開視線了。

  趙碧嘉的頭髮有點淩亂,臉上帶了幾分憔悴,臉頰處似乎還不知道在哪裡蹭了灰,可是……

  展昭摟著她的胳膊緩緩上移,在她臉上輕輕的碰了一下。

  有點微涼,展昭松了口氣,揮鞭子的動作越發的輕柔了。

  天邊剛透出點亮光來的時候,展昭駕著馬車到了道館。

  馬車剛停下來,趙碧嘉就被從裡頭奔出來的楊和安吵醒了,「公主——」楊和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碧嘉跳下馬車來,道:「難為你了,我都不是公主了。」

  楊和安抿了抿嘴,道:「公主不是公主,那我也不當太監了。」說著便要扯下腰間掛著的那腰牌,想要扔了。

  「別!」趙碧嘉急忙道:「這東西還有用呢,到什麼偏遠的地方也能拿來嚇唬嚇唬人,再不濟還可以拿來迷惑敵人呢。」

  楊和安稍稍放下心來,畢竟聽她這麼說,心中怕是已經有了對策。只是……不知道哪裡覺得有點怪異,他下意識掃了一眼展昭,只見他又從車廂裡頭抱出來一個人。

  「怎麼把太子也帶出來了!」

  「皇帝打了他一巴掌,」趙碧嘉道:「淩雲又定下毒計,想要殺了小皇子栽贓在他身上,若是不帶出來……下一個被關起來的怕就是他了。」

  楊和安歎了口氣,從展昭手裡接過已經清醒的趙暄,道:「我們先進去再說,這一片沒什麼人,況且……他一時半會怕是也想不到我們在這裡,很是能躲一陣子。」

  前天夜裡展昭已經來過一次道觀了,這裡頭雖然不剩下什麼東西了,不過也夠他們幾個人補給了。

  楊和安來的早,已經熬了熱粥,又備好了熱水,幾人稍稍洗漱之後,圍坐在了廂房裡頭。

  四人面面相覷,這三五天裡發生的事情很是恍如隔世,幾人看了又看,趙碧嘉先開口了。

  「淩雲給皇帝下了蠱。」

  「什麼!」

  雖然剩下三人是一樣的震驚,但是震驚過後,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不管是展昭還是楊和安兩個,當初都是見過被蠱控制的人的,幾乎完全不能自主行動了,「可是……」楊和安皺了皺眉頭。

  「我聽他的意思……」趙碧嘉抿了抿嘴,「跟我們上回見的不一樣,他這個似乎要更高級一些。」

  「怪不得,」趙暄一臉的憤慨,「我說父皇怎麼這些日子這麼反常!原來是那臭道士動的手腳。」

  展昭皺了皺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過卻沒有說話。

  「這裡頭還牽扯到了皇位。」趙碧嘉微微低了頭,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若是今天晚上的計策成功,太子趁亂殺害了小皇子……就算皇帝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皇位也不要想了,肯定是要從宗室裡頭另擇賢能來繼位的……而且,」趙碧嘉冷笑了一聲,「皇帝今年已經五十出頭了,怎麼也不會選年幼之人,肯定是要選個已經長成,又素有賢明之人。」

  「趙宗實。」趙暄就這麼喊了出來。

  趙碧嘉摸了摸他的腦袋。

  趙宗實的名字展昭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當年記得還在避暑山莊的時候,皇帝決定提前回京,就是因為濮王趙允讓帶著他的第十三子,趙宗實回京了。

  楊和安看了一眼展昭,多說了一句,「當年先帝真宗無子,接了濮王趙允讓進宮教養,後來有了陛下,這才放了他回去,又因為趙允讓老實忠厚,專門封了他做濮王,也是一直禮遇有佳的。今上也是一樣,」他看了一眼趙暄,「早年無子,得太子的時候已經過了四十歲了,前些年一直都是將趙宗實養在宮裡的,連這個名字都是皇帝給起的。」

  「他們父子兩個都是跟皇位失之交臂……我就不信他們沒點想法,」趙碧嘉聲音有點冷清,「況且淩雲前頭不過是個道士,要說他能在短時間裡頭招攬這麼些手下,我是不信的。」

  說著她抬眼瞥了展昭一眼,展昭只覺得在說正經事情的時候,趙碧嘉似乎又跟以前一樣了,他不由得沖她一笑,道:「不少人還是練家子,訓練有素。」

  只是看了這笑容,趙碧嘉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給他回應,而是繼續道:「一個想要皇位,一個想要——」她抿了抿嘴,沒說話。

  楊和安道:「我們下一步去哪兒?」他想了想,「也不能去找張貴妃,總覺得會自投羅網。」

  聽見自己母妃,不管是趙碧嘉還是趙暄都是臉上一黯,趙碧嘉聲音放的很輕,聽起來似乎是有幾分不太自信的感覺。

  「淩雲說皇帝身上的蠱……」趙碧嘉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我總覺得他也不能很好的控制住,畢竟……若是真的有這樣的東西,他想要什麼沒有?」

  趙暄聽了這話,若有所思道:「要是照這麼說……我倒是覺得他送了母妃去避暑山莊,是想讓她躲開這些事情。」

  姐弟兩個對視一眼,趙碧嘉歎了口氣,也許那天送來給看管她的侍衛吃的東西……是他想暗示什麼也說不定,又或者那東西就是給她的也不一定,卻被淩雲利用了,畢竟……一個敢在皇帝身上下蠱的人,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呢?

  趙碧嘉晃了晃腦袋,「我們——」

  才冒了兩個字兒出來,忽然被展昭打斷了,「淩雲想要什麼?」他皺著眉頭,力求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太過有侵略性。

  「淩雲跟濮王……勾結在了一起也是各自為政,尤其是昨天晚上想要嫁禍給太子,明顯就是臨時起意,這樣淩雲肯定不是被濮王招攬的,他有自己的目的。」

  展昭的視線落在趙碧嘉身上,目光炙熱,「他想要什麼?」

  趙碧嘉跟他對視不過兩三秒便笑了,「百青蘿死之前給我留了一樣東西。」

  展昭一瞬間屏住了呼吸,「聖蠱!」

  趙碧嘉點了點頭,展昭猛然間站了起來,像是克制不住一般,在屋裡走了兩步,這才又坐了下來,「前頭歐陽春身上的蠱……跟這個有關係?」

  趙碧嘉再次點頭。

  展昭眯了眯眼睛,想起為了這蠱死去的那些人,「這聖蠱究竟有什麼用途?你為什麼——」他有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想問什麼,是想問她為什麼不早說來,還是想問為什麼要這東西……一點頭緒都沒有。

  只是沒等問出來,他便已經給她找好了理由。

  看看苗疆之人為了這蠱死了多少人,若是他……怕是也要掂量再三的,況且她手無縛雞之力,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若是讓外人知道這東西在她手上……看看現在都已經成了什麼樣子。

  可是淩雲是怎麼知道的呢?

  趙碧嘉淡淡一笑,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依舊跟羊脂白玉一般的細滑,可是她卻知道這手已經蘊含了非同一般的力量。

  「這東西有什麼用……」趙碧嘉抬眼看他,「難道你一點都沒察覺?」

  展昭下意識緊緊抓住了手中之劍,聽見趙碧嘉道。

  「按照百青蘿的說法,她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她甚至覺得這東西只是徒有虛名罷了,」趙碧嘉又是淡淡一笑,這一次帶了點諷刺,「不過根據淩雲的說法,這蠱——可以長生不老!」

  「什麼!」三個人幾乎都是一樣的表情,震驚的看著展昭。

  「你真的一點都沒察覺?」趙碧嘉看著展昭,「上次你從火場裡頭救了我,後背上被射了一箭,傷口好的特別快,難道你就沒有懷疑?我給你拔劍的時候,把自己的手也劃破了,我不知道這東西該怎麼用,我也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起效,我——」想起當天的心情,趙碧嘉覺得自己有點說不下去了。

  上一次……一想起上一次,展昭腦海裡影響最深刻的不是那好的出奇的快的傷口,而是……而是兩人親密無間的相處。

  或者說……他當時什麼都沒心思想了,可是現在一回味,她那會兒的確是分外的關心自己的傷口,幾乎每天都要來看,還有那據說是宮中出品的藥膏,能讓傷口好的快。

  趙碧嘉已經在他臉上看見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道:「至於為什麼,」她抿了抿嘴,「我猜你想問的是為什麼不告訴你,你看看,我父皇為了這蠱都做出來什麼了?再說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敢肯定這蠱究竟是做什麼用的,她——」

  趙碧嘉搖了搖頭,百青蘿都已經死了,再說她還有什麼用。

  「我試過,至少我的血是能讓傷口好的更快的。」

  「至於這蠱究竟是個什麼,我也是前天晚上才聽淩雲道士說的。」她忽然又笑了笑,「就在公主府的那個小樓裡頭,說起來……說起來若是你當初心軟一點點,稍微再多留一會,看看淩雲道士想做什麼,興許就全聽見了。」

  展昭渾身緊繃,用力到渾身顫抖,連握在手裡的劍都跟劍鞘不住的碰撞。

  他有點不敢看趙碧嘉,將視線移開了,可是——

  「楊和安,你早就知道!」

  楊和安點了點頭,又搖頭,「當初我用銀針刺穴之後,好的特別快,而且那天晚上,公主來給我喂了什麼,我就有了猜測。」

  「可是你——」

  楊和安搖了搖頭,「不能說。你是俠客,你習慣了一切都攤開了說,我是在宮裡長大的,我能把秘密全部爛在肚子裡。」

  展昭覺得他坐在凳子上都有點頭暈目眩了。

  可是忽然想起的一個細節,讓他更是心灰意冷。

  「那天淩雲也在……」他忽然抬頭,怔怔的看著趙碧嘉,「他也來看了我的傷口,還幫我擦了血,」他痛苦的搖了搖頭,「淩雲來了汴梁兩年一直都默默無聞……從那天才開始行動,他所有的手下都是從那天之後才開始招攬的。」

  「竟然是我嗎……」


第123章 不關你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展昭這個迷茫的樣子, 趙碧嘉心裡有點痛, 甚至比那兩天夜裡在佛塔裡還要難過。她原以為自己已經不會痛了, 就算他……趙碧嘉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想看見他這個樣子。

  她下意識起身走到展昭身邊, 將他抱在了懷裡。

  展昭略無措的繃緊了身子, 似乎稍稍動一下就要徹底崩潰了。趙碧嘉有點心疼, 便往他身上貼了貼, 一手摟著他的肩膀,一手放在他臉上。

  「不關你的事情。」她滿是柔情蜜意在他頭頂上親了親,覺得滿嘴的土味兒,「道士說了, 他想取出我體內的聖蠱,除了讓我吃下去大地真葉, 還得讓我心情劇烈起伏, 如果真的是你——」

  她覺得懷裡的展昭似乎是抖了一下。

  「我是說如果,」趙碧嘉緊了緊手臂, 「道士肯定會跟我說的,還會反復的強調, 什麼如果不是你的駙馬, 我也不會知道聖蠱就在你體內。可是他沒用這個刺激我。」趙碧嘉又摸了摸他的頭髮,覺得他似乎是好幾天都沒有梳頭了, 頭髮甚至有些打結了。

  「他又說這東西是他祖上傳下來的,他一定是有別的法子驗證這蠱,況且他也說了是算到的。」

  「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展昭半晌才略沉悶的嗯了一聲, 「真的?」

  這聲音聽著有點脆弱,趙碧嘉道:「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騙人。」

  展昭一瞬間想起栽在她手裡的許多人,正想說點什麼卻被楊和安打斷了。

  「公主吃了大地真葉?那聖蠱——」

  展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兩指扣在她寸關上,趙碧嘉唏噓道:「我沒事,要不怎麼說——」她抿了抿嘴,不由得笑了一聲,「也是道士命不好,他放了個貓的魂魄在我身上,沒想引起來那佛塔裡頭鎮壓的貓妖起了反應,我這會兒是一點事情都沒有了。」

  她伸了伸爪子,又晃了晃耳朵,得意道:「我又把貓妖的內丹吃了。」

  「什麼!」

  這是今天晚上第二個讓人震驚的消息了,而且程度比第一個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趙暄,幾乎整個人撲到了她身上,抓著她的手不放了。

  「不怕,」趙碧嘉縮回指甲,摸了摸他的頭,「還是你姐姐。」

  只是趙暄依舊表情奇怪,死死抓著她的手不放。

  「你這是怎麼了?」趙碧嘉疑惑道:「前兩天我才被道士下了符你都不怕,怎麼現在——」

  「你記不記得,」趙暄打斷了她的話,「前年龐妃是為了什麼被廢的?」

  趙碧嘉一瞬間有些愣神,趙暄又道:「那頭一個死的小宮女,龐妃可從頭到腳都沒承認!」

  「這貓妖的內丹——」展昭一瞬間表情無比的嚴肅,「必須取出來!」

  「不著急,」趙碧嘉焦急道:「最起碼不能是現在。我們先去大理,無論如何皇帝體內的蠱要解,皇位也不能落在別人手裡。」

  展昭有些猶豫,楊和安忽然皺了皺眉頭,道:「我這兩天的都在宮裡躲著,淩雲……每天去上四五次禦書房,出來便是臉色蒼白,興許是反噬?」他看了一眼趙碧嘉,「的確是不太控制的住的樣子?」

  「那我們得快點走了,」趙碧嘉道:「萬一道士覺得他控制不住了,狗急跳牆怎麼辦?」

  屋裡三個人的視線都在她臉上落著,「總得救他吧,況且我要知道如果他清醒了……還會不會這樣對我,我也要當面問個清楚明白。」

  「你回去開封府——」

  這句話一說出來,展昭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趙碧嘉瞥了他一眼,雖然說方才那句話有點故意,不過……「跟包大人通個氣兒,」她咬牙切齒起來,「至少蠱沒除了之前,淩雲也不能有事兒!也不能讓趙宗實父子兩個撿了便宜,這幾日最好讓皇帝別出來了,不管是裝病還是什麼,反正得讓八賢王將他看得牢牢的!」

  趙碧嘉一條條數了下來,「淩雲是斷然不肯主動給皇帝驅蠱的,多半還是就這麼僵持下去,總之你得讓包大人堅持下去!還有山慈菇什麼的,讓八賢王小心派了人去採購,不能走漏了風聲!馬上就是九月初一了,我們這就去當初那個山洞。」

  展昭才松了口氣,可是聽見趙碧嘉要做什麼心又懸了上來,「不妥!」他幾乎是跟楊和安兩個異口同聲道:「叫別人去。」

  「大地真葉要刺心口之血,當年百青蘿刺了之後——公主萬萬不可涉險。」

  「我們當初都被她騙了,」趙碧嘉越發的咬牙切齒起來,「聖蠱在她體內,她有什麼傷是治不好的?」她立即站起身來,往展昭身上重重一拍,「趕緊去找包大人!天都亮了,這會他們肯定是已經發現我跑了,一會進出城就該要嚴查了。」

  展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將手裡的劍遞了出去,「你留著防身。」

  趙碧嘉沖他一笑,亮了亮手裡的爪子,「我並不會使劍。」

  方才似乎稍稍緩和的關係似乎又有點緊繃了。

  展昭的臉色雖然沒變,可是眼神裡頭……似乎有了一絲哀求,他又從懷裡取了鹿皮出來,「都是在宮裡找回來的,這劍已經許久沒有被擦過了,你能幫我……擦一擦劍嗎。」

  趙碧嘉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擦劍」來,她從展昭手上搶過東西來,「你帶著劍也不方便,早去早回。」說完也不等展昭回應,拿著東西,牽著趙暄的手就去了內室。

  楊和安瞥了一眼展昭,道:「你小心行跡,莫要被人發現了。」

  展昭一邊點頭一邊道:「雖然這裡沒人,可是我們最多也只能待到下午,等我回來我們就離開。」

  楊和安冷笑一聲,「你這張臉,汴梁人人都認得,現在天都快亮了,你還是快點走吧。我去將那馬車處理了,省得被人覺察出端倪來。」

  展昭說完便出了道館,看著外頭馬車上不過三天就已經有點破舊的嫁衣,小心收了起來,帶著走了,他打算把這個跟他那一件一起藏起來,橫豎開封府那麼大,也沒人能找到。

  楊和安出來的時候展昭已經走遠了,他駕著馬車又往前走了一段,這才用銀針在馬身上刺了幾下,那馬一陣啼,拉著馬車就走遠了。

  楊和安回到道館的時候,趙碧嘉已經重新梳了頭,換了個輕巧的髮型,又將趙暄身上可能暴露身份的東西也都取了下來。

  「沒找到嫁衣,想是叫駙馬拿走了,」

  趙碧嘉抬眼看他,半晌才道:「你也去歇一會,等他回來,我們便要上路了。」

  見楊和安面有猶豫,趙碧嘉安慰道:「也就是在皇宮裡頭……被人看管著,可是真要是出了城,他們哪個敢明目張膽的來?」

  「皇帝敢昭告天下說他生了個妖怪?」趙碧嘉反問道:「況且你也看見了,這會淩雲能不能不是已經不好控制他了嗎?所以其實出了皇宮就安全了。」

  楊和安雖然承認公主說的有道理,可是……他點了點頭,「我在外頭守著。」

  屋裡只剩下趙碧嘉還有趙暄兩個,趙暄小心道:「姐姐帶著我一起去。」

  趙碧嘉點頭,「肯定要帶著你上路的,不然我也不放心。」

  兩人說了沒兩句話,趙碧嘉打了個哈欠,道:「後頭怕是要辛苦了,好好睡一覺吧。」話音剛落,兩個晚上都沒好好睡過覺的趙碧嘉自己就先掌不住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然間驚醒了過來,覺得眼前似乎有點昏暗,難道睡到下午了?

  睜眼一看,發覺展昭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正背對著她坐在床邊,正好擋住了陽光。趙暄正在對面的榻上睡著,一點都沒有要醒的意思。

  雖然是背對著,不過他在做什麼趙碧嘉看的是一清二楚。

  展昭正緩緩的,一下下的擦拭他手裡的巨闕劍。

  趙碧嘉就這麼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看了許久,忽然嘴角微微翹起,伸了手出來,摸著他的脊柱中間,一點點稍稍用力的劃了下來。

  展昭手上一抖,那鹿皮被利刃割成了兩半,手上的動作立即停了下來。

  他扭頭看著趙碧嘉。

  兩人幾乎是面無表情對視了許久,趙碧嘉忽然笑了,手又從他尾椎往上劃了一遍,感受到手下這身體好幾次不由自主的顫慄。

  「我們兩個已經成親了啊。」

  「我以為……」展昭欲言又止,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他的心還是膽怯了,他甚至以為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公主已經——他的嘴抿的越發緊了了,將方才忽如其來的那個念頭拋之腦後。

  趙碧嘉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背後,「我都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啊,你怎麼還是不相信呢。我最喜歡你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最喜歡你了。」

  這句話從展昭將她從佛塔裡頭救出來,從她嘴裡聽了怕是不下三遍了,可是每次聽都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展昭的身體繃得越發的直了,甚至手上已經被割成兩半的鹿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正當趙碧嘉覺得他要做點什麼的時候,那邊趙暄翻了個身醒了。

  「我原本不是在床上睡著?」

  趙碧嘉跪在展昭身後,扒著他的肩膀露出個頭來,笑道:「醒了就起身,我們該上路了。」


第124章 夜深人不靜

  幾人稍稍洗漱,又準備了些乾糧, 喬裝打扮一番就打算上路了。

  趙碧嘉拉著展昭扮作一對兒剛成婚打算回夫君老家看看的小夫妻, 楊和安扮作家丁, 趙暄依舊是趙碧嘉的弟弟。

  可以說完全符合他們的身份, 扮來毫無違和感。

  趙碧嘉當著展昭的面, 將原本姑娘的發飾換成小婦人的圓髻, 還對著鏡子歎了口氣, 又沖著自己笑了笑,「還是挺好看的。」說完她起身,沖著展昭微微屈膝行了個禮,「夫君。」

  展昭幾乎無力招架, 連藉口都沒找一個,就直接飛奔出去了, 背後還傳來趙碧嘉的聲音, 「以後就要叫他姐夫了。」

  趙暄依著趙碧嘉的意思先叫了幾聲,覺得順口了這才又拉著趙碧嘉的手, 「姐姐。」

  展昭在外頭吹了會兒風,又去道觀裡四處看了看, 這才又平靜下來。他皺了皺眉頭, 去廂房挑挑揀揀了幾件道袍,又將剩下的一卷塞了回去, 這才又回到屋裡。

  「走吧。」他看了幾人一眼,舉了舉手上的道袍,「我按照咱們三個的體型拿了三件道袍, 又將東西翻亂了一些,他們遲早會找到這裡,也能稍稍掩飾一下。」

  三個道士,跟攜家帶口回家的一行人,明顯是兩個方向了。

  趙碧嘉嗯了一聲,正想說點什麼,被楊和安打斷了。

  「姑娘,」他沖著趙碧嘉一彎腰,抬起頭來又對著展昭叫了一聲,「姑爺。」面上還是他一貫的冷清表情,而且似乎……更加的冷清了一點。

  「我們走吧。」趙碧嘉道:「這會兒已經有點晚了,我們出去還得找個驢車什麼的,也好掩飾。」

  當下幾人出了道觀,往西邊的小村鎮去了,又在鎮子門口的車行買了個騾子拉著的平板車,上頭用竹竿繃了兩條,又搭了塊油布,勉強也算是能擋風遮雨了。

  楊和安抱著趙暄上了車子,那邊展昭還在看著車行的老大爺給他們這平板車上油。

  「你這小媳婦兒長的真是好看。」老大爺拿著長嘴兒的油壺往車輪子裡頭擠,一邊還不忘羡慕了一下展昭,「我跟你說,回頭你在布莊重新買塊油布,給這車上全繃上。」

  老大爺上完了油,帶著展昭看了一圈這車子,「這周圍一圈的豁口都是能繃竹子的,早就留好了。」

  展昭一邊說一邊答應了。

  老大爺又問,「你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展昭還沒回答,趙碧嘉就笑眯眯接了一句,道:「去湖廣。您看我們這衣裳,都還是薄的呢,肯定去南邊。」

  老大爺笑了笑,跟展昭道:「大大方方的,好好過日子。」

  展昭回頭看了一眼趙碧嘉,發覺她又沖自己笑了笑,他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從懷裡掏出幾個銅錢遞給了老大爺。

  老大爺接過賞錢笑得越發開心了,「你們路上小心,來年抱個大胖小子!」

  趙碧嘉跟老大爺道了謝,又拉了展昭一下,展昭也跟人說了謝謝,幾人在老大爺的笑聲中上路了。

  楊和安在前頭趕車,趙碧嘉拉著趙暄坐在一起,展昭在兩人對面坐著。

  展昭抬頭看她,趙碧嘉一點沒閃躲,迎上了他的視線,眼神裡還有點疑問,似乎再說是怎麼了。

  她的態度……特別是有外人在的時候的態度,似乎跟以前一模一樣,展昭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可是想起那天她說的「你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連句你等著我,我會來救你都沒說」,他不由得心裡顫了顫。

  趙碧嘉許久沒等到他說話,「我說了去湖廣,應該能騙過他吧?」

  展昭下意識點了點頭,覺得這是個好話題,「我們幾個本就沒帶多少行李,用南下之後天氣炎熱這一條也能說的過去,至於帶回去的禮品,路途遙遠怕是要壞的,到了地方再買的人也大有人在,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

  趙碧嘉嗯了一聲,皺了皺眉頭又道:「那老大爺說讓再買一塊油布繃上,我倒是覺得不是很必要。」

  展昭雖然也明白為什麼,可是……他想聽她多說兩句話,當下問道:「為何?」

  「雖然淩雲的勢力沒那麼大,就算他跟濮王勾結,濮王也不會有太大的勢力,所以我們出了汴梁多半就安全了,不過……萬一有什麼沒意料到的情況,也得防著一二。如果真的把車子全蒙上了,反而惹人懷疑,我方才看了,多數人家的騾車都是敞著的,我們若是蒙上了,豈不是太招人了?況且——」

  她眼神在車上幾個人身上一一劃過,「我們這幾個人……雖然裝成一般人家了,可是若真的仔細看,哪個都不像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

  她升了手掌出來,「你看看我這手,一點繭子都沒有,別說我了,就連楊和安手上怕是也沒什麼繭子的。」

  展昭看著她白嫩無比的手,不由得想起那天在火海裡頭,她給他拔箭的場景來。

  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察覺到,但是那箭頭扒出來之後,立即就有一雙溫熱的手敷了上去,雖然他正在淌血,可是乾燥的手跟劃爛了的手也是不一樣的,他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後來出了火場……他一門心思的求娶公主,還以為她手上滴的血是他的……

  展昭抿了抿嘴,視線又回到面前這一雙手上。

  潔白無瑕,上頭一個傷疤都沒有了,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莫名的有點恐慌,想起那天跟皇帝說的會一輩子對公主好。

  雖然皇帝現在……可是不管是哪個時候,展昭都敢說自己是真心的。

  他抓住了趙碧嘉的手,「疼嗎?」她究竟是用怎樣的心情把自己掌心劃爛的呢?

