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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我就這麼妖豔》作者:蝸牛沒有殼【完結】

第96章

  「寶二叔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我淡淡一笑, 招手讓下人奉茶, 端給寶玉。

  「你再裝傻試試?」寶玉卻不吃茶,把袖袍一拂, 將茶杯拂落在地。

  只聽「喀嚓」一聲脆響, 上好的瓷杯摔成碎片,茶水灑了一地, 露出頂好的茶葉。

  這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啊,多麼珍貴的東西都不放在眼裡。

  寶二爺一怒,下人頓時嚇得瑟瑟發抖, 想要上前來收拾,又怕惹怒了他。

  我便對下人使了個眼色, 叫他暫時下去, 然後往椅子上一坐:「寶二叔且上座, 咱們有話慢慢說。」

  寶玉不坐,指著我的鼻子就道:「鯨卿是你的弟弟!他被人欺侮了,你不給他出頭便罷, 為何反過來打罵他?」

  說著,他臉上露出失望及心痛的神色來, 「往日裡我只當你是個好的, 原來也是個是非不分的!」

  我不喜歡別人給我扣帽子。

  什麼叫當我是個好的,如今是非不分?不管我好也罷, 不好也罷, 不要judge我好嗎?

  臉上笑意淡去, 我看著寶玉淡淡說道:「我的確打了他。但寶二叔以為, 我為什麼打他?」

  「因為外人傳他和我有什麼,你信了!」寶玉怒視著我道,一副我很可惡的樣子。

  「那你們有什麼嗎?」我問他道。

  寶玉咬死道:「當然沒有!」

  「那我為什麼會信?」我反問道。

  寶玉頓時怔住,有些支吾起來:「因為,你……」

  「我打他,只是因為他不好好念書,並非其他。」我淡淡道,「難道寶二叔不曾因為這個被打過嗎?」

  寶玉的臉上便有幾分尷尬。他因為不好好念書,被他老子打了罵了不知多少回。

  「許是寶二叔聰明過人罷,哪怕不好好念書,天生也是才華滿腹。」我等他面上掛不住,才淡淡一笑,便給他一個臺階下。

  寶玉強撐著,仍嘴硬道:「你怎麼不讓鯨卿同我住了?」

  「我不曾這樣說過。」我做出詫異的表情,「我只是叫他回來後,先把太爺教的弄明白,告訴我學了什麼,再去休息。」

  頓了頓,「寶二爺該不會連這個也不讓我管吧?他畢竟是我親弟弟。」

  又不是你弟弟,你管我怎麼教孩子?手伸太長!

  寶玉頓時沒了話說。

  洶洶的氣勢,漸漸泯滅了。

  「那,你好好同他說就是,為什麼要打人?」他抿了抿唇,又看著我道,「鯨卿的心思細膩,又不是那等皮糙肉厚的,你打他一頓,他身上難受許久。」

  「我就是這樣管兄弟的,寶二爺若看不慣,就別叫他認我做姐姐罷!」說罷,我袖袍一拂,「慢走不送!」

  寶玉睜大了眼睛。

  然而我也不理他,自顧轉身就走。

  秦鐘被打的消息,不知怎的許多人知道了。黛玉也過來了,與她一同的還有惜春。

  兩個人自從有了狗蛋和狗剩,好得親姐妹一樣,同進同出。

  此時見了我,黛玉先把狗蛋往我臉上蹭,笑眯眯地逗我:「侄兒媳婦苦惱什麼呢?」

  「誰苦惱了?」我一把推開狗蛋的狗臉,「快抱走,長大了一點都不好看了。」

  經過嬌小姐的精心餵養,兩隻小奶狗都長大了許多,正是活蹦亂跳的時候。

  被我嫌棄一頓,兩個小姑娘都不樂意了,嚷著道:「怎麼不好看了?一天比一天好看的。」

  我跟她們逗了半天嘴,才道:「我兄弟不好好念書,在族學裡跟人打架滋事。我知道打架這事或許不怨他,但既然寶玉給他出了氣,我也就沒再多說。只因為他實在貪玩,沒學幾分知識,我才打他的。卻惹了寶玉不高興,在我這裡一通大鬧。」

  我添油加醋,把寶玉來過的事,對黛玉講了一通。

  末了道:「他還說我是魚眼珠子。你說我傷心不傷心?我教育自己的弟弟,便成了魚眼珠子。」說著,就歎了口氣,裝作很傷心的模樣。

  黛玉便冷笑一聲,說道:「別個都是魚眼珠子,就他自己珍貴!天生銜玉呢,哪個比得上他?你也別傷心,他就那個樣子,愛你誰跟你極好,不愛你時便忘在腦後。」

  我心裡咯噔一下。

  黛玉這副口吻,難道是記恨寶玉現在不跟她玩了?

  她和寶玉青梅竹馬,感情比別人深刻,如今寶玉親近別人,只怕她心裡不好受。

  但我雖然覺得對她不起,卻不後悔。

  「就是,他那個有口無心的,想什麼便說什麼,一點不在意別人的感受。你不要往心裡去,指不定他自己已經忘了呢。」惜春也勸我道。

  「唉,我不該跟你們說這個的,你們一向玩的好。」我捂住了臉道。

  倒把黛玉和惜春逗得咯咯笑:「之前跟他玩的好,不過是沒得玩。如今你看除了寶姐姐,誰還搭理他?」

  兩個小姑娘湊過來,跟我說探春交了哪些朋友,迎春交了哪些朋友,她們兩個交了哪些朋友。

  如今的情形,竟是除了寶釵還分出幾分精力,跟寶玉說說話,其他人竟是都不搭理他了。

  「他天天說些個渾話,以前我們還能聽一聽,自從交了新朋友,聽了她們誇自家兄弟,我們就覺得寶玉真是……」惜春跺了跺腳,有點難為情,「我有些嫌棄他。」

  黛玉掩口吃吃的笑,立刻被惜春遷怒,擰了一把。

  「寶玉待你們幾個姐妹的心,倒是真的。」我拉著惜春的手,又看向黛玉說道,「但人的心能有多大呢?他顧得了這個,便顧不了那個。」

  兩人點點頭,不約而同地道:「誰說不是呢?」

  又說了會兒話,兩個就回去了。

  我以為這事兒便這樣過去了。不成想,黛玉和惜春兩個回去後,對賈母說了這事。

  賈母很生氣,叫寶玉給我賠禮道歉,還特意整治了一副席面。

  我受寵若驚地道:「這怎麼好?」

  「怎麼不好?誰無禮,誰就道歉。」王熙鳳拽著我坐下,使我受了寶玉的禮。

  「前兒是我莽撞了,說些個不該說的渾話,侄兒媳婦別惱我。」寶玉對我拱了拱手。

  我便笑了笑:「一家人如此客氣做什麼?我已是忘了的。」

  「不能忘,不能忘。」這時,黛玉走上前道,她把寶玉按著坐下,揭開寶玉面前的碗,「你把這個吃了,就算給侄兒媳婦道歉了。」

  眾人便都往寶玉的碗裡瞧。

  等看清楚,都不禁笑了起來。

  「這,這——」寶玉面如土色,連連後退。被黛玉架住了,使勁按在椅子上。

  賈母便指著黛玉笑:「我的玉兒,這麼不饒人。」

  但見那碗裡,滿滿騰騰裝的都是魚眼珠子。

  「吃罷!」黛玉把筷子塞他手裡頭。

  寶玉無法,堵了氣,悶頭吃了。

  等他吃過之後,黛玉才掩口笑道:「逗你玩的,這是用面捏成的,可不是真的魚眼珠子。你可是老祖宗的心肝兒寶貝,我們哪敢叫你吃那個?」

  賈母是早就知道的,拉過黛玉就擰她的嘴:「你也是老祖宗的心肝兒寶貝。」

  這事算是真正揭過了。

  秦鐘倒是聽話,每日下了學就到我這裡來,我問了作業,又問了他課上學的什麼,見他都一一答清楚了,才放過他。

  「你還想找寶玉玩,便去罷。」我見他猶猶豫豫的,一臉不痛快,便朝他怒了努嘴。

  他頓時高興起來,恭恭敬敬沖我作揖,然後跑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

  賈蓉的傷漸漸好利索了,但他心裡的傷還在,並且日漸加重。

  原本是個白生生的小黃瓜,青翠欲滴的水靈靈樣子。如今眼中蒙了陰霾,看起來有些陰狠,全然變了個人似的。

  我對這樣的他,不太有食欲,尤其有一回他激動之時抱著我喊出「琪官」兩字,徹底讓我作嘔,一腳將他蹬下床。

  「大爺別再找我了。」我扯起被子蓋住身子,「明兒起,我給大爺添置幾個漂亮丫頭並小廝,大爺晚上不必過來了。」

  賈蓉光著屁股被我踹到地上,眼底陰霾更重,他聽了我的話,猶豫了下,也沒多說什麼,披了衣裳就走了。

  他這個人,得到了什麼,就不珍惜。得不到的,便是心頭至愛。

  曾經他的心頭至愛是秦可卿,如今是蔣玉菡。

  其實他對蔣玉菡,原本不過是幾分玩弄的心思。因著一直沒得手,還被忠順王教訓了一頓,便壓在心裡,成了心病。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丟不開手,他已經入了魔障了。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我推波助瀾的功勞。

  沒了賈蓉要應付,到了晚上我就自由了。隔三差五,便去名單上的少年家裡逛一通。

  看他們對主動爬床的丫鬟,是什麼反應。對考取功名,是什麼態度。對父母的教誨,是如何聽取的。

  漸漸的,心裡有了數,我便去信一封,給遠在揚州的林如海看。

  黛玉的婚事,若無意外,便是賈母做主。但賈母畢竟是內宅婦人,有些局面她看不懂。先讓林如海過一遍,再給賈母挑,就最好了。

  挑剩下的,可以給三春姐妹劃拉。

  「奶奶,咱們府門前來了一僧一道,說是咱們府上有妖物,才致使府上多災多難,大爺已經去看了。」瑞珠來報給我。

  我眉頭一挑,一僧一道?莫不是那妖僧和妖道,找上門了吧?

  我摸了摸心口,有一塊硬硬的東西,是忠順王給我的玉佩,被我掛在了脖子上。

  「咱們去看看。」我邁起步子,往外走去。

  這塊玉佩究竟有沒有用,就看這一回了。

  我才走到半截,迎面就見賈蓉引著一僧一道,向內宅走來。賈蓉的臉上掛著笑,十分恭敬的樣子。

  我驀地想到了一個人,許仙。不管誰說他老婆是蛇妖,他都信以為真,並且引著人家給的東西往家裡放。

  不成想賈蓉是這樣的人。


第97章

  「大爺, 這兩位是?」我迎上前去,在不遠處站定,看著走過來的賈蓉和一僧一道問道。

  賈蓉看向我, 笑著說道:「咱們府裡近來壞事不斷,我便請兩位高人來觀看一番,是否有妖物作祟。」

  壞事不斷?妖物作祟?

  我便笑了笑:「那就有請兩位高人了。」

  府裡發生的事, 不管是病倒的賈珍,還是被抓走的蔣玉菡, 哪個不是人為?

  這是懷疑我是披著人皮的妖物了?

  我側身站在道路旁,並不攔著他們的路。

  一僧一道,直直沖著我走過來, 一前一後站定了, 把我夾在中間:「這便是那霍亂府邸的妖孽。」

  賈蓉驚詫地道:「這是我妻子, 她怎麼會是妖孽?」

  這一句話, 便透露出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真踏馬低啊。

  想當初蔣玉菡被忠順王抓走時,他怎麼幹的?他攔在忠順王身前, 極力相阻。

  換了我,他便是輕輕巧巧的一句話。

  呸。

  既然如此, 一會兒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待我二人收服了她, 再觀即可。」妖僧說完,從懷裡拿出一件寶貝,朝我照過來。

  那寶貝是面鏡子, 亮澄澄的, 莫不是照妖鏡?

  我心裡也想知道, 我如今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便湊過腦袋,朝那鏡子裡看去。

  卻覺鏡面上,有金色光芒一閃,隨即便滅了。

  「怎麼什麼也沒看到?」賈蓉擰著眉頭道。

  我也做出好奇狀:「我就看見金光一閃,便什麼也沒了。」

  妖僧便有些尷尬。

  這時換了那妖道出場,他從懷裡拿出一團繩子,朝我丟來:「我這是捆妖繩。任它妖物再大的能耐,也跑不脫。」

  我看著這團繩子,有點緊張。當日,我差點就被這團繩子捆了。

  然而那妖道丟出繩子後,卻沒有捆住我,而是如一團普通繩子那般,墜落在我的腳邊。

  我心下松了一口氣,看來是忠順王給我的玉佩起作用了。我俯身撿起繩子,往自己的手腕上捆了捆,又鬆開來:「高人,您這繩子跟普通繩索並無區別?」

  妖道的神情便很難看。

  賈蓉這時也狐疑起來:「你們兩個莫不是騙人的?膽敢來我甯國公府行騙,來人,將他們抓起來!」

  然而下人湧上前來,這兩個妖僧妖道卻是一拂袖口,頓時任何人也近不得身。

  這一番神通顯露,賈蓉便不敢放肆了。他看看我,又看看妖僧和妖道,嘴唇嚅動著,說不出話來。

  「兩位高人這般本事,難怪敢來我們甯國公府的地盤撒野!」我將繩子一把摜到地上,冷冷笑道。

  兩人面色難看,盯著我道:「妖孽,你妄自干涉天機,下場不是你能承受的!」

  「那我干涉了什麼天機呢?」我笑著問道,「真正的天機,該是怎樣運行呢?你們兩人說出來,我好補救一番。」

  僧道二人聽了,怔了怔,相視一眼。然後看向我道:「既然你有悔改之意,我們二人便饒你這次。日後天機自會回轉,你不要再干涉罷!」

  說罷,便腳下一動,看著很是緩慢,然而一眨眼的工夫,兩人已經行至三丈之外。

  再一眨眼,便遠在十丈之外。

  等到第三次眨眼,兩人便不見了身形。

  「這是真正的神仙啊!」我感慨一聲,而後看向賈蓉,「兩位神仙沒有收了我這妖孽,大爺很失望吧?」

  賈蓉神色一僵,幾乎是立刻就露出討好的模樣:「奶奶說的什麼話?我松了口氣都來不及。」頓了頓,他又恨恨道,「怪我耳根子軟,聽了幾句讒言,便信以為真。叫奶奶受了委屈,我該打。」

  他說著,毫不客氣地往自己臉上扇了兩個耳刮子。

  我打量他兩眼,輕笑一聲,轉身走了。

  他在後面追我:「奶奶,這是往何處去?」

  「去西府,找人給我評理。」我說道。

  賈蓉大驚,趕忙上前來攔我:「奶奶,這點子小事,何必驚動老祖宗?」

  「既是小事,怎會驚動?」我詫異地道,「就當個笑話給老祖宗說一聲罷了,大爺緊張什麼?」

  賈蓉仍是很緊張,他攔在我前面,正經說道:「可卿,咱們夫妻兩個之間的事,不必擾了老祖宗。你若不解氣,我隨你收拾,只別出去亂說話。」

  我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刮子:「滾!」

  他被我打得趔趄,倒退幾步,沒有攔得住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帶著下人往榮國府去了。

  到了賈母跟前,我的眼淚嘩嘩地落下來:「老祖宗給我做主!」

  我先說了賈蓉戀上琪官,不愛搭理我。又說賈蓉在床上還喊琪官的名字。又說他請來妖僧妖道,要害我性命。

  「我是哪裡招他的眼了,他這樣折辱我,我不活了!」我撲在賈母的腿上,哭個不休。

  賈母頓時氣得道:「把那混帳給我帶過來!」

  王熙鳳也在,她素來和我要好,聽到這裡,柳葉眉倒豎起來:「叫二爺去!」

  不多時,賈蓉被帶了過來。賈璉把他摜在地上,踹了他一腳:「不知好歹的東西,侄兒媳婦哪裡對不住你,你要這樣糟踐人?」

  他如今和王熙鳳蜜裡調油,多少知道其中有我的功勞,因此對我是含著感激的。

  賈蓉跪下後,連連道冤:「我沒有那個意思,是可卿她誤會我了。」

  「你沒有在忠順王爺面前攔人?你沒有在床上叫琪官的名字?你沒有請來妖僧妖道收我?」我指著他道,「我哪句話冤枉你了?」

  「蓉兒太放肆了!」王熙鳳恨恨地看著賈蓉道。

  賈蓉被眾人圍攻,饒是他心腸聰敏,也招架不住,最後只得求饒:「都是我疏忽,怠慢了可卿。」

  「老祖宗,他都好些日子不到我房裡來了。」我抱著賈母的腿,又嗚嗚哭道。

  賈蓉忙道:「是你不叫我進房的,還給我買了許多丫鬟小廝,我都是聽你的話才——」

  話一出口,屋裡眾人都怒視著他。

  「璉兒,給我教訓他!」賈母氣得手抖,指著賈蓉說道。

  賈璉立刻提溜著賈蓉,帶出去了。

  外面便傳來一聲聲慘叫。

  我伏在賈母的腿上,只是哭:「給他當媳婦,太苦了。先頭他說怕老爺,我等他腿好了,就跟他去江南。後來老爺病了,我幫著他打理一應事務。他每天跟琪官膩膩歪歪,都是我張羅裡裡外外。如今琪官被忠順王帶走了,他遷怒於我,還想叫妖僧妖道收我。我要跟他和離!」

  最後一句話出來,賈母和王熙鳳連忙哄我:「可不許胡說。他還年輕,有錯兒慢慢教就是了,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我跟他過不下去了。」我哭著道,「璉二爺打了他這一頓,回頭他又記恨到我身上,不定怎樣待我呢?」

  不論她們怎樣勸,我只是哭,細數賈蓉待我的不好之處。

  「他還常常朝我摔摔打打,一開始是摔枕頭,後來是摔杯子,再後來撿著什麼就摔什麼。」我哭著道,把臉埋在賈母的腿上,也沒人看得出來我瞎編。

  過了一會兒,賈璉提著賈蓉回來了,把賈蓉往地上一甩。

  賈蓉被打得滿頭包,看起來慘極了。

  但這是打給我看的,我知道,真正的傷才不是這樣的。

  王熙鳳那樣聰明的人,自然也看了出來,她狠狠瞪了賈璉一眼。

  「你還打你媳婦?」賈母指著賈蓉怒道,「咱們家的男人,再出息也不能打媳婦!」

  賈蓉喊冤:「我幾時打過她?我怎麼打得過她?她一腳踩我心口,我起都起不來——」

  我從賈母腿上抬起頭,朝他看了一眼。

  賈蓉便說不出話來了。他額頭上冒出來冷汗。

  他說我本事高,有人信嗎?他再舉例子,說賈珍都是被我弄成那樣的,可是他敢說嗎?

  賈蓉的頭上汗涔涔的,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賈母便以為他真的對我動了手,怒其不爭地看著他:「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話落,賈璉便拎著賈蓉出去了。

  我低著頭,也不哭了,只也不說話。

  賈母沒辦法,只得道:「咱們這樣的人家,是不興和離的。你若是想你爹了,便去家裡小住幾日。我叫那混帳送你過去。如果你不想見他,我叫璉兒兩口子送你。」

  我便點點頭:「謝謝老祖宗。」

  就這麼定了,我收拾了包袱,由王熙鳳和賈璉送回了秦家。

  秦邦業是個老實人,他見我回來,以為我和姑爺吵架了,嚇得不行。

  但王熙鳳會來事,就親親熱熱地跟他說了一通,無非是小倆口拌嘴,沒什麼大事兒,叫我在這裡住幾日,很快就接我回去。

  秦邦業被她安撫住了。

  「爹,我心情不好,就在屋裡待著,你不用叫我,我想出來就出來。」我對秦邦業說。

  秦邦業擔憂地點點頭:「爹不吵你,你別委屈自己。」

  我點點頭,就進屋去了。

  進了屋,我立刻洗眼睛。之前哭得那麼順手,還是借了鹽粒。

  收拾妥當,我便坐在床上,思索著方才可有漏洞沒有?