  趙碧嘉顯然是明白他問的是什麼,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那會兒挺疼的,現在好了。」

  只是這話一說出來,展昭臉上隱隱約約顯出一絲隱忍的痛苦來,趙碧嘉就知道他誤會了。

  「我……」

  趙碧嘉咳嗽了一聲,眼神往趙暄身上示意,意思是說還在外頭呢。

  展昭沉默了下來。

  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申時了,走了一段路買了驢車,又往前不緊不慢的走了一段,剛看見前頭一個小鎮子,天就已經暗了下來。

  幾人趕著車子去了鎮上的客棧,楊和安趕著驢車去後院,展昭則帶著趙碧嘉還有趙暄兩個訂了房間,一個套間,中間是個小廳,一左一右各有兩間不大的臥室,住在一起也都安全。

  可是等楊和安回來,他立即不滿意了。

  「怎麼能讓——」趙暄在後頭踢了他一腳。

  楊和安臉上陰沉的能打雷,一言不發走在最後頭跟著小二進了屋子。

  「我們現在是小農人家,住這樣的地方剛剛好。」趙碧嘉道。

  趙暄這一路上都覺得氣氛不太對,也沒怎麼說話,當下點頭跟著符合一句,「挺好的。晚上我跟姐姐睡?」

  「不行!」

  除了提議的趙暄,剩下三個人都表示了反對。

  趙碧嘉搶先開口了,她一指展昭,「他跟我,你跟楊和安。」

  展昭心裡砰砰跳了好幾下,雖然他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沒想到公主跟他的想法一樣,他愣了愣,飛快的趕在楊和安前頭開口了,「我們兩個武力最高,自然是要分開的,剩下的一人一個。」

  楊和安噎了一下,道:「我可以在小廳裡守夜。」

  「你明天還要趕車呢,」說話的是趙碧嘉,「就算有他跟你換著趕車,就算你武功高強,可是後頭的路還長著呢。」

  聽見趙碧嘉這句話,楊和安雖然還想說什麼,還是將頭低了下來,只是低頭之前又狠狠瞪了一眼展昭,「我去打熱水來,順便叫飯。」

  吃過一頓雖然不是很精美,但是味道還算是不錯的晚飯,四人一一回房休息去了。

  展昭檢查了一遍門窗,又做了兩個小小的機關,這才回到屋裡,公主正在收拾床鋪,雙人床上擺了兩個枕頭,展昭腳下有一瞬間的停頓,抿了抿嘴將門關上了。

  桌上一根蠟燭,展昭又將自己手上的油燈擺在了旁邊,看著公主忙忙碌碌的鋪床疊被,他想過的日子……沒想到在今天實現了。

  可是……他猛然間搖了搖頭,上前拉住了趙碧嘉的手腕。

  趙碧嘉正忙著拍打被子,力求讓這被子鬆軟一點,本來就沒聽見展昭回來的聲音,忽然被偷襲了有點害怕,她整個人都跳了一跳,正想開口,就被展昭抱在了懷裡。

  對於展昭的懷抱,她自然是熟悉的,等到反應過來也就不驚訝了,她在展昭的懷裡扭過半個身子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早點休息,還得翻山呢,這一次沒有憑據,不好走官道了,路上怕很是辛苦呢。」

  展昭這一次沒有理會她,也沒有暗自神傷的躲避,而是鄭重其事的拉著她坐了下來。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趙碧嘉嘴角勾了勾,只是這一次……看著不那麼自然,「我們已經拜過堂成過親,晚上你自然是要跟我一起的,難道你不願嗎?」

  展昭沒有回答,看著趙碧嘉的眼睛一動不動。

  趙碧嘉勾起的嘴角漸漸又落了下去,眼簾也垂了下來,面色平靜道:「你不願意。」

  展昭搖了搖頭,只是趙碧嘉頭已經低了下來,完全沒看見。

  忽然趙碧嘉被展昭抱在了懷裡,抱的特別的緊。她甚至能聞見展昭領口的汗味,還有他此刻很是淩亂的頭髮,這幾天……不管是誰都很辛苦。

  「我想跟你共度餘生,從一開始就想了。」

  聽見這句話,趙碧嘉的眼淚忽然吧嗒吧嗒下來,她狠狠咬住展昭的肩頭,等到止住了眼淚,這才鬆口,「呸呸呸!都是汗味。」

  可是那略帶著鼻音的話語,還有肩頭傳來的濕潤感……就算她想隱瞞,展昭也察覺到她哭了。

  「還要生兩個孩子。」

  趙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氣,緊張的耳朵都冒了出來。

  展昭見了也不知道是處於什麼心態,一口將這耳朵含在了嘴裡,趙碧嘉察覺的耳朵上傳來的溫熱氣息,忍不住抖了抖,在他懷裡徹底縮成了一團,更是連尾巴都伸了出來。只是這尾巴小心翼翼的,連展昭碰都不敢碰,只是在一邊不住的甩著,焦躁不安。

  「我……」趙碧嘉抿了抿嘴,卻沒說出話來,展昭一言不發等著她,可是許久,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展昭越發用力的抱著她,道:「你手上還帶著我的鐲子,你——」

  一句話沒說完,展昭就被她猛然間的發力撲在了床上,趙碧嘉坐在他身上,臉上又掛上了笑容,「夜深人靜,我們休息了吧。」

  展昭臉上似乎有些失望,這次他沒留手,拉著趙碧嘉的手腕就將她又扯了下來,「你真的是公主?」

  趙碧嘉一瞬間愣住了,展昭又道:「公主不是這個樣子的。」他臉上帶了幾分冷意。

  趙碧嘉臉上的表情再一次消失的無影無蹤,狠狠咬了咬下唇,「我不是公主我是誰?」話沒說完,她的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你把鐲子還給我。」展昭的聲音也冷了下來,伸手就去取那鐲子。

  趙碧嘉飛快的朝後一躲,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幾乎都要連成了線。

  「我害怕啊!」她帶著哭腔吼了一聲。

  「哪個人能有這樣的耳朵!」她晃了晃頭頂上那一雙貓耳朵。

  「哪個人能有這樣的手?」她隨手一劃,被面上就是一道口子。

  「還有哪個人會長尾巴!」她晃動著尾巴,連帳子上頭的灰塵都攪下來不少。

  展昭心疼的將人抱在懷裡,這次趙碧嘉沒有反抗,只是眼淚依舊不住的流。

  「不怕,能好的。」展昭安慰道:「你看,包大人有個搓一搓就會出水的盆子,還有一個能說話的盆子,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能人異士極多,肯定能好的。」

  趙碧嘉帶著哭音笑了兩聲,「每次你都拿包大人說事兒。」

  展昭帶著她又躺到了床上,拉著被子將人蓋住了,「我們都好好的。」

  趙碧嘉嗯了一聲,「等從苗疆回來,你陪我去佛塔裡頭住上一夜。」

  展昭將她連人帶被子摟在懷裡,「我陪著你,你就不害怕了。」

  兩人默默的抱了一會,展昭揉了揉她頭上的耳朵,道:「我很喜歡。」又抓著她的手,用她的之間挑開了領口,道:「這個也很有用。」

  趙碧嘉沒來由縮了縮,展昭最後抓住了她的尾巴,在自己腰間纏了一圈,「睡覺吧?」

  趙碧嘉覺得自己又想哭了,「你還沒洗臉呢,洗了臉再睡覺。」

  展昭覺得有點好笑,趙碧嘉又道:「咱倆都沒脫外衣呢,睡不著。」

  只是等到最後,他們兩個誰都沒有起身,就這麼抱著睡了一夜。

  不過兩個畢竟年輕,第二天早上起來,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趙暄已經喝了第二碗粥,手裡抓著第三個包子,道:「這宮外頭的東西,怎麼覺得比宮裡的要好吃多了。」

  趙碧嘉瞥了他一眼,「人常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可送算是長到半大小子的階段了。」

  趙暄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可是反應過來了也拿趙碧嘉沒有辦法,只能說一句,「你吃不吃飯,不吃我吃完了。」

  趙碧嘉笑眯眯在桌子邊上坐下,正端了碗就聽見外頭砰砰的敲門聲,幾人神色一凜,楊和安跟展昭交換了一個眼神,展昭舉著劍躲在了門口,楊和安這個名義上的下人打開了門,一邊還有點懶洋洋的問了一句,「誰呀。」

  門一打開所有人愣住了,「白玉堂!」

  白玉堂笑了笑,道:「我穿了公服就是侍衛,脫了公服就是白五爺了。」

  楊和安松了口氣,關上門又坐下了。

  白玉堂看了一眼展昭手裡的劍,道:「我奉了包大人的密令,要去成都府辦差,你們幾個白五爺看著很是順眼,不如一同上路?」

  展昭收了劍,趙碧嘉點了點頭,趙暄問了一句,「那小皇子可還好?」

  白玉堂伸手拿了個包子,「聽說是受了驚嚇,太后宮裡聚集了一幫子太醫給看呢。」他又咬了兩口包子,道:「陛下稱病,說要休養一段時間。現如今朝政是幾個大臣看管著,又有八賢王在一邊協助。對了,宮裡傳出來的消息,是張貴妃帶著太子去避暑山莊消暑去了。」


第125章 遇襲

  雖然白玉堂想要加入他們一起走,不過卻被展昭拒絕了, 理由是太過顯眼了。

  白玉堂想了想, 道:「那我便跟在你們後頭?或者裝成不認識的樣子一起上路?」

  展昭點了點頭, 又道:「你穿上官府, 顯眼一些。」

  白玉堂本來就是個不太安分的性子, 當下咬著包子出去了, 「我就在樓下大堂裡頭吃飯, 一會兒等你們上路了,我跟上一起來。」

  說完他又看了看趙碧嘉,歎了口氣道:「你也別太難過,這種事情——混不了朝堂來混江湖, 你白五爺罩著你。」

  趙碧嘉一下笑出聲來,很是情真意切的說了一聲謝謝。

  白玉堂道:「別說你換了個髮型看著居然有點溫柔了。」

  展昭拎著他的脖子把他攆了出去。

  氣氛跟昨天完全不一樣了, 趙暄看看自家姐姐, 又看看新出爐的姐夫,想了什麼不知道, 不過他的表情也是明顯的鬆快了下來,又去捏了個包子吃了。

  楊和安還是冷冷清清一張臉, 似乎不管氣氛這麼樣, 都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吃過了早飯,幾人又要了些乾糧醬肉等物, 水袋裡頭灌滿了水,這才又上路了。

  沒一會騎著高頭大馬還專門又換了一身公服的白玉堂就趕上了他們,幾人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 白玉堂騎著馬走到了前頭,不過等到中午幾人尋了個地方打尖兒的時候,又遇上了。

  白玉堂這官差扮得很是有味道,大不咧咧的坐在凳子上,背靠著牆,臉上還蓋了個草帽,很是有要避過中午的大太陽,下午才要趕路的樣子。

  就這麼走了五天,每天跟白玉堂擦肩而過好幾次,幾人再次到了秦嶺,跟上一次不一樣,上一次帶著整副公主的排場,走的是官道,路是又寬敞又好走,但是這一次扮了回鄉探親的百姓,走的就是尋常的棧道了。

  最窄的地方僅僅能通過三個人,稍有不慎,可能就會掉下山崖,坐車更是萬萬不可能的了,早上一出來,他們已經將驢車賣給了當地的農家,輕裝上陣了。

  趙碧嘉抬頭看了看遠處在崇山峻嶺裡若隱若現的棧道,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這一行人。

  展昭跟楊和安是完全不用擔心的,她自己大概也是沒有什麼問題,就只有趙暄一個,不過這幾天雖然很是辛苦的趕路,甚至有些時候路不好走,還得下車來自己走,而且趙暄也是每天累到吃了飯就打哈欠,甚至有幾次沒來的洗漱就先睡了。

  可是他身子也是一天看著比一天好了,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紅暈。

  察覺到趙碧嘉有點擔憂的眼神,展昭握了握她的手,「沒事兒,我照看著他。」

  趙暄卻有點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好好的走路,又不是故意往下跳,怎麼會有危險。」

  這還是趙碧嘉第一次被他反駁到,然而仔細想想還真的很有道理,便道:「那我們這就上去?」

  展昭卻搖了搖頭,看著前頭剛上去的一隊商戶,道:「走這種路還是人少些安全,我們再等上半個時辰。」

  幾人坐在山下的涼茶鋪子,看著那隊商戶消失在了山間,不多時白玉堂也出現了,要了壺茶還有兩個小菜跟老闆閒聊起來。

  因為穿著公服,品級看著還不低,老闆對他很是恭敬,還送了一盤花生米,端了茶過來便垂首立在一邊,專門等著他吩咐了。

  「每年這路上失蹤的人可多?」白玉堂問道。

  「官爺是來查案子的?」老闆一瞬間警惕起來,左右看看,察覺不遠處只坐了趙碧嘉他們一桌子客人,又是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怕是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便放心跟白玉堂道:「每年這上頭都有不少人掉下去,那可不就屍骨無存了嗎?找也找不到。」

  白玉堂嗯了一聲,又吃了兩口菜,這老闆有點小心翼翼道:「官爺,您要走著棧道可千萬別穿著官服,上頭有一段路特別陡又特別窄,小心有人——」

  白玉堂挑了挑眉毛,那邊除了趙暄還是神色如常該吃吃該喝喝的,剩下幾個人,包括才有了傲人聽力的趙碧嘉都豎起耳朵聽了。

  「你是說有人故意……」白玉堂頓了頓,「劫財?」

  老闆點了點頭,道:「您雖是官差,不過孤身一人上路,在這上頭您又不比那些人熟悉,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白玉堂點點頭,遞給他一把賞錢,看著前頭展昭他們已經要走了,便起身道:「借你裡屋一用,我換身衣裳。」

  那邊趙碧嘉聽了這一通話,還是稍稍有點緊張的,不過轉臉看著表情似乎沒怎麼變過的楊和安,還有越發沉著冷靜的展昭,再想想她自己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了,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幾人收拾好了東西,為數不多、大半都是裝樣子的行李被展昭還有楊和安兩個背在了肩上,趙碧嘉則跟趙暄兩個走到了中間,一行人沿著棧道往山上去了。

  上回翻著山走的是官道,路雖然好走,景色倒是不及這一邊秀麗的,雖然整體上還是在爬山,但是卻不像一開始想像的那麼累。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展昭抬頭看看日頭差不多已經到了中午,便停了下來,看著那一對明顯看著還很有興致的姐弟倆略帶無奈的笑了笑,道:「歇一會吃點東西?」

  聞言趙碧嘉看了一眼前頭的路,明顯開始陡了,還有一段幾乎是直角的轉彎,是該歇歇再說了。

  展昭拿了食物還有水出來,又竄去山林子摘了幾個野果,這一頓飯雖然不如宮裡的精美,但是確實別有一番滋味的,等到吃過了飯再次上路,眾人又是體力滿滿了。

  「沒想到走的這麼快,」趙碧嘉歎息了一聲,「我還以為走不了官道要好久才能到呢。」

  展昭走在最前頭,回頭道:「上回來坐著馬車,前前後後都是侍衛開道,真要算起來其實也挺慢的。」

  眼看著就要到方才趙碧嘉覺得很是陡峭的轉彎了,前頭忽然沖下來一個人,大叫著,「拉我一把!拉我一把!腿抽筋了!」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同伴,手裡拿著行李等物,著急道:「你往裡邊倒!手抓到樹上!」

  趙碧嘉急忙停了腳步,拉著趙暄幾乎貼在了靠著山壁的這一側。

  展昭皺了皺眉頭,微微下沉紮了個馬步穩住下盤,伸手就把那人撈住了。

  「謝謝!」那人一臉劫後餘生的喜悅,沖著展昭連連道謝,「若不是你,我這命怕是都要丟了。」

  「不客氣,」展昭道:「出門在外——」

  話還沒說完,就見那人胳膊一抖,從袖子掉出一把匕首拿在手裡,轉個身貼在山壁上,就往展昭刺了過去!

  「你!」趙碧嘉立即伸了爪子,沖著那人也撲了過去。

  只是展昭的動作更快,他不過是輕輕往上一躍,那人便刹不住閘一般,兩步沖到了棧道邊上。

  這棧道兩邊的護欄差不多在趙碧嘉腰上,也就是說,對個成年男子來說,怕是剛過大腿根,這人撞了一下,連人帶匕首都翻出了棧道!伴隨著一聲長長的驚叫,他跌倒了懸崖底下,不過一兩息,叫聲戛然而止,就算不見人,趙碧嘉也知道他這是凶多吉少了。

  這麼一看,對面那幾個人就很是可疑了!

  展昭一個欺身而上,同時又對楊和安吼了一聲,「看好他們兩個!」不過三兩步,他便到了那兩個同伴身邊。

  那兩人先是對視一眼,又同時將手裡包袱往地上一扔,便沖著展昭跪了下來,「大爺饒命!小的們有眼無珠冒犯了大爺!看在我們二人並未動手的份上,求大爺放過我們,這些財物我們願拱手相讓!」

  趙碧嘉松了口氣,是打劫的就好。

  只是展昭並沒有理會他們的言語,甚至手上動作都沒停,上去就將兩人的穴位點了,又將他們手裡的包裹丟給楊和安,道:「去前面平臺,這些人是來堵我們的!」

  趙碧嘉並不知道展昭是如何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頭看出這麼些東西的,雖然這兩人對視的那一眼看著的確是有點可疑,不過解釋成都有了投誠的意思,互相透個氣兒似乎也能說的通。

  她皺了皺眉頭,原本因為美好景色帶來的愉悅心情消失的差不多了,她轉身拉著趙暄的手,緊緊跟在兩人身後,看著展昭提著那兩人一起到了前頭不遠處的一處平臺,又為了怕被人打擾,專門沿著小路又往裡頭走了走。

  展昭將這兩人扔在了地上,不急不慢道:「你們是打劫的?」

  兩人急忙點頭,「的確是打劫的,沒想栽在大爺手上了!」兩人又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明顯年長些的山賊道:「大爺是個行家,不如去我們山頭做個頭領如何?」

  展昭笑了笑,問道:「你們這山頭在哪兒?」

  年長的山賊道:「就在前頭不遠處。」

  這下不用展昭,就連趙碧嘉也聽出點不對勁兒了。

  這兒離山下可沒一兩個時辰的路,要說翻過這山就算是走官道……他們上回也用了差不多五天,走這種狹窄的棧道就更不用說了,怎麼也得七八天功夫,要打劫也是在中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地方比較好……這裡山下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山賊,這些年居然沒有被剿滅?

  這話說出來連趙碧嘉都不信。

  趙碧嘉冷笑了一聲,楊和安已經翻了他們兩人的包裹,「這就是你們打劫的東西?」

  楊和安抖了抖手上的布匹,「我要是當劫匪,我肯定只要銀子。」

  那年輕的山賊脖子一伸,又道:「我們看上你這年輕的小娘子了,想搶回去當個壓寨夫人!」

  趙碧嘉還沒怎麼呢,展昭先不幹了,他一腳踢在山賊身上,踢得他往後翻了兩個滾才停下,起來的時候嘴角都有血了。

  可是還沒算玩,楊和安上去啪啪扇了他好幾個耳光,停手的時候,他臉上已經腫的臉說話都是支支吾吾的了。楊和安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死人,道:「也不用多說什麼了,我來問吧。」說著,他掏出來一直隨身攜帶的銀針,道:「你們在外頭亭子裡歇歇,我一會就好。」

  展昭看了他一眼,拉著趙碧嘉走了。

  要說楊和安的審訊功夫,趙碧嘉也是很想看一眼的,只是她每每回想起他那個意猶未盡,還讓人膽戰心驚的淺笑來,就覺得自己還是沒有勇氣的。

  趙碧嘉跟展昭拉著趙暄的到了主路邊上的涼亭裡頭。

  趙碧嘉忽然道:「他其實就看見你一個人的臉了!那個拐彎,後頭的人他都看不見。」

  「嗯,」展昭點頭道:「況且我身上不過一個小包裹,身上還有劍,怎麼看也不是行商,不會有山賊真的打劫我們的。」

  不過說了兩句話,楊和安便回來了,重重往石凳子上一坐,「果真是濮王!」

  聽見這話展昭就想起身,楊和安道:「沒有證據,我搜過了。全身上下從衣裳到匕首,沒有一個能質證濮王的。」

  一時間沒人說話了,涼亭裡頭很是沉默,直到白玉堂從山下過來,看見他們這個面面相覷的樣子有點疑惑,「這是怎麼了?」

  展昭將方才的事情說了,白玉堂一拍桌子道:「那兩個人呢?帶回去給包大人!沒有物證也算是個人證。」

  楊和安抬眼看他,道:「我都問過話了,況且你覺得濮王會承認?」

  白玉堂吸了口氣,「真是憋屈,要麼我們去把他做了?」

  展昭看了眼一言不發的趙碧嘉,起身道:「還是先去苗疆吧,剩下的事情……回來再說。」

  不過既然已經有人露了馬腳了,白玉堂也不用顧慮太多還跟他們裝不認識了,當下幾人結伴而行,這一路上七八天的路程,在兩頭又遇見三次襲擊,只是可惜他們這一隊裡頭有兩個武林高手,還有一個深藏不露的楊和安,就是趙碧嘉,現在也是能幫著撓兩爪子了,而且很有出其不意的功效。

  因此這加起來四次遇襲,沒有一次是他們吃虧,反倒是那些人都留在這大山深處,屍骨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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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很順利

  八月十五那天早上,幾人終於從山裡翻了出來, 離九月一號還有半個月, 後頭的路程也好走了許多, 趙碧嘉松了口氣, 道:「要麼我們今天歇一歇?」

  幾人相互看看, 不約而同都點了點頭。

  白玉堂跟楊和安兩個去山裡打野味, 趙碧嘉則跟展昭帶著趙暄在山腳下尋了一處乾淨的客棧投宿, 不多時白玉堂兩人提著山雞野燕子等物回來,交給廚房仔細打理了,又去買了兩壺好酒,幾人終於坐下來好好吃了頓飯。

  白玉堂還給趙暄也倒了小半杯米酒, 「這個年紀也該嘗一嘗酒是什麼味道了。」

  趙碧嘉沒有反對,給自己也倒了杯酒喝上了。

  這一路翻山越嶺的確是很累, 這酒一喝上就刹不住閘了, 加上今天是八月十五,在場的幾個人又都不在家裡, 很是生出了幾分離愁別緒來,這酒喝的就更多了。

  所以喝到最後, 除了趙暄, 基本是人人都喝高了。

  半夜,趙碧嘉正迷迷糊糊的睡著, 耳邊忽然聽見一聲貓叫,這倒是沒什麼稀奇,當年她在宮裡也曾養過貓, 況且這客棧養兩隻來抓老鼠更是稀鬆平常,因此她不過是翻個身便又睡了。

  可是睡著睡著,這貓叫的聲音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越發的擾人清夢了,趙碧嘉不由得翻身坐了起來,下意識就像將這貓趕出去,只是等起身之後,這貓叫的聲音似乎變了腔調。

  方才那幾聲聽著很是惱人,可是等她醒來之後,這聲音聽在耳朵裡有點癢癢的感覺,似乎有什麼小爪子在她心上輕輕的搔了搔,渾身上下都覺得很是舒服。

  趙碧嘉不由自主跟著這聲音又走了兩步。

  「你要去做什麼!」

  「啊!」趙碧嘉猛然間清醒過來,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被展昭緊緊攥著,他一臉的緊張,見她轉頭,又問了一遍,「你去幹嘛?」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這才發覺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過了院子裡頭的天井,再往外兩步就要出遠門了,而且她一隻手被展昭拽著不假,可是另一隻手已經伸了出去,打算開門了!