  賈蓉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他實在是聰明得很。當初我挑撥他和賈珍,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如今這樣,他多多少少想到了我的身上。

  畢竟,如果不是我慫恿他,一開始他也不會把心思打到蔣玉菡的身上去。

  我挑撥了他和賈珍,我給他支招去江南,我讓賈珍的病「弄假成真」,我讓他迷上蔣玉菡。

  一樁樁,一件件,假使他仔細想,必然能明白過來。

  而很顯然,他明白了過來。

  賈蓉並不很想要一個有本事的媳婦,他更想要一個沒什麼主見、聽他任他、讓他擺大爺款的媳婦。就像尤氏那樣,什麼也不管賈珍。

  他打得好算盤,可惜我不讓他稱心如意。

  我走之前,去看望了賈珍,並解開了賈珍的穴道,放了賈珍自由。

  他們父子兩個都是一路人,只敢撿軟柿子捏。怕了我的賈珍,不敢找我的麻煩,這怒氣麼……只能轉移到賈蓉的身上了。

  呵呵。

  我思來想去,在賈母的面前並沒有露出太多破綻,便安了心,打算趁這幾日做件事情。

  換了裝,我鎖了門,從窗戶處偷偷溜出去,去找那妖僧和妖道。

  他們兩個從甯國府走後,心有不甘,並未走遠,我很快就找到了他們。

  「妖孽,你還敢出來!」兩人看見我,便是大怒。

  我沖他們笑笑,勾了勾手指:「來收我呀。」

  他們相視一眼,各自祭出法寶,朝我攻來。


第98章

  看到他們攻過來的一刹那, 我多少是有點擔心的。

  但我想到了忠順王送我的玉佩,心中頓時有了底氣。在甯國府時, 他們並沒有收了我, 顯然那玉佩能護著我。

  因此,我捺下懼意,運起功力, 與他們交手。

  他們的法術施在我身上, 並無作用。倒是我的功力打在他們身上,起了效果。

  就好似我佩戴的玉佩和他們所具有的仙法,互相抵消了。

  不多時, 我擒住了他們兩個。

  扔在角落裡, 我俯身看著他們笑:「說吧。」

  僧道二人被我逼在角落裡,滿臉鬱憤:「你這妖孽!休要張狂!你惑亂天機,會遭雷劈的!」

  「我遭不遭雷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馬上就挨劈了。」話落, 我抬掌朝妖僧的胸口轟去。

  頓時, 他吐出一口血來, 臉色蒼白如紙。

  妖道見狀, 頓時大驚,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說:「你這妖孽,到底要做什麼?我二人已經放你一馬, 你還要如何?」

  我「嗤」的笑了一聲, 現在是誰放誰一馬?

  「我也不想傷害你們的, 可是你們這樣嘴硬,還咒我遭雷劈,我也是很苦惱啊。」我彈了彈手指,而後漫不經心地看著他道,「說吧,我是什麼妖?」

  妖僧和妖道相視一眼,面上掠過幾分異樣。

  「勸你們不要亂說。」我眯眼笑道,「若不然,這天機被我玩壞,想必你們也不好受吧?」

  他二人既然維護天機,顯然如果天機亂了,他們要擔責任的。

  果然,聽了我的話,兩人老實了幾分。

  「說吧。」我淡淡道。

  兩人相視一眼,最終由妖道開口說起來:「你是狐妖。」

  狐妖?真是一點都不稀奇,就每日瞧著銅鏡中的那副妖媚模樣,我就猜到了。

  「哦?我是哪裡來的狐妖?修煉多少年了?」我又問道。

  兩人便很稀奇,問我道:「你自己不知道嗎?怎的還要問我們?」

  我便笑笑:「是呀,我不知道呀,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人呢。」

  兩人都不信,撇了撇嘴。

  「讓你們說,就快說!」我忽然變了臉,惡狠狠地道,「猜錯一個,我就當你們招搖撞騙,擒了給忠順王送去,叫他整治你們!」

  兩人頓時嚇了一跳:「說,我們說。」

  我一會兒承認一會兒否認,兩人都有點摸不准,因此老老實實地說起來。

  「我們兩個修煉不足百年,只能看得出你本體為狐妖,卻看不出你修煉了多少年歲、從哪裡來。只知道你以人間情愛為精氣,壯大自己的元神,是為邪魔歪道,才來擒你。」

  聽了他們的話,我心中微震。

  以人間情愛為精氣?

  我這次穿越後,的確對男人有幾分饑渴,這在前世是不明顯的。

  仔細一想,其實前世也可以說是如此,只不過被張無忌壓著,只跟他一個人好罷了。

  「你二人可能叫我露出本體?」腦中轉了一圈,我喝問僧道兩人。

  兩人打量我一眼,苦笑一聲:「你這副軀殼,乃是實打實的人類軀殼,是警幻仙子為她妹妹兼美所選,我二人便有天大神通,也不能叫一個人類變成狐妖。」

  我眼神微動。

  他們的意思是,這具身軀是秦可卿的,但內中魂魄卻是我的。

  也就是說,我的確穿越到秦可卿的身上了。

  「我是意外附身到這具軀殼上的,並未殺死警幻仙子的妹妹,故此我並不知她哪裡去了。」我對僧道二人說道,「你二人若能溝通警幻仙子,便請她尋找她妹妹吧,實與我無干。」

  兩人諾諾點頭。

  「以及,告訴她,別人我管不了,絳珠仙子她不許動。」撂下一句,我就退開身子,放了他們。

  兩人看了我一眼,道:「我們會轉告警幻仙子的。」

  然後使出神通,消失在我面前。

  我摸著下巴,往回走。心中暗忖,我是狐妖?

  那我到底是哪裡的狐妖?什麼來頭?為什麼會一次次穿越?而且,吸取人間情愛為精氣,壯大自己的元神……聽起來真的不是正派啊!

  這兩人莫不是驢我吧?但若是,我從銅鏡中看到的妖媚容顏,又如何解釋?

  我打的主意,躲在秦家幾日,好生悠閒一下。以及,讓賈蓉重溫一下在親爹手下討生活的日子。

  竟不料,剛自在兩日,就有人找上門來了。

  找上門的還不是旁人,正是王熙鳳。

  「你來找我做什麼?不是說好叫我鬆快幾日的麼?」我也不起身,就坐在那裡嗔她。

  王熙鳳滿臉的笑容,看見我就道:「你還鬆快什麼?府裡有了大喜事,你可知曉不知曉?」

  「什麼大喜事?」我詫異道。

  王熙鳳便道:「咱們家的大姑奶奶,被欽點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府裡上上下下準備建園子省親呢!」

  饒是我再沒讀過紅樓,我也知道大觀園,知道賈元春省親一說。

  「確是大好事呢。」我點點頭。

  盛極而衰,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王熙鳳喜得不行,給我說了許多個多有榮光的話。

  她是真的高興。嫁的人家如此有出息,她出門也有面子,這多好啊。

  我冷眼看著她在那比劃著笑,冷不丁潑了她一盆冷水:「懷上了?」

  王熙鳳愣了一下:「啊?」

  「我問你,懷上身子了?」我挑眉問她。

  王熙鳳臉上的笑意便淡了幾分,她有點不想提這個,別開了視線:「還沒有。哪裡有工夫呢?如今省親的園子要蓋,就指著我呢。」

  「你這樣蠢,我不和你好了。」我一指門口,「你走罷。」

  王熙鳳愣了一下,隨即大怒,站起身指著我道:「好你個可卿!我巴巴兒的來和你說好消息,勸你回去,你給我坐冷板凳就罷了,還戳我心窩子!竟沒見過你這樣的白眼狼!」

  「我倒是白眼狼了,甯榮兩府裡頭,還有我這樣敢和你說實話的人嗎?」我仰著頭,逼視著她,「你們大房有什麼?嫡子可有一個沒有?庶子有出息沒有?你再瞧瞧二房,嫡子嫡孫有幾個?你們大房賣命,他們二房享福,待到百年之後,這榮國府的家業是誰的?」

  王熙鳳一愣。

  「你倒是要強,留個好名聲。待到百年之後,許是名聲兒這樣的呢『多虧了大房的璉二奶奶,把榮國府打理得這樣好,我們二房如今才有肉吃、有湯喝。』」我冷笑一聲,看著她道:「每年清明時分,因著你這樣的好名聲兒,多給你燒一遝紙錢呢,你真是享福了!」

  王熙鳳被我這番言語擠兌得臉色煞白。

  「還罵不罵我了?」我見她渾身打擺子,一把扯了她坐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們太太是個不得用的?賈珠雖然死了,他媳婦是個不得用的?人家出身不比你強呢?這些年隱在後面,把兒子教導得明理懂事,讀書也強,為的什麼呢?你這腦子裡就不能往長遠了想一想?」

  她太愛權勢了,總被迷了眼。

  就跟賈璉好色,常常被美人迷了眼一樣。

  這夫妻兩人都容易動搖。

  「多謝你提醒我。」王熙鳳握住我的手,她手心裡汗涔涔的,冰涼一片,還在微微發抖,「若沒有你提醒,我又要走歪路了。」

  我掙開她的手,冷哼一聲:「誰叫我是白眼狼啊?白眼狼就是這樣精於算計。」

  「好可卿,是我錯怪你啦。」她又把我的手攏過去,牙齒咬了起來,「怪道每次有個什麼,太太就讓我去,原來是我看我趁手。她自個兒的嫡親兒媳,她怎麼不使喚呢?累得我吐血,成親好幾年也沒懷個哥兒。」

  我拍拍她的手:「省親這事兒,有爺們兒操持呢,你少擔些心。」

  她是個玲瓏剔透的,點她一句,她便什麼都明白了。此一時,心裡面轉過了不知多少個彎兒,已是眼明心亮。

  便看著我笑道:「我明白啦。倒是你,不回去麼?珍大哥哥醒了,倒沒事兒人一樣,就跟睡了一覺似的。他醒來後,先把蓉小子打了一頓,可不比我家二爺的手軟,珍大哥哥素來是個狠的,給你出了口惡氣呢。」

  我一點都不驚訝。

  賈珍打賈蓉的時候,就好似賈蓉不是他親兒子一樣,那叫一個狠。

  他在床上躺了那麼久,早知賈蓉的野心,恨得透透的,不好好磋磨他一番,怎麼甘心?

  「我不回去。」我搖搖頭,「往日裡我對他太好了,他不把我放心上。現在就讓老爺教訓教訓他,給他點苦頭吃,他才知道我的好,過幾日我要他親自來接我。」

  而且還是三跪九叩才成。

  王熙鳳便掩口笑了:「那也成。」頓了頓,她臉上有些猶豫,「別的倒好,就是林姑娘這兩日又病了,咳嗽起來。」

  「什麼?!」我一驚,「她近來身子不是好了許多麼,怎又犯病了?」

  王熙鳳搖搖頭:「你走那天還沒事的,待到第二天,不知怎的了,忽然便咳嗽起來。且又淚流不止,不知是害了什麼病,偏省親的事兒傳來,府裡上下一片歡喜,倒把她冷落了。」

  我立刻站起身來:「我跟你回去。」


第99章

  王熙鳳大吃一驚:「我的奶奶, 你這樣……倒叫我覺得,蓉兒不是你男人,林姑娘才是呢?」

  「你就打趣我吧!」我瞪她一眼,而後做出猶豫的樣子,「我也不知怎的,我見著她, 便仿佛上輩子有緣似的,她過不好,我心裡就不安生。」

  王熙鳳掩口直笑:「難怪呢?按說就算林大人在江南照顧過你們,可也不必要如此厚待他閨女?你這樣一說,我反而懂了。」

  話落下,我便收拾東西去了。

  秦邦業見我要走,倒是也沒留,只囑咐我和賈蓉好好過。

  我點點頭, 應了他,然後就跟著王熙鳳回去了。

  我直接跟她去的榮國府。

  進了黛玉的院子, 還沒進屋,就聽見裡面傳來一疊聲的咳嗽。

  我心中一緊, 大步進了屋, 就見寶玉在旁邊伺候著呢, 正急得團團轉:「怎麼總是不好?怎麼又流淚?全都是庸醫, 這都看不好!」

  「你別轉了, 轉的我眼暈。」黛玉的嗓音有點啞, 有氣無力地道。

  寶玉便停下來, 握著她的手,很是焦急的樣子。

  我看見寶玉就來氣。

  黛玉為何淚流不止?還不是給他還淚?

  見鬼的還淚。

  他的x啟蒙是秦可卿,他跟襲人廝混過,他抓著漂亮女孩兒就要吃人家嘴上的胭脂,他看過寶釵雪白的膀子,他跟湘雲青梅竹馬……

  這麼個風流玩意兒,憑什麼要黛玉為他淚流而死?

  「林姑娘可好些了?我來看看你。」我走到床邊,不著痕跡地擠開寶玉,坐了下來,攥住黛玉的手。

  黛玉見了我,露出一個笑容來:「蓉兒可得謝謝我,因著我這一病,把你都叫回來了。」

  她還有精力跟我開玩笑。

  我便也跟她開玩笑:「誰說的?我可不理他。我就在你院子裡住下了,等你病痛好了,我再走。」

  「哎喲,你可別嚇我,我便沒病死,也要被蓉兒打死了。」黛玉笑著推我的手。

  我看著她腫得桃子一樣的眼睛,心裡怒火騰騰,面上卻淡淡笑道:「我才不愛見他,我不回去,我守著你罷。」

  又轉頭看寶玉,「這幾日我回家去了,我兄弟的功課怎麼樣?你叫他溫習一下,一會兒我要檢查。」

  寶玉就這樣被我支走了。

  我拿起黛玉的手腕,探察起她的脈息。

  「你又要往我體內送那暖呼呼的東西了不成?」黛玉笑著看我。

  我有點驚訝,抬頭看她:「你都知道了?」

  她狡黠一笑:「我去你那邊時,並不是每次都睡得沉。」

  「你這樣機靈,以後不跟你玩了。」我佯惱道。

  她嘻嘻一笑,不說話了。

  她體內生機枯敗,不比之前被我調理得生機勃勃的樣子,我忍著氣,輸送內力為她調理。

  至於她總是流淚,我也沒有別的法子,想了想,把忠順王給我的玉佩拿了下來,塞到黛玉的手裡。

  黛玉之所以如此,多半是那一僧一道搞得鬼。但忠順王的玉佩,恰好可以克制他們的法術,因此我便抱著試一試的念頭。

  誰知,黛玉握住了玉佩,頓時不流淚了,她驚訝地道:「這是什麼東西?怎麼比仙藥還靈驗?」

  我見玉佩管用,便叫她握住了:「誰也別告訴,知道嗎?」

  黛玉有點驚訝:「嗯,我記住了。」

  我便幫她掛在脖子上。

  她猶豫了下,又問我:「你怎麼待我這樣好?」

  「你怎知我待你好?」我笑道,「說不定你這樣,還是我連累的呢?」

  說到這裡,我就忍不住動氣。明明告訴過僧道,不要動黛玉,偏偏他們第一個就拿黛玉開刀。這等藐視,令我心中憋了一股火。

  「並不是你。」黛玉搖搖頭,「我小的時候,曾有一跛足道人到我家裡,說我此生不能見外人,不能見哭聲,還要帶我出家去。來到京城後,我自己倒沒少哭,後來自從跟你好了,這哭聲就少了些。如今這樣,倒像是把之前沒流的淚,補齊了一般。」

  她聰慧異常,沒什麼瞞得住她。

  我也沒話說,摸了摸她的頭:「你好好睡一覺吧。」

  她便點點頭,闔眼睡了。

  我忍不住猜測那一僧一道的用心。究竟是要將命運扳回去,還是為了讓我的玉佩離身?

  不管怎樣,都不是善意。

  我摸了摸下巴,心中揣測,讓忠順王再給我一件貼身之物,難度大不大?

  我回到榮國府後,不多時,賈蓉便知道了。

  他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來到我跟前,他就跪下了:「可卿,你跟我回去吧。」

  他低著頭,嗚嗚地哭。

  我打量著他的模樣,憔悴不堪,就跟被榨幹了汁水的小黃瓜似的。

  「出去。」我不想叫他吵著黛玉,站起身,引著他到了一處僻靜地方,「怎麼,後悔了?」

  他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我不知好歹,我錯了。」

  他開始對我剖白心跡。

  正如我所猜測的那樣,他的確對我起了提防,他覺得我太有本事了,想把我弄走。

  「我不能沒有你,可卿。」他一邊扇自己耳光,一邊哭訴,「可卿,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讓老爺……讓老爺……」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叫我把賈珍幹掉。

  「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我淡淡看著他道,「你一次又一次辜負我,所以我不會再幫你。」

  他聽後,絕望地抱著我的腿,大哭不已,使出渾身解數來哀求我。

  我不為所動。

  「可卿,你讓我做什麼都行,你不能不管我。」他不放棄,抱著我的腿不撒手,痛哭流涕。

  我垂眼問他:「我只會幫一個值得我幫的人。你這樣沒用,我看不到幫你有什麼好處。」

  「我有用!可卿,只要你說,我什麼都能辦到!」他立刻擦乾眼淚,「你考驗我吧,可卿!」

  我摸了摸下巴:「這樣吧,你約忠順王來見我,我就信你。」

  他一愣。

  「怎麼,太難了?」我挑了挑眉,低頭看著他笑。

  賈蓉的臉上露出難色,但他狠了狠心,說道:「你等我!」

  說完,他一擦眼淚,跑走了。

  我便覺得,賈珍真是一把好槍啊,有他在,賈蓉真是乖極了。

  但我也沒指望賈蓉真的能把忠順王約來。

  他是個什麼身份,又得罪過忠順王,忠順王豈可能聽他的?

  我正籌畫著如何不引起一僧一道的注意,去找忠順王,不成想賈蓉給了我一個驚喜。

  「可卿,我約到他了。」賈蓉兩眼亮晶晶地看著我道。

  我訝異道:「他在哪裡?」

  「你跟我來!」賈蓉拉著我的手,就跑起來。

  賈蓉把我帶到了他身邊一個小廝的家裡。

  「王爺就在裡面!」賈蓉興沖沖地說道。

  推開門進去,賈蓉看向床上:「王爺——人呢?!」

  他又驚又急,直跺腳:「我明明把他引到這裡來的!」

  「可卿,你信我,我真的把他引到這裡來的!」賈蓉急壞了,抓著我的手,目露懇求:「我沒騙你,可卿。」

  我抽出手,往床邊走去。在床腳下發現了一塊手帕,絲綢做的,手感極佳。

  這裡是賈蓉身邊的一個小廝的家裡,用不起這樣材質的手帕。

  「這一定是王爺落下的!」賈蓉急急道,「我真的沒騙你,我遇見他時,他好似有些不得已,我說有事找他,他就讓我先找個地方給他容身。」

  我點點頭,把手帕藏在懷裡:「好,我信你。」

  「真的?」他一愣,沒想到這麼輕易便取信於我,「你真的信我?」

  我沖他笑了笑:「你倒是不曾騙過我,只是時常與我反目罷了,我便再信你一次。」

  他聽了,臉上驀地沒了表情。怔怔地看著我,眸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走吧。」我說著,抬腳就往外走。

  一路上,他不曾說話,跟在我身邊,一反常態,安靜地垂著眼。

  「我聽說咱們家出了一樁大喜事,咱們家姑娘被加封為賢德妃,還要建造省親的園子?」我問賈蓉。

  他點點頭:「是。」

  「這是件大事,你一個人恐怕做不來,老爺醒了也是好事。」我看著他道,「做這件事,會花費巨大的銀子。你乖一點,給老爺打下手,趁機撈點私房錢,明白嗎?」

  他一怔,眼睛黑得不尋常:「私房錢?」

  「是啊。」我點點頭,「這園子一旦建成,只怕兩府都要被掏空,日後的一應花銷便要緊著來了。你私藏一些,往後好過日子。」

  他的神情動了動,鄭重地點點頭:「我都聽可卿的。」

  賈蓉大概是這幾日在賈珍那裡吃足了苦頭,整個人變得異常聽話,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對我體貼極了,言行舉止無不呵護奉承。

  我便跟他回了寧府。

  黛玉有玉佩護體,便無大礙,我每日看她一趟也就是了。

  回了寧府,不免就又見到賈珍。他神情陰沉,見我回來,就朝我看了一眼,然後把目光別開,好似我只不過是一根木頭一樣。

  我解開他的穴道時,跟他說了幾句話。

  他未必怕我,但他肯定怕那不能動彈,任人魚肉的感覺。

  懷裡面揣了忠順王的手帕,我心裡安定一分。入了夜後,便往忠順王的別院裡去。

  別院裡黑洞洞的,他並不在。

  我也不氣餒,仍舊往那裡去。終於在一個月圓之夜,等到了他。

  他面色潮紅,被暗衛扶進來的,見了我,他有點驚訝,但卻沒說什麼,只讓暗衛打了冷水,他跨了進去。

  從始至終,當我是透明人。

  直到他進了浴桶,才分出心神跟我說話:「你怎麼來了?」

  「來還王爺的手帕。」我站起身,見暗衛並不阻攔,便走過去,把手帕舉過屏風,沖他搖了搖。

  他的聲音帶著一點疲憊:「你怎麼會有這個?」

  說著,他抬手來取。

  我卻在他取到之前,就收了回來,塞進自己的袖子裡。

  他一愣,喜怒不辨:「為何不還我?」


第100章

  為何不還他?

  自然是因為玉佩給了黛玉, 我沒東西護身。除非他再給我一件什麼, 否則我不會還他的。

  我一邊把弄著手帕,一邊猜測著屏風後他的神情。

  他生氣沒有?

  他應該生氣的。堂堂一個王爺,卻這樣被我給驢了一頓。

  「等王爺出來後,我當面遞給王爺。」我笑著說道, 眼角斜了一下, 瞅了個板凳,搬過來坐下。

  我坐的地方, 就在屏風不遠處。搭眼一瞧, 便瞧見屏風上的投影。

  肩部線條壁壘分明,十分美好。

  「你有了本王的玉佩, 還要本王的手帕幹什麼?」屏風後面, 沉寂片刻後, 忠順王開口了。

  他聲音冷冷淡淡,聽不出情緒。

  「沒有,我只是想當面還給王爺。」我口吻真誠地解釋道。

  屏風後響起一聲輕哼,似笑非笑。

  我心中微動,他這是什麼反應?

  「你來找本王, 就是為了還一條帕子?」屏風後面,傳來男人波瀾不驚的聲音。

  我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啦,誰會那樣閑的蛋疼。

  「我們家小蓉大爺說, 他那日碰到了王爺, 好似王爺有點不方便。」我伸直了腿, 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王爺遇到什麼事了?可解決了沒有?」

  我猜他會「嗯」一聲,或者說「解決了」。

  但這次我不會再揭過,我要就此事延伸一下話題,比如說是一僧一道害他。

  皇族不都是疑心病很重的嘛?就算他不信,回頭我多說幾次,他也要懷疑的。

  如此一來,捉拿那妖僧妖道,就有人手了。

  誰知他久久沒說話。

  「王爺?」我忍不住伸了伸頭,想看屏風後面的情形。

  他的聲音有點疲憊:「沒有。」

  「咦?還有王爺解決不了的事?」我有點驚訝,念頭飛轉,這就更好了,「王爺不妨說一說,也許我能為王爺盡一份力呢?」

  要是我去查,就算栽贓也要栽贓到一僧一道的身上。

  屏風後面響起一聲短促的笑,隨即是一個帶著揶揄的聲音:「我以為你帶著手帕來,是替賈蓉來索要恩情的。怎麼我猜錯了嗎?」

  我一怔。

  他笑了?

  他笑了!

  他還揶揄我!

  「你幹什麼?」忽然,他往浴桶裡沉了沉身子,抬頭看著我,面帶薄怒。

  因為我忽然起身,趴在了屏風上,從上而下,看著他。

  「我想看看,王爺莫不是別人假扮的吧?」我的視線只在他面上停留了一眼,就移開了,轉而在他胸前看起來。

  薄薄的中衣被水打濕,沾在他的肌膚上,若隱若現的線條,昭告著主人的健美身材。

  我暗暗吞了下口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放開屏風,轉身坐回到凳子上:「上回跟王爺相處,王爺甚是寡言,不苟言笑,我便以為——」

  後面的我沒有說。

  但他顯然是懂的,冷冷哼了一聲。

  不管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勢,還是那格外結實的身材,都很難模仿,就是他本人沒錯。

  「上回王爺救了我一命,還贈我玉佩,我心中著實感激。」我一副熱忱的模樣,對他說道:「王爺若有用得上的,只管吩咐,小的絕不推阻。」

  誰知他沉默片刻,卻頗冷淡地道:「你走吧。」

  我驚訝了一下,試探道:「可是,我還沒有將帕子還給王爺?」

  「放在桌上。」

  「可是我想當面還給王爺。」

  屏風後面,沉默片刻。

  「將它搭在屏風上吧。」

  「哦。」我應了一聲,卻遲遲不動。

  忠順王的聲音又傳來:「你不想還我?」

  我用心琢磨著他說這話時的口吻,並沒有什麼情緒在裡面,好像還不還都行的意思。

  他是個男人。

  我是個美女。

  在我不曾得罪他的情況下,他不至於對我有惡意的。

  我把玩著手帕,小聲說道:「若還了王爺,我便找不出藉口再來接近王爺了。」

  話音落下,屏風後面陡然迸出一股冰冷的氣息。

  帶著一股沉怒,直直沖著我來。

  我眼睛一亮。

  他怒了!

  他不喜歡我糾纏他!

  也就是說,他對他的王妃十分忠誠!

  這就好辦了!

  想要討好他,就只需要討好他的王妃就行了!

  討好一個女人而已,總不能比討好他更難吧?

  我站起身,就要告辭。

  卻覺方才那股冰冷的氣息忽而散了。

  只一刹那,迅疾得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腳下便遲疑了下。

  「你有事求我?」屏風後,傳來男人淡淡的聲音。

  我心中不知怎的,有些發怵。這個男人,實在難以捉摸。

  他剛才迸出的氣勢,顯然惱了我,為何又平平淡淡地問我話?

  我猶豫著要不要說。

  「是的。」最後,我點了點頭,「我有點難事,想求王爺。但又不敢冒然闖王府,便帶著這塊手帕,在此遊蕩半個月了。」

  既然他對他的王妃十分忠誠,我便需要為我方才的「勾引」做出解釋了。

  所幸我也沒怎麼勾引他,那只是一個淺淺的試探。

  「說。」淡淡的聲音,含著威嚴。

  我便坐回去,老實道:「我有王爺所贈的玉佩護身,那妖僧和妖道治不了我,便對我身邊的人下手。我深覺他們可恨,但他們法力高深,我力不能及,故此想得到王爺的幫助。」

  「我給你的玉佩,你還帶在身上嗎?」屏風後卻傳來一句。

  我心中一頓,張了張口,沒有立即回答。

  這一遲疑,便被忠順王拿住了,他淡淡地道:「你把它贈人了?」

  他雖是問句,口吻卻是陳述句。

  我心裡莫名發虛。

  「他們害人……」我小聲說道,「那小姑娘被他們害得極慘,眼見著命都要沒了……」

  他沒說話。

  我心裡更加虛了。

  同時又覺得奇怪,他的關注點不應該在這裡?他不是王爺麼,他的注意力應該在妖僧和妖道上面,為民除害才對?

  他這個反應,倒像是……在意我。

  但我剛剛「勾引」他,他明明是怒了的。

  我從來沒覺得有哪個男人像他這樣難以揣測,一時頭都疼了。

  「所以你就把本王的玉佩贈人了?」他的聲音喜怒不辨。

  但我直覺他生氣了。

  他的喜怒不辨,就是生氣。

  「沒有贈人!」我解釋道,「只是暫時交給她保命,回頭我還要收回來的!」

  他沒有說話。

  「後來我帶著玉佩,堵過他們,他們明明說不再作惡的。」我帶著一點委屈地道,「誰知第二天,他們就反口,害了我身邊的人。」

  他仍是沒有說話。

  我只覺得這個男人真難搞。

  就在我思索著如何叫他別生氣,以及勸說他著人緝拿妖僧妖道時,卻聽他帶著一點難耐的聲音:「來人,換水。」

  話落,便有兩個侍從走進來,動作極是俐落,重新換了桶冷水。

  我看著屏風處,只見他從桶裡站起來,渾身濕淋淋的,露出結實的線條。又重新跨進去,大半截身子都泡在桶裡,只露出一顆腦袋。

  我心中焦灼起來。

  我想討好他,得到他的幫助。但他油鹽不進,我幾次試探,也只能讓他的情緒微微波動,卻看不清他到底會為何而喜、為何而怒。

  而且,他方才微微波動的情緒,也不見得是因為我的試探,倒像因為身體不適。

  這個男人怎麼這樣難搞?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到現在都沒有強行攆我走,說明對我還是有一點耐心的。

  也許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他的性命罷?

  「王爺,您為何要泡冷水?」我試探著問他。

  我想起來剛見到他時,他面色潮紅,被暗衛架進來,第一時間就泡進冷水裡。

  作為一枚閱遍古今中外各色言情小說的女紙,我腦子裡立刻就迸出來一個念頭——他莫不是中了x藥吧?

  但若是如此,他回家找他的王妃嘿嘿嘿不就好了嗎?

  為什麼要泡冷水澡?

  「王爺,您被燙傷啦?」恕我缺乏想像力,除了x藥,我只能想到這個了。

  就聽到屏風後面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我等著他笑完,對我解釋。

  誰知他笑了一陣,又不說話了。

  我壯著膽子,站起身走到屏風前,扒著屏風,和他面對面。

  「王爺。」我叫道,面色極為誠懇,「您有何難言之隱,不妨對小的講,小的若能辦到,決不推辭。」

  他抬頭看著我,素來淩厲的面容,此刻帶了幾分潮紅,竟然有點媚色。

  「我可能也被妖僧和妖道所害了。」他淡淡地道。

  我吃了一驚:「怎麼會?」

  「他的目標是你。」男人神情淡然,古井般的眼睛裡波瀾不驚,「但我給過你庇護,所以他們就對我出手。又害你身邊的人,使你失去玉佩。不久,就可以對付你了。」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又有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我本來找他,就是想給一僧一道扣頂帽子,陷害他們,使忠順王對付他們。

  我萬萬沒料到,僧道兩人居然真的對忠順王出手了!

  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太可惡了!」我攥著拳頭,表示憤怒,「不能饒了他們!」

  忠順王淡淡頷首:「嗯。」

  「王爺,他們對你做了什麼?」我好奇地看著他。

  忠順王看了我一眼,不答我的問題:「他們害不了我,你放心好了。」

  「王爺務必加重身邊的侍衛呀!」我想了想,鄭重地囑咐道。

  男人點點頭:「嗯。」

  我便知道這是他不想說話的意思,不再問了。

  其實他並不是悶葫蘆,他「嗯」的時候只是因為他不想說話。他想說話的時候,是可以說很長一段的,參見上文。

  「你回去吧,我會儘快緝拿兩人。」他說完,就對我揮了揮手,然後閉上眼睛。

  他送客了。

  「王爺……」我趴在屏風上,沒有走,「玉佩被我贈人了,您再給我一點貼身的東西?」

  他睜開眼:「你想要什麼?」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腦袋上。

  「你想要我的人頭?」他目光忽然森冷。

  我嚇了一跳,忙擺手:「王爺怎會如此想?小的只想要王爺的幾根頭髮!」

  他目光緩和,卻是不應:「你將玉佩要回來,再把手帕給那人,足矣。」

  所以說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點不好,太難得逞了!

  他油鹽不進,我也沒辦法。

  而且他也說,會捉拿妖僧妖道。我只好放開屏風,轉身走了。

  心中始終有個疑團未解開。

  他到底為什麼泡冷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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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王爺, 她走了。」暗衛走出來, 站在屏風外,恭敬地道。

  男人微微點頭:「嗯。」

  片刻後,他想到什麼,站起身來:「佩劍給我。」

  暗衛頓時拔出佩劍,雙手呈上來。

  男人伸手接過, 拿起一縷烏黑長髮,割斷。又撕下一片衣角,包裹住那縷斷發,遞過去:「送去。」

  「是。」暗衛低頭接過, 仔細收好, 便閃身出去了。

  他沒有問, 要給誰送去。

  很顯然,是給剛才的那個女人。

  他心中好奇極了。

  主子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予以予求過。

  貼身佩戴的玉, 給她了。

  她轉贈給別人,主子也沒有惱。

  現在, 她要主子的頭髮,主子也割下來給她。

  暗衛出去後,男人又回到浴桶裡。

  水不夠冷。

  他擰了擰眉, 站起身來:「換一桶。」

  他中了x藥。

  他的王妃們近來頻頻給他下藥。

  內宅如此,在外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過是跟臣子們出去吃個飯, 也會中藥。

  好像有人盯住了他, 非要他泄了元陽不可。

  他本來只是朦朦朧朧有些猜測, 今晚見到那個女人, 他就知道了。對他出手的,是那妖僧和妖道。

  她不知道,為何他能抵擋住妖僧和妖道。

  「真龍之子」,並非代指他乃是皇族血脈。而是因為,他練的那門工夫,叫純陽功,據說是神龍之子所創。

  這門功夫,是他五歲那年,一個老頭教給他的。

  他不記得老頭長什麼樣,因為他天生是個臉盲,看誰都是一個樣。

  那老頭忽悠他說,如果修習了它,任何歪邪不能近。

  他當時不信。

  他認為世上沒有妖。

  但老頭捉了只修煉初成的狐妖,讓他長了見識,明白這世上真的有妖。

  既有妖,就有仙,他才生出敬畏之心。

  老頭讓那狐妖咬他:「什麼時候它近不得你的身,什麼時候你便練成了。」

  狐妖第一次靠近,就咬破了他的手。

  他發狠地練功。

  十五歲那年,老頭捆了他的手腳,放開了狐妖。

  他一動不能動,但狐妖卻近不了他,被他身上彈出的金光給擊傷。

  他跪地叩首,拜老頭為恩師。

  老頭卻大笑道:「你練了這純陽功,便不能親近女子。元陽一泄,這門神功便破了。」

  他那年十五歲,情竇初開,身體漸漸有了反應。

  聽到老頭這話,氣得拿刀砍他。

  「除非你遇到一個女子,寧可泄了元陽,破了神功,也要跟她在一起。」老頭說完,便遁去無蹤。

  他再也沒見過老頭。

  對於老頭臨走前的那句話,卻是耿耿於懷。

  這些年,他娶了王妃,迎了側妃,還抬了妾,卻一個也沒有碰過。

  他怕自己泄了元陽,破了神功。

  這世上有妖,他親眼看見的。

  他不敢破功。

  隨著年紀增長,見識到後宅的陰私,他忍受起來便也不那麼難過了。

  那些女人,外表美麗,心地醜陋,與妖何異?

  他也見過內心純淨的女人,但卻再也沒有了衝動。他寧可抱守元陽,安靜地活到老。

  直到遇見那個女人。

  她很有趣。

  她的丈夫在跟一群紈絝公子吃酒、弄戲子,她看了一眼就走開了,反而去廚房端了吃食,迎著初春冰冷的河風,大吃大嚼。

  她眯著眼睛,神情愜意。

  這真是奇怪,明明他聽鄭公子說,賈蓉夫婦關係極好,每晚都是良宵。

  她不難過嗎?

  她好像真的不難過。而且她很警惕,她發現了他的靠近,並且對他抱有戒備,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他南下的消息洩露,「水匪」趁夜襲擊了附近的幾條船。

  他緊跟在鄭公子的身邊,並沒有受傷。然後他跟著鄭公子,去了賈家的船上。

  賈蓉夫婦也沒有受傷,這很奇怪。

  他感覺到她在看他,然而當他看過去,她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她被他吸引了,對他產生好奇,他能感覺到。

  他那時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沒去摸易容後的臉。他易容後的容貌平平無奇,她為什麼會注意到他?

  那些「水匪」並不是真的水匪,而是針對他來的死士。

  饒是他有防備,也受了不輕的傷。

  他跳下水中,爬到了賈家的船上,躲了起來。

  鄭公子常在這條船上吃酒,他已經把這條船的結構摸熟了,因此很輕易地躲了起來。

  許多下人經過,都沒有發現他,只有她。

  她跟他講條件,才肯救他。

  他說:「日後甯國公府落難,我救你一命。」

  他其實受傷不重。如果她不答應,他也能自保。所以他逗了她一句,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逗她。

  她的反應很有意思。她表現得不以為然,但卻把他帶了下去,還給他送藥、送吃的。

  他並不覺得她是個善良的人。真正善良的人,會在發現他的那一刻,就救他。

  很顯然,不知道為什麼,她信了他,而且她在討好他。

  再見到她,是在揚州的街頭。

  他幾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盯著她看起來。

  然後,他發現身邊的琪官呼吸急促起來。他轉頭一看,琪官也在看她。

  「怎麼了?」他問道。

  琪官紅著臉,咬著唇,說道:「就是她。」

  他心裡有一瞬間的不舒服。

  他沒有說話。

  轉過頭,又去看她,她在街邊挑一些小玩意兒,一舉一動都很是放鬆。

  她居然是一個逛小倌館的女人,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而琪官很喜歡她,這讓他有點不高興。

  回到京城後,很奇妙的,他又在小倌館裡看到了她。

  是她習慣性地逛小倌館,還是他們格外有緣分?

  他看到了她,琪官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她。

  他有點不高興,本來琪官是沒注意到她的,是因為他看到了她,琪官才跟著看過來。

  琪官帶著她去了他的別院,兩人共度良宵。

  他心裡不太舒服。

  但他不舒服又能怎樣呢?他又不能跟他親近。

  他放任琪官潛入甯國府,跟她走得更近。

  忙起來的時候不覺得,一旦靜下來,他就會不開心。尤其,圓月當空的時候,他更是不開心。

  他喜歡月色。柔和的光芒灑落下來,照得周圍靜悄悄的,他每當這時就會想,如果有人跟他坐在一起,共賞月色,該有多好?

  他的王妃、側妃、妾侍們,很樂意配合他。但她們總會搞小動作,不肯安安靜靜地坐著。

  他很煩,就一個人去別院。

  琪官偶爾會來送消息,他見到琪官神采飛揚的樣子,心裡有點發堵。

  在約定好的那一日,他去接琪官回府。見到賈蓉時,忽然胸中怒氣翻騰,使出七分力氣,給了賈蓉當胸一腳。

  這一腳下去,胸中的不快便消失了很多。

  琪官忙著復仇,沒再見她。

  他心中漸漸寧靜下來,只是偶爾仍會去別院中坐一坐。他漸漸開始想,如果她和他坐在一起,共賞月色,會是什麼情形?

  機會就這樣淬不及防地來了。

  他只是走出院子,伸出雙手而已,便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她。

  一僧一道說她是妖孽,他嗤之以鼻,妖孽是近不了他的身的。

  僧道襲擊而來,被他身上的金光所懾,僧道才是妖孽。

  她感謝他,卻故意避開他的身份,想裝作不知道他是誰。他忍不住戳穿了她,還說:「你救過我,我也救了你,兩相抵了。」

  她不願意,他從她眼中看了出來,她非常不願意。

  她跟他講條件,規勸他,軟的硬的來磨他,想叫他改了主意。

  他知道自己寡言,情緒波動也不甚明朗,就連皇上都不怎麼看得透他,臣子們也敬著他。

  她卻不很怕他,拐著彎兒試探他。

  他有時候會被她逗得繃不住,情緒波動起來,就見她眼睛發亮,好似找到寶貝似的。

  他在逗她,她又何嘗不是在逗他?

  他看著外頭的月色,忍不住留她下來,想跟她靜靜地坐著賞月。

  他故意不說得清楚,所以她有些無措,不時說幾句話,想探查他的心思。

  他看著她從一開始的無措,到後來的苦心討好,到後來的生無可戀,再到忍不住睡著。

  她就這麼在他面前睡著了。

  還從來沒有女人在他面前這樣睡著過。

  真安靜,他心中浮現一股滿足。

  他仰頭看著空中的月色。等到三更時分,他叫醒她,送她回去。

  圓月掛在高空,城中一片靜謐,他和她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感覺甚好。

  他有點不舍,便邀她再陪他一晚。

  她不太樂意,委婉地拒絕他,他裝作聽不懂,轉身就走了。

  他是王爺嘛,她怕他,他知道的。

  第二天,他早早來了,等著她。

  她的膽子大了一點,她試探他的底線,還問他要隨身佩戴的東西。她還說,哪怕是襪子也行。

  襪子?她真能想。

  他的底線……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哪裡。但是看著她這樣小心翼翼地試探,還挺有趣。

  她帶了話本子。她一定是嫌他昨天太悶了,所以帶來解悶的。

  他有點想欺負她一下。

  於是他要過來話本子,自己看起來,叫她一個人坐冷板凳。

  她倒也不虧待自己,很快又睡了。

  他這次沒忍心叫醒她。而且,他不想在她醒著的時候,送給她東西。那樣會有點奇怪。

  他留下一枚玉佩,就走了。

  他和她的回憶並不多。但是每一幕,他都記得格外清晰。

  冷水在身體的烘烤下,逐漸變溫。他卻並不覺得體內的熱意消去了,心中陡然湧現沉怒。

  一僧一道為了破他的身,泄他的元陽,到底對他下了什麼藥?