  「我……」她晃了晃腦袋,又轉了過來,回頭看見被他們兩個進行的趙暄正站在門口揉著眼睛看著他們倆,趙碧嘉給展昭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回去再說,又兩步快走將趙暄推了回去,「外頭風大,早點睡覺。」

  展昭還拉著她的手腕,緊緊跟在她後頭,一前一後進了屋子。

  趙碧嘉有點疑惑,還有點緊張,展昭拉著她上了床,兩人對面盤腿坐著,展昭將她已經有點冰冷的手放在懷裡暖著,趙碧嘉仔細回憶了方才的夢,道:「我一開始聽見貓叫了,後來……後來覺得有人在叫我。」

  展昭皺著眉頭,看著她頭頂上不由自主冒出來的耳朵,道:「你體內的內丹呢?可有什麼動靜?」

  趙碧嘉仔細品味了一會,搖了搖頭道:「察覺不出來什麼。興許是累了,晚上又喝了酒,你看咱們兩個折騰這麼久,他們兩都沒什麼動靜,反倒是沒怎麼喝酒的趙暄給醒了。」

  只是展昭依舊不太滿意,「你睡裡頭。」他讓趙碧嘉先躺下,又將巨闕壓在枕頭底下,這才睡了。

  「你這是要做什麼?」趙碧嘉平白覺得有點好笑,「咱們兩個的床上你放把劍,你這是要砍誰?」

  可是展昭一雙眼睛很是執著的看著她,趙碧嘉沒辦法也只能敗下陣來,「你放放放!」說著她拉著杯子躺下來。

  展昭左右看看,也緊緊挨著她躺下,還伸了胳膊壓在她被子上,似乎要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裡。

  趙碧嘉轉過身來,掀開他被子一小角鑽了進去,又將兩個被窩合成一個,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腰,「這下你放心了吧。」

  展昭點頭嗯了一聲,道:「睡覺。」

  兩個人抱在一起睡自然是要更熱一些的,早上趙碧嘉起來的時候,發覺身上的被子只剩了一張,不過展昭的懷抱很是暖和,就算不蓋被子也是一樣的。

  她沒忍住在展昭臉上偷偷親了一下。

  好好歇了一天,趙碧嘉覺得自己又是精力十足了,當下幾人整理了行裝,再一次上路繼續往南走。成都府算是大宋能排進前三繁華的地方,人口更是第二多,換句話說治安很是不錯,自打進入成都府之後,他們再沒遇上劫道的了。

  而且這十來天,趙碧嘉也沒有再做過任何跟貓有關的夢,夜夜都是一覺睡到天亮,當然大概一開始是因為展昭不太放心,後來興許是天氣冷了的緣故,反正兩個人的都沒說不,就這麼一直抱著睡了下來。

  轉眼便是八月底了,某天白玉堂小心去找了八賢王的人拿回來兩罐子熬得濃濃的湯藥,幾人整理了行裝上山了。

  山間的寨子是徹底的荒廢了,不過一年的時間,裡頭爬滿了蜘蛛網,又是雜草叢生,似乎還寄居了幾隻大型的動物,趙碧嘉他們不過在寨子門口看了一眼,就沿著後頭的小路繼續往山上走了。

  還是一樣的路,可是這一次的心情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樣。

  「按理來說淩雲應該能猜到我們的目的地……」眼看山頂就在眼前,趙碧嘉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停下腳步略有遲疑問了一聲,「怎麼進了成都府反而安靜了?」

  「他不過一個道士,能有多大勢力?」趙暄不太在乎說了一句,「就算是跟濮王勾結,濮王又能有多大勢力?」

  趙碧嘉點了點頭,本朝的王爺們一直都是被養起來的,虛職不少,實權的一個沒有,濮王顯然也是個沒有什麼實權的王爺。

  「而且這還是成都府。」趙暄自從被封為太子之後,已經開始看奏摺議政了,對這些事情很是瞭解,說起來頭頭是道。

  「山裡頭沒什麼人煙,他派些人進去怕是查不出來,可是這裡就不一定了,又是靠近邊境,去年——」他掃了一眼自家姐姐,「你搞了那麼大的動靜出來,成都府尹都要被嚇死了好吧,所以這一處現在是查的最緊的地方了。」

  趙碧嘉笑了笑的,道:「所以還是我的功勞。」

  白玉堂笑了一聲,只是察覺展昭瞪他,急忙又解釋道:「淩雲不一定知道這處地方,再說他要是什麼都能算出來,他早就得到成仙了。」

  兩句話說的眾人心情都輕鬆了起來,趙碧嘉也道:「我們幾個有男有女,還有個小孩子,一路都是暢通無阻,可是不管是淩雲的手下還是濮王派來的人——」她想了想山裡那些裝作劫匪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又是三五成群一起上路,無論哪個關口都會小心盤問的。」

  「正是!」展昭一聲歎息,指著前頭的小路,「到了。」

  趙碧嘉抬眼,已經能看見那處通往山頂的洞穴了,雖然一年過去了,不過周圍的草木不多,想必是受了當初那個陰毒無比的蠱的影響。

  「上次來都收拾乾淨了,」許久沒說話的楊和安道:「前前後後都用公雞血灑過一遍,我親眼看著他們辦的。」

  展昭點了火把走到第一位,趙碧嘉緊跟其後進去了。

  雖然說當初用了公雞血灑過一遍,不過已經一年過去,似乎也沒留下什麼痕跡,沒有難聞的氣味,深色的岩石壁上也看不出來什麼奇怪的痕跡。

  趙碧嘉悄悄上前握住了展昭的手,沒想展昭扭頭回來看了她一眼,將火把遞到了她手上,「我背你。」

  趙碧嘉不由得瞪圓了眼睛,雖然有點驚訝,不過還是喜悅居多的,她強忍住回頭張望的衝動,心想反正他們兩個已經成婚了,再說沒成婚的時候都敢背呢。

  她嗯了一聲,跳上了展昭的背。

  緊跟在兩人後頭的楊和安,他默默歎了口氣,回頭對趙暄道:「前頭路不好走,我背著你。」說著還微微側了身子,叫他看見前頭那兩個已經膩乎在一起的人。

  趙暄原本還有點想堅持的表情一下子破功了,老老實實爬上楊和安的背,道了聲謝。

  走在最後頭的白玉堂看了看前頭要麼背人要麼被背的人,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行禮,加快腳步填補了因為少一個人走路而造成的空缺。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趙碧嘉再次來到闊別一年多的洞穴。

  上一次她在昏迷中出去,這一次看見現場,雖然基本沒剩下什麼,但是也能想到當時的慘烈,還有當時的心情——趙碧嘉拉著展昭的手越發的緊了。

  時間還早,幾人上前稍稍收拾了祭壇,看著月光一點點的上移。

  趙碧嘉忽然歎息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上一次他們點了奇怪的火焰,我們沒有,他們還要唱奇怪的歌謠,我雖然聽了好幾次,不過也就只會前頭兩句,而且——」趙碧嘉想起一開始是前頭兩百來人一起滴了鮮血,他們這兒只有五個人。

  而且她現在這血……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但是事到如今不能用也只能硬上了。

  幾人默默等著月上中天,按照上回看來的古怪儀式,將能做的都做了一遍。

  最後一個上場的是趙碧嘉,拔下頭上的銀簪子,一下往自己心口刺了過去。

  鮮血流了出來。

  幾人的視線都盯著被月光照耀著的地方不放。

  幾乎跟上一次一樣,先是沸騰,之後凝固,又從最中央長出一顆如月光般晶瑩的小草來。

  直到這個時候趙碧嘉才覺得自己方才幾乎是完全屏住了呼吸,她長長的吸了口氣,「看著跟上次一樣?」

  上回見過這東西的兩個人上前都看了看,齊齊點頭,展昭拿著玉盒子將這東西收了起來,用布包好,遞給了白玉堂。

  白玉堂接過盒子小心放好,忽然皺了眉頭,「你們不回去?」

  趙碧嘉跟趙暄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現在不能回去。」

  趙碧嘉掃了趙暄一眼,她不回去是因為身上這東西還沒解決,可是趙暄……他又是為了什麼?

  趙暄似乎也看出來她眼中的疑惑,「現在不想回去……我想等母妃先回去,等父皇恢復正常了,等道士伏誅,等濮王父子兩個被抓起來,等……」他抬頭看了一眼趙碧嘉,「我跟姐姐一起回去。」

  趙碧嘉有點感動,扭頭過去擦了擦眼淚。

  白玉堂很是鄭重的點了點頭,「事不宜遲,我這便起身回京城。你們幾個——」他看了看楊和安還有展昭,「想必來找你們的都是不長眼睛的。」

  趙碧嘉忍不住又道:「你也要小心些,路上怕是攔路的人不少,而且——就算官府裡頭的人,也不是沒可能混進來奸細的。」

  白玉堂再次點頭,「你放心,這東西我必定要親手拿著,親眼看見皇帝吃下去。」

  趙碧嘉嘴角微微翹了翹,跟他揮了揮手,「路上小心。」

  白玉堂轉身便進了山洞,手裡火把的那點光芒很快便在轉過一個轉彎之後消失不見了。

  趙碧嘉吸了口氣,拉著展昭的手到了上回那個小山洞,小心翼翼朝裡頭看了一眼。

  洞口堆起的石塊早就已經被扒落一地,裡頭似乎也乾乾淨淨的沒剩下什麼,正當她還有點猶豫的時候,展昭反而拉著她的手彎著腰進去了。

  趙碧嘉的呼吸一瞬間急促起來,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有點不可控制的局面裡,沒想卻沒展昭一句話打破了。

  「把這個喝了。」展昭遞給她一個藥罐子。

  趙碧嘉有點不明就裡,打開罐子聞了一下,這味道出奇的熟悉,「當歸?首烏?」她忽然想起來當初白玉堂拿了兩個藥罐子出來,原以為都是——沒想這個是給她的嗎?

  展昭舉著藥罐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苦口婆心道:「喝了吧。」

  「你看我一點事兒都沒有。」趙碧嘉道:「臉還是紅紅的,手也不涼,說話中氣十足。」怕展昭不信,她又道:「上回那個誰都是騙我們的,這聖蠱有治療之效,你也是知——」

  這句話明顯觸動了展昭脆弱的神經,他的唇抿得更緊了。

  借著微弱的火把,趙碧嘉看見外頭兩個人的都已經走遠了,顯然是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說話來著。趙碧嘉低著頭抿了抿嘴,有點害羞,不過還是將領口拉開了一些,對著展昭一笑,「傷口都長好了,不信你摸摸?」

  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故意,總之她頭上兩個耳朵也冒了出來,對著展昭一晃一晃的。


第127章 行蹤洩露

  黑暗中展昭的眼睛似乎比外頭的火把還要亮,趙碧嘉也不知道他對著自己看了多久, 這才伸了手出來, 慢條斯理順著她的領口摸了下去。

  趙碧嘉緊張的連動都不會了, 可是那只手規規矩矩的, 幾乎都沒有碰到她的皮膚, 在她方才用簪子刺進去的地方摸了一下, 陡然間趙碧嘉只覺得自己抖了一下, 渾身上下的寒毛全豎了起來。

  展昭的手又縮了回去,趙碧嘉說不清楚她是慶倖還是失望,可是當展昭把湯藥又遞過來的時候,她好失望啊。

  「喝了吧。」這一次他的聲音裡似乎多了點什麼, 聽得趙碧嘉有點心疼,搶過他手裡的罐子, 吸了口氣憋住, 一口喝了個乾淨。

  展昭這才滿意,抱著她靠在牆上, 「那時候留你一個人在這洞穴裡,我心裡其實也是害怕的。」

  趙碧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搖了搖頭, 「我現在不害怕了。」

  「你歇一會?」展昭道:「走夜路畢竟不方便,趙暄年紀太小, 我們明天早上再下山。」

  「就睡這裡?」趙碧嘉有點驚訝,沒想展昭點了點頭,「我陪著你。」

  「嗯, 」趙碧嘉接過他遞過來的披風蓋在身上,順勢往下躺了躺,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真是……昨天的陰影一掃而空,她閉上了眼睛,感受到身邊分外讓人安心的氣息,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可是這一次她又做夢了。

  雖然記不起來究竟夢到了什麼,可是她記得當時的感覺,很是溫暖,而且充滿了安全感,並且這種感覺,跟展昭帶給她的一點都不一樣。

  夢裡似乎還有個聲音不停的叫她「快來啊」,趙碧嘉猛然間清醒了,翻身坐起,發覺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流淚滿面了。

  晨光已經照了進來,聽見裡頭有了動靜,趙暄探頭進來,「快來,早上吃烤鳥蛋!可香了!姐姐你怎麼哭了?」

  趙碧嘉抹了抹眼淚走了出來,看見她這個樣子,展昭不由得又皺了皺眉頭,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可是做噩夢了?」

  「不是噩夢,」她點頭又搖頭,「好像有人在叫我……」她抿了抿嘴,接過展昭手上的水袋,沒想剛轉了個方向,方才那個能叫人奮不顧身的悸動又出現了,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兩步。

  回過神來的時候,展昭死死的拉著她的手,眉頭皺的隆起了好大一塊。

  這下不管是趙暄也沒心情吃鳥蛋了,幾人圍在一起,趙碧嘉面向方才那個讓她很是激動的方向,「我覺得我得去一趟。」

  「去哪兒?」展昭反問道,聲音還有幾分不客氣,「你知道你要去哪兒?」

  趙碧嘉縮了縮脖子,「總是能知道的。」

  「是貓妖作祟?」稍稍安靜了片刻之後,展昭問道。

  趙碧嘉有點猶豫,「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她抿了抿嘴,「可是……當時如果不是它,我就要死了,如果聖蠱被淩雲取了出來……」趙碧嘉想起當時那種幾乎是心臟被生生從體內揪出來的感覺,忍不住抓住了胸口,「我發誓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去,必定移平這佛塔,將它風光大葬。」

  看見展昭想說什麼什麼,她急忙又道:「我覺得它沒有壞心,興許……興許只是想讓我把內丹還給它?」可是一想起佛塔裡那副屍骨,趙碧嘉又道:「也許是它的後人。」

  展昭還想再說什麼。

  「依我看還是去一次的好。」楊和安道:「去看一次也就能安心了。況且……這事兒我打聽過了,當年抓住它的不過是個小太監,既然連小太監的都能抓住它,現在我們兩個就更不在話下了。」

  趙暄的情緒有點激動,見眾人都看他,他道:「反正都出來了,現在又不好回汴梁,就當去逛逛?」趙暄也看了展昭還有楊和安一眼,「有他們兩個在,想必出不了什麼問題。我也想……看見姐姐好好的才行。」

  四個人裡頭三個人都同意,展昭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況且追根溯源一下,他也一樣是想將這種事情解決的,只不過不想讓趙碧嘉涉險罷了。

  看著初升的太陽,幾人又往山下走。

  這一次比上山的時候要輕鬆多了,趙碧嘉拉著展昭走在後頭,小聲安慰他道:「其實也沒什麼,你想想,來的時候有人追殺我們,現在人全給白玉堂引走了,我們不是安全了許多?就當遊山玩水可好?」

  展昭回了她一個笑容,不過這笑容裡似乎還有點別的什麼,趙碧嘉隱隱約約也能猜到一些,只是沒有開口詢問。

  不多時幾人下了山,這一次也不用再小心隱藏蹤跡了,索性買了輛馬車,幾人悠悠閑閑朝著趙碧嘉心中若隱若現的指引,一路往東南方向去了。

  「比在京城裡舒服多了。」趙碧嘉打開了馬車的簾子,感受到不管是從溫度上還是速度上都很是舒服的微風,不由得歎息了一句。

  趙暄隨著她點了點頭,「我長這麼大,除了避暑山莊,什麼地方都沒去過,能跟著姐姐出來玩,真的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被趙暄這等誇張的語氣逗笑了,趙碧嘉道:「三輩子就修出來這麼一回?你上輩子一定很倒楣。」

  姐弟兩個其樂融融的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外頭趕車的楊和安不由得也翹了翹嘴角,說起來出宮之後……雖然日子過得沒以前好了,但是也沒差到讓人受不了的地步,但是這心情,好上太多了。

  展昭看著車裡他的新婚妻子,還有……小舅子,遞了水袋過去,「從中午起來就說個不停,口渴了沒有?」

  趙碧嘉剛拿到手袋,馬車就是一陣顛簸,猝不及防下水袋掉在地上,水也灑了一地。

  「小心!有埋伏!」楊和安拽緊韁繩,躲過了前頭的絆馬繩。

  展昭抽了劍出來,跟趙碧嘉點了點頭,一躍而上跳到了馬車頂上。

  馬車前頭出現了約莫十來個手裡拿著弓箭的人,展昭眼神一暗,叫了一聲,「趴下。」

  這個時候也管不了許多,先下手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展昭袖箭使得飛起,轉眼便是一半人倒了下來,只是剩下的那一半人手裡的箭也射了出來!

  楊和安飛快的拉著韁繩用力一拽,將整個馬車轉了九十度,用比較堅固的車廂側壁來擋的弓箭,同時手裡的動作也沒停下來,大刀揮舞的虎虎生風,不少箭都被他劈成了兩半,他又是飛身前躍,入利劍一般紮到了前頭那夥匪人中間,大刀都往人身上的要害處招呼,不過片刻之後,剩下的人也都倒地了。

  只是兩人還不敢鬆懈,依舊將刀劍橫在胸前戒備著。

  馬車裡頭,趙碧嘉拉著趙暄趴在中間,又拿被子毯子等東西壘在周圍,這樣就算是有箭射過來,好歹也能擋一擋。

  趙暄緊張的臉都有點白了,結結巴巴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聽見弓箭射在車廂上的聲音,別說是他,就連趙碧嘉心裡也有點緊張了,她伸了爪子出來,憑著方才聽到的風聲,心裡也在盤算,如果真的有箭射過來,她這擋是抵擋不住的,最多能將這箭撥騙一兩分。

  只是……雖然傷口好的快,可是傷口一樣會疼啊。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頭一點聲音都沒有,展昭還有楊和安兩個都回來,展昭一臉凝重道:「我們趕緊上路。」

  「慢著。」楊和安表示了不同的看法,「萬一前頭有埋伏呢?」

  「你的意思是後退?」趙暄問道,「可是兵書上說前有埋伏後有追兵,這一撥怕就是前頭的埋伏了吧?」

  趙碧嘉想了想,「還是往前走吧。這會都已經是未時三刻了,要是後退,我們就得在野外過夜了。況且前頭不過一個時辰便是個大城鎮,我們原本就是打算去哪裡投宿的。」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人多的地方,畢竟也稍稍安全一些。」

  看見趙碧嘉也同意,楊和安是絕對不會有二話的,他又趕起馬車,比方才快了許多,不過半個多時辰,幾人便到了前頭不遠處的城鎮。

  「怎麼現在還會有人追我們?」

  坐在房間裡頭,雖然桌面上是熱騰騰的飯菜,不過幾乎所有人都沒什麼心思放在飯菜上。

  「這撥人……」楊和安猶豫了片刻,抬眼看了展昭,似乎在尋求他的解惑,「從頭到尾就沒打算說話,用的還是弓箭,似乎……上來就是想取了我們性命,眼看不敵的時候也沒有求饒。」

  展昭點了點頭,「用弓箭亂射……武功稍稍差一些,只要打開一點點缺口,便是全軍覆沒。」

  趙碧嘉眯了眼睛,「咱們四個……若是真的按他們的設想,一片亂箭過來之後,你們兩個活不成,趙暄怕是也要丟了性命,我……我多半會受傷,但是死不了……還是淩雲!」

  這麼一想趙碧嘉忽然明白了,「解不解蠱對他的目的一點影響都沒有,他依舊跟濮王勾結,他要蠱,濮王要太子的命!」說到這兒趙碧嘉不由得有點慌張,面對這一桌子的飯菜也沒了胃口。

  「先吃飯。」展昭的手覆在了她手上,還輕輕捏了捏,楊和安掃了一眼他的動作,給趙暄盛了碗湯,淡淡道:「若是這種程度,倒是不用擔心的,我們兩個能打得過。」

  趙碧嘉嗯了一聲,楊和安又道:「況且等到白玉堂回了汴梁,聖上解了蠱,哪兒還能有他們這些人的事兒?」他眯了眯眼睛,道:「算算日子,白玉堂走了怕是有七八天了,一路快馬加鞭的,回去汴梁最多不過半個月。」

  原本緊張的事情被他這麼一分析似乎也沒什麼了,不過是淩雲還有濮王的垂死反撲,趙碧嘉端了碗正要吃飯,想起什麼來又道:「這麼說還是繼續走的好。離汴梁越遠,濮王的勢力就越小,我們反而越安全。」

  趙暄表示贊同,「如果這個時候調頭回去汴梁了,皇帝還沒回復正常,濮王的人手又足,那才是自投羅網呢。」

  等這頓飯吃完,楊和安先站起身來,道:「我去吩咐他們準備熱水還有明天早上的飯。」說著又給展昭使了個眼色。

  展昭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去看看馬,今天受了驚嚇,得叫店家添些精飼料才是。」

  趙碧嘉正忙著收拾東西,倒是沒看見他們兩個私底下的眼神,趙暄坐在那兒無所事事,雖然看見這兩人的眼神交錯,似乎還有點不太對勁兒的樣子,不過什麼都沒說,反而上前攙著趙碧嘉道:「我們慢慢的走好不好?」

  趙碧嘉放下手裡東西看他一眼,趙暄拿了地圖出來,指著上頭的城鎮道:「我都看了好多次了,我們可以稍稍繞點遠路,比方明天往正南走,大概午後就能到下一個鎮子。」

  「路上也沒那麼危險了。」他又解釋了一句。

  趙碧嘉摸了摸他的頭,心想今天這一陣箭雨怕是把他嚇到了,「行,一會他們兩個回來我跟他們說。」

  趙暄沖她笑了笑。

  不過外頭的那兩個人氣氛就沒有這麼好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院子裡,聽聽周圍沒人,楊和安立即冷下臉來,「公主是沒有想到,可是我要問一問你,我們的行蹤是怎麼洩露出去的?」

  展昭皺了皺眉頭,楊和安這句話裡明顯的問責,就好像是說這些人是他引來的一樣。

  「楊兄——」

  楊和安冷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我無父無母,沒有兄弟!」

  這話說的很是不客氣了,展昭的臉色稍微冷了冷,道:「你這是懷疑我了?」

  「你這一路上都跟人有來往,公主看不出來,我能看出來。前天夜裡你去哪兒了?」楊和安一雙眼睛眯了起來,整個人越發的陰冷了。

  「我的確是跟我的江湖朋友還有來往。」

  看見展昭承認,楊和安忍不住一拳打了過去,只是他武功畢竟稍遜展昭半籌,這一拳被展昭穩穩當當攔了下來。

  「我請他們幫忙,沿途看看是否有可疑人士。」

  「憑我們兩個,這世界上什麼地方是公主去不得的?你要叫你的江湖朋友幫忙?」若不是楊和安壓低了聲音,這句話幾乎是要吼得所有人都要聽見了。

  「為了要給濮王定罪!」展昭也壓低了聲音,他手裡一直抓著楊和安的拳頭,此刻又將人拉近了一點,「濮王父子這些年的聲譽一直很好,這些人抓回去,就算公主跟太子的行蹤不能公之於眾,至少一個擅養私軍,又隱秘派去外省作惡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楊和安聽完這一句態度稍有緩和,展昭也卸了力道,他用力一甩,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道:「那公主的行蹤是怎麼洩漏出去的?你別告訴我是因為濮王在每條路上都布了眼線?他手底下若是有這麼多人馬,直接起兵造反好了!」


第128章 淩雲的先手

  展昭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

  楊和安哼了一聲, 「你能保證你的江湖朋友跟你一條心?」

  「我能!」展昭斬釘截鐵道。

  「無所謂, 」楊和安一甩袖子走了, 「橫豎我一人也能護住公主!」

  展昭在院子裡立了片刻, 又去院子裡喂了馬這才回來。不過他們兩個雖然私底下吵了一架, 但是不管當著趙碧嘉還是趙暄兩個依舊神色如常, 好在楊和安一直話都很少, 倒也沒叫人看出破綻來。

  不過自打這一天過後,幾人小心了許多,路上基本是走半天歇半天,有的時候還專門跟商隊等等一起上路, 倒是再沒遇見劫道的了。

  只是這日子一天天平靜下來,趙碧嘉有點不太滿意了。

  雖然說此行的目的地未定, 而且不管是展昭還是楊和安都有點擔心, 但是依照趙碧嘉的感覺,她心裡非但沒有半點的不安, 反而離那一處越近,心裡的喜悅就越發的明顯, 甚至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

  這就讓她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情。

  她跟展昭成婚已經有一個月多了, 到現在還沒經歷過洞房花燭夜這等既讓人有點期盼,又讓人有點害羞的睡前運動。

  前頭是因為遭遇了變故, 這也可以理解,後來路上緊迫,整天累得到頭就睡, 這也沒什麼,可是現在……每天晃晃悠悠的只走半天路,別說累了,晚上還有空賞賞月逛逛街呢。

  兩人同床共枕一個月,什麼都沒有發生!

  什麼都沒有!

  想到這兒,趙碧嘉腦海裡頭冒出來一個連她自己都克制不住的念頭,他不會不行吧……

  趙碧嘉不由自主翻了個身,裝作將醒未醒的,眼睛都還閉著,全屏感覺將原本搭在他胸口的手小心翼翼朝下劃了劃。

  可是還沒劃到目的地,就被人發現了……

  展昭抓著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趙碧嘉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想睜開眼睛看看那張臉上究竟是個什麼表情,只是想想自己方才做的事情……尤其是目的,她就什麼都不敢做了。

  趙碧嘉努力放鬆了全身,力求做出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被展昭捏住的手也軟噠噠的在哪裡,至於上頭傳來的酥癢感覺,她一點都不在意!

  過了片刻,展昭將她的手好好放在枕頭邊上,翻身坐起,耳邊傳來穿衣裳的聲音,趙碧嘉小心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展昭背對著她,雖然穿著寬鬆到完全沒有款式的內衣,但是這依舊掩飾不住他的好身材。

  可惜了……趙碧嘉不由自主歎了口氣,展昭聽見轉過身來。

  「你醒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趙碧嘉嗯了一聲,將被子拉在頭頂,伸了個懶腰,這才道:「醒了,早上吃什麼?」

  不過這一會兒功夫,展昭就已經穿著打扮完畢了,約莫兩寸寬的腰帶系上,整個人又是英姿勃發了。

  「我出去看看,」剛起來的聲音還帶著一點點的沙啞,只是他自己好像沒察覺這聲音有多動人一般,轉身從屏風上頭將趙碧嘉的衣裳拿了下來放在床邊,「你想吃什麼?」

  「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你看著辦吧。」趙碧嘉莫名有點失落,伸手拉了衣裳過來,「我這就起來了。」

  展昭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趙碧嘉又歎了口氣,說起來為什麼她會比展昭還要著急呢?

  吃了早飯,四人慢悠悠的上路了,趙暄靠在趙碧嘉身邊,手裡還拿著肉餅,炸的金黃的餅皮十分的酥脆,咬一口下去滿車廂都是香的,趙碧嘉狠狠瞪了他一眼。

  「姐姐也想吃嗎?」趙暄將手裡的餅往前遞了遞,可惜遞的並不徹底,好像不管趙碧嘉是想吃還是不想吃,他都能第一時間縮回來。

  「誰要吃你這肉餅了?」趙碧嘉頭測了過去,她只是覺得前頭被禮部官員還有宮廷專門的禮儀師傅教了十幾年才有模有樣的趙暄,不過這一個月,就已經什麼都忘在腦後了,看見他掉了幾乎一胸口的酥皮,趙碧嘉幫他拍了拍。

  「水。」雖然形象氣質全部都丟了回去,不過使喚人的性子還沒變,他手一伸,楊和安將水囊遞給了他。

  趙暄灌了一大口這才心滿意足的長舒了一口氣,「這日子真是舒服啊。」只是說完他忽然又變得嚴肅起來,「說起來……快到了嗎?」

  趙碧嘉愣了愣,這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快了,」趙碧嘉神色有點凝重,手也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胸口,「興許再走上兩三天的路就到了。」

  趙暄嗯了一聲,許久沒說話,「之後就要回宮了?有點不太想回去啊。」

  趙碧嘉沖他一笑,道:「我們慢慢的走,你要是真的不想回去,不如我們繼續南下,在南邊過了年再回去?」

  「好!」趙暄立即笑了出來,又從旁邊的籃子裡摸出來一個在汴梁從來沒見過的水果,很是隨意的在前襟上蹭了一下,一口又咬了下去。

  「你現在也太能吃了。」趙碧嘉有點嫌棄道。

  趙暄兩口將嘴裡的果子咽下去,道:「孤出宮的時候,身上可是帶了不少好東西的,孤也是會算帳的,就那些東西,孤這麼吃一輩子都是夠的!」

  趙碧嘉被他的嚴正聲明都笑了,也從籃子裡挑個兩個水果出來,跳到前頭車轅處,坐在展昭身邊,遞了一個給他,問道:「你號稱南俠,這裡你來過嗎?」

  展昭瞥了她一眼,趙碧嘉頓時覺得她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幼稚了,沒想展昭反而正正經經的點了點頭,「來過的。」

  趙碧嘉眼睛亮了起來,聽見展昭道:「我記得前頭鎮上有家水煮魚特別好吃,再過去大概三五天的路程還有條河,景色很是秀麗。」他頓了頓,揮起馬鞭指著不遠處的山,「那上頭還有個小瀑布,山頂一汪泉眼,泉水很是甘甜……」

  楊和安聽見外頭趙碧嘉跟展昭的一問一答,不由自主也翹起了嘴角,又把想去湊熱鬧的趙暄拉了回來。

  趙碧嘉的頭漸漸靠在了展昭肩上,展昭挪了挪身子讓她靠的更加舒服。

  還不到申時,幾人便又找了客棧留宿,跟以前不太一樣,前頭他們都是能有多低調就有多低調,選的都是人流量特別大的客棧,相對來說各方面也就沒有那麼好了,現在放下心來,又覺得應該反其道而行之,索性都住了鎮上最好最繁華,當然也是價格最高的客棧。

  放下東西,趙碧嘉拉著展昭出門了,還回頭狠狠瞪了趙暄一眼,不許跟來!

  趙暄有些怏怏的,縮回已經邁了一半出去的腳,回頭看了看楊和安,道:「他們兩個出去……我們這可就分開了,萬一遇上什麼人……」

  楊和安從來都是把公主放在第一位的,當下皺了皺眉頭,可是又不能撇下太子一個人出去,便道:「聽說這鎮上不少小吃,要麼我們也去看看?」

  趙暄點頭道:「走走走!他們兩個也肯定是去吃東西了!」

  趙碧嘉跟展昭上了街,跟北方相比,這一邊的民風似乎更為開放一些,路上還能看見牽著手一起走的男女。趙碧嘉有點羡慕,不過還沒等她有什麼動作,展昭已經牽了她的手,而且很是牢靠的將她的手放在掌心,握得緊緊的。

  趙碧嘉抬頭,視線正好跟展昭相交,兩人對視淡淡一笑,拉著手繼續往前去了。

  「小娘子看看我這簪子可好?」

  兩人被街邊老大爺的叫賣聲吸引了過去,那老大爺又對展昭道:「看你們這模樣,怕是才新婚不久,給小娘子買只簪子,小娘子高興了日子才能好過。」

  趙碧嘉聽著有點臉紅,抬頭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拉著她的手過去了。

  老大爺手上的簪子都是木頭做的,基本都是原木的顏色,或深或淺,趙碧嘉一眼就看上放在最裡頭的那根深褐色似乎還帶了點紫的木簪子,可惜胳膊似乎有點不夠長。

  展昭微微探了腰,將那簪子拿在手裡遞給趙碧嘉,「可是想要這個?」

  趙碧嘉點了點頭,拿著東西在自己頭上比劃了一下,又側著頭看著展昭,「好看嗎?」

  老大爺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倆,展昭點頭道:「好看。」

  「六錢銀子。」老大爺道。

  展昭也沒猶豫,直接付帳,又拿了老大爺案上的工具,將這簪子上頭的毛邊,還有幾個小毛刺兒磨平了,這才又將東西插回趙碧嘉頭上。

  趙碧嘉心裡喜滋滋的,聽見展昭的話就更開心了,「你若是喜歡,回頭我給你多做幾個。」

  買了這東西,趙碧嘉暫時也沒什麼心情逛其他的了,兩人又買了些小吃零食等物,便又回到了客棧。

  趙暄有點氣喘吁吁的在屋裡等他們,「楊和安去廚房吩咐晚飯了。」

  趙碧嘉掃他一眼,「你在屋裡跑步了不成?怎麼累成這樣?」

  趙暄哪兒敢說他和楊和安兩個跟了一路,直接上來接過趙碧嘉手裡的東西,搶先道:「買了這麼多啊,一會兒晚飯該吃不下了。」

  等到晚飯過後,眾人各自回房歇息,展昭照例是將門窗檢查一遍,做上幾個簡單的機關用作預警,這才回到屋裡。不過一進來他就皺了皺眉頭。

  往常趙碧嘉總會留個蠟燭等著他的,可是今天怎麼屋裡全黑了?連床幔子都拉了下來,也許她是累了?展昭回想起來方才趙碧嘉連晚飯都沒有吃多少,眉頭越發深鎖了。

  還是因為她體內那枚屬於貓妖的內丹?

  一想到這個,展昭就沒辦法保持冷靜了,他上前一把拉開床幔,卻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色。

  公主……坐在床上正看著他。

  頭上只插了那簪子。

  至於其他的地方……用頭髮遮著看不見,胳膊倒是沒遮住,雪白雪白兩根玉臂,在淡淡月光的映襯下像是上好的玉石一樣,分外的晶瑩。

  趙碧嘉抬頭,覺得自己已經從頭紅到了腳,不過還是鼓足了勇氣,看著展昭不放。

  他的喉結不住的上下移動。

  趙碧嘉的尾巴悄無聲息的纏上了他的腰,微微用力將他拉進了帳子裡,展昭並沒有反抗,順著這輕的如同春風細雨一般的力道,跪坐在了趙碧嘉身前。

  「我們已經成親一個半月了。」趙碧嘉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跟小刷子撓心一般,她的手緩緩伸向了展昭的腰帶,輕輕一撥,這東西掉在了床上,悄無聲息的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哪知道展昭卻忽然按住了她的手,不管是動作還是言語都有了一絲絲抗拒。

  趙碧嘉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目光在他身上上下移動著,臉上一臉的堅毅,下頭……因為是跪坐著,她看得一清二楚,下頭都那樣了,他居然還忍得住?

  不過幸虧不是不行,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趙碧嘉松了口氣,想伸手去撈衣裳了,反正她的勇氣也就到這兒了,知道不是不行也算是個進步。

  可是不知道展昭是不是會錯了意,居然抓著她的手不放了。

  趙碧嘉扭了兩下,原本好好遮住的頭髮……有一絲散開了,前些日子被展昭親手檢查過的傷口露了出來,當然現在那一處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的,反而在黑色髮絲間若隱若現,顯得分外的白皙。

  「你放開我。」趙碧嘉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察覺到了一絲危險,掙扎的更厲害了。

  展昭垂下頭來,道:「不是在這裡。」

  趙碧嘉一愣,聽見他繼續道:「我的公主……是該住著廣廈大屋,在絲綢錦緞之上,而不是在這路邊的客棧之中,我……」他抿了抿嘴,竟然一點點後退了。

  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趙碧嘉只覺得眼眶有點酸,心口還有點熱。

  她猛然間撲到了展昭懷裡,用自己的雙手雙腿,還有那根原本讓她有點恐慌,現在卻分外有用處的尾巴,也緊緊纏著展昭,一點都不放開。

  「我不在意的,只要你在身邊,吃什麼住什麼穿什麼,我都不在意。」趙碧嘉將頭埋在了他懷裡。

  展昭伸手,可是不管是想拉開她還是想抱住她,指尖碰到的都是細滑的肌膚,甜膩的好像要把人整個吸進去一樣。

  趙碧嘉抬頭,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伸手輕輕扯開了他的外衣。

  展昭的喉結又上下滑了滑,原本停在她臂膀上,不過是輕輕碰觸的指尖,慢慢移到了她背上,而且接觸的面積越來越大。

  第一次被人這麼……趙碧嘉不由自主起了一身的小疙瘩,她又感覺到展昭弓起手指,指尖在她背上的小疙瘩上輕輕的摳了摳。

  趙碧嘉一縮,整個人徹底鑽進了他懷裡。

  展昭的外衣已經脫掉了,裡衣也基本都扯了開來,這一下子兩人的肌膚相貼,從頭到腳生出了難以言表的滿足。

  趙碧嘉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可是抱著她的那個人……呼吸更加的急促。

  不知道什麼時候,趙碧嘉已經躺在了床上,展昭壓在她身上,額頭有汗滴滑落,滴在了她嘴角,趙碧嘉伸了舌頭輕輕一舔,夾雜著歎息的一聲「鹹的」剛出口,展昭的動作就越發的激烈了。

  趙碧嘉雙手都在他背上摳著,甚至連指甲都鑽了出來,可是她控制不了,展昭似乎也沒察覺似的,趙碧嘉緩緩閉上了眼睛,感覺到展昭在她頸間輕輕的舔了舔,「也是鹹的。」

  可是他怎麼忽然不動了?趙碧嘉有點遲疑的睜開了眼睛,卻見展昭凝望著她,表情有些……猙獰?

  她輕輕一笑,抬起腿來在他腰側蹭了蹭,「駙馬爺沒力氣了嗎?」

  「你頭上……」展昭一手撐在床上,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另一隻手從胡亂丟在床邊的衣服裡頭摸出來一個火摺子。

  「有血。」火摺子點亮之後,展昭一臉嚴肅的說。

  趙碧嘉翻了個白眼,洞房花燭夜沒有血那才是見鬼了。況且……他能不能不要兩人還保持著聯通的時候說這樣的話!

  展昭伸手在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抹,這下趙碧嘉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了。

  她額頭上……怎麼會有血出來?

  展昭松了口氣,「不是傷口——」

  「是淩雲!」趙碧嘉忽然想起來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為了驅鬼,就在我頭上點了血!」

  展昭的面色更加的陰沉,「他就是靠著這個一路都能找到我們的!」

  說著展昭便想起身,「此處不能久留,他若是察覺這東西有恙,必定要加派人手過來。我們連夜離開!」

  趙碧嘉著急了,伸手下了死力氣將展昭推倒在了床上,兩人的姿勢徹底變了過來。

  現在是展昭仰面躺著,趙碧嘉坐在他腰間。

  趙碧嘉伸了指甲出來,壓在展昭胸口,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輕道:「這個時候駙馬爺就不要想別人了,他哪裡能來的了那麼快?這裡離京城就是快馬加鞭也得十天了吧?我們明天早上走也是一樣的。」

  趙碧嘉又在他脖子上咬了咬,「我先謝謝駙馬爺這十足的陽氣替我驅邪,然後我們再說離開的話題可好?」

  展昭眼神暗了暗,一個翻身又將趙碧嘉壓在身下,「好。」


第129章 目的地

  第二天自然是沒走成的,非但沒走成, 趙碧嘉睡到中午才起來, 但是她覺得這個也不能怪她, 畢竟天亮才睡下, 就算是睡到午時了, 連三個時辰都沒有到。

  她剛出來還有點不太好意思什麼的, 只是不知道趙暄還是楊和安是已經被指點還是被警告過了, 至少當著她的面一點異常都沒有。

  很好很好,趙碧嘉給展昭遞了一個贊許的眼神,坐下吃飯了。

  只是今天的菜色似乎有點太過於清淡了……是說她昨天晚上肉吃多了嗎?她抬眼掃了展昭,只見他眼神裡似乎多了一點什麼, 看得人有點暖暖的,可是又有點膽戰心驚。

  趙碧嘉慌忙低下頭來, 端起碗來, 就著這清湯寡水夾了一筷子菜,清淡就清淡好了, 反正昨天晚上她更有營養的東西也吃過了,興許今天晚上還能再吃一次?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紅了臉, 抬頭看了展昭一眼, 外表看起來還真是個正人君子呢。

  在鎮子上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 他們幾個人再次踏上了征程。趙碧嘉上了馬車就覺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墊子似乎又軟了些,連用來小憩的毯子等物都換了新的。

  趙暄見她看這些東西, 語氣有點酸溜溜的,「昨天下午你補覺的時候展昭出去買的,拉著我一起去的,整個鎮上的布料莊子,雜貨店逛了遍,我就沒見過男人這麼能逛街的。」

  趙碧嘉一下子笑出聲來,今天是展昭趕車,他這是仗著非禮勿聽四個字名正言順的發牢騷呢。

  「那你要不要用呢?」這一句話一下子戳中了趙暄的死穴。

  他扭扭捏捏很是晃了下腦袋,伸手拍了兩下坐墊,又摸了摸柔軟異常的毯子,「孤覺得他還是很貼心的,駙馬當的挺稱職。」

  趙碧嘉臉上的笑容就沒止住過,又聽見楊和安咬牙切齒道:「若不是他,公主也不會這麼累!」

  其實……趙碧嘉有點臉紅,出力的當然不是她嘍。她頭一扭,裝著看外頭的風景,不說話了。

  按照趙碧嘉的指點,眾人駕著馬車一路往東,三天之後便到了一處山腳下的一處鎮子裡。

  趙碧嘉看著不遠處的崇山峻嶺,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應該就是這裡了……」

  這一句話說的幾人神色都凝重起來,一時間就站在那兒看著山許久沒動。

  「這麼嚴肅做什麼?」趙碧嘉忽然露了個笑臉,「今天都這麼晚了,要上山也不是現在上,我們先去鎮子裡借宿啊,而且還得打聽打聽這山是什麼來頭,有沒有什麼傳說等等。」說完她又補充一句,「還得準備上山用的東西呢。」

  展昭頓時松了口氣,掩飾般想去拉韁繩,沒想馬車已經被楊和安先拉走了,趙碧嘉見狀將他的手一拉,小聲道:「我不緊張,你也別緊張好嗎?」

  展昭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這一處鎮子比他們前一陣子路過的都要大一些,沿著主幹道進入鎮子中央,路兩邊隨處可見小商小販叫賣,還有兩邊的店鋪,生意也很是不錯的樣子。

  不過他們走了沒多久,就看見前頭兩個衙役打扮的官差,結伴朝他們走了過來,眼神還不住的往他們身上瞄。

  趙碧嘉一下子有點緊張,雖然知道這等繁華地段,有衙役或者捕頭巡邏是正常的,況且他們四個又是生面孔,被人看兩眼也是正常。不過現在他們的身份有點不明不白的,著實不好被人關注,所以雖然她心裡告訴自己要一切如常,還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趙暄的反應就更大了,直接嚇的躲到了展昭身後。

  沒想那兩官差反而沖他們笑了笑,「不礙事兒的,許是我們哥兒兩個長得太過兇狠了,嚇到了小公子。」

  展昭算起來也是在衙門裡頭當過差的,當下沖他們點點頭,道:「第一次帶他出門,有些怕生。」

  趙碧嘉這會不緊張了,再一看他們這一邊四個人身上穿戴的,也就知道這官差為什麼這麼恭敬了。

  「……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那邊展昭已經跟兩個官差聊了起來。

  「……南邊過來的,祖上是這兒附近的人,前些年逃荒去了江南,人到晚年想的都是落葉歸根。」

  「很是這個道理。」官差一邊說,還一邊不住的打量周邊的人。

  展昭試探道:「兩位怕是還有要事,我就不打擾了。」

  「其實也沒什麼,」其中一人歎了口氣,「前兩天府衙來了汴梁出來的旨意——」

  趙碧嘉只覺得趙暄的手一抖,兩人都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說是汴梁有個道士,妖言惑眾,蠱惑陛下,已經被下獄了——」

  趙碧嘉狠狠抓了一下趙暄的手。

  「哦?」展昭表示了疑惑,「這天高皇帝遠的,怎麼連這裡都有了動靜?」

  「咳,」那官差倒起了苦水,「我們縣太爺是個——總之就是好幾年沒升遷,他說要借著這個機會好好肅清一下僧道,讓我們出來將鎮上所有的道士和尚都帶回去問話。」

  展昭皺了皺眉頭,那官差原本是忙了兩天心中都是怨言,但是這話說出口反而有點懊惱,畢竟眼前這四人看著非富即貴,又是從江南來的,祖上還是逃荒出去的,要說不過兩三代就能有這樣的家室,除了做官再沒有別的路了。

  這麼一想,心裡又有點忐忑了,生怕給自己找麻煩,急忙又補救道:「其實我們縣太爺也是一片好心,畢竟這和尚道士什麼的,一多了准要出事兒!查查也好,就是這兩日累了些。」

  趙碧嘉幾人對視了幾眼,看見這個反應,官差更加的肯定這一撥是官場中人了,當下吼了一聲,「前頭那個,你手往誰口袋裡放呢!」兩人借著抓竊賊的理由,匆匆走了。

  這下幾人也沒心思逛市集了,尋了個客棧安頓下來。

  展昭道:「我去縣衙看看,這聖旨上究竟寫了什麼。」

  趙碧嘉點頭,若不是她自己沒那個自信不被人發現,她真的是想跟展昭一起去的。

  當下幾人在屋裡等著,趙碧嘉很是有些焦躁不安,趙暄忽然問了一句,「如果……如果是真的,姐姐現在要回去嗎?」

  「當然不了,都到山腳下了,怎麼能就這麼回去?」趙碧嘉想也不想的就答道,只是這一句話說出來,她忽然不焦慮了,是啊,不管汴梁怎麼樣……至少不影響她現在的這個決定。

  趙暄忽然也道:「我陪著姐姐。」

  楊和安點頭道:「我同公主一起回京。」

  展昭畢竟藝高人膽大,又在開封府這等全國數一數二的衙門裡頭當過侍衛,對縣衙的佈局,重要文書放在哪裡等等都一清二楚,趙碧嘉覺得他們似乎才商量好了晚上吃什麼,展昭就回來了。

  他的神色比當初出去的時候要輕鬆些,這一看就是好消息了。

  「的確如那兩個官差所言,另外聖旨上還說了要著令僧道司排查全國的道館寺廟,清點僧侶道士人數,若是有假冒的一概沖入軍中為奴,又說了要著重排查游方道士和僧侶,叫地方官員安排掛單,等到這次排查結束了才准上路。」

  趙碧嘉抿了抿嘴,「這麼說……他身上的蠱是解了?」

  展昭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楊和安抬眼看他,公主不知道,楊和安是知道他們身邊一直有展昭的江湖朋友,至於跟官府還有沒有聯絡,這他便一點都不知道了。

  不過看著他這份篤定的樣子,雖然說的是應該,但是重點全放在後頭那個「是」上頭了,楊和安就知道汴梁那邊一定傳來了肯定的消息。

  「前頭說受風的那個小皇子呢?病可好了?」趙暄忽然問了一句。

  趙碧嘉有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要說前頭在宮裡的時候,除了這小皇子出生之時趙暄稍稍有點反常,後頭——其實也挺反常的,他連問都沒問過一句,就好像宮裡沒這麼個人似的。

  但是自打出宮……那天夜裡他問了一次,路上問了兩次,今天……這是第四次了,而且語氣聽起來,怎麼還挺關心的?