  「來人,換水。」他說道。

  就在這時,方才奉命給她送頭髮的護衛,匆匆回來了:「王爺,不好了!」

  在他的臂彎裡,抱著一個柔軟的身軀。

  他立刻站起身,從浴桶裡邁出去,上前接過。

  「怎麼回事?」他抱著她到里間的床上,沉聲問道。

  暗衛答道:「屬下到的時候,她正和那妖僧妖道交手,屬下過去支援,卻仍不敵。」

  她被打傷了,陷入昏迷。


第102章

  我又一次來到警幻的地盤上。

  是被妖僧和妖道抓過來的。

  我從忠順王的別院出去後, 便遇到了妖僧和妖道, 立刻交手起來。

  我惱兩人算計黛玉,尤其是在我刻意強調之後,這簡直是赤果果的打臉。

  僧道二人見了我,不躲不避, 反而迎了上來。

  才一交手, 我就知道他們為何不退反進。他們兩個對我的攻擊, 是有效的。

  我身上的忠順王的手帕,只彈出一次金光, 就不再動靜了。

  也就是說,僧道二人的身上帶了寶貝, 可以和忠順王的東西抗衡。

  他們兩個的修為並不低, 合力夾擊而下, 我便落在下風。

  「是警幻的意思?」我冷冷問他們。

  他們不答,只道:「你束手就禽,聽候仙子發落罷!」

  「乖乖跟我們走,也少吃些苦頭!」

  我「呸」了他們一聲, 勉力抵抗。

  我便是勝不了,他們也別想好受。

  結果是兩敗俱傷,當然我傷的更重些,我被他們打暈了。

  暈過去之前, 我好似看到忠順王身邊的暗衛。

  不等我多思索,便陷入昏暗。

  再有意識之時,已經來到了警幻的仙境中。

  僧道兩人就在我身邊。

  我偏頭打量兩人, 跟現實中的模樣是一樣的,一個癩頭,一個跛足。

  而且因為跟我打過一架,兩個人的頭上、臉上、身上都帶著傷,好不狼狽。

  「你,你怎麼沒受傷?!」僧道兩人看向我,驚訝地道。

  我低頭看著身上,衣裳倒是沒有變,但是絲毫傷痕也無。

  來到警幻的地盤後,他們兩個在現實中受的傷,都體現出來了,我卻沒有。

  「可能因為我的本領比較高?」我笑了。

  兩人的面色頓時變得難看。

  妖僧看我的眼神格外的複雜:「不過是一介妖物罷了!邪魔歪道,早晚會被天道收拾!」

  我呵呵笑了一聲,抬掌便朝他打過去。

  他淬不及防,挨了我一掌,飛出去老遠。

  我初試得利,沖妖道笑道:「你也覺得我是邪魔歪道嗎?」

  妖道不敢說話,跑過去扶了妖僧起來。

  妖僧看著我,十分不忿:「為何你沒有受傷?這裡是警幻仙子的地方,為何你還有法力?」

  我眉頭微挑:「都說了,我本領比你們高。你們做不到的,我未必做不到。」說完,我惡意地唬他們兩個,「還敢得罪我嗎?」

  兩個頓時退後一步,不敢偎著我了。

  有個仙女飛來,叫我們前去:「仙子有請。」

  真是大牌,要見我,倒弄得跟我去覲見她似的。

  我也不急,慢吞吞地邁著步子。

  僧道不敢怠慢,急急往前走。

  見我慢吞吞,忍不住回頭叫我:「喂,你快些!」

  「皮又癢了?」我沖兩人挑眉。

  兩人頓時不敢多說,相視一眼,迅速往前去了。

  他們給警幻報信去了。

  我居然在這裡能夠有「法力」,對警幻是不利的,他們既然和警幻是一夥的,必然要提醒警幻一句的。

  我並不攔著他們,我也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思緒。

  關於我能夠在這片秘境中,仍有「法力」的事,我也很好奇。

  我記得上次來時,看見有人飛,自己很好奇,腦中冒出飛的念頭,立時就能飛了。

  而且,警幻發現我不是她妹妹,試著對我使法術,卻不奏效。只有一個法術奏效,那就是使我顯露出真面目。想要把我怎麼樣的法術,卻是一次也不奏效。

  我便猜,或許我的級別比她高?

  如果僧道所說為真,我果然是「妖物」的話,必然是比他們的級別都高的「妖物」。

  因為我可以一次次穿越,警幻卻未必能夠。

  這是一本叫做《紅樓夢》的小說,她是小說裡的人物,我卻是外來的。

  我可以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

  她不能。

  我對自己的身份更好奇了。

  我覺得僧道說的不對,他們只不過是一本書裡的人物,便是修煉,又能跑出紅樓夢的設定嗎?所以,他們一定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只是猜測了一個類似的。

  「吸取人間情愛的力量,壯大元神」?我越想越好奇。

  我只有三世的記憶。第一世是「阿醜」,第二世是「周芷若」,第三世是「秦可卿」。

  再往前,卻沒有了。

  是丟失了記憶,還是什麼?

  我想起來上次到這裡,一開始就有點想不起來,不記得自己穿成了「秦可卿」,只有少許周芷若的記憶。

  心裡模糊有個猜測,並不是很好。

  「你來了。」一個溫柔的女聲對我道。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上次來過的亭子外。警幻坐在裡頭,周圍是幾名仙女伺候,還有僧道站在兩側。她看見了我,微微一笑。

  我點點頭:「你非要請,我怎好不來。」

  警幻對我很客氣,她微微笑著,對我比了個請的手勢:「請上座。」

  我便走進亭子裡,在她對面坐下。

  抬起頭,正好看見僧道兩人,像小跟班似的,杵在警幻的身後。

  「嗨,好久不見。」我沖兩人招了招手,「要不要一起坐呀?」

  兩人的臉色很難看,低下頭不說話。

  警幻笑了一下,為我斟了杯茶,說道:「我聽說了,你的本領很是高強,想來是苦修多年。我很愛惜你們這些修行的小東西,不願讓你這麼多年的苦修淪為一場空。」

  喲喲喲。

  愛惜我?

  這寵溺的口吻。

  「那我這個小東西,就多謝仙子的愛惜了。」我答道。

  警幻的神色微微不悅,大概是因為我的口吻並不那麼誠懇罷。

  「你數次干預天機,我都不曾對你懲戒,你還有何不滿?」警幻斂了笑容,嚴肅地對我道。

  我也一臉嚴肅地道:「我幾時干預天機了?我怎不知曉?還請仙子示下。」

  「你!」警幻抿起了唇,看向我的目光帶了冰寒。頓了頓,她朝後面微微看去,示意癩頭和尚對我解釋。

  癩頭和尚就道:「你不該救林如海,他本該年前命喪的。你不該讓黛玉交朋友,她便該一心只有寶玉,為寶玉淚盡而亡。你不該——」

  「等等!」我打斷他的話,看向警幻問道:「什麼叫黛玉就該一心只有寶玉,為寶玉淚盡而亡?」

  警幻看著我的表情,大概以為我並不是故意干預天機,而是不知曉天機是什麼。

  因此,她面上緩了緩,對我解釋道:「寶玉乃是神瑛侍者,黛玉乃靈河岸上的一株絳珠草,神瑛侍者對絳珠草有灌溉之恩,便欽定了以淚還之的命運。」

  「這是什麼道理?」我表示不解,「神瑛侍者給絳珠草灌溉的水,又不是他體內的水,而是外面打來的水。但黛玉的淚,卻是她體內流出來的,這可不是一回事啊,你們這不是在佔便宜嗎?」

  警幻一呆。

  「再說了,淚盡而亡也太可憐了。實在要報恩,又要以體內之水報恩,叫黛玉每天吐一杯子唾沫,給寶玉喝下也可以啊?幹什麼非要流淚?太傷天害理了!」我用一種譴責的眼神看著警幻,一副「你們怎麼能這樣呢」的神態。

  警幻面色一僵,更難看了。

  「不是你說的這樣。」頓了頓,警幻解釋道,「這是絳珠仙子自己要求的,她說得了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無以為報,體內鬱結著纏綿之意,無以散發。便說,要將一生的眼淚都還他,便算得過了。」

  我托著腮,又道:「你們知不知道,眼淚可以是傷心哭出來的,也可以是高興笑出來的?為什麼你們安排命運,非要哭出來的眼淚?可見你們對絳珠仙子並無善意,故意磋磨她。」

  「放肆!」警幻大怒,拍桌而起,「我好意請你來,苦心勸解你,誰知你不知感激,反而與我等纏磨!既如此,我便不客氣了!」

  她說罷,就掐訣而來。

  我有點方。

  上回她掐訣對我沒有作用。焉知這次也是如此?

  雖然我猜大概不會有用,但難保她沒有什麼法寶加持?

  我站起身,屏氣以待。

  就見那訣當胸而來,卻在我身前散開,如一團水汽被風化開,半點也傷我不得。

  警幻呆住。隨即,她大怒,飛快掐訣而來。

  我心下已定,知方才猜測為真,故此不怕,飛起一腳就踢她臉上。

  警幻未躲閃開,被我一腳踩在臉上,痛呼一聲,倒飛出去。

  「大膽!」僧道二人見狀,頓時驚怒攻來。

  他們兩個在現實中勉強勝我,還要法寶加持。在這幻境中,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我惱恨他們兩個不聽話,對黛玉動手,便折了他們的胳膊,捏碎他們的骨頭,並不顧他們的慘叫,將他們的胳膊打成了結。

  而後,朝警幻走去。

  「你這妖孽!」警幻已經看到我對僧道兩人做的事,她大驚失色,再也沒有之前的高高在上,「你如此狠毒,天機不會饒你!」

  我冷冷一笑:「怕那什麼天機麼?」

  我雖不知我是何來歷,但人的記憶可以丟失,性格卻不會變。我眼下不怕天機,之前就更不可能怕。

  說完,我上前擒住警幻,問她道:「你是如何干預天機的?」

  她不肯講,我便作勢折她手臂,像對待僧道那樣對她。她懼怕得冷汗涔涔,忙招了:「我有一簿冊,專門記錄此事。」

  「拿來與我。」

  她便著人拿來簿冊,遞與我手中。

  我翻看簿冊,看到寶玉和寶釵成親當晚,黛玉淚盡而亡,心中便是大痛。抓起簿冊,撕下此頁,內力震成碎片。

  頓時,警幻吐出一口血來,臉色白如紙。

  這簿冊是她心血,我毀了一頁,便是毀她修為。

  我看著遠處萎頓的僧道,又看躲起來的眾仙子們,想了想,把簿冊合上了:「我不會干預你的天機。你們好自為之罷。」

  說完,我把簿冊丟到她身上,站起身來,冥想片刻,頓時離開了此處。

  睜開眼,就看到一張帶著焦急的男人臉龐。


第103章

  「王爺?」我看了頭頂上方的男人兩眼, 認出了他, 「你怎麼在這裡?我這是在哪裡?」

  我慢慢回想起來,被僧道打傷之際,仿佛看到了忠順王的暗衛。

  掙扎著坐起身,就見自己果然被他的暗衛帶回來了, 這裡是忠順王的別院, 看四下裡簡陋的佈置就知道了。

  「多謝王爺相救。」我低下頭道。

  他的聲音有點啞:「你沒事就好。」頓了頓, 「這陣子你就待在我身邊,哪裡也不要去, 我會儘快將那妖僧和妖道捉拿!」

  他說話的口吻,帶著一點憎恨。

  我心下有些訝異, 想了想, 道:「不敢麻煩王爺, 我回甯國府就好了。」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維護我,但我得提醒他,我是甯國府的奶奶,而且他不是對他的王妃很忠誠嗎?我可不想落個第三者的名聲。

  何況, 一僧一道如今不足為懼——

  我在現實中打傷他們,他們的傷勢在幻境中並未消失。那麼反過來,我在幻境中打傷他們,現實中他們的身體也會受傷吧?

  「他們也受了傷, 短時間內恢復不了。」頓了頓,我對忠順王道,「王爺若要緝拿他們, 最好趁此機會。」

  忠順王點點頭:「我知道了。」

  我試著動了動身子,發現雖有傷勢,但並未有想像中的嚴重。便打算下床,向他請辭。

  誰知他按住我的肩膀,低聲道:「你休息一會兒,天快亮時,我送你回去。」

  我心頭微訝。

  他這是在關心我嗎?可他為什麼會關心我?

  我不禁將他打量幾眼。

  這一打量,手指不覺攥了起來。

  他似乎剛從浴桶裡出來不久,身上的衣裳還潮著,並且沒有穿外衣,隨著他的動作,襟口鬆散開來,露出結實的胸膛。

  胸膛上的肌膚,顏色有些發紅。

  我更加清醒了。

  我想起之前見他,他面色潮紅,泡冷水澡。

  然後我的視線往下溜,就看見他的臍下三寸之處,頂起了小帳篷。

  哦不,大帳篷。

  這個男人,天賦異稟啊!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男人抓起一旁的衣裳,蓋在了腿上。

  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於是我抬起頭,看他的臉。

  他嘴唇微微抿起來,下頜繃得緊緊的,睫毛微微顫抖。

  他在緊張。

  我忽然傾身,勾住他的下巴,湊近他道:「王爺,中了X藥,怎麼不回王府呢?」

  他抬起眼,深深地盯住我。

  往日裡見到的古井無波的深邃眼睛,此刻如同黑色的漩渦,像要把我吸進去。

  我輕輕地笑了,放開他的下巴:「多謝王爺收留,但我的傷勢不要緊。」

  他對他的王妃有多忠誠,我不知道。

  但他對我可不見得就沒意思。

  我剛下床,就被他攥住了手臂。我站定腳步,偏頭看他:「王爺還有何吩咐?」

  他抿著唇,看了我一會兒,對我伸出手:「帶上它。」

  是一個素面荷包,男款的。

  我有點好奇,接過來,捏了捏,很是柔軟。

  當著他的面,我也不客氣,低頭就打開了。就見裡面,藏著一團烏黑的發。

  看著這團發,我的眉頭挑了挑,抬起頭來,看著他。

  隨著我用心的挖掘,果然見他有一縷頭髮,比其他的短了一截。

  這個男人要是對我沒意思,才有鬼。

  我吃吃地笑了起來,偎了過去,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王爺,既然這樣難受,為何還要忍著?」

  他渾身繃得緊緊的,如同一塊發燙的鐵板,他抿了抿唇,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推開:「與你無關。」

  我心裡便是一動。

  口是心非可不僅是女人的絕活。有時候,男人也會。

  「與我有關?」我問道,後退一步,又坐回了床上,抬手搭在他腰上,「王爺站著不累麼?坐下來,咱們說說話。」

  他身上繃得緊緊的,看著我的目光掙扎了一下,忽然退開:「你回去吧,我叫人送你。」

  「來人!」說完,他就轉身走了出去,叫出一個暗衛來,「送她回府。」

  暗衛點點頭,來到我身前:「請。」

  這就趕我走了?

  我輕笑一聲,撣撣身上不存在的褶皺,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擦過男人身邊時,我沖他眨了眨眼:「王爺,再會。」

  頓時,就聽見他的呼吸粗了一下,我掩口笑著,離開了別院。

  從忠順王的口中打聽不出來,我就從他的暗衛身上打聽。

  「不曾打聽過,王爺有幾個子女?」我問暗衛。

  我問的問題,並不是什麼秘密,有心人一查便知,因此暗衛並沒有放在心上,張口便道:「一個也沒有。」

  「哦。」我點點頭,又問他,「王爺有幾個側妃?」

  暗衛又答道:「王爺有兩個側妃。」

  女人不止一個,孩子卻一個也沒有,我在心中記下來。

  「王妃的身體不好,王爺平日裡歇在哪個側妃屋裡比較多?」我又問道。

  暗衛這時猶豫了下,才答道:「王爺在每個側妃和侍妾的屋裡,歇息的日子差不多。」

  我點點頭:「哦。」

  這就是雨露均沾的意思?我又記了下來,這是第二個線索。

  說起來,之前我對他表示出想要接近的意思,他渾身迸出怒意來。

  那時我以為他對他的王妃很忠誠,所以對外面的賤女人都不假辭色,但是聽暗衛這樣講,又不太像?

  「王妃是出身哪個家族?」想了想,我又問道。

  言情小說裡經常有個橋段,某皇上或者某王爺為了保護自己最愛的人,反而不天天寵她,甚至還會把她打入冷宮,讓大家都別欺負她。

  我問的問題都不是秘密,因此暗衛不覺得有異,都回答了我。

  王妃的出身最好,側妃次之,侍妾多是良家平民女子。

  我分辨了一路,也沒覺出誰是忠順王的真愛?

  娶這一院子的鶯鶯燕燕,不管是家世還是性格,一點出格的都沒有,不像是會產生愛情的環境。

  倒有點像是例行公事——既然按規制可以娶這麼多,他就娶這麼多。

  中了X藥,卻寧可泡冷水澡,也不肯找妻妾們。

  面對我這樣的美人兒,他明明動意了,卻也不肯碰我。

  要麼,他有一抹白月光在心頭,哪怕他權勢至此也沒娶到手,他發誓為她守身如玉。

  要麼,他不能那啥啥。

  二十八歲的男人,而且是古代男人,為別人的老婆守身如玉……呵呵我不信。

  那就是他不能那啥啥。

  硬體上是沒問題的,我見過。

  那就是有忌諱?

  回到甯國府,躺到床上,我還沒有從最後的猜測中回過神來。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忠順王是個處!

  二十八歲的高齡處!

  天啦嚕!

  我想起他的大帳篷,以及繃得如鐵板一樣的灼熱身軀,就忍不住同情他。

  「可卿。」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低喃。

  是賈蓉。

  我沒理會。我點了他的睡穴,他不可能醒來的,這是他的夢囈。

  果然,他翻了個身,沒有再說話。

  但他翻身後,卻把一條腿和一隻手搭在了我身上,壓得我心口疼。

  我和僧道交手,是受了傷的。

  一陣不耐,我一腳把他踹到了地上。

  「咚!」一聲悶響。

  伴隨著的,隱隱還有一聲痛呼。

  我沒在意,坐起身來,盤腿調理內息。

  令我驚訝的是,內力比之前漲了許多,幾乎有三分之一。

  我不免又想,難道真的是吸取人間情愛的力量,可以滋養元神?

  雖然我不懂那力量是如何吸取的,又是如何滋養的。

  但這意思,是不是越多人愛我,我的內力就越渾厚?

  想想就好扯哦。

  我搖搖頭,忘記了這個念頭,等內力運轉兩個周天,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飯後,我就去榮府看黛玉。

  黛玉握著玉佩,這陣子並沒有再流淚,身體也漸漸好了。

  她抱著狗蛋,正在地上滾著玩。

  「你來啦。」見了我,她笑著爬起來,「你不必每日來看我的,我已是好了許多。」頓了頓,她摸了摸頸下,小聲道:「再也沒流淚過了。」

  我笑道:「你也太自作多情了,誰每日來看你了?我是找璉二奶奶說話的,順道來看看狗蛋,怎麼就成了專程來看你?」

  她被我逗得臉上掛不住,抓著狗蛋的兩隻爪子,就朝我身上撓:「這個壞人欺負姐姐,狗蛋撓她。」

  「敢撓我,把你燒了吃掉!」我唬下臉。

  狗蛋不敢撓我,吱哇地叫,把黛玉氣得,哭笑不得。

  我見她沒事,便掉轉頭去看王熙鳳。

  「我也去。」黛玉抱上狗蛋,跟在我身後。

  大觀園已經開始著手建了,眾人都忙得很,探春、迎春、惜春很是高興,重新跟在寶玉後頭,跟屁蟲一樣的,熱熱鬧鬧地出主意。

  黛玉自覺是客,並未參與。

  王熙鳳稱病,也未參與。

  這兩個都成了閒人,倒是開始親密起來了。

  才走到半路,遇到了寶玉。

  他和秦鐘肩並肩走來,行動之間很是親密。

  黛玉看了一眼,就別過臉去,躲在我後頭。

  我看著兩人笑鬧著走來,站定腳步沒有動,笑著看過去。

  兩人走近了,就看見了我,都怔在了那裡。

  秦鐘的臉上有點發白,他踟躕了下,上前來見我:「姐姐。」

  「嗯。」我點點頭,「這陣子忙,沒考校你的功課,你念著還吃力嗎?」

  他面色變了變。

  寶玉忙道:「鯨卿很是聰敏,太爺佈置的課,從未難倒過他,我作證。」

  秦鐘的神情卻有些躲閃。

  我便笑了笑:「那就好,多謝寶二爺提點我兄弟。」

  「客氣,客氣了。」寶玉有點受寵若驚,忙擺手。

  秦鐘也松了口氣,他抿嘴笑起來,看著我道:「姐姐要往哪裡去?」

  「往璉二奶奶那裡去。」我笑道,「既然你們也忙,那便自去吧。」

  兩人直如中獎了一般,辭過我,高高興興地走了。

  「兩個謊話精。」黛玉小小地撇嘴,「你素來厲害,怎麼也不管管?」

  我摸了摸她的頭:「寶玉我是不管的,自有人管他。至於我兄弟,我倒是管過他,但他鑽進富貴眼裡去了,我拉不回來,便由他去。」

  「你倒是剔透。」黛玉好奇地看我,「這世上,並不是人人都值得管的,哪怕是親兄弟。」

  她說話的口吻,有幾分感慨。

  我便知道,她說的是寶玉。她未必便不覺寶玉不爭氣,或者說,她是最知道寶玉不爭氣的。但她為何不勸?因為不必勸。

  人要作死,天留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收尾,準備新卷。

  明天開始一更。


第104章

  僧道的事情解決後, 我的心頭大患也就去了大半, 每日裡鬆快許多。

  除了看看黛玉,就是陪陪王熙鳳,沒了別的事情。

  大觀園在建設中了,是家裡的男人們操刀。寧府裡, 我不幹活, 於是尤氏再也躲不得清閒, 給賈珍打下手。榮府裡,王熙鳳撂了挑子, 便是李紈扛了起來,探春輔助。

  一時間, 沸沸湯湯, 說不出的繁榮景象。

  「我若是操刀, 比她們兩個加起來還要辦得好。」王熙鳳有點不甘心地道。

  我把嗑下的瓜子殼往她臉上丟,毫不客氣地嘲笑她:「那你怎麼不去?」

  「你作死啊?」王熙鳳氣得從榻上爬起來,撲過來就要掐我。

  被平兒攔腰抱住了:「奶奶,您如今雙身子的人, 可不能這樣。」

  「平兒,你去給奶奶我出氣!」王熙鳳之所以能順利撂挑子,是因為她懷了身子。她對於這一胎,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小心翼翼地抱著肚子躺回去,指使平兒拿我。