  不過屋裡幾個人,楊和安是看明白但是不說,展昭是徹底無從得知這兩個不是一個母妃生下來的皇子究竟是個什麼關係,當下道:「聖旨裡倒是沒說,想來應該好了吧。」

  趙暄吸了口氣,像是立即把這事兒放到了腦後,道:「我們吃飯先?明天是上山?」

  「你怎麼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啊。」趙碧嘉有點擔憂的看著趙暄,他們路上的確是累了點,可是他的胃口也開的太大了,而且沒長高也沒長胖,真不知道他這些飯都吃到哪兒去了。

  趙暄瞪了她一眼,「又沒吃你的!」

  姐弟兩個嘴炮兩句,楊和安拉著趙暄出去洗漱了,趙碧嘉松了口氣,抬頭卻見展昭一臉……有點情深意切,感情特別深厚的看著她。

  這是怎麼了?趙碧嘉挑了挑眉毛。

  展昭深吸了一口氣,「你方才……」他忽然抓住了趙碧嘉的手,「明天我陪你一起上山。」言語裡很是憐惜,似乎要給趙碧嘉無窮的力量一樣。

  「肯定得有你啊——」趙碧嘉忽然明白怎麼回事兒了,他這是又誤會了,方才趙暄問明天上山的時候被她一句吃的太多打岔打過去了,他這是覺得自己……想要逃避?

  趙碧嘉搖了搖頭,她怎麼可能再次逃避呢?

  晚飯上來,展昭跟楊和安都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只有趙暄一個人有點沒心沒肺的,自己吃還不算,還勸別人,「明天爬山呢,多吃點。」說完又給趙碧嘉加了個雞腿,「吃了這個你腿上就有勁兒了。」

  「每次都落在後頭叫人背的究竟是誰啊!」

  趙暄抬眼看她,「又沒叫你的駙馬背。」

  趙碧嘉笑了,一指展昭,「我的駙馬。」又一指楊和安,「我的總管太監。」

  趙暄愣了愣,指了指趙碧嘉道:「我的姐姐。」

  你行!趙碧嘉狠狠的摸了下趙暄的腦袋,用力咬了一口雞腿。

  晚上,趙碧嘉靠在展昭懷裡,尾巴伸了出來,在自己手夠不到的地方興風作浪。

  沒想一把被展昭捏在了手裡,「睡覺。」

  雖然這尾巴是個最近才長出來的東西,可是一被人捏了,趙碧嘉覺得自己連耳朵都立了起來,「就這麼睡覺了?」

  展昭苦口婆心的勸她,「明天要上山,小心腿軟。」

  「你腿都不軟,我腿怎麼會軟。」

  展昭伸手在她腰上穴位捏了兩下,趙碧嘉立即嘗到了腿軟的滋味。

  趙碧嘉抬眼瞥他,展昭松了手,安撫般在她身上輕輕拍了拍,「睡覺吧。」

  「嗯。」趙碧嘉有點氣悶,怎麼全都倒過來了?只是她閉上眼睛沒多久,就感覺旁邊展昭背對著她轉了過去。

  這可不行,新婚燕爾的可不能背靠著背睡,她又湊了過去,貼在展昭身上,「冷,別離那麼遠。」

  誰知道展昭忽然翻身過來,趙碧嘉這才明白他背過去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要是正面朝上睡……怕是壓的慌,若是面朝著她睡……怕是要撞上了。

  趙碧嘉嘴角翹了翹,只是黑暗中除了她自己誰都不知道。

  展昭在她脖子上親了親,手沿著並沒有好好扣著的衣領滑了進去,「那山挺高的,早上起來我背著你。」

  所以說最後她還是腿軟了,一天晚上嘗到了兩種方式的腿軟。

  第一種是點穴來著。

  第二種當然就是運動過量了。


第130章 白光

  第二天一早,興許是習慣了之類的原因, 趙碧嘉起來也沒覺得腿有多軟, 收拾了東西之後, 一行人上山了。

  展昭走在最前頭, 楊和安走在最後頭。

  趙碧嘉緊跟在展昭身後, 看著他的背影便不知不覺想起來上回在苗疆的時候……

  「我背你?」

  啊?趙碧嘉一下子沒回過神來, 抬眼發覺自己已經跟展昭離的特別近了,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回頭看著趙碧嘉,「我背你吧。」

  趙碧嘉有點害羞,不過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上了展昭的背, 在他耳邊悄聲道:「其實我挺想讓你背我的。」

  展昭嗯了一聲,也道:「我也是一樣。」

  趙碧嘉輕聲笑了兩聲, 又問:「我沉麼?」說完又覺得自己有點無聊。

  沒想展昭居然好像正兒八經的思考起來這個問題, 過了好一陣子才道:「比上回背著你的時候似乎沉了些。」

  他還是一樣的不會說話啊,趙碧嘉一聲歎息, 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又感受了一下趴在他背上之後, 前胸稍稍有點硌的樣子, 心想上回他背著自己的時候……胸還沒長起來呢。

  「以後怕是會更沉。」展昭忽然說了一句,趙碧嘉恨得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雖然知道這是肯定的,畢竟一天天長大什麼的,要是長高了, 肯定會更沉的,但是這話怎麼聽起來就那麼不對勁兒呢?

  只是展昭下一句話卻又讓她感動的想哭了。

  「以後若是有了孩子,我還背著你。」

  趙碧嘉笑了笑,聲音也變得輕柔起來,「有了孩子就不能背了,會壓著肚子的。」

  展昭頓了片刻,「那我抱著你。」

  趙碧嘉嗯了一聲,展昭又道:「就抱你一個人。」趙碧嘉努力探了探腦袋,將頭貼在了他臉頰邊上。

  跟在兩人身後的趙暄雖然還不知道類似於「空氣中彌散著戀愛的酸臭氣息」這等描述,不過還是連視線都不敢往前落——反正爬山也得看著腳下。

  他看了天看了地,無意之中又回頭看了眼楊和安,立即被以為他這是累了以及羡慕的楊和安關切的問候了一聲。

  「太子可是累了?要我背你?」

  一點也不。

  趙暄又將頭扭了回去,「孤已經長大了,自己能走路。」

  比他還大的趙碧嘉這會依舊舒舒服服的趴在展昭背上,聞言在展昭耳邊低語一聲,「他六歲了都不怎麼下地,來回都叫人抱著。」

  「等一下。」

  眼見已經走到了半山腰稍稍靠上的地方,幾人歇息了片刻,正要繼續往上的時候,趙碧嘉忽然一陣心悸,指著前頭小路道:「走那條路。」

  原本很是輕鬆愉快的氣氛一瞬間緊繃了起來,然而趙碧嘉的話越發的加劇了這緊張的氣氛。

  「總覺得這地方我來過。」

  展昭抿了抿嘴,拉著她的手分外的嚴肅,「這是妖丹帶來的感覺,你要分清楚——這個地方你是絕對不可能來過的。」

  趙碧嘉嗯了一聲,反手也拉住了展昭,道:「你放心,我現在一點都不想死,也一點都不想有什麼意外發生,我還等著解決了這件事情,跟你好好回去過日子呢。」

  展昭摸了摸她的頭,道:「我打頭一個,走吧。」說著,他將巨闕劍抽了出來,走在最後頭的楊和安見狀,也拿了他管用的大刀出來,加緊兩步走到了趙暄身邊,道:「若是遇見什麼,躲在我身後。」

  趙暄有點感動,鄭重其事的點頭道謝,這才又再次邁起腳步,往前走了。

  趙碧嘉選的這條小路時高時低的,但是走勢大體來說還是比較平緩的,看這架勢想必是往深山裡頭繞的感覺,兩邊的樹木都長得極高,想必這條路是山下砍柴的樵夫們踩出來的。

  展昭的心有點往下沉,這裡若是有路,便是說這件事情很可能又是什麼人搞出來的,他回頭看了一眼,再次衡量了一下自己跟楊和安的武力值,說起來能同時打過他們兩個的人……也不知道有沒有。

  只是他剛放下心來,腳下的小路便逐漸消失了,周圍的草幾乎是一樣的高,周圍的樹上也再沒有了被砍伐過的痕跡,他們已經徹底進入到了人跡罕至的大山深處。

  展昭抬頭看了看天,能看見太陽就不怕迷失方向。

  不過到了這裡,不管是他還是楊和安都有點小心翼翼的樣子,但是趙碧嘉的方向感是更加的好了。

  她似乎知道這裡的一草一木,知道哪一處比較好走,知道從這棵樹後頭繞過去有個捷徑,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越過展昭,走到了第一位。

  展昭有點擔心,甚至不自主拉住了趙碧嘉的手,「慢點走。」

  「沒事,你看我帶的路什麼都沒遇見,連個石頭子都沒有。」趙碧嘉有點不太在乎的回了他一個笑容。

  展昭還想再說點什麼,楊和安上來拉住了他,小聲道:「早點解決,我們也能早點出去,這裡……宮裡沒人的地方,總是會有些奇奇怪怪的傳說的。」

  展昭點了點頭,兩步趕上趙碧嘉,將方才順手削好的木棍子給她,道:「拿著防身。」

  趙碧嘉沖他笑笑,有點心不在焉的立即轉頭過去,沿著看不見的路線,朝著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哪裡的路走了。

  他們四個是早上天剛亮就出來了,幾乎是在山裡走了一天,一直到夕陽西下,山裡的光線越發的黯淡了,還沒到地方。

  山裡一沒了陽光,溫度就會立即降到很低,前些年曾經很是風餐露宿過一段時間的展昭停了下來,道:「該找一處地方休息了,晚上不能走山路。」

  趙碧嘉還有點遺憾,不過聽了展昭的話還是點了點頭。

  趙暄坐在一塊大石上,一邊揉著腿,一邊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今天到不了了?」

  趙碧嘉再次感受了一下,道:「還得走上半天的樣子。」

  楊和安已經清理了一塊空地出來,點了火堆,展昭去打了些野味,合著他們帶來的乾糧等好好的吃了一頓。

  「其實這外頭的野味的確是比宮裡的要香一些,」趙碧嘉啃著不知道是什麼鳥的翅膀,又看了看埋頭苦吃的趙暄,歎了一句。

  「宮裡的東西沒靈性?」趙暄回了一句,聲音夾雜在食物裡頭,幾乎都聽不清楚他說什麼。

  吃完飯,展昭跟楊和安輪換著守夜,趙碧嘉跟趙暄靠在一處睡著了。

  興許是因為白天有點累,又有展昭在身邊很是安心的緣故,趙碧嘉這一夜睡的特別的熟。她原本睡下的時候還有點忐忑,生怕夜裡會夢見什麼,但是沒想到離得這麼近了,反而睡得愈發的香甜了。

  清晨醒來,幾人就著山泉水洗了臉,整理了行裝,再次由趙碧嘉帶路,繼續往山裡去了。

  走了差不多兩三個時辰,趙碧嘉的腳步放緩了,「似乎就在這周圍了。」

  眾人的神色一瞬間都凝重了起來。

  趙碧嘉環視了一圈,抬起腳步又往前走了。

  不多時,幾人到了一處山壁,山壁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植物,趙碧嘉用棍子戳了一下,驚喜道:「就在這裡頭了。」

  展昭看著她手裡已經進去半個的棍子,上前用劍將這一片的植物都削了個乾淨,露出後頭一個漆黑的洞穴來。

  趙碧嘉站在洞口,能感受到裡頭微微吹出來的涼風,展昭皺了皺眉頭道:「裡頭很深。」

  趙暄已經抽出火把要往裡頭走了,趙碧嘉一把將人拉住,趙暄反而有點奇怪的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還等什麼?都到門口了,不進去看看嗎?」

  趙碧嘉又看展昭,他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朝裡扔了過去,又小心聽著裡頭的動靜,半晌見洞穴裡頭什麼都沒有出來,依舊是安安靜靜的連風都沒變,他點燃了火把,回頭道:「都跟緊一些。」說完他第一個進了洞穴。

  洞穴並不大,寬度剛夠兩人並行,不過為了安全,大家還是一行排著往裡頭走。

  趙碧嘉抬頭又看一眼,這並不寬的洞穴分外的高,上頭黑黢黢的裂縫不知道延伸到哪裡,看在眼裡很是有點未知的可怕。但是……趙碧嘉從進了這洞穴,就從心底升起來深深的滿足,就好像渾身上下都浸入到了溫暖的水裡,她從出生到現在,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麼舒服的感覺。

  洞穴曲裡拐彎的,不過越往裡頭走,路反而越發的平滑,似乎被修整過的一樣,趙碧嘉是越來越放鬆,可是展昭卻是越發的緊張了,不知不覺中,趙暄已經拉上了趙碧嘉的手,展昭也不過只在他們身前半步而已。

  又拐了一個彎,前頭是個巨大的空室,展昭剛舉著火把朝裡頭一晃,就見一群漆黑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呼啦一聲全部朝他們頭頂沖了過來。

  「啊!」趙暄一聲驚呼,死死抓著趙碧嘉的手不放。

  「低頭!是蝙蝠!」展昭吼了一聲又抽出劍來,朝已經撲到趙碧嘉頭上的兩隻蝙蝠刺了過去,不過有人手比他更快,他劍鋒剛至,蝙蝠已經被楊和安的刀砍成了兩半,落在了地上。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過這時候趙碧嘉已經拉著趙暄靠著石壁蹲了下來,蝙蝠也已經一窩蜂的飛了出去,零星還有兩隻,也在火把的照耀下四散逃走了。

  「真是——」有點嚇人啊,趙碧嘉松了口氣,忽然又覺得手有點疼,抬起來一看,手背上被趙暄抓了四道血口子出來。

  「對不起。」趙暄的頭低的都快到胸口上了,趙碧嘉見狀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兒,你看傷口都快好了。」她將手伸到了趙暄面前,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過三五息之後就只剩下淡淡的痕跡了。

  「不過你這指甲有點長啊,」趙碧嘉拉著他的手又摸了摸,「出去我給你剪剪。」

  「嗯!」趙暄猛地點了點頭。

  穿過這巨大的石室,眾人再次往裡頭走了。

  「我們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楊和安忽然道,趙碧嘉不知道在這地方他是怎麼知道時間的,「路似乎一直在往下?」

  展昭點了點頭。

  「你們看前頭是什麼?」趙暄忽然扯了扯趙碧嘉的手,指著前頭一點——似乎是一點瑩白色的光。

  太亮了,幾人將手上的火把熄滅,在黑暗裡頭靜靜待了一會,便看見前頭不遠處若隱若現一點白光,而且隨著他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那白光是越發的清晰了。

  「就是這兒了!」趙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氣。

  其實不用她說,別人也能看出來了,因為不管是她的耳朵、尾巴,還是爪子,都一起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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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眾人對視一眼,展昭打頭, 沖著那一處在黑暗裡頭有點縹緲的白光過去了。

  只是有點奇怪, 當初那白光雖說不是近在咫尺, 但是也沒有遠到這個地步, 趙碧嘉覺得自己走了怕是有快一刻鐘了, 離那白光的距離似乎只進了一點點。

  「似乎有點不太對。」展昭停下了腳步,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這三個人, 就算是趙碧嘉還有趙暄這兩個只有走路經驗的人,也覺得這路似乎太長了一些,更別提是楊和安了。

  他道:「要麼……我先去看一看?」

  展昭沒回答,而是看了趙碧嘉一眼, 「你現在什麼感覺?」

  趙碧嘉道:「沒什麼特別的,跟外頭一樣, 心裡總覺得很是開心。」

  展昭抽出劍來, 將火把的下頭消尖了,他比劃比劃, 將那火把用力朝前扔了出去。

  之間那火把下頭先著地,展昭削出來的尖端竟然插進了泥土中, 火把穩穩當當的立在那裡, 照出不遠處的一處祭壇,而那白光正是祭壇上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白色珠子發出來的。

  「馬上就要到了!」趙碧嘉驚呼道, 甚至有點控制不住自己想往前沖,只是展昭畢竟謹慎,將她拉住了。

  展昭從石壁上敲下一塊小石頭來, 沖著那祭台扔了過去。

  「小心!」趙暄一把拉住展昭,只是展昭畢竟手快,他連展昭的袖子都沒拉上,那石頭子兒已經出去了,擦著祭台的邊上落地,還朝前彈了兩下。

  趙暄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看了趙碧嘉一眼,道:「小心,萬一一會兒要用呢?」

  展昭皺了皺眉頭,道:「這次看著是真的快到了,走吧。」說完,他抬腳向前,只是這一次走的越發的謹慎了,甚至還拉著趙碧嘉的手。

  走了沒兩步,趙碧嘉忽然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嘎達聲響,好像什麼——「機關?」她被自己這個念頭嚇到了,下意識抬頭看向展昭。

  展昭明顯也聽見了這個聲音,他面色嚴肅,嘴唇幾乎已經抿成了一條線,連邁出去一半的腳都停了下來,就保持這那個有點彆扭的姿勢立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他伸手將後頭幾人攔住,小聲道:「別動。」

  趙碧嘉屏住呼吸,靜靜的聽了一會。那聲音忽然又響了起來,好像是從頭上傳來,而且聲音……越來越近了!她猛地一抬頭,只見上頭那凹凸不平,看著就像是天然石壁的天花板,居然緩緩的,但是又特別堅定的落了下來。

  「跑!」展昭大叫一聲,抱起趙碧嘉就同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

  後頭楊和安的動作稍慢,不過也在展昭提醒之時一把撈起趙暄,跟在展昭身後也沖了出去。

  趙碧嘉有種驚魂未定的恐慌,又想的確是應該往前頭跑,他們走了這許多路才到了此處,況且前頭就是一處大廳,雖然不知道這機關控制的石壁究竟有多長,但是不管怎麼說,前頭的路已經能看見了,往後走……不知道還能不能逃出去。

  趙碧嘉緊緊抱著展昭,一言不發,力求不打擾他前進的步伐,只是……上壁慢慢的降了下來,高度有限,展昭並不能拼盡全力往前跑了,他忽然歎了口氣,停了下來。

  看著前頭還有一段距離才能到大廳,趙碧嘉忽然有點熱淚盈眶,心撲通撲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從胸口挑了出來。

  展昭用力將趙碧嘉往前一扔,又離出口近了些,「往前跑!前頭興許有開關!」

  趙碧嘉回頭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快要洶湧而出的眼淚,飛速朝前跑了出去。

  楊和安雖然比展昭要矮上一些,但是見此清淨,索性也停了下來,將趙暄遞給展昭,也扔了出去。

  兩人對視一眼,楊和安還能直立著身子,但是展昭已經要微微低著頭了,他乾脆紮起了馬步,抽出巨闕劍,一邊盡自己最大可能朝前走,一邊不住的用劍鞘去敲擊上壁,希望能找到一處稍薄的地方。

  一來可能是機關要害之處,二來若是能鑿穿了,興許也能找到藏身之處。

  趙碧嘉不敢回頭,她拉著趙暄的手飛速的朝前跑著。可是她請進的速度怎麼也比不上石壁落下的速度,離出口差不多還有幾十丈的地方,她也站不直了,只能趴在地上,手腳連用朝前。

  只是當她四肢著地的時候,這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不怕,不怕,出去就能找到機關了。」趙暄的聲音裡帶了哭腔,這句話似乎是說給趙碧嘉聽的,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趙碧嘉狠狠的點了點頭,用力的嗯了一聲,爪子狠狠的摳地,速度竟然又加快了幾分。

  展昭跟楊和安兩個落後他們差不多也有十幾丈,兩人都是背靠著地,用腿部的力量不住的往前,同時手上的劍或者刀不住的往石壁上戳,展昭戳上頭的石壁,楊和安戳兩邊的石壁,可是一路過來,所有的敲擊聲都是深厚而且沉悶的。

  展昭的心沉了下來,這些石壁後頭居然一樣的厚……或者說,沒有一處地方是能被敲開的。

  楊和安朝前看了看,觀察了趙碧嘉距離出口的遠近,又看了看自己兩人的距離,忽然不動了,他從頭上抽了銀針下來,狠狠往自己胸口大穴紮了進去。

  「你繼續。」他扭頭看了展昭一眼,從原本仰躺在地上,已經變成了趴在地上。

  展昭側頭看他,只見他面部通紅,表情猙獰,氣血翻湧,不過稍稍一想,便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楊兄!你!」展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可是……如果真到了窮途末路,他興許也會是一樣的決定。

  「你不用以為我是為了你,」楊和安緊緊咬著牙,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刺了死穴,顯然是極其痛苦的,「我是為了公主。」

  他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不能耽誤時間,語速加快了很多,「我用縮骨功頂著……」他抿了抿嘴,「興許還能有救,公主身上的蠱能白骨生肉,若是公主活著,將來我也能活著。」他一邊說,一邊不住的運功,身上的骨頭嘎嘣嘎嘣的響個不停。

  展昭抿了抿嘴,忽然伸手拉住楊和安的領子,扯著人一起往前,道:「我把你拉著靠門口一些,將來救你也方便些。」

  楊和安一聲低笑,算是領了他這份好意,又壓低了聲音,用幾乎呢喃的語氣道:「其實公主一直膽子都特別小,你看她外表開開心心的,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比誰都害怕……前頭你們兩個鬧彆扭,其實……公主是害怕自己變成了妖怪,你不要她了。」

  後頭這一句話說出來,楊和安忽然釋懷了,他掙開展昭的手,道:「你快走吧,公主沒有你不行。我也要運功了,這會是一點不能動了。」說完他的背以一個奇怪的姿勢供了起來,四肢朝外攤開,擺了一個看著特別穩固的姿態,等著那石壁下來了。

  「這縮骨功……當年教我的老太監說能頂萬斤,他從來沒騙過我……」

  展昭歎了口氣,忽然將巨闕劍豎了起來,帶著劍鞘牢牢的插在了地上。「此劍乃上古名劍巨闕,是我出師之時師父所贈。劍長三尺,重六斤七兩,是八荒之劍中最最堅硬的。」

  楊和安這會頭都不能動了,聽見他這話反而笑了一聲,道:「你將這劍豎遠一些,免得它一會撐不住斷了,碎片蹦出來傷了我。」

  展昭聞言也是一聲輕笑,果真如楊和安所言,將劍抽出來又換了個地方插了進去。

  「楊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楊和安知道後頭一句該是日後再見,不過他沒按照這個說,反而道:「照顧好公主。興許她這會肚裡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展昭嗯了一聲,加快速度往前去了。

  趙碧嘉還在往前爬著,離出口還有十餘丈的樣子,只是她的速度再次慢了下來。指甲跟指頭接縫的地方已經撕裂了好幾處,縱然是她自愈力驚人,這會傷口癒合的速度也趕不上受傷的速度了,更別提傷口裡頭還夾雜著泥沙,動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可是依舊不能停。

  忽然間她察覺石壁停了下來,在距離她頭頂不過一尺的地方停了下來,趙碧嘉欣喜若狂,剛想說這東西怕是專門來嚇人的,就聽見身邊傳來展昭的聲音,有點沉重。

  「繼續爬。」

  趙碧嘉轉頭,立即察覺不對,「楊和安呢!」

  展昭沒說話,身後不遠處出來楊和安已經有點虛弱的聲音,「當年倘若不是公主相救,我就是宮裡最最低賤的一隻狗……怕是連狗都當不成。」他咳嗽了兩聲,聲音越發的低了,「這些年在公主身邊享福,我終於也能為公主做些事情了。」

  趙碧嘉泣不成聲,連楊和安的名字都破碎在了哭泣聲中,只是身後再也沒有人搭話了。

  「他已經運功完畢,聽不見,說不成。」展昭沉聲道,他又重重拍了下趙碧嘉的肩膀,「繼續不能停下來!馬上就能出去了!」

  趙碧嘉狠狠咬了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也沒住口,繼續往前爬了出去。

  頭上的石壁一直沒有往下落,趙碧嘉不免又有幾分慶倖,只要他們出去找到機關,就能將楊和安救出來了!

  不多時,三人終於出來了,一爬出石壁,趙碧嘉什麼都顧不上,忙亂間就往四周的石壁撲去。

  這時身後的洞穴裡頭忽然傳來一聲脆響,趙碧嘉渾身一震,眼淚跟止不住的往下掉。

  展昭歎了口氣,道:「巨闕劍裂了。」


第132章 狸貓復仇記

  趙碧嘉正要回頭,沒想被展昭死死抱住, 「往前走, 你身上的蠱如果能白骨生肉, 就能救他!」

  她嗯了一聲, 展昭這才慢慢放了手。

  趙碧嘉深呼吸幾次, 力求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好的看一看這石室, 機關究竟在什麼地方,只是她一抬頭,就看見趙暄立在祭壇邊上,頭上竟然也現了兩隻貓耳, 比她還要誇張的是趙暄的眼睛竟然也變了顏色,一隻翠綠, 一隻碧藍!

  「你!你!」趙碧嘉指著趙暄, 一時間心裡閃過千般念頭,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展昭手裡已經沒有了劍, 只是他依舊擋在了趙碧嘉身前,按著手裡的袖箭, 準備隨時不對就扔出去。

  然而趙碧嘉還沒怎麼, 趙暄先紅了眼圈,「姐姐, 對不起。」

  趙碧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展昭擋在趙碧嘉身前,稍稍朝後退了兩步。可是這石室並不大,除了中央的祭台, 再沒有別的東西了,甚至連四周的牆壁上也都是光滑一片,像是被人打磨過一樣,他們躲又能躲到哪兒去呢!

  趙碧嘉深吸了一口氣,死命咬了咬下唇,聲音裡幾乎帶了點顫抖道:「楊和安呢?你把他放出來!」

  她盯著趙暄不放,可是趙暄許久沒有說話,之後緩緩的搖了搖頭,趙碧嘉覺得連氣吸到胸口都疼了。

  「石板不壓倒底是抬不起來的。」

  趙碧嘉沖上前去,狠狠打了他一個巴掌,趙暄沒躲沒閃,臉上很快腫起一個紅印子來,他眼睛裡有點淚光,「長這麼大,這還是姐姐第一次打我。」

  「我不是你姐姐……」趙碧嘉搖了搖頭,有點無力的朝後退了兩步,展昭將她接住。

  「楊和安招你惹你了?他這一路上對你照顧有加,背著你上山,你居然——」

  趙暄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再次說了一句對不起。說完,他忽然飛身而起,沖著兩人就過來了。

  趙暄的速度可比趙碧嘉的速度快了太多了,不過眨眼的功夫,他便一掌拍在展昭胸口,展昭雖然反應奇快,而且也射了兩隻袖箭出來,但是幾乎對他沒有任何的拖延。

  展昭瞪圓了一雙眼睛,極其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沒事兒,」趙暄一邊又沖趙碧嘉過來,一邊又道:「我就是把他打暈了,沒傷他。」話音落下,他又一掌拍在趙碧嘉胸前,趙碧嘉只覺得胸中一陣劇痛,又有一股冷氣從胸口升起,趙暄再一抽手,那淡金色的內丹就出來了。

  趙碧嘉只覺得渾身無力,也跟展昭一樣,軟軟倒在了地上,只是不知道是因為她體內還有個蠱,還是因為趙暄對她下手不重,她雖然倒在了地上,不過卻沒暈過去。

  趙暄欣喜若狂看著那金色的內丹,臉上不住的抽搐,像哭又是像笑,他小心翼翼舉著那內丹,輕輕的放在了那發出淺白色光芒的珠子旁邊。

  兩樣東西一接觸,石室內立即金光大現,趙碧嘉眨了眨眼睛,等到金光褪去之後,那淺白色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而金色內丹的光芒似乎更加的耀眼了。

  趙暄松了口氣,無力的靠著祭台坐下,喃喃道:「終於成功了……剩下就是等著了。」

  從進了這石室開始,發生的一切趙碧嘉都想不明白,她不明白她好好的弟弟怎麼就變成了妖怪,不明白這內丹在宮裡五十餘年,他怎麼就是不動手,更加不明白祭臺上那白色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另一顆內丹嗎?

  趙暄又是在做什麼?

  察覺到趙碧嘉炙熱的能把人燙傷的眼神,趙暄側頭對趙碧嘉笑了笑,有點虛弱道:「這檯子上頭的,是我的母親——」

  趙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氣,聽見趙暄說出後半句話,「就是五十年前狸貓換太子裡頭,那只被扒了皮的狸貓。」

  看見趙碧嘉震驚的表情,趙暄伸頭過去在那淡金色的內丹上蹭蹭,眼神裡很是有幾分懷念,「白色的是我的內丹,我用它滋養著母親的殘魂,自己在皇宮裡頭等了四十年,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了。」

  「我弟弟呢。」趙碧嘉一字一頓的問道。

  「死了,」趙暄道:「你記得他小時候發燒,那一次就死了。」

  趙碧嘉閉了眼睛,趙暄急忙道:「他一歲多就死了,後頭都是我,姐姐。」

  趙碧嘉依舊沒有說話。

  「我不會傷害你的,」趙暄急忙解釋道:「這會我沒力氣,等到我母親好了,我就送你們出去。」

  「那楊和安呢?」

  這一次輪到趙暄沉默了,半晌他道:「我送他投個好胎,保證他下輩子,下下輩子,只要我還或者,保證他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趙碧嘉冷哼了一聲。

  趙暄看著上頭兩顆交錯在一起的內丹,心知還得一會,又看看石室裡頭兩個人,一個展昭暈了過去,一個姐姐閉著眼睛不想看他,他忽然有點委屈,走到趙碧嘉身邊,在她身上有拍了兩下。

  「你又想做什麼!」

  「我給你驅鬼。」趙暄有點委屈。

  隨著他手抬起來,趙碧嘉只看見一個青紫色的亮點從自己身上飛了出來,被趙暄狠狠的一捏,伴隨著一聲淒慘的叫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就是你說的驅鬼?」趙碧嘉就算此刻只能閉眼扭頭等等微弱的動作,但是也能察覺的自己手上利爪並沒褪去。

  「許是被附身久了?」趙暄也有點疑惑,「而且你還帶著我母親的內丹好幾個月呢,一會就能好。」

  趙暄在她身邊坐下,石室裡頭安靜的連呼吸的聲音都能聽見,他又道:「當年我母親去禦膳房找吃的,不知道怎麼就被人抓去了……再後來,」他咬了咬牙,「被人剝了皮還不算完,現在那個太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後來也折磨我母親的屍身洩憤來著。」

  趙碧嘉想起來這些年趙暄跟李太后一直不親近,別說是他,就是自己,跟李太后那個性格也親近不起來。

  「姐姐,」趙暄又叫了一聲,「宮裡上上下下,就只有你對我最好了。小時候是你養我,比張貴妃還要關心我……」他眼神一瞬間有點黯淡,「雖然我是個妖怪,但也是知道善惡,明白事理的。」

  他忽然貼著趙碧嘉的手又蹭了蹭,兩人離的近了,趙碧嘉看見他胸口被展昭射進去袖箭的地方還在流血,她抿了抿嘴,問道:「你的傷口……」

  「沒事兒,」趙暄將胸口的的袖箭拔了出來,他胸口噴出兩小股血來,臉色越發的蒼白了,「等我母親好了,我們就走,這身體也沒用了。」

  趙碧嘉倒抽了一口冷氣,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你先止了血。」

  趙暄忽然有點開心,伸手在胸口一抹,那血立即止住了,趙碧嘉現在才明白她怕是又叫人給耍了。

  「我小時候過的可不好了,」趙暄忽然道:「那時候我剛附身進來,老生病,皇帝總覺得我這個兒子養不住,也不常來看我。」

  趙碧嘉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差不多等到趙暄五六歲的樣子,不再一吹風就生病,皇帝這才跟他親近起來,說起來那個時候……她其實也是有些怨氣的。

  「張貴妃……她覺得皇帝不喜歡我,一來想用我邀寵,二來也就不是太過上心了,興許也有點怕我哪天忽然死了吧。」趙暄自嘲般笑了笑,「整天圍在我身邊的就只有姐姐了,帶著我出去曬太陽,又叫我在屋裡多動一動,身子才能好。整個宮裡,唯一真情實意對待我的,就只有姐姐了。」

  他又往趙碧嘉手上蹭了蹭。

  這一點趙碧嘉也是贊同的,她母妃的那個手段……真的是天生為了宮鬥而生的,這麼幾十年下來,就算是明裡吃虧,暗地裡也占了便宜。

  「後來龐妃跟她爭寵爭的厲害,有兩次我……夜裡睡了,還看見她來悄悄給我開了窗戶。」

  「不可能!」趙碧嘉厲聲反駁道,「你是母妃的心肝,她怎麼會——」

  「我們不說這個,我跟你說點別的。」趙暄急忙換了話題,「你記得去年宮裡死了好幾個宮女?」

  趙碧嘉嗯了一聲,她就是那一次跟展昭認識的,自然記得分外的清楚,可是趙暄現在提起來這事兒……難道!「是你做的!」

  趙暄點頭又搖頭,「那天夜裡是我母親的祭日,其實也不算是祭日,畢竟她還活著呢,就是——」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夜裡偷偷出去,看見——」

  「你殺了她!」趙碧嘉憤恨道。

  趙暄急忙搖頭,「怎麼可能,妖怪要是想好好修煉,是不能傷人的。」他飛快道:「況且夜裡還敢出來逛的,不是探子就是奸細。我看見她跟人接頭了,還拿了一包藥說要放在龐妃茶裡,再後來她的接頭人就把她給殺了。」

  「我想這是個好機會,等那人走了,上前把她身上的傷口消了,又在她臉上劃了幾道。太后最是忌諱這個,說不定能開了佛塔呢?」趙暄憤憤道:「誰知道後來被龐妃插手,好好的計畫沒開始就夭折了。」

  趙碧嘉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不過還是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不自己去佛塔?」

  趙暄道:「石牆是好幾層磚砌的,中間那一層刻著咒法,我進不去。我就不明白了,我母親不過是去禦膳房找點吃的,最後惹來殺身大禍不說,連屍骨都被鎮壓在下頭,這就是她說的菩薩心腸?菩薩心腸可沒她這麼硬。」

  趙碧嘉想說這塔不是太后建的,但是眼前立即浮現當日她被淩雲動了手腳之後太后的反應,想了想沒有言語。

  「我原本以為要一直熬到我當了皇帝,才能下令將那石牆推翻了,沒想終於又叫我等到一個機會!」趙暄看著趙碧嘉的眼神裡頭充滿了感激,「多謝姐姐。」他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你放心,回頭我送你們回去,也會常來看你的。」話音剛落,就聽見祭台上頭一聲響,趙碧嘉抬頭一看,那兩顆內丹已經分開了,趙暄欣喜若狂,立即上前將那白色較小的內丹吞了下去,圍著金色的內丹不住的轉圈,「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道士沒什麼可怕的。」趙暄語速忽然變得飛快,「他當行一般,我能對付得了,當時他給皇帝下蠱了,就是我幫著皇帝抵抗的,不然後頭可沒這麼順利,還有濮王父子兩個,也都不在話下。後頭那個小皇子,你將來好好養著他,等他當了皇帝,也會好好對你的。」

  「不行,」趙暄忽然又改口了,「只能好好養我一個!回來他要是對你不好,我幫你教訓他!」

  忽然,趙碧嘉看見那金丹再一次金光大現,光芒幾乎將整個石室都籠罩了起來,趙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邊,著急的圍著祭台一圈圈的跳。

  喵~

  石室裡頭忽然響起一聲慵懶的貓叫聲,金光忽然回縮,祭臺上出現了一個已經修成人身,但是還帶著點貓特徵的女子,趙暄立即蹦到了她懷裡,那女子伸手摸了摸趙暄的頭。

  「五十年了啊……」

  「這是……」她的視線落在了趙碧嘉身上,從石臺上跳了下來,朝趙碧嘉走了過來。


第133章 啟程回宮

  貓妖走到趙碧嘉身邊,回頭又沖趙暄笑了笑, 趙暄立即也跳了過來, 變成一隻黑黃相間的狸花貓, 再次跳進了那貓妖懷裡。

  貓妖輕笑一聲, 又拍了拍他的腦袋, 還將這小貓抱在懷裡親了親, 又朝趙碧嘉過來了。

  趙碧嘉瞪圓了眼睛, 呼吸急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那內丹在她體內停留的時間過久,她雖然知道自己該緊張, 甚至可以害怕,但是她心裡依舊只有濃濃的溫暖感, 甚至在那貓妖將手放在她頭上的時候, 她還不有自主的伸了伸頭,用力去夠她手心。

  貓妖又是一聲輕笑, 將五十年沒見面的兒子放在了地上,伸手在趙碧嘉的兩個小耳朵上揉了揉, 「五十年了啊, 我終於再見到你了。」

  這下不僅僅是趙碧嘉睜目結舌了,連趙暄都著急的喵喵叫了起來, 只是叫了兩聲察覺有人聽不懂,立即又化成了人形,「她是誰!」

  貓妖的手在趙碧嘉身上劃過, 趙碧嘉只覺得自己忍不住喵了一聲,然後——她竟然也變成了一隻小貓,比方才的趙暄還要再小一些。

  貓妖拎著她的脖子將她抱了起來,摟在懷裡從頭到腳親了一遍,旁邊的趙暄呼吸急促到就快要斷氣了,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她是誰!」

  趙碧嘉覺得她此刻應該去擔心生死未卜的楊和安,擔心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展昭,甚至更要擔心不知道怎麼全部變成貓的自己,但是自打被她貓妖抓在懷裡,她就從心底生出來了濃濃的滿足感,別說這輩子了,兩輩子加起來這也是頭一次這麼滿足。她甚至覺得能在這懷抱裡頭待一輩子都不會膩。

  貓妖舉著她到自己眼前,又跟她蹭了蹭鼻子,這才安撫般拍了拍已經炸毛的趙暄,「這是你妹妹啊。」

  「什麼!」

  「喵喵~」

  貓妖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趙碧嘉摟在懷裡,趙碧嘉控制不住自己在她懷裡蹭來蹭去。

  「這真的是你妹妹,」似乎很是滿意趙暄臉上生動的表情,貓妖笑眯眯道:「若不是那時候我有了身孕,一個修煉成型的貓妖,又怎麼會被凡人抓住?就算被剝皮抽筋,又怎麼會逃不出來?」

  貓妖歎了口氣,伸手在趙碧嘉腦門上狠狠的戳了一下,「都是為了你妹妹啊。她那會不過十幾天,我若是……唉,」貓妖頓了頓,「還好你們都回來了。」

  趙碧嘉在貓妖手指頭伸過來的時候就舉了爪子去夠了,等到腦門被戳了一下,更是生氣的抓著這手指頭放在嘴裡咬了。

  只是她一邊咬一邊又唾棄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啊!

  可是這種感覺,讓她百分百的相信這貓妖說的話。

  貓妖看著她這副樣子笑了起來,只是轉頭看見傻兒子依舊瞠目結舌看著她懷中的小女兒,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語,「我叫了她十幾年的姐姐……我叫了她十幾年的姐姐……」

  「噗,」貓妖沒忍住笑得越發燦爛了,袖子一揮,這間石室就全變了樣子,她摟住趙暄的脖子,也在他腦門上親了一下,「你跟她親近了十幾年,就一點沒察覺。」

  趙暄臉上糾結的樣子連趙碧嘉看著都有點不忍心了。

  「我小時候她真的對我很好啊!」趙暄沉默了許久,忽然大叫了一聲。

  「那是因為她是你妹妹啊!」貓妖學著他的口氣也叫了一聲,趙暄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糾結了,只是又伸手忍不住摸了摸趙碧嘉的小爪子,軟的好像——總之就是很軟!

  「妹妹。」趙暄臉上露出一個有點傻的笑容。

  趙碧嘉伸手用自己粉嫩嫩的小爪子在他手上就來了一道,「姐姐!」只是貓小力氣更小,這爪子跟撓癢癢似的。

  趙暄轉頭去看貓妖。

  「不逗你了,」貓妖臉上的笑容淡了淡,稍稍嚴肅了一些,可是說出來的話依舊有點刺激人,「你真的妖怪嗎——你知道人吃了妖丹會死的吧?」

  趙暄哼了一聲,「我以為那會——呸呸呸!那個淩雲,我饒不了他!」

  「不對,」趙暄道:「那佛塔她是怎麼進去的?不是說中間有經文鎮壓,我都進不去,她怎麼進的去?」

  這句話戳中了貓妖的傷心事,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淡了,「你妹妹只在娘胎了呆了十幾天,太過虛弱了……妖氣弱的連你都察覺不出來。」

  趙暄立即一臉的愧疚,道:「我不問了。」

  貓妖憐愛般的摸了摸他的頭,道:「沒事兒,現在你們兩個都好了。當初我受了磨難,將你妹妹的魂魄鎖在養魂玉裡休養生息,這東西能讓神識強大,等到了一定程度就能投胎為人了,人是天道的寵兒,做上一世人比什麼都強。」

  趙碧嘉又喵喵了兩聲,那貓妖伸手在她脖子底下撓了撓,道:「睡吧,睡吧,一切都有我呢,你還是太過虛弱,多睡睡才能好。」

  貓妖在她身上輕輕摸了兩下,趙碧嘉只覺得一陣濃濃的困意襲來,打了兩三個哈欠,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不過翻了個身,就這麼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碧嘉再次醒來了,睡著前那個滿意的感覺似乎已經消散了大半,讓她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構建出來的美夢,她猛然間坐起,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石室裡頭了。

  「你醒了?」旁邊傳來展昭的聲音。

  趙碧嘉謹慎的看著他,又看了一圈周圍,不知道該先問什麼。

  「我們在山下的小屋裡。」展昭道。

  「我妹妹醒了?」門一下子被推開了,趙暄蹦蹦跳跳從外頭進來,手裡還提了一串魚,「烤著吃?外焦裡嫩的可香了。」他雖然外表看著很是開心,但是言語裡還有幾分忐忑,尤其是等了片刻也沒等到趙碧嘉的回應,他連肩膀都耷拉了下來,手上的魚都快掉了下來。

  「妹妹?」他小心又叫了一聲。

  趙碧嘉沒說話。

  「姐姐?」

  趙碧嘉抓起枕頭就往他身上扔了過去,「都是你折騰出來的破事兒!」

  趙暄一下子將枕頭接住了,走到床邊好好放著,這才愁眉苦臉道:「都是淩雲幹的你不能算在我頭上。」

  「楊和安呢!」趙碧嘉問道。

  趙暄嘻嘻一笑道:「投胎去了。別急別急!」他慌忙將手裡東西遞給展昭,又道:「母親說這真不是個事兒,總之你回到京城就能看見他了,還是一個魂魄,就是換個肉身而已!」

  趙碧嘉只是瞪著他,趙暄又抿了抿嘴,道:「母親不叫我瞞著你,那個時候他真的是撐下去了,是母親問了他才抽了他的魂魄出來的,投胎什麼的也是他自己選的。」

  趙碧嘉這才放下手裡亂七八糟想要扔出去的東西,半晌才幽幽說了一句,「他投胎到哪一家了?」

  趙暄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你得回去了才行。不過母親跟一位陰差大人稍稍有點交情,應該挺好的。」

  「回去?」趙碧嘉一挑眉。

  「回去京城。」趙暄點了點頭,「母親說入世有利於修煉,叫我陪你一去回去。」

  趙碧嘉眯了眯眼睛,冷哼一聲,「這下可真是要有怨抱怨有仇報仇!」

  趙暄又從展昭手裡接過才抓回來的魚,「我給你做魚去,你多吃點。」這話說的很是關懷,但是他頂著一個十二三歲小男孩的外貌卻是有點違和的。

  「對了,」他往外頭走了兩步,轉身又回來道:「母親說你體內的那個蠱有傷天和,斷人來生阻人轉世,而且有著東西不利於修行,已經給你取出來毀了,等回去了我教你口訣,告訴你怎麼修煉。」

  趙碧嘉點了點頭,那東西本來就不是她想要的,「你老是母親說母親說的,母親人呢?」雖然也有點詫異自己怎麼這麼快就接受了這樣一個母親,但是當時被她抱在懷裡的那種感覺,已經能說明一切了。

  「她這五十年都是魂魄的狀態,內丹又離體許多年。」趙暄神色有點黯淡,「她說得休養一陣子才能出來。」

  趙暄說完便快步出去了,「天都要黑了,先吃了飯再說。」

  屋裡轉眼便只剩下展昭跟趙碧嘉兩人。

  展昭方才一直沒說話,趙碧嘉也刻意的一直在忽略他,只是現在屋裡就剩他們兩個,再也沒辦法裝成不存在了。

  「你都知道了?」

  「嗯。」

  「我真的成妖怪了。」

  「嗯。」

  「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展昭忽然歎了口氣。

  趙碧嘉有點緊張。

  「你前頭成了半個妖怪我也沒嫌棄你啊。」展昭伸手將人摟在了懷裡,趙碧嘉低了頭,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小聲道:「嗯。」

  兩人靜靜抱著待了一會,趙暄端了兩盤魚進來,笑眯眯放在桌上,「來吃飯啊。」

  展昭拉著趙碧嘉起身,忽然又歎了口氣,道:「我去再做個米飯,還得有菜吧。」他起身,看見身後那一對已經打鬧在一起的——不好說是姐弟還是兄妹,輕輕掩上了門。

  不多時他端了東西回來,推門看見桌上兩盤魚已經吃的一乾二淨了,趙碧嘉又睡到床上去了,趙暄索性破罐子破摔,一點顧忌沒有化成了原形睡在了窗戶邊上。

  這今後的汴梁,怕是要熱鬧了。


第134章 算帳

  早上趙碧嘉醒來伸了個懶腰,看見身邊的展昭, 覺得前所未有的好。

  初升的太陽在他臉上灑下淡金色的光芒, 趙碧嘉沒忍住伸手在他睫毛上蹭了蹭。

  展昭立即驚醒了, 睜眼便看見趙碧嘉笑眯眯的看著他, 他將那只作怪的手抓住, 又放進了被窩裡。

  「睡醒了?」展昭剛睡醒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聽得趙碧嘉心裡癢癢的。

  只是被人抓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趙碧嘉笑了笑,忽然正色道:「我想起還有一句話沒跟你說。」她正經的好像真的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一樣。

  展昭挑了挑眉。

  「你的劍斷了。」

  「沒事兒。」展昭忽然歎了口氣,「你見過哪個成名已久的劍客還用著當初的寶劍?巨闕雖有威名,但只憑著寶劍鋒利, 卻不是劍客正道,我也是時候換一把劍了。」

  趙碧嘉有點目瞪口呆, 口中喃喃道:「重劍無鋒?傳說中劍客的三個境界?」

  展昭笑了一聲, 也沒詳細解釋,只道:「差不多的意思。」

  趙碧嘉有點洩氣, 又道:「原本打算用來當傳家寶呢。」

  「我們可以傳點別的。」展昭一邊起身,一邊披了衣裳, 又拿了趙碧嘉的外衣給她, 剛將衣裳穿在身上,趙暄就進來了。

  「在外頭聽見有動靜, 你們動作怎麼這麼慢,趕緊回京城!」趙暄一邊催促一邊朝趙碧嘉臉上掃了一眼,「你大清早的怎麼這個表情?」

  趙碧嘉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們大清早聊了一下理想未來跟人生。」

  趙暄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路上再聊,我都買好馬車了。」

  幾人也沒什麼行李,身上都是銀票,走到哪兒買到哪兒的主兒,說走也走的很是迅速,只是看見趙暄買的馬車,就有點為難了。

  這三裡頭兩個不是人,不是人的這兩個身份還不一般,就算是為了保密也是不能雇傭車夫的,可是這不免就導致了一個問題。

  誰趕車呢?