  平兒哪裡是那樣的人,笑了笑, 給我端來一盤不要剝殼的零嘴:「小蓉奶奶吃這個。」

  「瞧瞧人家平兒。」我正好嗑瓜子嗑的口幹,就丟開了手,換了盤吃著。

  王熙鳳便罵我:「蓉兒短了你吃的?到我們榮府打秋風來了!」

  「你自己借花獻佛,好意思說我?」我吃著盤子裡的糕點,慢悠悠地道:「這明明就是林大人給黛玉送來的,黛玉又送你的,也算是你們榮府的東西?」

  王熙鳳聽到這裡,眼珠子轉了轉,坐起來小聲道:「老太太這兩日不大高興呢。好似是林大人給林姑娘看了門親事。你也知道的,老太太一心撮合兩個玉兒,哪裡容得別人插手呢?」

  說著,她掩口咯咯笑起來,眼裡不掩輕蔑:「不是我說,寶玉縱然小意體貼,可又哪裡配得上林姑娘呢?」

  長了眼睛的人就知道,寶玉配不上黛玉。

  「林大人是個一心一意的人,林姑娘隨了他的品格。寶玉這樣愛玩愛鬧,林姑娘若配了他,少不得受委屈。」我佯作公正地道。

  被王熙鳳斜了一眼:「你就裝吧?當誰看不出來呢?你護著林姑娘,就跟老母雞護小雞仔似的。別說寶玉這樣,便是寶玉好好的,你也要打散他們兩個。」

  「你說什麼呢?我可聽不懂。」我低下頭又抓果子吃。

  王熙鳳便嗤笑一聲,眼底閃著幾分涼意:「我姑母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你比我清楚呢,我還要你提點才想明白的。你既知她是這樣的人,怎肯讓林姑娘嫁進來?」

  我低頭吃果子,不說話。

  王熙鳳使了個眼色,讓平兒出去守著,然後跟我說起悄悄話來:「你可真捨得,拿你自己的親兄弟去引寶玉。」

  「誰引了?」我把臉一沉,「是我叫寶玉喊他去學堂,日日吃住在一塊的?我幾日能見寶玉一回呢?他們兩個要好,怎麼跟我相干了?」

  王熙鳳冷冷一笑:「你再裝?那是你親兄弟,你但凡拿出三分手段來管教,再不會有這一遭的。」

  她多麼聰明伶俐的人,我這點小心思可瞞不住她。

  我便嘻嘻一笑:「奶奶吃果子。」捏了一塊果子,往她嘴裡塞。

  她「呸」了一聲,打開我的手:「你認不認?」

  「認認認,哪敢不認呢?」我便討好道,「我若再不認,璉二奶奶該不認我了。」

  她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嬌俏的「哼」聲:「我有什麼話都和你說,你可倒好,還瞞著我呢。」

  「我這不是覺得自己卑鄙嘛,不敢說。」我翹著二郎腿,把碟子擱在膝蓋上,擦了擦黏糊的手。

  王熙鳳繃不住笑了:「兩府裡有哪個不卑鄙的,你倒是指出來一個給我瞧瞧?」

  我張口要說,被她打斷了:「除了你心心念念的林姑娘。」

  「沒了。」我果斷搖頭。

  她便又笑起來。

  我也跟著笑了。

  「林姑娘是個好孩子,我雖然愛寶兄弟,但我也覺得寶兄弟忒不像樣,沒得辱沒了她。」王熙鳳笑罷,搖了搖頭,認真地道。

  這話已經沒什麼說頭了。林如海還活著,就不會委屈他閨女。我也該撒手了。

  「你覺得辱沒,別人還覺得林姑娘配不上寶玉呢。」我往王夫人院子的方向怒了努嘴。

  王熙鳳便冷笑道:「誰說不是呢?生來銜玉呢,人家是有大造化的。」

  再是大造化,再是來歷不凡,卻不見得于人世間有益。不管是繁榮之際,還是敗落之後,寶玉的親人朋友,沒一個受他益的。

  「忠順王府下了帖子,邀咱們過去看戲,你去不去呢?」我問她道。

  王熙鳳抱著肚子,搖了搖頭:「哥兒落地之前,我哪兒也不去。」

  我點點頭:「那我自己去。」

  「嗯。」王熙鳳點點頭,「不過,忠順王府什麼時候跟咱們這樣親密了?這個月,已是第三次下帖子了。」

  我眼睛閃了閃,搖頭道:「我也不知。你是知道我的,憨吃憨玩,別人喊我就去的。」

  「就你?」王熙鳳嗤笑一聲,不再說這個,拐去大觀園的建造來。

  她還是很不甘,對於建園子卻不能插手的事。

  我也就陪她說說了。

  到了第二日,我帶著黛玉和惜春兩個,去忠順王府赴宴。

  探春如今理家,沒有時間。迎春快要出嫁了,也不好抛頭露面。只有黛玉和惜春兩個小的,能帶出去一起玩。

  「我們過去了!」到了地方,黛玉和惜春就抱著狗蛋和狗剩跑走了。

  她們幾個小姐妹,都迷上了養寵物。每次聚會,就跟寵物絕技大比拼似的。

  我目送走了她們,就往貴婦堆裡紮過去。

  沒玩多久,就聽到一聲驚呼:「王爺怎麼過來了?」

  說話的是忠順王的一個側妃。

  我轉頭看去,就見忠順王一身常服,散步而來:「你們玩你們的,我只是路過。」

  說完,他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我對他眨了眨眼。

  就見他薄唇抿了抿,移了開去。

  然而他走遠後,又往這邊瞥過來一眼。

  我差點繃不住笑出來。

  這個男人真有意思。

  他想見我,又沒招,就趁著王妃辦宴會,偷偷看我一眼。

  之前兩回,他都沒有出現。我五感敏銳,感覺到他藏在暗中,偷偷看我。

  我以為這次也是一樣。沒想到他繃不住,溜達出來了。

  王妃和兩個側妃,並幾個侍妾,都依依不捨地看著他走。我眼神一閃,心中的猜測更篤定了幾分。

  這個男人,真的是個處。

  妖僧和妖道對他下藥,想破他的身,可見他破身不破身,關係很大。

  真是可憐喲,我暗暗搖頭。

  碰到喜歡的女人——來歷神秘、容貌妖豔、易撩易推的我,卻只能幹看著,吃不到嘴。

  我這樣想著,沒料到我低估了他。

  「呀!」忽然,身上一濕,有個婢女不小心把茶水灑在我身上,忙跪下求饒,「奴婢不是故意的!」

  一個側妃看過來,罵道:「慌慌張張做什麼?」一邊吩咐,叫人帶我去換衣裳。

  我便跟著那小丫鬟去換衣裳了。

  出去做客,是會帶一套備用衣裳的。我坐在客房裡,讓小丫鬟去賈府的馬車裡拿衣裳。

  心下默數著,三、二、一……

  「喀。」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了,忠順王走了進來。

  他直直走向我,古井般幽深的眸子裡,微微閃動著神采。他走到我身前站定,低頭看著我:「你倒不吃驚?」

  「現在才吃驚,還來得及嗎?」我眨了下眼睛,看著他道。

  他抿起了唇,忽然上前半步,以一種強勢的姿態,分開我的雙腿,整個人擠了進來。

  我坐著,他站著。

  我兩腿被迫打開,他就站在我兩腿中間。

  這個姿勢其實蠻那個的。

  我仍舊眨著眼睛,仰頭看著他。

  「就算這樣,你也不吃驚?」他沉聲說道。

  我看著他笑,目光有意無意地往下瞟:「王爺若是就在這裡把我辦了,我會實實在在地吃驚的。」

  他眼中泛起怒氣,伸手托住我的下巴,俯身就吻了下來。

  他不太會親吻。

  很沒有章法。

  但我心頭卻有點火熱。

  他的氣息很好聞,有點讓我迷醉。我抱住了他的腰,張口,一點一點教他。

  被迫和別人那啥啥,跟出於心動和別人那啥啥,完全是兩種體驗。

  前者讓人身子發酥,後者讓人的心發酥。

  我現在就有一點心頭髮酥的感覺。

  他很快呼吸沉重,我感覺到他的身體繃緊了,好似在忍耐著什麼。

  我往後一倒,抱著他的腰,將他也帶倒了。

  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男性本能蘇醒了,許多東西都無師自通。


第105章

  等到他開始解我衣帶的時候, 我按住了他的手:「王爺, 您不是來真的吧?」

  他喘著氣,停了下來,瞪著一雙微紅的眼睛看我:「你是個妖精!」

  我「哈哈哈」的笑起來:「王爺,妖精是近不了您的身的。」

  他目光沉著, 大手輕輕摩挲我的臉頰, 微啞的聲音說道:「有些人, 身為妖。有些人,心為妖。」

  我表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勾著他的脖子, 壞心眼地問他:「王爺,那你要不要來?」

  他抿起了唇, 整個人忍的十分辛苦, 額頭上都冒出了薄薄的汗。

  面對我不懷好意的挑釁, 他也只是低下頭,在我唇上啄了一口,便撐著身子起身。

  他不來。

  「王爺就這樣走了?」我見怪不怪,懶洋洋地枕著雙手, 看著他道:「我可怎麼辦呢?」

  他低頭看著我,有些不解:「你怎麼了?」

  「我的唇都腫了。」我朝他嘟了嘟嘴,「一會兒丫鬟來了,肯定會看見的。」

  他朝我的唇上看過來, 眸光有點深。

  「而且,我衣衫不整,倘被人瞧見了, 我的名節就沒了。」我翹起了一條腿,慢悠悠地晃啊晃。

  他擰起了眉頭:「你穿好就是了。」

  「我為什麼要穿好?」我斜眼瞧著他,勾了勾唇,涼涼說道:「我是來忠順王府做客的,誰知卻被王爺非禮了,哎呀,這可怎麼辦才好?」

  他抿緊了唇,古井般的眸子裡不再平淡無波,而是湧動著漩渦一般的未知情緒。

  「你要如何?」眨眼間,那情緒波動不見,他又恢復了淡然的模樣。

  我咬了咬微腫的唇,繼續用眼神勾他:「王爺若肯幫我穿好衣裳,我就不說出去。」

  「好。」他看了我一眼,就走回來。

  站在床邊,俯身下來,打理我淩亂的衣裳。

  我趁機打量他的手指。

  我不是手控,但是如果一個男人擁有漂亮的手指,在我心裡就會加分。

  這個男人的手指不是那種很漂亮的,不夠修長,也不夠美型。但是他的皮膚不錯,而且正值壯年,皮膚光滑而乾燥,散發著健康與活力。加上常年習武的關係,上面有很明顯的繭子,使他看起來男人氣概十足。

  我有點流口水。

  我覺得我墮落了。是不是太久沒見正兒八經的男人了?明明忠順王不是我的菜,我居然對他流口水了。

  我枕著手臂,垂著眼,看著他小心地為我系衣帶。

  他很努力地不碰到我的身體。

  我就看著他笨拙地動著手指,系好之後,他很明顯地松了口氣,直起身來:「好了。」

  他看著我,示意我可以起身了。

  「王爺,你只系了外面,裡面被你弄亂的衣裳,還沒有打理平整呢。」我眨著眼睛,看著他道。

  他一怔:「我剛才弄亂了裡面?」

  「是呀。」我認真地點點頭,「王爺的手都伸進去了呢。」

  他臉上微紅,垂下眼睛,不敢與我對視。又彎下腰,把好不容易系上的衣帶解開了。

  「裡面沒有亂啊?」他解開衣帶後,看著我裡面的衣裳,詫異地抬頭。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道:「啊,那是我記錯了,真不好意思。」

  「你!」他終於明白過來,方才是被我戲弄了。

  話也不說,一條腿跪在床邊,就俯身下來,按住我的肩膀,在我唇上咬了一通。

  這回,他的吻帶了一點懲罰的意味。

  吻罷,他直起身,臉上帶了一點點的自得,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還要不要本王給你系衣帶?」

  我不再逗他,笑著坐起來,三兩下把衣帶系好:「王爺快走吧,不然要來人了。」

  他一拂袖袍,就要走了。

  卻又遲疑了一下,轉身回來,看著我的方向,點了點我的唇:「沒關係嗎?」

  「有關係呀。」我笑著說,「我不承認就是了。」

  他不太禁逗,瞪了我一眼,抿了抿唇,轉身就走。

  那一眼,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但他沒走成,因為門被人推開了。

  就在門響的一刹那,他動作敏捷地藏了起來。

  在自己的地盤上,還要躲來躲去。

  我看著來人,笑了。

  「琪官,好久不見。」我沖進來的人微微頷首,「你最近還好嗎?」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蔣玉菡。

  他進門後,大步朝我走來,站到我身前,有點激動,伸手就要抱我:「我好容易才找到機會,能夠來見你一眼,我沒有多長時間,你讓我抱一下。」

  我餘光一掃,看向忠順王躲的方向。

  「這樣不好。」我後退一步,做出推拒的手勢,「我看到你過得好,就放心了。我也很好,你不必掛心我。」

  他怔了一下。

  「咱們兩個不過是露水姻緣。」我用一種誠懇的口吻說道,「你是個好孩子,報仇後,就找個好人家娶妻生子,正經過日子吧。」

  他陡然怒了:「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我淡淡一笑說道。

  他猛然瞪大眼睛,嗓音都有些失真了,大叫道:「不可能!」

  頓了頓,他大步朝我走過來:「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擰眉道:「你是不是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隨時都有人會進來,你這樣大喊大叫,不想要命了嗎?你不要,我還要呢!」

  他便不叫了,垂下眼睛,看著我。

  眼神帶著點委屈,濕漉漉的,跟黛玉的狗蛋有點像。

  我就放開了他。

  但我並沒有心軟。

  我本來對他就沒有什麼想法。是他追上來,非要跟我有點關係。

  可現在我不缺男人了啊。

  攤手。

  「賈蓉待你不好。」他帶著點委屈地看著我,小聲道,「如果有機會離開他,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會對你好的。」

  我摸了摸下巴,垂下眼瞼,餘光亂瞟。

  順順啊,有人搶你的女人喲~

  隱蔽的角落裡,某人露出半張臉,抿著唇看我,目光帶了一點威脅。

  「今晚亥時一刻,甯國府西角門見。」我忍住笑,對蔣玉菡說道,「有人要來了,你快走吧。」

  蔣玉菡是偷偷溜進來的,只為了和我說上句話。聞言,他抓了抓我的手,就匆匆走了。

  小丫鬟很快進來了,帶著我的替換衣裳。

  我接過來,放在一邊。然後慢慢解開衣帶,換下被茶水潑髒的衣裳。

  「夫人的身材真好。」小丫鬟在一旁幫忙,看見了我的身體,咽了下口水。

  我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樣:「哪裡有?」

  「當然有!」小丫鬟是個直性子,她羡慕地看著我,「您胸前的形狀真好看,腰身也細,一雙腿筆直修長……我下輩子投胎,但凡有一樣像您這樣,就是絕世美人了。」

  她嘴甜,我聽得高興,賞了她一個荷包。

  換好衣裳,我們就往外走。臨走前,我往忠順王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方才他偷看沒有。

  但他肯定是偷聽了。

  抱以深切的同情。

  當晚,亥時一刻,我去了西角門。

  等在那裡的人,並不是蔣玉菡。

  一點懸念也沒有。

  「王爺把他支去做什麼了?」我笑著問忠順王。

  「你想見他?」男人反問我。

  我嘻嘻一笑,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倘若沒有王爺,我大概會選他。但有了王爺,其他人我都看不眼裡。」

  一邊說著,一邊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他的身子頓時繃緊了。仿佛很艱難的,他抓住我的手,把我慢慢推開。

  雖然緩慢,但是堅定。

  「王爺既然不想跟我親近,來赴約做什麼?」我撅起嘴。

  他猶豫了下,道:「我沒有。」

  「沒有什麼?」我抬眼看著他問道。

  他抿了抿唇,聲音放低了:「沒有不想和你親近。」

  「那你為什麼推開我?」我又抱住他的手臂,用洶湧的波濤把他的手臂擠在中間。

  他如被火燒了一樣,連忙掙扎。

  我逗了他一會兒,就放開了他。被放開後,他仿佛怕了我,兩隻手都舉了起來。

  他個頭比我高,這樣舉起來,我就抱不住了。

  他大概是這樣想的罷?

  我看著他,決定讓他開開眼界。

  一個女人如果對一個男人有興趣,是有各種招式逗弄他的。

  比如現在,我張開手臂就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表情頓時僵住。那表情,就好像丟了西瓜撿了芝麻似的。

  「哈哈哈!」我實在忍不住了,把臉埋在他胸口,笑了起來。

  這個男人怎麼這樣可愛?

  雖然年紀一把了,卻青澀得猶如小毛頭。

  「你,你放開。」他抓著我的兩隻手臂,把我往外推。

  但我能感覺到,他這次不是認真的。

  「哦。」我卻乖乖地放開了他。

  抬起頭,就見他眼中有著難以掩飾的失落。

  真可愛啊!

  我踮起腳,攬住他的脖子,親吻他。

  他沒禁得住誘惑,抱著我貼到牆根上,親吻了起來。

  大概是憋太久了,他很容易動情,僅僅是一個吻,他便有了反應。抱著我,在我耳邊沉沉地喘氣。

  「淡定,淡定。」我拍著他的肩,勸他。

  他的回應是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

  「今晚月色不錯,我們走走罷?」我扯了扯他的袖口。

  他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平復下來:「再等一下。」

  他要等他的帳篷消下去。

  我站在一旁,咯咯笑著等他恢復。

  「好了。」半晌後,他牽起我的手,慢慢往外走。

  他大概是覺得方才很沒面子,牽起我的手,採用的五指相扣的姿勢。

  他的手心,和我的手心貼得緊緊的,恰好的熱度從他的手心渡了過來。

  我心中忽然有點寧靜。很乖地讓他牽著,隨著他的腳步,慢慢走動。

  他的話不多。

  牽著我,走過一條又一條街。

  這個舉動在現代有個專用的名詞,叫做軋馬路。

  最後又回到甯國府的西角門處。

  「再等等。」他把我按在牆上,像對待珍寶一樣,捧起我的臉,輕輕地啄吻,「等我捉到那妖僧和妖道,我就和你在一起。」

  像有一粒石子,擲如了心湖,蕩起了淡淡的漣漪。

  「好。」我點點頭,「我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叫忠順王幹嘛呢,忠犬王不是很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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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大觀園建成後, 賈元春就來省親了。

  這個風華正茂的姑娘, 見了娘家人,眼眶就是一紅。

  「太奢華過費了。」她歎道。

  賈母不知是激動還是感懷,有些哽咽地道:「總想叫娘娘回來再看一看。如今終於得了機會, 不能怠慢了娘娘。」

  這是家族的榮光。不管是為了面子, 還是真心想給賈元春一個風光的歇腳地,大觀園都要造得漂漂亮亮。

  賈元春很感動,游著大觀園,叫來寶玉等手足,親熱地說話。

  她跟寶玉的關係最好, 話裡話外不乏讓他成器的期許,但寶玉癡頑,不知是真沒聽懂還是裝沒聽懂, 就是不接她的話。

  元春只好又問,「可定親了沒有?」

  王夫人搖搖頭:「還沒有定。」

  她總覺得寶玉是有大造化的,不肯輕易給他定下親事。就連林如海的女兒, 她都看不上, 也不知她要看上誰?

  只怕公主下嫁, 她也是不滿意的。跟著遊園的我,心裡暗暗想道。

  「早些給他定門親事罷。」元春低聲囑咐。

  王夫人點頭應了:「就要定了。」她目光微轉,瞥向寶釵的方向,問元春,「我想給他定他姨媽家的表姐,便是那個女孩兒。」

  元春看了一眼, 道:「是個端莊的。一會兒我考校她一番。」

  過了不大會兒,便要吟詩題詞。

  「你藏些拙。」我拉了黛玉,悄悄囑咐她。

  黛玉不太明白,但還是點點頭:「既是你說的,我且聽一回。」

  她才思敏捷,如今出頭的機會,我卻叫她藏拙,難為她這樣乖巧便聽了。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俏臉兒:「去吧。」

  誰知,一會兒題詞完畢,寶釵也藏拙。

  「這是為什麼?」黛玉悄悄問我,「只顯得寶玉的才華好些,難道就為了襯托他?」

  黛玉不太高興。

  在她看來,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單單這樣故意藏拙,只為了顯著寶玉,卻是難為人。

  「並不是。」我笑她,「任你才思敏捷,你也猜不透這個。」

  黛玉便纏我:「那你告訴我。」

  「我偏不。」我囂張地笑罷,推了她前去,「別挨著我,找你的姐妹們玩去。」

  她才嘟著嘴走了:「你等著罷,事畢才有你瞧的!」

  我便暗暗聽王夫人和元春說話。

  「寶釵是個端莊沉穩的,雖然才思差了一些,但寶玉如今癡玩,有她在一旁教導,倒是好些。」元春說道。

  王夫人卻擰起眉頭:「她往日裡才思極好的,我見過一些,怎麼今日這樣?」

  「母親是說她藏拙了?」元春詫異。

  王夫人的臉色不大好看:「恐怕不止是她,就連林家的丫頭也藏拙了。」

  母女兩個的臉色都不大好:「她們這是什麼意思?」

  過了一會兒,元春說道:「恐是討好寶玉呢,兩個孩子都是心思靈巧的,明明腹有才華,卻能為了寶玉而藏起來,都是心肝剔透的人兒。」

  王夫人的臉色才好了些。

  我暗暗發笑。

  說什麼看上人家寶釵,怎知人家一點心思都沒有。

  黛玉是由我提點的,才故意藏拙。

  寶釵麼,她那樣眼明心亮的精明人物,恐怕是自己想到了。

  「母親再瞧瞧罷。」最後,元春對王夫人說道。

  王夫人臉色不大好看,點點頭:「我知道了,娘娘放心,必給寶玉尋一門好親事。」

  元春省親完畢,就回了宮,賈母命一干孩子們搬了進去。

  寶釵沒有去,原是薛姨媽過來說:「她年歲大了,這幾日我就要把她嫁出去,便不進院子裡鬧他們了。」

  這事兒並沒瞞著,黛玉也知道了,特來找我說:「原來你那日叫我藏拙,是這個意思?」

  「哪個意思?」我斜眼瞧她。

  她便捏著小拳頭捶我:「我怎麼知道呢?你們大人這些齷齪心思,我一個也不懂的。」

  「哈哈哈!」我笑得前仰後合。

  原來,寶釵落選後,並沒有歪纏寶玉,而是結交了些小姐妹,又使薛姨媽在外面走動,很快碰到了一門不錯的親事。

  薛家幾口人瞞得緊,正式定親之前,一個字都沒往外說。

  如今正式定了,薛姨媽喜得什麼似的,趕忙接了寶釵出去住,徹底離了榮國府。

  我打聽過,對方算是高門大戶,那戶人家的主母三年前去世了。公子為了給母親守孝,親事便耽擱了。原先說親的小姐,年紀大了等不得,兩家就散了。

  寶釵是個有計較的人,她連青雲志都敢有,何況一個高門大戶?這等高攀,在她眼裡不是事兒,果斷嫁了。

  雖然明白過來,那日我為何叫她藏拙,黛玉卻沒往心裡去,高高興興搬進了園子裡,每日找姐妹們耍著玩。

  她可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敢這樣,必然是林如海給她吃了定心丸。

  果不多久,林如海進京了。

  林家的下人捎了封信給我,是林如海寫的,大意是他本來想接黛玉回南方,讓黛玉嫁到故土。

  但考慮到黛玉的朋友都在京城,要她回故鄉,反而沒什麼說話的人,就申請卸任進京。

  而且黛玉自己也不想走,因此林如海就參謀了我給他的名單,從中挑了一個,給黛玉定了下來。

  也不知怎的,跟秦鐘玩的很好,又勾搭上了琪官的寶玉,忽然便瘋了起來。

  「林妹妹怎能嫁給那些粗的臭的?」他大叫著,四下裡拿東西便摔。

  滿屋子的丫鬟,也攔不住他一個人,又摔又砸,很快引了人過來。

  「我的兒,你這是做什麼?」王夫人也來了,見到寶玉的樣子,慌忙過來抱住他,「快停下來,別傷了自個兒。」

  寶玉見了王夫人,倒是不鬧了,他怔怔的流下淚來:「母親,林妹妹怎麼要嫁了?」

  王夫人知道他的癡病又犯了,也不怎麼往心裡去,當初寶釵搬走時,他也鬧過一回。因此便勸道:「姐姐妹妹們到了年紀,都要嫁人的。」

  「我不要林妹妹嫁人。」他忽然大叫一聲,掙扎起來,往外跑。

  這一跑,就跑到了黛玉的院子裡。

  黛玉早先聽見了動靜,早叫人把院門關上了,不許他進來。

  寶玉便在外頭捶門:「林妹妹!你開門!你怎麼這樣狠心,要丟下我一個嫁人了呢?」

  黛玉惱得小臉兒煞白,她冷笑一聲道:「你不高興了?那你跟我一起嫁人吧,總歸我還缺些陪嫁的人呢!」

  寶玉便愣住了,砸門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回過神來,繼續砸門:「你開門!你告訴我,你不會嫁人的——」

  然而他砸了沒一會兒,就叫趕來的王夫人給引開了:「混帳東西,鬧你林妹妹做什麼!快跟我走!」

  使了下人,硬生生把寶玉拖走了。

  黛玉等他走後,直接跑到寧府來找我。

  「我沒地方住了。」黛玉見了我,就往椅子上一座,半點兒不客氣,「你收留我不收留?若不收留,我到外頭睡大街去!」

  我笑吟吟地道:「那你去睡呀。」

  她氣得騰的站起來,捏著拳頭撲過來捶我:「你也欺負我?你知道寶玉多可氣?把我的臉面擱地上踩!現在人人都看我笑話呢!」

  她說著說著,就氣哭了。

  「你可知方才誰來過?」我笑著攬著她坐下,我們兩個的身形都不豐腴,擠在一張椅子上也使得。

  她偎在我身上,淚眼朦朧地看我:「誰呀?」

  「我兄弟。」我笑著道,「他也是哭著來的,說寶玉如今只和琪官玩,都不怎麼理他了。委屈得不行,在我這裡哭了半晌。」

  黛玉撇了撇嘴。

  「一個兩個都為著他一個人哭,也不知道他前世是多麼能耐的人物,叫這些人都為他流淚。」我感慨道。

  黛玉立刻不哭了,她掏出帕子蒙在眼睛上:「我哪是為他哭?分明是你氣人,我被你欺負哭的。」

  「我可是好人,從來不欺負人,你別誣賴我。」我正經道。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說:「父親為我定下親事時,我當真有種空空落落的感覺。我還想著,寶玉會為我高興還是難過?我只沒想到,他這樣混帳,沖到我院子裡來,叫的滿府的人都知曉。」

  說到後頭,她眼眶又紅了。

  「許是前世有孽緣罷。」我摸了摸她的頭,「若說你真欠他什麼,叫他糟蹋這一回,也盡還他了。」

  寶玉其實還好,論身份地位,論容貌品格,都算是個不錯的孩子。

  我只是覺著他配不上黛玉罷了。

  如今他們兩個沒了牽絆,我也不在黛玉面前抹黑他的青梅竹馬,只勸起她來。

  黛玉垂著眼,重重地點頭。

  「林姐姐?」這時,一個嬌俏的聲音傳來。

  一道俏麗身影沖了進來,竟是惜春:「我就知道你來這裡了。」

  「你怎麼來了?」黛玉站起身來,問惜春。

  惜春撇撇嘴:「寶玉太不像話了,整個園子裡被他弄得烏煙瘴氣的,你不住,我也不住了。」

  我一拍手:「可好,我多了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頭伺候。」

  「呸!」惜春啐我一口,仰著臉兒看我:「你叫誰伺候你呢?」

  她可是長我一輩的。

  黛玉也笑了:「就是,侄兒媳婦怎麼說話呢?」

  她也是長我一輩的。

  「這是迎來兩個祖宗啊!」我捂著額頭,做愁眉苦臉狀。

  兩個小姑娘都笑了起來。

  一時王熙鳳也來了,說道:「你又作孽!把老太太的心肝一口氣哄來兩個!快放人!」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裝不懂。

  王熙鳳便撇撇嘴:「我就是傳話的,你跟我裝什麼傻?」

  這事兒叫老太太知曉了,她很生氣,但也無奈,叫黛玉和惜春仍到院子裡住,只說叫寶玉賠禮道歉。

  「我可不想再見他了。」黛玉說道。

  惜春也跟著道:「我本就是甯府的小姐,我住自己家怎麼了?」

  兩個都不肯回去。

  王熙鳳便笑道:「我早說自己就是個傳話的,可不是來勸你們的,傳完話,我就要走了。」

  說完,她果真笑著走了。


第107章

  寶釵嫁了。

  迎春也嫁了。

  惜春回了甯國府。

  黛玉跟寶玉鬧翻, 又跟惜春要好, 便跟著搬到了甯國府。

  林如海知道了寶玉鬧黛玉的事,原本想叫黛玉搬出榮國府,住回自己家。但又怕黛玉一個人寂寞, 而且府裡幾個女孩子都很好, 也跟黛玉都混熟了的,就隨了黛玉的意思。

  一時間,大觀園空了許多。

  不久,宮裡傳來賈元春抱恙的消息,唬得賈母和王夫人不得了, 忙叫黛玉和惜春搬回去。

  兩人都覺得,都是大觀園太空了,失了人氣, 才使得元春抱恙。

  寶玉和忠順王府的戲子琪官廝混起來,被賈政知道了,逮著寶玉狠狠打了一頓, 並責令他遷出大觀園, 親帶在身邊教訓。

  說真的, 我不知道蔣玉菡和寶玉混一起是要幹嘛。

  總之黛玉和惜春又住回去了。

  賈母又請了湘雲來,使得一群女孩子都住在一起。

  後來又添了邢岫煙和薛寶琴,都是極好的女孩子,襯得大觀園花團錦簇。

  盛極必衰。

  我眼瞅著賈珍日漸的荒唐,把尤二姐弄到府裡來,還想拉著賈蓉和賈璉一起。但賈蓉表示不敢跟父親爭, 賈璉說要照顧王熙鳳,紛紛不沾手。

  賈珍便喊了賈赦,兩個都是色中餓鬼,一時荒淫無度。

  我不管這個。

  已經找好下家的我,對於榮府和寧府的任何作死行為,都不發表任何意見,權當看戲。

  我家順順喜歡看月亮,於是每到月圓之夜,我就混到他的別院裡,和他吃茶賞月。

  他不肯吃酒,因為酒精會削弱他的自控力。在捉到妖僧和妖道之前,他不肯和我在一起。

  我想對他說,妖僧和妖道不足為懼,還試著哄他上床,但他特別能忍,就是不從。

  後來我便沒轍了,和他看星星看月亮,談談詩詞歌賦,蓋著棉被純聊天。

  這一日,又是個看星星看月亮的好時機,我弄睡了賈蓉,準備出門。

  卻聽到一聲淒厲慘叫:「你們不得好死!」

  這個聲音太淒厲了,以至於我愣在了當場,一步也挪不得。

  未幾,有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來,撞到我們院子的門上:「開門!都出來!看看你們府裡的老爺都是什麼德行!」

  女子的聲音異常淒厲。

  我皺了皺眉,上前打開門,看見她身後追來的暗色人影,一把將她拽進來,又關上了門。

  「你叫什麼?」我冷冷地問。

  女子看了我一眼,有點怔忪,隨即道:「人們都叫我尤三姐。」

  「我沒問你名字。」我冷冷道,「半夜三更的,你大喊大叫的幹什麼?讓不讓人睡了?」

  她愣了一下,隨即眉頭一挑,很不客氣地道:「你是小蓉奶奶吧?躲清閒躲得門口的獅子都知道了!我見你拉我一把,還以為你是個好的,原來也是跟他們一樣的!」

  「啪!」我揚手甩了她一個耳光,然後打開門,「滾!」

  她捂著臉,呆了片刻,隨即沖我掐過來:「你憑什麼打我?你們滿府裡就沒個乾淨東西!你當自己是個乾淨的?珍大爺每晚口裡叫的是誰的名兒,當人不知道呢?」

  「老爺,您的奴婢跑我們院子裡來了,吵得我們睡不著,您快領回去吧。」我半眼也不看她,掐著尤三姐的胳膊,將她往門外推。

  趕來的正是賈珍。

  他臉色黑如鍋底,不知剛才尤三姐的話,他聽去了多少。

  「賤人!」他揚手打了尤三姐一個巴掌,扯著她就走。

  尤三姐還要叫,他直接將她踹倒,拳打腳踢起來。

  未多時,尤三姐便不吭聲了。

  賈珍扯著她起來,不一會兒就走沒影兒了。

  我反手甩上了門。

  本來還想拉她一把的,不成想她一點兒眼力勁都沒有。

  若方才她軟語把事情說明白了,表明自己不是甘願奉承,而是被賈珍逼迫的,我拉她一把也無妨。

  但她咄咄逼人,一副精明厲害的模樣,我就懶得搭理她了。

  這麼有本事,自己救自己吧。

  見了我家順順,我把這事兒跟他說了,他面色淡淡:「最多兩年,樹倒猢猻散。」

  他是一點兒也不同情的。

  「你讓琪官纏著寶玉做什麼?」我好奇問他。

  他看我一眼,微微擰眉:「你幾時告訴我你的身份?」

  「我哪有什麼身份?」我朝他攤手。

  他便道:「那我不告訴你。」

  他一直以為我是某個勢力的棋子。

  「你既然防著我,還跟我在一起幹什麼?」我沒好氣地道。

  他仍舊面色淡淡:「並不相干。」

  「你!」我有點生氣了,「那你繼續防著吧,防到天荒地老也不要停!」

  說完,我起身就要走。

  他有點詫異,拉住我的手腕:「你做什麼去?」

  「我走!」我沖他叫道,「有些人防著我呢,我杵這裡礙人眼幹什麼?」

  他擰眉道:「那些事你知道又沒意義。」

  「是說的這個嗎?」我打開他的手,「你防著我!你既然防著我,就不要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

  他站起身來,擰眉看著我:「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沖他喊。

  他身上陡然散發出怒氣來:「你今天有點不可理喻。」

  「就是不可理喻!」我沖他喊,「你知道我憋了多久嗎?如果一輩子捉不到妖僧和妖道,你是不是一輩子不碰我啊?你要不碰我,趁早走開,我找別人去!」

  他身上的怒氣陡然消失了。

  他抿唇看著我,忽然彎腰把我扛肩上,就往屋裡走。

  「你放開我!」我捶著他寬厚的背脊。

  他紋絲不動,如山一般沉穩。把我扛到屋裡,丟到床上,就壓了下來。

  他一隻手按著我的肩膀,親吻我,另一隻手伸進我的衣服裡。

  忽然,我睜大了眼睛。

  我抱緊了他的腰。

  事後,我偎在他懷裡喘氣。

  他的氣息灼熱,聲音帶著一點嘶啞,在我耳邊響起:「還跟我鬧不鬧了?」

  我搖搖頭。

  「還走嗎?」

  我又搖搖頭。

  「跟我在一起嗎?」

  我點點頭。

  又抱緊了他:「再來一次?」

  他眸光一深,從牙縫裡擠出來三個字:「小妖精。」

  男女之間嘛,吵吵架,有益於增進感情。

  沒什麼是打一炮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打兩炮。

  雖然他不能真槍實彈的來,但我還是小小爽了一把。

  只是苦了他,估計憋得都疼了。

  我心疼地擦他額頭上的汗:「你真要憋一輩子啊?」

  「我會抓住他們的。」他咬牙道。

  我心裡有點酥軟。

  他抱守元陽,並不是因為他怕妖僧和妖道。

  他是王爺,權勢在握,妖僧和妖道不敢惹他。

  他是怕泄了元陽之後,給我防身的東西就不管用了。

  他寧可自己忍著。

  我抱著他,在他懷裡蹭了蹭。

  王熙鳳生了一個哥兒,把賈璉高興壞了,幾乎對她言聽計從。

  我也為她高興:「好好養著,不急著操勞,等哥兒大一點,再生一胎。」

  她沒好氣地白我一眼:「當我是豬呢?」

  但她心裡是聽了進去的。大觀園建成後,她也知道了許多不對人言的□□,比如銀錢。

  東拼西湊,著手的無不被扒層皮。

  若是當初她來指揮,以她好強的性子,指不定嫁妝都要動了。

  她跟賈璉商量著,讓賈赦給他捐個官兒,若是能外放就更好了。離了榮國府,兩口子去外頭過日子,不比這鬆快?

  賈璉還有些不舍,他在京中很有些狐朋狗友捧著他,離了這裡,怕是不能再有這樣的日子了。

  被王熙鳳一頓打:「閨女還要不要了?兒子還要不要了?媳婦還要不要了?」

  賈璉雖貪慕那些個虛榮,但他更怕媳婦兒,於是就求賈赦去了。

  賈元春被封了妃,賈家如今正值繁盛,捐個官兒不是什麼大事,很快就辦妥了。

  「我只捨不得你。」臨行前,王熙鳳握著我的手,依依不捨。

  我也有些捨不得她。我們兩個還是很投緣的,算是不錯的朋友。她這一走,兩年內回不來。而我也不會在賈家久待,怕是再也見不著了。

  「你要把我記在心裡頭。」我握著她的手,這回沒有跟她開玩笑,「我也會把你記在心裡頭。」

  她頓時紅了眼眶:「你這人,就知道招我。」

  她和賈璉帶上孩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走時,帶上了她自己的嫁妝。

  一時半刻,他們是回不來了的。把嫁妝放這裡,她不放心。

  賈母心疼她,又給她添了好些東西。

  黛玉來看我,說道:「一個個都走了。我也要走了。」

  她話中帶著說不出的悲憫。

  我覺得她可能看出了什麼,但我也沒點破,笑著道:「離開是為了追尋更好的生活。」

  很快,黛玉被林如海帶回去了,因為她要備嫁了。

  不多時,有人來求探春。

  家世並不很好,但也絕不壞,只是配不上榮國府罷了。

  王夫人不太滿意,但她眼下只顧著寶玉了,因此也沒時間搭理迎春,回稟了賈母,見賈母也同意,便將探春的婚事也定了下來。

  「寶玉啊,你幾時不這樣混鬧啊!」看著仍舊癡玩,被賈政壓著尚且不肯進學的寶玉,王夫人流下淚來。

  寶玉恨恨道:「我不要與那些祿蠹為伍!」

  很快,他就再也不必與祿蠹為伍了。

  宮裡傳來賈元春薨逝的消息。

  未久,錦衣衛帶人來抄家。

  賈珍、賈赦被收監,其餘男子被看守,府裡一應帳目都被查抄。

  又有官員彈劾,說賈珍、賈赦如何欺男霸女,以勢壓人。

  一件件官司都壓過來,樹倒猢猻散。


第108章

  榮盛之極的國公府, 倒下也就是一會兒的工夫。

  好在女孩子們大多都嫁人了, 賈璉夫婦遠在外頭,不沾官司。我眼看著門庭敗落,倒也不覺得怎樣。

  唯獨可惜的是, 惜春的年紀還小, 沒有定親。

  但她雖然嚇的小臉都白了,卻是硬撐著道:「沒定下來也好。免得人家看不上咱們家,卻不得不接納我這個媳婦,嫁過去後才有的磋磨給我受!」

  她和黛玉一起玩久了,說話便是一樣的銳氣。

  「你侄兒給你攢著嫁妝呢, 便是當不成國公府的小姐,也保你嫁得穩穩當當。」我摸了摸她的腦袋。

  惜春便笑起來,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我:「你和蓉兒兩個還偷偷攢銀子呢?幾時攢的?」

  慣熟了後, 她跟我有點沒大沒小的。

  「不告訴你!」我唬下臉道。

  她也不懼,嘻嘻笑了起來,原來害怕的神情慢慢去了。

  「這一院子骯髒事, 早該清理了的!」忽而, 她沉下臉來, 冷冷地道。

  俏麗的小臉上滿是嫌憎。

  她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甯國府的骯髒事,她多少知曉幾分。

  尤其是賈珍、賈赦不避人,在府裡頭弄尤二姐和尤三姐,哪裡就沒有風聲傳出來?何況,那一晚尤三姐還跑了出來, 大喊大叫的。

  「只可惜了寶玉和蘭兒,他們不曾作惡,也要受這些罪。」轉眼間,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摸了摸她的頭,沒有說話。