  「這有什麼難的,當初怎麼來的現在就怎麼回去唄。」趙暄一邊說,一邊掀了簾子就想往車廂裡去了,沒想趙碧嘉一把把他拉住。

  「他可是你妹夫。」

  趙暄外表不過是個十二三歲還很是瘦弱的孩子,被趙碧嘉拎了領子的樣子很是滑稽,連趙碧嘉自己看見都忍不住笑了。

  趙暄有點驚喜道:「你——」

  話沒說完就被趙碧嘉打斷了,而且還是伴隨著一個白眼打斷的,「我還是你姐姐。」

  趙暄一瞬間蔫了下來,耷拉著腦袋二話不說就往前頭車夫坐的地方去了。

  趙碧嘉笑眯眯的拉著展昭上了馬車,展昭還有擔心,趙碧嘉道:「你忘了他一巴掌就把你拍暈了?」

  這事兒能不提嗎……

  馬車噠噠噠的往前走了。

  趙碧嘉道:「雖說是回京城,可是這事兒沒這麼容易甘休。」

  趙暄趕著馬車還能一心二用,回頭說了一句,「對!以前我還總有點忐忑,總想著那佛塔,又怕被人看出來,可是這次明顯是欺負到我們頭上了,我給你好好出氣!」

  趙碧嘉沒有理他,反而對展昭道:「前頭那道聖旨,看著陛下應該是恢復正常了?也知道淩雲是給他下蠱了?趙宗實父子兩個的罪狀查清了?」

  展昭點頭道:「陛下是好了,也能理政了,又將張貴妃接了回來。只是這濮王父子二人……」他略皺了皺眉頭,「沿途他們派了不少人跟著我們,都捉了回去送到包大人那兒了,不知道查出來沒有。」

  「沒查出來。」趙暄道。

  展昭有點驚異的瞅他一眼,「沒想……」中間省略了幾個字,歎道,「消息如此靈通。」

  趙碧嘉怎麼覺得他這句話裡頭有點「自己太沒用的意思」,便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沒想趙暄笑了一聲,道:「我畢竟是唯一的皇子,又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不說別的,今天早上去買馬車的時候,沒人要看我的路引,街上一片祥和,若是他們父子兩個真的下獄,絕對不會是現在這麼平靜。」

  趙碧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展昭臉上的表情越發的嚴肅了。

  「那這就好辦了。」趙碧嘉有點咬牙切齒道。

  趙暄咦了一聲,「我原以為你要說這就不好辦了,難不成是我聽錯了?」

  「你好好看著路!」趙碧嘉坐在馬車上又是一個顛簸,眼看著馬車就要被他趕到溝裡去了,只覺得心驚膽戰。

  「包大人興許是找不到什麼大罪狀,至於皇室宗親……他可是管著皇室宗親的,手上的黑料絕對不少,」趙碧嘉眯著眼睛笑了笑,「況且說不定也是怕什麼影響太大,互相包庇,想悄無聲息的慢慢處置了。」

  趙暄也是在宮裡活了十好幾年的事情,況且還是貓妖的時候就在宮裡守著了,知道的齷齪事情不必趙碧嘉少,當下點了點頭。

  趙碧嘉笑道:「我們送他個大的!」

  趙暄一下子興奮起來。

  「我們躲到濮王父子兩個的王府去。」

  「好好好!」趙暄唯恐天下不亂般連著說了三個好,展昭卻皺了皺眉頭,「這……」

  「這挺好的!」趙暄搶白道:「你跟包大人商量好——不行不行,不能讓包大人知道,省得將來拿這事兒說我,你就說回京的路上被他們劫持了。」趙暄上下打量展昭兩眼,「到時候我再在你身上劃兩道就更像了。」

  「不行!」趙碧嘉一下子心疼了,「不能傷他,一點都不能傷!」

  「就裝個樣子。」趙暄道,「你不是還有很多江湖朋友嗎,一起叫來!」他眼睛裡閃爍著惡意的光芒,「人越多越好,這要是不報了這個仇,這太子我讓給他當!」

  說著趙暄索性將馬車停在路邊,轉到車廂裡頭跟趙碧嘉兩個一言一語商量起來細節來了。

  什麼明面上他們兩個雖然都沒失蹤,但是實際上已經快有兩個月沒出面了,是個人都知道有問題等等,若是在濮王父子兩個家裡的密室裡找到他們,那他們可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展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無奈之下只好出去趕車了。

  裡頭兩人聊得越發熱火朝天了。

  十月底,自大大婚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的展昭再次出現在了汴梁的街頭上。

  跟往日的一身紅衣意氣風發不一樣,今天的展昭衣服上滿是灰塵,還有幾處破損,臉上憔悴不堪,手上還有幾道血跡,他一沖進汴梁街頭,便幾乎被所有人認了出來。

  「展護衛!」

  「展駙馬!」

  「開封府……包大人……」展昭含含糊糊說完這兩個詞就暈了過去。

  圍觀群眾一片譁然,當下拆了攤位想湊兩塊布還有杆子什麼的做個擔架抬他過去,只是攤子才拆了,就見開封府巡邏的張龍趙虎來了,這下也不用抬了,只是攤子都拆了,索性都跟著一起去開封府了。

  那個可是展護衛,娶了公主的展護衛……別說是展護衛了,就連公主都兩三個月沒出現了。

  展昭剛被抬進開封府沒多久,外頭的圍觀群眾們便聽見裡頭一陣喧嘩,又像是敲鼓急招手下的樣子,片刻便是一隊全副武裝的侍衛出來,前頭展護衛騎著高頭大馬,雖然憔悴卻還是掩蓋不住的一身傲骨。

  他一揮馬鞭,道:「濮王府!不救出公主與太子我便隨他們一起死了!」

  汴梁就這麼大點地方,況且又是展護衛回來這麼大的事情,濮王父子兩個沒多久也就聽見了這消息。

  兩人坐在小書房裡,面面相覷,覺得又生氣又好笑。

  「他這是瘋了不成?」

  濮王一拍桌子,皺了皺眉頭,他畢竟年長想的也多一點,「會不會是想使計來搜查我府上?」

  趙宗實怒道:「那便讓他來查?我父子二人的臉面往哪裡放?」

  濮王道:「不開了門,怎麼顯得我二人委屈呢?」濮王笑眯眯道:「況且——」他忽然變了臉色,「不對!那展昭一干江湖朋友都是身手好的,你記不記得當日太師府——」

  「他們必定是已經栽贓嫁禍了!」

  父子兩個一起站起身來,齊齊朝後院的密室去了,濮王惡狠狠道:「他們可真敢啊!那個可是太子跟公主,他們就捨得這樣栽贓?」

  「誰說一定是真的,」趙宗實腳步比他爹還著急些,「找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就成了。都是那個死道士!生生的拖我們父子二人下水。」

  「道士別的本事沒有,蠱惑人心的功夫是一等一的,沒見皇帝都差點——」

  兩人到了後院一處假山前,左右看看無人,濮王還有點猶豫,趙宗實已經伸手去扭開關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歲數都大差不離的,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一個十二歲的病弱太子,你我父子二人還對付不了?」

  密室裡頭聽見他這番言語的趙暄給趙碧嘉使了個眼色,臉上還帶了點笑意,小聲道:「聽見沒有,他說能對付得了我們。」

  趙碧嘉狠狠瞪他一眼,伸了爪子出來,「我看——不行,不能在他們身上留傷,否則效果就不好了。」

  趙暄笑眯眯的站起身來,道:「那你等著看我的,畢竟我是——」兩個字說的又輕又快,趙碧嘉來不及反駁,就見趙宗實父子兩個進來。

  趙宗實手裡還提著把劍,濮王在後頭厲聲道:「不能流血,否則一會說不清了!」

  呵呵,還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第135章 完結 有冤申冤有仇報仇

  展昭心急如焚,帶著一隊侍衛, 直接踢開了濮王府的大門, 幾乎都顧不上身後的包大人還有公孫先生, 急匆匆就往濮王府裡頭去了。

  原因無他, 一路上趙暄教了趙碧嘉許多……總之是跟人類無關的招數, 看的展昭真的是有點膽戰心驚。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驚叫, 展昭腳下一頓, 跟在他身後一溜小跑的包大人同樣是一個踉蹌,「公主!」

  是趙碧嘉的聲音,展昭索性使了輕功飛了起來,白玉堂緊緊跟在他後頭, 兩人一起循著聲音,沖入了那密室。

  「放開我弟弟!」

  展昭一進來便看見濮王掐著趙暄的脖子將他拎了起來, 趙碧嘉抓著他的胳膊, 他想也不想,一腳便踢了上去, 濮王打了個滾,栽倒牆邊似乎扭了腰起不來了。

  白玉堂眼神一側看見趙宗實手裡還拿著利器, 站在公主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刺上去了, 當下也極其不客氣的踢了一腳。

  等到包大人帶著大批人馬進來的時候,濮王父子兩個已經全部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公主正在展昭懷裡躲著,白玉堂給太子殿下整理衣裝,兩人身上的衣裳都稍顯破敗, 而且一看就是穿了很久,連頭髮都早就已經沒有了形狀。

  「太子,公主。」這個時候包拯的聲音裡頭也有了一絲絲急切,沒濮王奮力撲了過來,「他們兩個不是人!」

  白玉堂正給太子整理衣領,原本就不怎麼健壯的太子,臉色是越發的蒼白了,一看就是這段時間沒曬過太陽,也沒好好休息過,聽到濮王的聲音,他甚至還抖了抖。

  「不是人?」白玉堂只覺得一陣怒從中來,一腳又踢了上去。

  包拯臉色冷了冷,道:「都帶回去!」不用說這肯定是要帶濮王父子兩個了,當下張龍趙虎等人將兩人表面客氣,實則粗暴的請了起來,包拯又道:「公主,太子,您二位——」

  話沒說完,趙暄一把從白玉堂手裡掙脫了開來,「我要跟著姐姐。」

  這次姐姐叫的倒是挺溜,趙碧嘉順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不說包拯了,就說平日裡跟趙暄也能見上幾面的白玉堂,就沒見過他這麼膽小怕生的樣子,當下很是心疼,小心道:「要麼也跟著去開封府?人多熱鬧。」

  趙碧嘉從展昭懷裡怯生生的抬起頭來,看了展昭一眼。

  要不說白玉堂對公主的印象怎麼一直都是小騙子呢?這一眼看的展昭都心疼了。

  他從密室裡扯過一床單,將趙碧嘉整個圍了起來,又牢牢抱在懷裡,緊緊抿著嘴大步出去了。

  白玉堂抱著趙暄起來,跟在展昭身後也出去,忽然又覺得不太對,問了一句,「楊和安呢?」

  這話一出來,他便察覺懷裡的太子抖了一下,「他……」聲音裡還有顫音,「為了我……叫歹人害了性命。」

  白玉堂一個踉蹌,不由得也紅了眼圈,「好好好!」他眯著眼睛放慢了腳步,等到離包大人有段距離之後才道,「淩雲也在開封府關著,夜裡我帶你們找他們幾個報仇去!」

  當下眾人回了開封府,包拯親自進宮去回報找到太子跟公主了,這邊展昭抱了趙碧嘉回屋,白玉堂則領著趙暄去洗漱了。

  展昭緊緊抿著的嘴,在給趙碧嘉寬衣之後終於有了一絲舒緩的跡象,雖然他們兩個外表看起來很是狼狽,但是衣服遮著的地方還是很以前一樣的白皙,展昭在她脖子下頭,兩根鎖骨凸起的那一處輕輕擦了擦。

  趙碧嘉覺得有點癢,沒忍住往後縮了一下。

  只是看著展昭臉色不太好,便又硬著頭皮迎了上來,道:「還有別的地方,你也幫我洗洗?」

  所以說女孩子洗澡總是比男孩子要費水費時間的,太子那邊不過要了一桶熱水,半刻鐘就洗好了,這邊公主要了三桶熱水,洗了快一個時辰,最後累得連展護衛都是一身的汗,還換了一套衣裳。

  等到洗完澡出來,展昭收拾東西去了,趙碧嘉披散著一頭濕發,上頭包著毛巾,跟趙暄兩個對面坐著,一人手裡捧著一碗姜湯喝著,剛說了沒兩句話,就聽見外頭的聲音響起,「陛下跟娘娘來了。」

  趙碧嘉一顫,對面的趙暄沖她微微一笑,她忽然就一點都不緊張了。

  張貴妃哭著喊著就沖了進來,一把先是抱住趙暄哭了兩聲,又捧著他的臉看了看,對還坐著的趙碧嘉道:「快叫母妃抱抱。」

  趙碧嘉半低著頭也過去了,「頭髮還沒幹呢。」只是聲音裡也帶了幾分哽咽。

  張貴妃將兩個人都抱在懷裡,又對趙暄道:「你父皇在外頭等你。」說著對趙碧嘉解釋了一句,「畢竟是成年的姑娘了,收拾好了再叫他進來。」

  趙碧嘉不知道怎麼就想起那會在石室裡頭,趙暄說過,若不是他幫著抵抗,皇帝怕是早就沒了清明。

  「嗯。」她低頭,心想他這不敢進來,不知道是真心動了要她命的念頭,還是有點遺憾那長生不老蠱的事情。

  只是從小到大,張貴妃對她還是很不錯的,她身心健康的一直長到了這麼大,雖然這不錯裡頭夾雜了爭寵還有她自己努力等等功力的成分,雖然這懷抱並沒有石室裡頭那個懷抱叫人從心裡暖了起來,趙碧嘉還是伸手將張貴妃抱了起來。

  「你的公主府我都給你收拾好了。」張貴妃摸了摸她還濕著的頭髮,「宮裡的屋子也都留著。你想住哪裡說一聲就是。」

  「要麼先在外頭住兩天?」趙碧嘉還惦記著夜裡去找淩雲算帳的事情,道:「然後再回去住兩天,畢竟已經成婚,還是要住在宮外頭的好。」

  張貴妃雖然有點心疼,不過還是松了口氣,皇帝是一聽見趙碧嘉的名字就歎氣,究竟是個什麼想法她到現在也沒問明白,至於太后就更不用提了,雖然已經查清楚當日是淩雲做的手腳,但是太后自打她回來之後給趙碧嘉收拾房子,已經叫她去問了三次話了,一天三次。

  趙碧嘉伸手在她抱著自己的胳膊上摸了摸,若是以前的趙碧嘉是一點察覺不到的,不過現在嘛,那聲微小的歎息她聽得一清二楚。

  「你不回宮!」外頭傳來仁宗氣急敗壞的聲音,跟原先的壓低了的聲音不一樣,這一句吼的分外的響亮,連張貴妃都抖了抖。

  「宮裡跟篩子似的,連個道士都能挾持太子,我情願住在開封府。」趙暄說的一點點都不客氣。

  張貴妃急忙鬆開趙碧嘉,「這都是怎麼了!」她急忙提著裙子出去,「你父皇也是為了你好,你是太子,不住在宮裡住哪裡?」

  趙碧嘉豎著耳朵聽著,展昭默默的進來,拿起一邊的毛巾給她擦起頭髮來,又道:「先別出去,小心著涼。」

  趙碧嘉沖他笑了笑,索性靠在了他懷裡,感受到給她頭髮的毛巾被展昭哄熱了,連帶著渾身都暖暖的,「其實我挺好的,這次是真的好。」她湊過去在展昭臉上親了親,「不騙你。雖然這一路上都沒說,但是每次想起來……當年有人為了我情願被剝皮,被鎮壓了五十餘年,當年……她可是不知道五十年就能出來的。」

  「心裡熱熱的。」

  展昭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外頭已經初步吵出來了個結果。

  包大人出來解圍了,道:「此案關係重大,須得連夜審案,臣想請太子殿下在開封府稍稍留宿一夜,待此案明朗,臣親自將殿下送回宮中。」

  仁宗一甩袖子走了。

  張貴妃歎了口氣,跺了跺腳,立即追著皇帝去了。

  趙暄看了眼包大人,道:「你不會真的要連夜審案吧,我被關了這麼久,夜裡還是想睡覺的。」

  趙碧嘉在屋裡都要笑出來了,難為包大人還是板著一張臉,道:「太子請放心,連夜審案審的也是濮王父子兩個。」

  趙暄松了口氣,又給白玉堂使了個眼色,這才回屋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已經是子時前後,天上當著厚厚的烏雲,連月亮星星幾乎都看不見。白玉堂敲響了展昭的房門。

  門立即被拉開了,只見趙暄還有趙碧嘉兩個站在前頭,展昭也是全副武裝,擺明瞭就是要一起去的。

  白玉堂也沒多想,小聲道:「包大人在審案,我讓人調開了馬漢,我們小心過去。」

  一路上很是平靜,白玉堂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四周,帶著他們躲開一路上的衙役們,卻沒留心後頭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公主,什麼時候夜探的功夫也這般爐火純青了,而且腳步還輕的可怕。

  淩雲被單獨關押著,這一片牢房裡頭就他一個人。

  白玉堂拿著不知道哪兒順來的鑰匙,帶著他們進來,雖然有點不忍心,不過還是說了,「包大人還有一干朝臣以及八賢王都力爭要處死此人,只是皇帝……總是攔了下來。」

  趙碧嘉跟趙暄對視了一眼,冷笑一聲,齊齊跟在白玉堂背後進來了。

  雖然是坐牢,不過淩雲依舊是一身寬大的道袍,整個人清清爽爽,比趙碧嘉還有趙暄要舒服多了。

  白玉堂一見氣就不打一處來,隨手從牆上卸下個鞭子就想抽他兩下。

  沒想淩雲一見趙碧嘉就瞪圓了眼睛,牙齒咬著都能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音,「東西呢?東西呢!」他原本是盤腿坐在床上,叫了兩聲之後猛地撲了下來,雙手死死抓著柱子,「東西呢!」

  白玉堂一鞭子揮了過去,沒想展昭手比他還快,兩枝袖箭出去,淩雲就立在那不能動了,鮮血從傷口不住的淌了下來,依舊是一幅猙獰的面孔看著趙碧嘉。

  「門打開。」展昭沉聲道。

  白玉堂也是很少看見他這個樣子,當下掏出鑰匙來開了門,就見展昭頭一個進去,一腳朝淩雲胸口踢了過去,不過一腳,淩雲便蒼白了臉色。

  展昭道:「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折騰出來,甚至——楊兄那條命也要算在你頭上。」

  只是淩雲現在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玉堂皺了皺眉頭,他只覺得淩雲現在這個狀態不太對。

  趙碧嘉跟趙暄兩個倒是好好站在展昭身後沒說什麼,但是看著地上倒著的淩雲,眼神是一點都不友善。

  「不管包大人怎麼判,不管你將來能不能定罪——」展昭又是一掌拍了過去,抿了抿嘴,似有千言萬語,不過最後什麼都沒說,反而站起身來,「希望你能活到包大人斬你的那一天。」

  說完,展昭扭頭沖著趙碧嘉伸出了手,「我們走。」

  趙碧嘉沖他笑了笑,拉著他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白玉堂有點目瞪口呆,只是還得善後,他伸手將淩雲身上兩根袖箭抽了出來,道:「你好好躺著,我估摸著最多半個時辰就解了。」說完鎖了門,拉著趙暄走了。

  這麼一鬧騰反而睡不著了,白玉堂索性拉了展昭在院子裡喝酒了,不過展昭好像有點不太專心的樣子,頻頻回頭看。

  白玉堂道:「他們兩個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一去這麼久,你都給我好好講講。」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聲貓叫,白玉堂有點疑惑道:「這大冷的天,還有貓出來。」

  展昭眉角抽了抽,有點沉痛道:「的確不是小孩子了……」

  趙碧嘉跟趙暄兩個一路又摸回了牢房。

  淩雲的穴道已經解了,只是展昭下手的確重,而且看樣子還是拍了死穴的樣子,他捂著胸口坐在床邊,一臉的灰敗。

  他忽然聽見外頭有動靜,猛然間抬起頭來,就看見趙碧嘉跟趙暄兩個都站在了外頭,跟方才沒什麼表情不一樣,現在兩人手拉著手,臉上都帶著點笑意。

  「蠱沒有了。」趙碧嘉道。

  淩雲張口剛想說什麼,便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咳嗽,他咬著牙又沖了過來,「你把我的東西還回來!這是我祖上留下來的東西!」

  「這東西有傷天和,不是——」

  「這蠱能長生不老!」淩雲吼道,只是展昭那一掌讓他整個人都虛弱了下來,這吼聲聽著不過比低語高上三分而已。

  「這蠱已經被銷毀了。」趙碧嘉站在牢房門外頭,想起淩雲說的長生不老,還有趙暄轉述的斷人來生,阻人投胎,還有死在她身邊的百青蘿,以及那一寨子死的七七八八的苗人。

  「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等害人的蠱了。」

  淩雲冷笑了兩聲,又是一陣低聲咳嗽,「你們誰能拗得過皇帝?皇帝已經知道了長生不老,他終歸有一天會放我出來的!」

  「你做夢!」趙暄道。

  「你若是這麼想也挺好的,」趙碧嘉忽然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你多活兩天,每天都在焦躁不安中等待,看看等來的是放你出去的聖旨,還是要你腦袋的死訊。」

  淩雲狠狠瞪著她。

  「或者你等到我當皇帝。」趙暄忽然也笑了一聲,「看看我會不會放過你。」

  「長生不老啊!那可是長生不老啊!」淩雲忽然又撲了過來,「等到你當了皇帝,你就明白為什麼對一個皇帝來說,長生不老是最重要的了,榮華富貴,權勢,美人,這些只要你長生不老,就能永生永世的享受,到時候你就會後悔今天這麼對我了!」

  趙暄忽然伸了爪子出來,在牢門的大柱子上狠狠撓了一道,「你覺得我需要你那破蠱?」

  這明顯不是人能撓出來的痕跡,淩雲嚇得後退了兩步,想伸手掏符,可是進來的時候他身上的東西已經被全部搜走了,他又念起咒語來,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趙碧嘉忽然也伸了手出來,當著淩雲的面變出來尖利的指甲,在趙暄那條痕跡邊上也撓了一道,「我們兩個能不能長生不老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是沒戲了。」

  說完趙碧嘉轉身拉著趙暄走了,「你好好等著吧。」

  淩雲上來不可置信的摸了摸那兩道痕跡,忽然又是胸口一痛,朝後兩步倒在了床上,「九死一生……長生不老……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第二天一早,送飯的牢頭便發現淩雲吊死了在了牢房裡。

  濮王父子兩個的案子審了足足有半個月才算完,做為當事人之一的趙碧嘉這才知道背後她沒看見的地方,展昭他們做了多少工作。

  當時宮裡的侍衛,一路上追殺他們的人,全部在包大人手上攥著,各人的供詞足足兩個人才抱得起來。

  趙碧嘉看著包大人帶著人進宮去稟報這事兒,看著一邊的趙暄道:「他們這回是逃不了了。」

  趙暄想了想,兩步趕上包大人道:「我同你一起進宮,我也想看看——他們兩人的結局。」

  包拯帶著公孫先生,還有兩個雜役抱著東西,帶著已經半個月沒進宮的太子一起去了皇帝的禦書房。

  仁宗整個人都看著沒什麼精神了,就算是看見半月沒見的太子,也不過是抬抬眼看了一下,就道:「愛卿何事?」

  四個字說的一樣的平穩,聽在人耳朵裡頭只有敷衍這一個感覺。

  「陛下,」包拯還是日常的嚴肅正經樣子,將奏摺遞了上去,「這是趙允讓趙宗實父子二人的陳詞以及臣斷案的結果。」

  仁宗接了奏摺,隨意翻了兩下,忽然不知道看了什麼,道:「他們說這都是淩雲指使的?淩雲不過一個道士!如何能有這本領,你將淩雲提來,朕要好好問一問!」

  包拯抬頭看了一眼,道:「淩雲已於半月前在牢房中上吊身亡了。」

  「什麼!」到了現在,仁宗總算是有點反應了,而且這反應還很大,「他怎麼能死了!那朕的長生不老——」

  「沒有長生不老!」趙暄忽然道:「況且就算真的有長生不老,那道士會留給別人?」

  「明明就是那父子兩個想要皇位,跟別有用心的淩雲勾結在了一起,為——」

  趙暄沒有說完,便被包拯拉住了,「陛下明察,證據確鑿!」

  仁宗晃晃悠悠的從椅子上起來,慢吞吞的出了禦書房,「朕還想多活幾年啊。朕想要長生不老啊。」

  趙暄跟包拯對視一眼,趙暄道:「要麼我再在開封府住上一段日子?」

  包拯點了點頭,兩人回去開封府。

  沒想才過了三天,仁宗就撇下一道傳位詔書,帶著張貴妃去了行宮,丟下這一大攤子事情不管了。還美其名曰這個時機剛剛好,沒兩天便要過年了,剛好換個新年號,省得趙暄還得盯著他的年號過一年。