  賈赦和賈珍被抓走了。

  賈蓉跟著賈政四下裡求人,並沒有什麼用。

  很快結果就下來了。

  賈赦和賈珍,削掉爵位,流放千里。

  王夫人私自放貸,挨了二十板子,賈政教妻不嚴,撤銷官職。

  賈璉在外為官,兢兢業業,不曾受牽連。

  賈蓉亦是作惡許多,但因他不曾害人命,故此只被打了五十個板子,不曾遭流放之罪。

  寶玉、賈蘭、賈環等年紀小的,不予處罰。

  其他女眷都未受牽連。

  至於老太太,她在抄家那日便驚著了,待處罰結果一下來,直接就去了。

  她老人家一去,國公府也不用住了,一家子都被攆出來。

  除了身上的衣裳,半根針線都不讓拿。一幫子哭的哭,叫的叫,竟是都沒了主意。

  便在這時,林如海從天而降,引著一大家子在他的別院裡住下了。

  但也僅此而已,安排眾人住下後,他便稱忙告辭。

  好歹有了住的地方,一家人勉強安排了下,各自分了房屋。

  但奴婢們都充了公,一個也沒帶來,一群主子們只得自己洗衣做飯,甚是狼狽。

  「寶玉啊,你好歹吃些飯吧。」挨了二十個板子的王夫人,自己下床都艱難,還要照料寶玉。

  經了這些事,寶玉並沒有成長起來。他呆著一張臉,看誰都是茫然的,話也不說。

  只有吃飯的時候,他才說句話,卻是:「這是什麼東西?也是給人吃的嗎?」

  做飯的李紈便很尷尬。

  她從前在榮國府裡,雖然不怎麼招王夫人待見,卻是從來沒有劈柴生活做過飯的。

  眼下能把飯做熟,已經是她盡最大努力了。別人都忍著吃了,只有寶玉,瓊漿玉露是吃慣了的,一口也難下嚥。

  「母親,怎麼便到這步田地了?」寶玉茫然地看著王夫人道。

  王夫人便流下淚來,摸著他的臉道:「兒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大姐姐才去,府裡便遭了這樣,果然,果然是……」他不知明白了什麼,眼裡一時露出瘋癲的光芒。

  嚇得王夫人顧不得痛,下地抓了他的手:「我的兒,你要去哪?」

  「我去把這玉當了去。」寶玉扯下隨身攜帶的通靈寶玉,「什麼勞什子,屁用也沒有,只帶來這些災禍,我這便舍了它去,給母親抓藥。」

  王夫人感動得淚流滿面,卻是抱著他不肯放手:「兒啊,不許當,這是你生來就帶著的,可萬萬不許丟。」

  他們母子情深,我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黛玉接了惜春走,讓林如海認了惜春為義女,我徹底沒了掛念。

  其他人,我一個都不管。

  嗆了一口粥,我就死了。

  「可卿!」一家子都叫我的名字。

  尤其是賈蓉,他就跟死了媽似的,叫的都破音了。

  我屏息,一動不動,任由他抱著我哭。

  本來我家順順對我說,叫我失蹤算了,或者他直接來搶人。

  但那多麻煩,少不得他們要找我。

  不如我死了,大家都忘了我,什麼恩義仇怨都一筆勾銷。

  他只好同意了。

  賈蓉抱著我,不肯叫我下葬。還是賈政拉開他,讓尤氏、李紈給我裝殮了,厚重下葬。

  本來以賈家如今的財力,大概是一張破席捲了我,往亂葬崗一丟的。

  但賈蓉不知哪裡抽了瘋,他把藏的私房錢拿出來了,很大筆的銀子,他要買一口最好的棺材來裝我。

  被賈政制止了。

  他挨了五十個板子,下地都難,更別說對抗賈政了。這些錢都被賈政拿走了,只留下十分之一來給我下葬,其他都用來給兩府過活。

  沒有人的時候,我就能感受到賈蓉陰森森的眼神。

  這小子自從賈珍醒來後,人就變了,但我不曾用心搭理他,因此倒說不好他哪裡變了。

  如今他肯拿出私房來給我下葬,也算他有良心,我雖然不感動,但也不像之前那樣鄙薄他了。

  惜春得了信兒,從林府出來,抱著我哇哇大哭。

  黛玉也跟來了,但她只是紅了眼眶,並不哭,她也不叫惜春哭:「走了好,不必受這些磋磨,我們該為她高興才是,你哭甚麼?」

  惜春卻停不下來,甩開她,依然抱著我哇哇地哭。

  黛玉自始至終不曾掉眼淚,也不曾露哭聲兒。

  我心裡想,她該不會知道我是假死吧?

  按說不該的。

  但我又想,她那樣剔透玲瓏的心思,難說罷?

  就如前世,她到死都壓著宋青書,只說我從來沒幹過欺師滅祖的事。到後來,硬是把宋青書給弄糊塗了,以為他自己是夢魘著了。

  宋青書是武當根正苗紅的第三代繼承人,他的身份和驕傲,都不容許他撒那樣卑劣的謊。

  貝貝明知道的。

  我心裡有點難過。

  如果她猜到了,會不會怨我?我瞞著所有人,連她也瞞,她應當會怨我的吧?

  但就算她怨我,我也不能說。我已經耽誤了她一生,我不能再耽誤她一生。

  終於,我被下葬了。

  賈蓉哭得停不下來,被賈政拖著走了。

  當晚,夜深人靜的時候,上方有動靜傳來。

  伴隨著小心的動作,墳被刨開,棺材也被推開。

  我以為是我家順順來了,睜開眼睛看去,不成想,竟是賈蓉!

  我驚得幾乎把眼珠子瞪出來!

  他這是要幹什麼?

  好在天黑,我連忙把眼睛閉上了,屏息凝氣,依然詐死。

  賈蓉把我從棺材裡抱出來,吃力地拖上地面,然後抱著我坐在地上。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臉,低低的聲音在夜裡格外滲人:「可卿,你是騙我的罷?你怎麼可能死了?你不會死的。」

  我有些無語。

  他還受著傷,五十個板子呢,屁股都爛了,他是怎麼走這麼遠,又把我的墳頭刨開的?

  因著這份好奇,我沒有立時拍開他,耐著性子聽他說話。

  「可卿,你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我永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的可卿,你不會離開我的。」

  他顛三倒四地說著話,好些話不是聲音太小,就是語無倫次。

  我聽了半天,也沒個重點,便對他下了結論——他瘋了。

  聽一個瘋子說半天的話,我也是閑的。

  想到這裡,我就準備點他的穴道,然後偷偷溜走。

  我和順順約好的,半夜裡他就帶人挖我的墳,然後回到別院洗白白,那啥啥。

  畢竟,那麼久都沒有僧道的消息,他也有點扛不住了。

  如果僧道一直不出現,他總不能一輩子忍著吧?

  被我每天這樣勸著,他終於鬆口了。

  「我會讓他們復活你的!」忽然,賈蓉格外認真地說了一句,就抱著我站起來。

  我雖然閉著眼睛,卻感覺到有兩道氣息飛快逼近。

  睜開眼睛一看,是妖僧和妖道!

  他們還敢來?!

  「你們收了我的銀子,就要幫我復活可卿!」賈蓉看著逼近的妖僧和妖道,沉聲說道。

  我驚訝極了,這小子真的瘋了,居然要復活我!

  我可不記得我和他如此情深啊?

  手一抬,點了他睡穴。

  而後,把他丟在地上,站直了身體,看向妖僧和妖道:「兩位別來無恙?」

  「哼,就知道你沒死!」妖僧和妖道冷哼一聲,擺出陣仗來。

  我拍了拍手,挽了挽袖子:「這回又得了什麼寶貝,敢來找我了?」

  「拿命來!」兩人卻是沉喝一聲,就朝我攻來。

  我家順順現在還沒到,只怕被什麼纏住了。

  我擺出架勢,緊緊盯著兩人,一句話也不說,拔腿就跑。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君(睡眼朦朧):被愚蠢的作者喚醒,非要哥賣萌給她的基友求收藏。

  那個,哥都出來了,給哥一個面子啊,給她基友收藏、撒花一下什麼的——《高攀》by素素素。

  任務完成,哥遁了。

  ~ZZZZ


第109章

  鬼才要和他們打呢。

  「妖孽哪裡逃!」兩人愣了一下, 就憤怒地大喊一聲, 朝我追過來。

  我使出十二分的力氣,運起輕功,往順順的別院跑去。

  妖僧和妖道追上來, 我就朝他們拍一掌, 然後再往前跑。

  一直來到順順的院子裡。

  就見順順的院子裡,倒了一地的暗衛,在暗衛的中間,站了一個女人。

  我愣了一下,竟是尤三姐。

  「仙子。」隨後來到的僧道二人, 見到尤三姐,卻是停下腳步,躬身行禮。

  我了然, 知道警幻附身到尤三姐身上了。也不理她,就往前走:「王爺?」

  「你沒事吧?」順順站在簷下,手裡拿著一把劍, 橫在身前, 看樣子正跟警幻對峙。見了我, 便把我拉到他身後。

  我點點頭:「我沒事。你怎麼樣?」

  他沒說話,看向警幻:「妖人,為何纏著可卿不放?」

  警幻看了我一眼,對順順道:「你只知道她叫可卿,你知道可卿是誰嗎?」

  「本王無須知道。」順順冷淡地道,手持長劍, 橫劍月下,淩厲的俊臉透著威嚴。

  我躲在他身後,偷偷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心裡有點小歡喜。

  「可卿是我的妹妹。」警幻卻自顧說道,「而你守護的這個東西,還不知是什麼來歷,附身到我妹妹身上的。」

  她說了很多,來龍去脈幾乎都說明白了,只為了向順順證明,我不是個好東西。

  但她也沒撒謊,更沒有添油加醋,倒是難得的實誠。因此,我也沒反駁,只躲在順順的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角。

  順順把我的手攥在掌心裡,看向警幻說道:「一派胡言!現在,從本王的別院中滾出去!」

  「你!」警幻怒了,「它是個妖物,汲取人間情愛為食,你護著它,不知哪日就被她吸幹了!」

  順順的面色淡淡:「那也是本王的事。」

  話已至此,便沒什麼說的了。

  警幻一揮手,我以為她要施法術,剛擺出防禦的姿勢,卻見她附身的尤三姐軟綿綿地倒下了。而妖僧和妖道則是憤憤地瞪了我一眼,躍牆而出。

  居然就這麼走了!

  我驚訝之中,就被順順牽著手,引到了屋裡。

  他沒有說話,只是把我抱坐在他的腿上,輕輕摸我的臉。

  他的目光有些沉著。

  「我會吸幹你哦。」我眼珠轉了轉,扯了扯他烏黑的長髮。

  他低頭看我一眼,在我額頭上輕輕印了一個吻:「那個女人很厲害。」

  他一點也不在意警幻的那些話。

  他認定我不是妖。

  他也不管我是哪裡來的。是別人的暗樁也罷,是一個附身的遊魂也罷。

  他絲毫沒往心裡去。

  「在你來之前,我們交過手了。」順順的眉頭擰了起來,「我使出了七分力氣,才逼退她。」

  低頭看著我,歎了口氣,「但她卻只是一縷附魂。」

  「她也只能使出這麼大的本事了。」我看著他道,「我們怕她幹什麼?」

  順順卻沒接話,他站起身,抱著我,來到裡屋的床上,把我放平,蓋好被子:「睡吧。」

  「你別走。」我拉他的衣裳,仰頭看著他,「你答應我的,今天就把事辦了。」

  他猶豫了下,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說道:「等我想個辦法,把他們一網打盡。」

  然後再辦事。

  「如果他們躲起來呢?」我問道。

  他怔了一下,臉上漸漸露出幾分無奈。

  他不見得就能把警幻一夥人,一網打盡。

  畢竟,警幻完全可以躲起來,熬死他,再對我出手。

  反正如果我是警幻,我肯定躲起來。

  順順很是無奈:「會有辦法的。」

  他哄他自己,也是在哄我。

  他不能接受當一輩子的光棍,但他也不想在別人的威脅下生活。

  「她不會傷害你的。」我抓著他道,「他們頂多傷害我。但我沒關係,我又不怕他們。」

  話音落下,就見順順的臉色變了。

  他前所未有的嚴肅,幾乎是用教訓的口吻,看著我說道:「我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你。」

  我聽了,就有些無奈。

  有時候不怕男人無情,就怕男人太有情。

  我翻了個身,撅著嘴睡了。

  他撫著我的頭髮,很久之後才離開。

  然後他便忙著抓妖僧和妖道,隔三差五才來看我一回。

  我有吃有喝,還有話本子看,倒不無聊。

  就是感覺自己像豬一樣。

  一直到黛玉出嫁。

  我藏在人群中,默默注視著黛玉的轎子離開。

  十裡紅妝,風光無限,就是林如海為他女兒準備的婚禮。

  我看著新郎官,他騎在馬背上,是個容貌清雋的小夥子,氣質乾淨,很配黛玉。

  我沒有現身送她,也沒有送禮,我希望她忘了我,快快樂樂地過日子。

  忽然,我感受到什麼,猛地轉眼看去。

  就見癩頭和尚也在人群中,看著黛玉的轎子,滿臉說不出的惋惜。

  忽然,他似有所覺,看見了我。

  我沖他勾了勾手指。

  誰知他恨恨看我一樣,卻是轉身就走。

  我挑了挑眉,立刻追了上去。

  最終我追到了他:「別跑了,有事問你。」

  他才停下來,看了看四周,俱是空曠的郊野,無處可躲,因此無奈道:「你要問什麼?」

  「警幻仙子的妹妹可回魂了?」我笑著問他。

  他臉色微變:「你想幹什麼?」

  「咱們沒有大仇罷?你們非捉我幹什麼呢?」我歪了歪頭,笑著說道,「秦可卿的魂魄,還在這具身體裡呢,只是出不來罷了。我尋思著,非得我從這具身體裡離開,她才能出來。」

  妖僧的眼神就有點犯凶。

  我沖他眨了一下眼睛:「或者,我直接把她吞食掉,就再也出不來了。」

  「你別亂來!」妖僧一下子怒了,又有點驚慌,「你想怎麼樣,你直接說罷!」

  我做出無奈的神情:「你也知道,我是汲取人間情愛為食的。但你們不知道,直接吞食人的精魂,更能滋養元神。尤其是秦可卿,她乃是仙子精魂,更是滋養呢。」

  妖僧已經被我嚇得面色如土:「我警告你,別亂來!」

  「我也不想亂來。」我聳聳肩,「這要看你們會不會亂來了?」

  當晚,警幻來了。

  她這回穿的不知是誰的皮囊,仍是一個極貌美的女子,見了我,她面容嚴肅:「你把我妹妹的精魂放出來!」

  「然後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收拾我了,是嗎?」我撇了撇嘴,「我又不傻,煩請仙子用用腦子再對付我好嗎?」

  警幻抿唇瞪了我一眼,頓了頓,說道:「你想怎樣?」

  「我就想和我家順順過日子,是你們總來打擾我,使得我不得不如此。」我冷冷地看著她,「百年之後,我自會離開這具身軀,屆時你妹妹的精魂就自由了。這百年之中,你不許來打擾我們。」

  警幻不信:「我怎知你不會暗中欺負我妹妹?」

  「我欺負她幹嘛?」我反問道。

  警幻看著我,神情帶了憎恨,好似想把我扒皮拆骨。

  最終,她咬了咬牙,說道:「好,待你二人百年之後,我再來!」

  說著,她看了一眼順順,就走了。

  我便笑了起來。轉身,吊在順順的脖子上,仰頭看著他性感有型的下巴:「你可要好好活著,不能比我早死,不然我就要被欺負了。」

  警幻的意思是,如果順順先死,她可不會讓我自然離世,而是捉拿我。

  順順點點頭:「我會的。」

  警幻好歹是仙子,不至於出爾反爾,她既然答應了我,這百年中我們便性命無虞了。

  一下子,順順就放鬆下來。他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渴望,扛了我,就往屋裡走。

  接納他的一瞬間,我從裡到外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抱緊了他,一起徜徉在快樂的海洋中。

  「你說的那什麼可卿的精魂,難不成真的在這具身體裡?」忽然,他停了下來,正兒八經地問我。

  我有點懵:「什麼?怎麼了?」

  他咬著牙,有點不甘心:「那我到底是和誰交融在一起?」

  他只想和我在一起。

  但如果我的身體裡還住著別人……

  這個有點微妙。

  其實我沒想那麼多,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怎麼這樣細膩?

  「我騙他們的。」為了快樂的性福生活,我果斷說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秦可卿的精魂去了哪裡。

  他聽了我的答覆,頓時一臉的快樂,抱起我又動了起來。

  他素了將近三十年,乍一開葷,有點扛不住,早早就繳了。但他繳完之後,並不疲累,很快又搖旗再戰。

  我終於把他吃幹抹淨。

  和喜歡的人融為一體,我滿足地吟叫出聲。

  他比我的聲音還要大→_→

  警幻言而有信,並沒有再找我們麻煩。

  我和順順過上了性福快樂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虐點低的小可愛,看到這裡就可以了。這一卷還有最後一章,是個虐章。

  【怕虐不要買!】【怕虐不要買!】【怕虐不要買!】

  以及,下一卷寫楊過和郭芙,有興趣的小可愛可以來捧場喲~


第110章

  作者有話要說:

  我都預警了……在作話、內容提要、評論區都預警了……你們還是買了……我就不負責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毆打!

  假的。

  都是假的。

  我並沒有和順順過上性福快樂的生活。

  那是水中月, 是鏡中花, 是個一戳就破的夢。

  真正的情況是這樣的。

  警幻並不受我威脅。

  當我用可卿的精魂跟她談條件時, 她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你試試看?」

  「哦?」我心裡輕輕咯噔了下, 「那我可就真的試試看了?」

  她眼底露出來涼颼颼的光, 勾起唇角:「你隨意。」

  說完,她看了一眼順順的方向, 眼底劃過一抹意味深長,飛身就走了。

  「她什麼意思?」我被警幻的舉動,弄得不太舒服。

  她不在意可卿的精魂?那她特意來找我們幹什麼?

  但若說她在意,這樣無所謂的態度, 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看穿了我的謊言,知道我其實並不懂得如何虐她妹妹?

  順順摸了摸我的頭髮, 聲音裡有鬱憤、有無奈:「再忍忍。」

  「她好煩。」我抱著順順的腰, 有氣無力地道。

  我在現實中,拿警幻沒辦法。

  偏偏警幻不拿我, 我又無法離魂,只能拘束在這具軀殼中。

  順順壓下情緒, 耐心勸我:「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動用兵力,四下圍剿僧道。

  但僧道躲了起來,到處都沒有他們的消息。

  一日不除,順順便一日不肯跟我在一起。

  「我不嘛!」我在床上打滾,「我不怕死,你就答應我吧,讓我死也做個飽死鬼!」

  他很無奈, 覆身上來,哄我道:「乖,一定有辦法的,再忍忍。」

  他看不得我鬧,用非正當方法讓我快樂。

  但他自己憋得青筋直蹦,難過極了。

  「那個卑鄙的女人!」我心疼地看著順順。

  順順勉強笑著安撫我:「我們不能上當。忍住,會有辦法的。」

  我心中又無奈又憐惜。

  忍著,他不好過,我也未必多痛快。

  不忍,我們一時好過,迎來的卻是警幻的痛手。

  不管忍還是不忍,警幻的目的都達到了——她讓我們不好過了。

  「我不怕死。」我抓著順順的肩膀,認真地說道:「我想給你。」

  他聽後,身體繃緊了,眼中閃爍著難言的意動。

  但他隨即抱緊了我:「我不想你離開我。」

  兩年後。

  「要麼今晚就做,要麼我走!」我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順順,下最後通牒。

  順順坐在椅子上,兩隻手扶著膝蓋,垂著頭不說話。

  這兩年中,他對我寵溺之極,什麼都依著我、順著我。

  他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讓我快樂。

  但那些方式裡面,唯獨不包括真槍實彈。

  「你知道的,我不能明知道你有危險,還那樣做。」他抬起頭來,朝我伸出手,「我們這樣其實挺好的,不是嗎?」

  兩年過去,當初那個沉靜穩重的男人,漸漸被磨去了驕傲的棱角。他從鬱憤,到狂躁,到無奈,再到最後的小心翼翼。

  他一天比一天變得卑微。

  他怕失去我。

  一開始,他怕我被警幻帶走。

  後來,他怕我離開他。

  「哪裡好?」我退了一步,不接受他的示好:「你難道要憋一輩子嗎?這樣的日子太窩囊了,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我冷酷無情地看著他。

  順順的眼神被溫柔充滿,他見我不過去,便站起身,主動走向我。

  「你在我身邊,心裡有我,我覺得就很好。」他把我擁在懷裡,「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為我委屈。可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很幸福。你別多想,好嗎?」

  他的聲音很是溫柔,仿佛並沒有多少不甘。

  但這樣的日子,我真的過不下去了。

  「我不覺得這樣很好!」我冷冷推開他,摘下一直戴在身邊的荷包,拍在他胸口,「我走了!」

  荷包裡裝著的,正是他贈給我的頭髮。

  他眼睜睜地看著我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我拍的那一下,正好拍在他的穴位上。

  「你待我很好,我很喜歡。」我解下他腰間的劍,系在自己的身上,然後架著他回房,「可我是個貪心的女人。我走了,也許不會回來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一眨也不肯眨,裡面有恐慌,有憤怒,還有哀求。

  「我會一直記著你。」我捂住他的眼睛,低頭親了他,「但你可以忘了我。」

  我要去找警幻。

  如果我贏了,我會回來,和他過真正性福快樂的生活。

  如果我輸了……

  一吻畢,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帶著他的劍,出了城。

  我認為警幻和僧道一直盯著我。一旦察覺到我身上失去庇護的信號,他們立刻就會趕來。

  我猜對了。

  我一個人出了城後,沒過多久,僧道就現身了。

  「妖孽,你自尋死路!」兩人仿佛並不驚訝看到我,祭出一張大網,朝我兜來。

  我拿劍去砍,卻絲毫砍不動。

  這回真是件寶貝。

  我不做無用功,索性丟了劍,任由他們把我捆起來。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僧道捆住了我,高興極了,很快招來了警幻。

  警幻對我施了法術,很快,我感覺自己變輕了。低頭一看,地上躺著一個美人。

  我離開了警幻的軀殼。

  就在我離開秦可卿的軀殼那一刻,警幻用一個罐子把我裝了起來。

  罐子並不是透明的,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覺得周身開始熱了起來,像有火在燒。

  「燒我幹什麼?如果我有軀體,他們把我燒熟了,還能吃口肉。燒我的魂魄,難道要讓我魂飛魄散?」我心裡想道。

  畢竟,那次在警幻的幻境中,我把僧道打得不輕,還把警幻的臉往地上踩。

  他們一定恨死我了。

  周身熾熱無比,像一個大熔爐,漸漸我被烤得受不住,叫了起來。

  只聽到外面傳來僧道的說話聲。

  「問仙君借的寶貝,果然好用。」

  「這回煉化她的元神,祭仙君的鼎爐,仙君還會褒獎我們一通!」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我只知道我有點後悔。

  好疼啊!