  趙暄臨危受命,當了下一任的皇帝。

  外頭便是絲竹聲不絕於耳,眼看著即位大典就要開始了,趙暄看著自己身上小一號的龍袍,跟一邊看著他不住點頭的趙碧嘉道:「你說你當了長公主,還想要個什麼封號?」

  作者有話要說:

  假完結,還有真•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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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番外

  「怎麼就能叫他當了皇帝了呢!」苗貴妃聽著外頭即位大典的禮樂,憤恨不平道。

  「娘娘。」苗貴妃的大宮女正要上來勸, 卻被明懿一個眼色指示了出去。

  「母妃, 這話可要慎言, 他不做皇帝還有誰能做皇帝?皇室宗親?龐氏那個病怏怏的兒子?連話都說不清, 路都走不了的兒子。」

  「那也不能——」苗貴妃一巴掌拍在桌上, 連桌上兩個茶杯都被震的哐當響了一聲, 她哼了一聲, 將頭扭了過去,「你父皇還正值當年,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退位了?」

  明懿歎了口氣,「前頭那三個月宮裡過的是什麼日子?你都忘了?」

  苗貴妃又哼了一聲。

  「我可是不願意再來一次了。」明懿舒了口氣, 「宮裡上上下下都得看個道士的臉色,太上皇天天跟八王爺吵來吵去, 宮裡的守衛增加了三倍!每日出去提飯的太監宮女都怕自己回不來, 你都忘了?」

  苗貴妃搖了搖頭,「我這不是怕——我跟張貴妃不對付, 你跟他姐姐不對付,我們能——」

  明懿笑了笑, 「你以為我宮裡少的那件衣裳去哪兒了?」

  苗貴妃瞪圓了眼睛看她, 「不是說——」

  「哈哈,」明懿大笑一聲站起身來, 「她當日就是穿著我的衣裳出宮的。母妃,你一沒兒子跟他搶皇位,二沒女兒跟她搶駙馬, 況且她看上那個——」明懿搖了搖頭,「你就等著後頭的好日子吧。」

  苗貴妃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半晌才忽然歎了一聲,笑道:「當太妃其實也挺不錯的。」

  要說皇宮裡頭第二個對這件事情不滿意的,就是太后了。

  雖然說她平白又升了一級,變成了太皇太后了,可是好好的兒子撇下皇位不管了,帶著寵妃拋去避暑山莊,繼位的是跟她一直不怎麼親近的孫子……太皇太后想起來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正是為了那一位鎮國公主起了衝突——對,現在已經是鎮國安國慶國長公主了,她這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

  更別提那位長公主又搬回宮裡住了,連帶著她的駙馬,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下頭給她請安的新皇帝還有長公主,歎氣道:「她是你姐姐,前頭——」太皇太后想起她那個不是人的樣子,莫名的抖了一抖,又往後縮了縮,耐著性子規勸道:「前頭受了委屈,回來住兩日也是應該的,只是這畢竟是皇宮,沒這個規矩。」

  趙暄抬頭白了她一眼,道:「皇宮不是朕的家嗎?怎麼朕的家裡朕還做不了主了?」

  太皇太后倒抽一口冷氣,這話說的真的是有道理的讓人不知道怎麼反駁,「這是皇宮,裡頭還有嬪妃,難道你就要個外男住進來?」

  趙暄更加的無辜了,「朕聽聞民間四世同堂就是大喜之兆了,怎麼皇祖母一點都不高興呢?」

  「那也沒有叫女婿住進來的道理。」

  「不是女婿,是姐夫啊。」

  看著趙暄跟太皇太后這麼胡攪蠻纏下來,頗有幾分不想去處理政務的架勢,趙碧嘉不由得咳嗽了一聲。

  趙暄有點心虛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又被識破了,他清了清嗓子,道:「朕還有要事要辦,就不久留了,皇祖母保重身體,莫要動氣。」

  只是方才那一番爭論,加上這麼個結語,叫人不動氣也不成了。更何況方才趙碧嘉的那聲咳嗽,讓太皇太后生生聽出來一點不讓皇帝跟她糾纏的意味來,她就更生氣了。

  「你都是長公主了,怎麼這麼不知道規矩!」太皇太后氣急,用力拍了拍桌子。

  趙碧嘉還沒怎麼呢,在弟弟跟兄長兩個身份間隨意切換的趙暄不滿意了,他上前一步擋在趙碧嘉身前,「規矩是朕定的!」

  當然還有後半句,朕也能隨便改,這半句趙暄雖然沒說出來,不過看太皇太后的臉色,肯定是聽明白了。

  趙碧嘉沖她笑了笑,惡作劇一眼將自己眼睛又變成一藍一綠的貓眼,太皇太后嚇得都要縮在椅子上了,指著趙碧嘉大叫道:「妖怪!妖怪!」

  趙暄哼了一聲,道:「慎言!」拽著趙碧嘉就這麼出去了。

  門口看見太皇太后養的兩隻狗,沖著趙碧嘉不住的叫,趙暄眼睛一瞪,一個滾字兒出口,那兩隻狗嗚咽一聲,夾著尾巴都走了。

  趙碧嘉皺了皺眉頭,道:「說起來我還沒問過你,怎麼咱們兩個都是一樣的,狗都怕你,都想咬我,貓卻是喜歡我,卻不敢往你身上湊呢?」

  趙暄笑了笑,頗有幾分當大哥的氣勢,他道:「這很簡單,我是個修煉有成的貓妖,身上的氣息強大,對上這些凡狗自然都是怕我的,至於貓,察覺到我身上非同一般的氣息,自然也是不敢靠過來的。」

  趙碧嘉瞪他一眼,覺得他這麼說話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又道:「照你這麼說,就是我身上的氣息不夠強了,剛剛到能叫貓聞見了覺得親切,狗聞見了覺得討厭的地步?」

  趙暄點了點頭,踮起腳尖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怕,好好修煉,你也有這麼一天的。」

  趙碧嘉覺得自己忍不住要弑君了。

  兩人走了兩步,趙碧嘉道:「我們把佛塔翻個新?」

  趙暄抬頭看她一眼,想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之後,不由得興高采烈起來,連著說了三聲好,「就說太皇太后夢魘,這個理由可夠好?」

  「夢魘?她還沒做夢呢。」趙碧嘉撇了撇嘴。

  「這個簡單。」趙暄嘴一張,趙碧嘉聽見一聲熟悉的貓叫,又覺得四面八方的貓都沖著慈甯宮裡來了,趙暄沖她一笑,「今天晚上她肯定要做噩夢了。」

  趙碧嘉歎了口氣,道:「還是有點不甘心啊,雖然——雖然我現在實打實是個妖怪了,可是那時候她情願聽信道士的讒言,都不願意相信我這個親孫女,真是寒心。」

  「管她呢。」趙暄毫不在乎道:「後來道士伏誅,她不還一樣的不喜歡我們兩個?」

  趙碧嘉摸了摸他的腦袋,「反正也不是親的,管她呢。」兩人手拉著手走遠了。

  果然從這一天晚上,太皇太后宮裡就鬧起來貓了,而且還是只有她一個人能看見的貓,沒兩天,她就受不住了,趙暄借了這個藉口將佛塔翻新——名為翻新,實則將塔整個給推了,又取了貓妖的屍骨出來好好安葬了。

  太皇太后一開始不知道,可是後來看見那佛塔整個變了個樣子,嚇得也從宮裡逃了出去,帶著養在她身邊的小皇子一起去避暑山莊住了,將皇宮整個讓給了趙碧嘉姐弟兩個。

  這麼一來,這兩人行事是越發的隨心隨意了。

  過了沒兩天,趙暄這新皇帝做事情也漸漸順手了,濮王父子兩個也已經被開除出宗室,又在龍頭鍘下伏誅,趙碧嘉想起當日幫著他們逃出宮去的顏查散,不免問了一句。

  「當日翰林院大火,他救災不利,被停職查辦了。」

  趙碧嘉瞪圓了眼睛,趙暄也道:「官復原職,官復原職!」

  「我先去看看。」趙碧嘉道,她揮手叫那太監下去,又對趙暄道:「他當初可是——」想說救了我們的命,又想起來當初她是實實在在覺得自己快要逃不出去了,可是這趙暄……當日驚恐的樣子不過是做戲而已。

  趙碧嘉瞪了他一眼,轉身出去了,趙暄還在背後叫,「滿朝文武百官,隨便他挑!」

  趙碧嘉翻了個白眼,看著等在殿外的展昭,伸手給他道:「我們去看看顏查散?」

  展昭接過她的手捏了捏,道:「他住在柵欄胡同。」

  「你都打聽好了?」趙碧嘉有點驚喜的看了他一眼。

  展昭點了點頭,「想著這兩天便該去了,問了白玉堂。」

  兩人出宮,柵欄胡同也不遠,索性走著過去了。

  顏查散的家在胡同比較靠裡的地方,不大不小一個一進的院子,正屋只有三間,再加上左右廂房什麼的,總共也不過十間屋子,只是他家裡人口也不多,除了老母親,就是一個丫鬟一個小廝了,住起來綽綽有餘。

  況且汴梁這地方,能找到這麼個清淨的小院,也算是挺不容易的了。

  大門虛掩著,趙碧嘉看了展昭一眼,推開了門,正好看著顏查散手裡端著一碗——看著黑黢黢的像是中藥湯子一樣的東西往裡頭去。

  「公主!」顏查散看著她一臉的驚喜,端著碗就立在哪兒不動了。

  趙碧嘉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表情有點心酸,沒說話。

  「家裡有人生病了?」展昭出聲打斷了這沉默。

  「駙馬也來了?」顏查散急忙叫了一聲,裡頭出來一個丫鬟,將他手裡的碗接了過去,顏查散讓了讓,帶著他們兩個到了西廂的客房。

  沒等趙碧嘉開口,顏查散就道:「前幾天就聽說駙馬回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去看望,就聽見皇帝退位,太子繼位元的消息,公主又有了新封號,以前受的苦總算是有了回報。」

  聽見這個,趙碧嘉不由得笑了笑,道:「你也是一樣,當日你救我們出去,我跟太子都感激在心,現在我們都回來了——」她想不起來什麼好詞兒,便將趙暄說過的話照原樣搬了出來,「滿朝文武百官,你看上哪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顏查散失笑,「陛下還真是性情中人。」

  展昭咳嗽了一聲,顏查散也不客氣,直接道:「容我想想。」

  趙碧嘉嗯了一聲,正經道:「按說你已經在翰林院裡待過了,接下來三省六部都能去,就算是想進內閣也是可以的,就是一開始做不了大學士,得從學士開始。」

  「誰來了?」

  顏查散剛要開口,院子裡頭響起一個有點老邁虛弱的聲音,顏查散歉意的笑笑,小聲道:「是我母親,她這兩個月愁壞了。」說完又揚聲道:「是我在朝中的同僚。」

  「我去看看。」他起身又讓了讓茶,這才出去。

  趙碧嘉打量起他這客房來,不過耳聰目明的,外頭母子兩個人的對話還是斷斷續續傳到了耳朵裡頭。

  「……你寒窗苦讀這些年,不過一場大火就給你打回原形,這些日子除了包大人還有你那結義的兄弟,這怕是頭一份上門來看你的吧……」

  顏查散笑得有些無奈,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說皇帝被奸人蒙蔽?跟老母親明顯是說不通的,只能道:「外頭涼,小心吹了風,回頭又該發熱了。」

  趙碧嘉起身,走到窗戶邊上朝外看了一眼,要說顏查散不過才二十出頭,他的母親算起來最多也就是四十餘歲,只是她這四十餘歲,看著都往五十去了,趙碧嘉歎了口氣,又看見顏查散扭頭往他們這一邊看過來,像是已經說完話要過來的樣子,她急忙轉回來。

  只是剛想坐下,她察覺點不太對的地方,她座位下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趴了一隻狗,看著不過兩三個月大的小狗,全身懶洋洋的平坦趴在那裡,看她過來立即站了起來,沖著她很是興奮的搖起了尾巴。

  趙碧嘉驚得看了展昭一眼,「這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你沒發現,它怎麼不沖我叫呢?」

  展昭搖了搖頭。

  只是這狗像是能聽懂人話一般,立即沖著趙碧嘉叫了兩聲,可是這聲音跟前頭十幾年趙碧嘉停在耳朵裡的狗叫聲完全不一樣,前頭那些一聽就知道是在警告,這個聽見了……裡裡外外都透著一股子欣喜。

  趙碧嘉不知道怎麼,忽然就想起楊和安死前說的那一番話來,又想起來趙暄說的「回汴梁就能看見他了,不過是換個軀殼而已,裡頭還是一個魂魄」,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這狗,又去看展昭,「這該不會是……」

  展昭面色凝重,小心沖著那狗叫了一聲,「楊——總管?」其實本來是想叫楊兄的,可是楊字兒出口之後,又覺得對一隻狗叫兄弟有點傻,便及時切換成了總管二字。

  這狗又叫了,沖著展昭吼了兩聲,裡頭明顯聽出來了告誡之意。

  趙碧嘉忽然笑了,沖它招了招手道:「小安子過來,我們不理他。」

  那狗尾巴搖的更歡了。

  趙碧嘉再次招了招手,小安子果然又在她腳下趴好,尾巴搖來搖去的,給她把裙底鞋邊的灰塵掃的一乾二淨。趙碧嘉從心底裡生出濃濃的喜悅來,可是還有三分無奈,她伸手摸了摸狗頭,軟綿綿又毛茸茸的,手感好的不得了。

  「它怎麼進來了?」顏查散一進來便看見小安子,驚訝道:「趕緊出去!」

  沒想那狗居然又沖著他大叫起來,趙碧嘉急忙道:「這狗是你的?」

  小安子又回頭沖她叫了兩聲,似乎對他的歸屬權在顏查散身上很是不滿意。

  「一個月多前忽然進來了,靈活的不像個狗,怎麼趕都不走,不過好在能看家護院,我便將它留了下來。」

  趙碧嘉笑眯眯的,道:「這狗給了我如何?」

  顏查散一臉的欣喜,道:「公主喜歡抱去便是。」

  趙碧嘉又招招手,小安子跳上她膝蓋,趙碧嘉一把將狗抱在懷裡,站起身來道:「那我先回去了,過兩天再來看你,若是有事兒你去找白玉堂,讓他傳話也是一樣的。」

  顏查散點了點頭,只是一瞬間不知道怎麼就看見趙碧嘉有點微凸的小腹,神色越發的黯淡,眼睛閉了又張,最後還是追了出去,道:「公主,微臣想去禦史台,做一個巡查四方的禦史,像包大人一樣為民除害!」

  沒等趙碧嘉說什麼呢,展昭先開口了,「果然不愧是包大人的高徒,有志向。」

  這話說的有點浮誇了,不過誰都沒察覺。

  趙碧嘉點頭道:「這沒什麼難辦的,我這便回去跟他說一聲。」

  顏查散長揖到底,起來眼睛裡頭已經恢復了清明,「還有一事想懇求公主。」

  趙碧嘉挑了挑眉,顏查散道:「我母親風寒已經月餘,可否請公主派下御醫來診治?」

  「沒問題。」趙碧嘉松了口氣,「你下午別出去,他們一會兒就能來了。」

  顏查散送了他們兩個到門口,趙碧嘉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在家過個年,明年年初就派你出去巡查。」

  趙碧嘉懷裡抱著她新得的小狗,走在展昭身邊,只是走了沒兩步,便被展昭將狗接了過去放在地上,道:「才三個月的狗,還是要多走走的好,整日抱著小心胳膊酸了?」

  趙碧嘉歎了口氣,又見那狗在她腳邊不住的繞,便也放下心來,看著展昭又去給她買吃的,不免將人胳膊拉住,「早上就吃多了,看我這肚子都吃出來了,叫人看見怪不好意思的。」

  展昭這才作罷,牽著她的手回宮去了。

  他們幾個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底了,等到忙完即位大典,又狠狠出了怨氣,汴梁便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這天天剛黑,趙碧嘉等著還在開封府任職的展昭回來,道:「聽說外頭開了一家過橋米線,我們去嘗嘗?」

  展昭點了點頭,這家店他也知道,雖然才開了沒一個月,而且只賣晚上這一頓,但是因為味道特別好,分量足,材料也地道,名氣特別的響亮,連白玉堂都已經去吃了兩次。

  兩人正要往外走,趙暄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忽然跳了出來,道:「帶朕一起去!!!朕已經好久沒出過門了,快悶死了!」

  所以等到出宮,原本的二人約會,就變成了三人一狗。

  幾人循著地方一路走過去,雖然天已經黑了,不過因為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雪,倒映著月光,看著倒是比往常還要更亮一些。

  趙暄抽了抽鼻子,歎道:「這個味道,聞起來真是香啊。」

  其實不用他說,趙碧嘉也看見前頭那不大不小的鋪子了。

  一個手推車,車前套著個騾子,車前頭已經架好了灶台,周圍圍了一圈的桌椅板凳,只是不知道是因為今天太冷,還是因為有點晚了,唯一的一個客人,在趙碧嘉他們走進的時候,也已經結帳走人了。

  掌櫃的是個中年男子,車裡還有動靜,聽起來似乎還有人在裡頭忙。

  趙碧嘉聞了聞這噴香中帶著辛辣的湯料,第一個坐了下來,「四碗。」

  中年男人很是爽朗的笑了一聲,「這就來!」只是話音剛落,就見那車上跳下一個人來。

  一個小姑娘,一個趙碧嘉看著很是熟悉,下意識就讓她跳起來的小姑娘。

  百青蘿啊!

  真是見鬼了!

  「姐姐!」百青蘿一點沒理會趙碧嘉這震驚,反而笑眯眯的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又將人拉著坐了下來,對還在灶頭忙碌的中年男人道:「阿爸,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趙姐姐了。」

  「知道。」那疑似聖蠱第八任主人,上一任的大族長百龍笑得很是憨厚,道:「多謝姑娘,今兒好好嘗嘗我的手藝。」

  趙碧嘉看了一眼展昭,他緊鎖著眉頭,全身緊繃,擺出一個戒備的姿勢來,似乎下一秒就要撲過去一樣。

  再看趙暄,他倒是滿不在乎的坐了下來,還道:「米線煮爛一點,我喜歡吃爛的。」

  至於小安子,擋在趙碧嘉身前,齜牙咧嘴的就想撲上去。

  趙暄掃了眼趙碧嘉這戒備的樣子,不由得撇了撇嘴,小聲道:「姐姐,你不會現在還怕鬼吧?」

  不不不,這不僅僅是鬼的問題,趙碧嘉心想,不過聽她已經不叫她趙家哥哥了,她又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總之穿的是女裝,況且現在就算是穿了男裝,估計也沒人再能將她認成胸肌發達的可愛男孩子了。

  百青蘿親手給她調了湯料端了上來,又道:「你嘗嘗這個,我阿爸放了好多藥材熬的呢,常用能強身健體。」

  趙碧嘉有點尷尬的笑了兩聲,看了趙暄一眼,「咱們也能吃?」

  趙暄聞了聞味道,有點少見多怪道:「這麼香,為什麼不能吃。」

  趙碧嘉忽然想起來他們兩個的親娘,就是去皇宮裡找吃的被抓住的,好吧,這個問題不用再想了,不過這湯料聞起來的確是香。

  百青蘿笑眯眯的在趙碧嘉對面坐了下來,看了一眼趙暄,道:「這就是你那個不是妹妹的弟弟?」

  趙碧嘉忽然覺得有點尷尬,忍痛點了點頭,去掉妹妹兩個字又重複了一遍,「這是我弟弟。」

  趙暄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做了個哥哥的口型,悶頭吃飯不說話了。

  「你也吃啊。」百青蘿看著舉著筷子許久不動的展昭笑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現在我跟我阿爹在一起,他會管著我的。」

  展昭半天沒說話,許久才挑了挑著米線,問了一句,「在汴梁擺攤子,尤其是飲食攤子,是要去縣衙備案的,你們兩個可去了?」

  空氣中彌散著一陣尷尬的氣味。

  趙碧嘉沒忍住踢了他一腳。

  百青蘿得意的笑了一下,「我們見不得太陽啊。」說著又笑眯眯的看著趙碧嘉,「姐姐你幫我辦了好不好?」

  趙暄只覺得氣氛有點古怪,他妹妹臉上的表情——後悔、懷念、尷尬、咬牙切齒、還有點想逃避,至於他的妹夫,唉……還是看不出來。

  「沒事沒事。」趙暄道:「我替你辦了,明天就差人給你們送來,還是這個地方嗎?」

  百青蘿點了點頭,笑得很是甜美。

  百龍將最後一碗米線放到了小安子的面前,鄭重其事的沖趙碧嘉鞠了一躬,「多謝姑娘救我父女二人。」

  「其實也不能算是我救的,」趙碧嘉道:「畢竟這東西我也不知道怎麼用,要說毀了聖蠱,其實也不是我動手的。」

  「那也得謝謝姐姐。」百青蘿笑道:「現在我又能見到我阿爸了。」

  百龍摸了摸她的腦袋,展昭忽然敲了敲桌子,道:「鬼留存於人世間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投胎?包大人能通陰陽,想必也是願意施以援手的。」

  這可是今天晚上你第二次攪局了,趙碧嘉沒忍住又踢了他一下。

  沒想這話說出來,對面百龍跟百青蘿兩個都沉默了下來。

  百龍道:「我是死了之後才知道這東西有傷天和,可是那個時候——已經無力回天了,後來我兩個妹妹又為了這東西造出許多孽來,甚至還有那道士——」

  「道士不能怪你們。」

  百龍道:「我們兩個還暫留人間,就是想多做點事情,為我兩個妹妹積德,也為了這些年為了聖蠱而喪命之人贖罪。」

  這話說的很是義正辭嚴,趙碧嘉嚴肅的點了點頭,贖罪積德什麼的,聽起來倒是個很不錯的理由。

  百龍說完這句話就拉著百青蘿起來了,道:「你們慢慢吃,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百青蘿還有點不甘心,跟趙碧嘉道:「明天晚上也來啊?天氣這麼冷,多吃點也沒什麼。」

  別說這米線是真的好吃,趙碧嘉沖她點了點頭,「有空我就來。」

  百青蘿這才滿意,又鑽到小車裡頭不知道搗鼓什麼去了。

  不多時幾人吃完飯,付了帳便走了,展昭走在最後一個,想想又覺得不對,轉頭壓低聲音問了一句,「買米線贖罪?就算這東西吃了能強身健體,你們要贖多少年?」

  百青蘿一愣,隨即低聲沖他一吼,道:「要你管!」

  展昭眯著眼睛看她,只是前頭趙碧嘉已經在叫他了,展昭想了想便跟著過去了,這事兒……得徐徐圖之。

  回到宮裡,趙暄迫不及待化成了原形,叼著他裡頭塞了貓草的小抱枕,靠在小安子濃密的皮毛上睡了,趙碧嘉還算是靠譜,還記得要保持人形等著展昭上來。

  展昭看著這一屋子做成小魚幹形狀的各種塞了貓草的逗貓棒們,還有一直伸到屋頂的貓爬架,隨處可見繞了厚厚一層麻繩的柱子,不由得想起那貓妖跟他說過的話來。

  「你是個妥帖人,我這一兒一女可就暫時交給你照顧了,可千萬別叫他們在外人面前露了影蹤。」

  展昭歎了口氣,脫了外衣上床。

  趙碧嘉已經化成半人半貓的形態,他一上來便將尾巴沿著寬大的睡衣下擺伸了進去,同時又搖了搖頭上耳朵,道:「有點癢,你給我撓撓?」

  展昭再次歎了口氣,手卻忍不住已經摸了上去。

  手感雖然很好,不過……唉,任重而道遠啊。

  作者有話要說:  百青蘿:我是鬼,我要夜談公主香閨

  小安子:我是寵物狗,要守在公主門口

  展昭長劍一抽:誰敢過來

  趙暄:他是不是傻,他明明是駙馬,能上公主床的

  趙碧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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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出乎預料
公主突然變成妖怪
想像不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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