  我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卻來受這個罪,我為何要如此作死?

  是的。

  我來找警幻,並不是因為生活憋屈,想尋求一個俐落的結果。

  而是因為我想死。

  我活夠了。

  活了三世,我很疲累。

  我從來不知道,長生是件如此痛苦的事。

  不停地活著,一天又一天的活著,不知盡頭。

  順順很寵我,寵得我像豬一樣,沒有一點煩惱。

  但我卻覺得索然無味。

  我一想到認識的人都會死,一個接一個地離我而去,只有我帶著記憶一世又一世地活著,就覺得沒意思。

  我才打定主意來找警幻,想看看她的手段。

  我希望她厲害一點。

  如果我敗了,我會魂飛魄散,還是再次穿越呢?

  我抱著這個念頭而來。但是很快,我就把這個念頭拋之腦後,想不起來了。

  太痛了。

  我痛得受不住,下意識地掙扎起來。但是罐子看著雖小,地方卻碩大無比,不論我怎樣掙扎都碰不到邊,更別說逃出去了。

  「啊——」我痛得抱頭大叫。

  這時,腦中有一幕幕場景飛快劃過。

  順順的傾心寵愛。賈蓉的反咬一口。蔣玉菡的有始無終。

  韋一笑的霸道寵愛。張無忌的變態佔有。

  失敗的初戀。被人碎屍萬段。

  那是我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我以為到這裡就完了。

  沒想到畫面卻沒有停下,一幕幕場景飛快閃過。

  那些場景,似曾相識,但我卻不記得。

  只是每一幕閃過,都仿佛一把刀子,在我的腦子裡刮過。

  我痛得受不住,抱著腦袋尖叫。

  直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殺了。」

  腦中驀地一輕,就連灼燒的疼痛都不見了。

  我怔怔停下尖叫,只見那飛快劃過的畫面,變得正常起來。

  一幀一幀,猶如正常播放的電影。

  那是一個身穿白衣的俊美男人,他俊美得不似凡人,周身隱約有光華流溢,帶著仙氣。他臉上的神情冰冷無比,眼睛裡透出來漫不經心,好似萬物皆螻蟻。

  我怔怔看著,連疼痛都忘了。

  靈魂深處傳來一股複雜的情緒,遙遠而模糊,卻讓我輕輕顫慄起來。

  我看見男子腳下,跪著一個紅衣女子。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她抱起一隻九尾狐,放在了鍘刀下麵。

  一刀,斬下頭顱。

  四刀,斬掉四肢。

  九刀,斬斷九尾。

  「鎮壓在青玉峰、仙靈湖、四目山、九道川下。」白衣男子冷冷的聲音說道。

  紅衣女子揮手裹了九尾狐的碎屍,起身又問:「她的魂魄如何處置?」

  「交給我吧。」白衣男人攤開手心,頓時,一抹金光從狐屍中飛起,落入他的手心,成為一團跳躍著的光影。

  紅衣女人便下去了。

  我眼看著九尾狐的碎屍,分別被鎮壓。在歲月的腐蝕下,化作了山峰、岩石、河道。

  「怎麼沒聲音了?」妖僧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是不是煉化了?」妖道也說道。

  警幻的聲音帶著點謹慎:「再煉三日。」

  三日後,罐子打開。

  一抹金光飛出。

  「她沒死?!」妖僧和妖道失聲叫道。

  警幻的臉都白了,聲音帶著顫抖:「金光!她不是妖,她是仙,是真仙——」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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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過芙•縱享絲滑

第111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本卷cp,楊過X郭芙。

  沒小龍女什麼事。蠢作者要給心愛的過神一個年輕、漂亮、鮮活、家世背景都優越、又會撒糖的小傻妞當老婆。

  就醬。

  希望得到多多的支持=A=

  我叫郭芙。

  是個身份尊貴的小美人兒。

  有多尊貴呢?

  我爹是桃花島郭大俠, 人人敬仰。我娘是丐幫黃幫主, 手下遍佈全國。

  我外公……我外公曾經號稱桃花島主, 又號東邪, 是個武功高強的帥老頭。

  還有南帝、北丐、中頑童, 這些武林中叫得上名號的正派高手,都跟我們家關係親密。

  我天生就是個小公舉。

  美中不足的是, 據說我小時候摔到了頭,腦子被摔壞了,所以智力不大高。

  學什麼都很慢,不僅識字慢, 習武也慢,比我爹當年還不如。

  我娘看我的眼神常常帶著憂慮。

  但我很樂觀, 我指著我爹說:「你看我爹, 不也名揚天下了嗎?」

  全武林都知道我爹笨,但他名揚天下哦。我還比他好看呢, 又怕什麼?

  我娘的眼神就有點複雜。她摸著我的腦袋,幽幽地說:「芙兒, 你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但是特別有用的東西,叫氣運嗎?」

  「氣運?我知道運氣。」我咯咯笑著說,「前天我不小心掉坑裡,撿到了一隻超級大的蟋蟀,可好玩了,我知道這就叫運氣。」

  我娘摸著我的腦袋,歎了口氣。

  桃花島上還住著一個老頭, 眼睛是瞎的,是我爹的師父,曾經的江南七俠之首,柯鎮惡。

  雖然同樣是老頭,但他和我外公不一樣。柯公公的武功沒我外公高強,外貌也沒外公帥。

  但我更喜歡柯公公,因為他天天陪我玩。

  「柯公公,射這裡,射這裡!」我舉著一個板子,上面畫了個圈,大聲喊道。

  柯公公的飛鏢扔得特別准,雖然他眼睛瞎,但他每次都能扔很准。

  我娘不太高興我們玩這個,總是偷偷把我抱到一邊說:「萬一柯公公扔不准,扔你臉上怎麼辦?你可就剩這一張臉了!」

  「娘,你們不都說柯公公眼盲心不盲嗎?」我有點不解,「而且柯公公從來沒扔偏過。」

  我娘就直歎氣。

  我不理她,又跑去找柯公公玩。

  柯公公年紀大,眼睛又看不見,因此不便抱我,總是背著我。

  我是個乖小孩,有得玩,從來不挑。

  什麼?說我欺負老年人?不好意思,我現在才五歲,體重只有一丟丟。

  「駕——」我抓著柯公公的白色頭髮,當成馬鬃,叫他往前走。

  被我爹看見了,他一把將我拽下來,在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芙兒,你放肆!柯公公是爹的師父,是你師公,你怎可如此無禮!」

  然後他就被柯公公一拐杖打肩膀上:「滾!」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真喜歡霸氣的柯公公。

  「柯公公,你真帥!」我抱著他,親在他的臉上。

  柯公公笑得呵呵的,攆走了我爹,就繼續帶著我玩。

  「柯公公,你帶我出去玩吧?」我趴在他背上,摟著他的脖子,偷偷在他耳邊道,「桃花島我都玩遍了,好沒意思。」

  柯公公猶豫了下,說道:「你爹娘不讓出去。」

  「我們偷偷的。」我捂著嘴巴,在他耳邊小聲道,「我是傻子,我爹娘捨不得教訓我。你身份長,我爹娘不敢教訓你。我們偷偷出去,沒事的。」

  柯公公的腳步停下了,他偏頭問我道:「芙兒,你真的傻嗎?」

  「我怎麼知道呀!」我理直氣壯地道,「我覺得我不傻,但他們都說我傻。」

  柯公公大笑起來。

  他帶著我,賄賂了島上的僕人,偷偷渡船出了島。

  外面的世界很熱鬧,花花綠綠的,什麼都有。我看得眼花繚亂,興奮極了。

  還有各種我沒見過的吃食,散發出香甜的味道,我有點饞,就扯柯公公的衣角:「柯公公,我想吃那個。」

  柯公公摸了摸身上,卻是懊悔地道:「糟了,忘了帶錢。」

  「那怎麼辦?」我眼巴巴地看著各種吃食。

  柯公公猶豫了一下。

  又猶豫了一下。

  「柯公公?」我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便彎下腰來,說道:「柯公公帶你去個地方,去了就有錢買吃的了,但你回去後不許跟你爹娘說,知道了嗎?」

  「嗯。」我點點頭。

  他便笑了起來。

  然後他帶著我去了——賭坊。

  裡面都是一群大老粗的男人,穿著邋遢,氣味難聞。還大聲喧嘩,吵得我耳朵受不了。

  但柯公公的臉上卻洋溢著我沒見過的笑容,他走到一個桌前,把自己的拐杖押上去了:「算我一個!」

  一隻手緊緊牽著我,怕我丟了。

  但他後來玩的太開心,就把我鬆開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渾身上下臭死了,我不願挨得那麼近,就往後挪了挪,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我估摸著柯公公還要玩一會兒,就躲到後面,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等著他。

  百無聊賴,我就扭頭四下打量著玩。忽然見到窗外有個帥氣的小哥哥跑過,不禁眼睛一亮。跳下板凳,立刻跑了出去。

  桃花島上什麼都好,就是沒有同齡的小夥伴。

  柯公公雖然陪我一起玩,但有些玩意他瞧不上。比如鬥蟋蟀,他決不肯陪我玩的。

  我一個小孩子在島上,好寂寞的。

  看著跑過的漂亮小哥哥,我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一個念頭——打包,帶走!

  「喂,你別跑!」我拔腳追上去。

  我雖然武功學不好,但好歹也是身子健壯。那個小哥哥跟我差不多高,腿並不比我長多少,很快就被我追上了。

  「你追我幹嘛?」他擰著眉頭,不高興地看著我。

  我上前抓他的手:「小哥哥,你陪我玩吧?」

  「哪來的傻子?」他漂亮的眼睛裡眯起來,甩開我的手:「走開!」

  他說完,就推開一扇門,走了進去。

  「砰」的一聲,關了門。

  我站在門前,沒有動。

  我想起來一件事——我跑出來之前,沒有告訴柯公公。

  他一會兒發現我不見了,要急壞了吧?

  可我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個傻子。

  我剛才只顧著追漂亮的小哥哥,竟然忘了看路。

  我慢吞吞地轉著腦子。

  忽然覺得慶倖。幸好我傻,就算不記得路,也不會被罵——我傻嘛。

  我站在小哥哥的家門口,一動也不動。

  我現在沒有危險,柯公公早晚會找到我的。但如果我走了,不一定找得到柯公公不說,這個漂亮的小哥哥卻很有可能就找不到了。

  我至少得弄到手一樣才成。

  我選擇漂亮的小哥哥。

  「喂,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忽然,面前的門打開了一條縫,漂亮的小哥哥露出半張臉,「你快走,別站在我家門口!」

  我看著他,只覺得他真好看。

  我想要把他帶回桃花島,讓他住在我的隔壁,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讓他每天和我一起吃飯,陪我一起玩。

  「喂,和你說話呢!」他漂亮的眼睛瞪我,「你快走,聽到沒?」

  我歪了歪頭,說道:「我餓了,小哥哥能帶我吃飯嗎?」

  他愣了一下。

  「過兒,和誰說話呢?」就在這時,漂亮的小哥哥身後,傳來一個溫柔的女人聲音。

  緊接著,一隻手打開了門,是一個很好看的中年婦人。

  她見了我,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是過兒的朋友嗎?進來坐坐吧?」

  「嗯!」我沖她甜甜一笑,抬起腳就跨進門。

  漂亮的小哥哥不太高興:「喂,你——」

  「我叫郭芙。」我笑著沖他伸出手,「小哥哥,你叫什麼呀?」

  他愣了一下,很不情願地道:「我叫楊過。你伸手幹嘛?我現在又沒吃的,屋裡才有。」

  「第一次見面要握手。」我仍然伸著手,「這樣就代表我們是朋友啦。」

  他上下打量我:「你從哪兒聽說的?我怎麼不知道有這樣的禮節?」

  「楊哥哥不想和我做朋友嗎?」我歪了歪頭,看著他道。

  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的禮節。我有時候腦子裡會冒出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就連爹和娘也沒聽說過。但他們都知道我傻,也不追根究底。

  楊過就伸出手,匆匆在我手心握了一下,馬上鬆開了。

  嘴裡嘟囔道:「真是怕了你了。」

  我嘻嘻一笑,繞過他,飛快地跑進院子裡。

  是個不大的院子,但是打理得很整潔,還種了許多植物。

  有些我認識,有些我不認識。

  「楊哥哥,這個是什麼呀?」我蹲在那株我不認識的植物面前,問楊過。

  他走過來道:「是蔥。喂,你就這麼跑進別人家裡來了,不怕被賣了啊?」

  「蔥是幹什麼的?」我又問他,「能吃嗎?」

  他眼裡閃過狡猾:「能吃,你嘗嘗啊——喂,你怎麼真的吃了?!」

  「水,水……」我掐了一塊蔥葉,咬了一口,頓時鼻子被沖得發酸,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連忙跑進屋,用一個粗碗接了半碗水,遞給我:「你怎麼什麼都吃?不怕毒死啊?」

  「過兒,怎麼跟朋友說話呢?」楊過的娘走了出來,笑著對我道,「這個蔥呢,生吃不好吃,喝水也不太管用,給你塊餅咽咽啊。」

  我接過餅,就咬起來。

  「娘,她是個傻子!」楊過擰著眉頭,說道:「不知道怎麼跟家裡走散了,跟了我一路,我根本不認識她!」

  楊過的娘就是一愣,朝我看過來。


第112章

  我小口小口咬著餅, 看著楊過的娘, 不說話。

  根據以往的經驗, 每次我對別人解釋「我不傻」的時候, 對方都會和藹地摸我的頭:「對, 對,芙兒不傻。」

  他們嘴巴上那樣說, 但眼神卻明明白白地寫著:「可憐的傻子。」

  從前不覺得自己傻的時候,我挺無所謂的,隨便他們說就好了。

  但今天我頭一回發覺,我可能真的有點傻之後, 就不太想看到這種眼神了。

  「淨胡說,這麼漂亮的小姑娘, 眼神清清亮亮的, 怎麼會是傻子?」楊過的娘拍了一下楊過的頭,「快帶你朋友進屋坐。」

  我就眯眼笑了起來。

  我喜歡楊過的娘。

  「我跟柯公公出來玩, 想吃路邊賣的東西,柯公公沒帶錢, 就帶我去賭坊了,我嫌裡面臭,就跑出來了。」我小口吃完餅,就從袖子裡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我不記得路了,一會兒楊哥哥可以送我回去嗎?」

  「說話還像樣, 倒是不傻。」楊過打量我兩眼,但仍是嫌棄,「也不精就是了。」

  然後被他娘在腦袋上輕輕打了一下。

  「你先坐坐。一會兒飯就熟了,等墊墊肚子,我叫過兒送你回去。」楊過的娘說道。

  我在小木凳上坐下來,兩手杵在桌面上,托著腮,看著楊過。

  「你老看我幹什麼?」楊過就坐在我旁邊,他看了我一眼,忽然做出一個壞壞的笑容,「看上我啦?長大後要給我當媳婦兒啊?」

  我眼也不眨地看著他:「你好看。」

  「那你要不要給我當媳婦兒啊?」他壞笑著又問道。

  我不是很明白當媳婦兒是什麼意思。

  於是我抿了抿唇,不回答。

  當傻子有時候挺好的,別人不會難為我。

  果然,楊過等不到我回答,嘟囔了句:「就是個傻子。」

  瞥了我一眼,就起身走開了。

  我沒有跟過去。

  因為從我的角度,還是可以看到他。

  他跑去廚房裡,給他娘打下手去了。我就看著他挽起袖子,把飯盛到碗裡,擺成一排。

  他盛了三碗,每碗的份量都不一樣。

  他把盛得最少的那碗端到我面前。

  被他娘嗔了一眼:「你又淘氣。」就把盛得最滿的那一碗換到了我面前。

  我看了看楊過,他擰著眉頭,不太高興。

  「平白無故多一張嘴!」他不滿地看著我,「給她一口吃的就不錯了!」

  「過兒!」他娘立刻沉下臉。

  楊過就不說話了。

  我把三隻碗看了一圈,把盛得最少的那碗又扒到自己面前:「這個我吃得完。」

  楊過的娘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再撥你點兒吧。這麼半碗,不夠你吃的。」

  「不用。」我伸出雙手,捂住碗口,「再多我吃不完了。」

  再看楊過,他的臉色就好看多了,把他娘按到凳子上,就說道:「娘,你吃吧,她個小丫頭片子,能吃幾口?」

  我們就吃起飯來。

  吃了幾口之後,楊過忽然端起他的碗,往我碗裡扒:「今天煮的不好吃,我不吃了。」

  我看著碗裡多出來的幾口飯,停下了筷子,不解地問他:「既然你覺得不好吃,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歡吃?」

  他一下子愣住了。

  然後他臉上紅了:「給你還不吃!不吃還給我!」

  他把我的碗搶過去,把剛才扒給我的幾口飯,又扒回他自己碗裡。然後「咚」的一聲,把我的碗用力放在我面前,繼而不看我,埋頭飛快地扒飯。

  「快吃!吃完我送你走!」幾口扒完,他叉著腿坐著,兩手放在膝蓋上,抬頭兇狠地道。

  對面,楊過的娘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你看,你娘都笑你了。」我見有人笑,就也笑了,「你裝大人一點都不像。」

  楊過的臉一下子紅得發紫,他氣衝衝地瞪了他娘一眼,又瞪了我一眼,起身就出去了。

  我抱著碗,不急不躁地往嘴裡扒飯,全都吃完了。

  吃完後,楊過的娘笑著問我:「芙兒,困不困?要不要歇會兒?」

  「歇什麼?快走了!」不等我回答,楊過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我送她回去,一會兒就回來!」

  楊過的娘在後面道:「慢點兒!有空再來玩啊!」

  「好的!」我轉頭沖她笑道。

  我沒有想到,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楊過把我送到賭坊門口,悄悄溜進去看了,出來後對我說:「那個瞎公公還在玩呢,根本沒發現你不見了。」

  「柯公公眼盲心不盲,你不要那樣講。」我認真地看著他道,然後在賭坊門口坐了下來,「裡面太臭了,我在外面等。」

  楊過有些猶豫:「那,那你在這裡等,可別再亂跑了啊。」

  「你能跟我一起等嗎?」我托著腮,仰起頭看他。

  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誰像你大小姐似的,有這閒工夫?我還要幹活呢!」

  翻了個白眼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托著腮,目送他走遠,開心地眯起眼睛。來的時候,我記下路了。

  沒多久,柯公公出來了,他腳步急匆匆的,臉色很難看。

  「柯公公。」我就站起來,抱住他的手臂。

  他一下子松了口氣:「芙兒乖。」頓了頓,「你再坐會兒啊,柯公公一會兒就出來。」

  摸了摸我的頭,他就又進去了。

  然後他是被我爹和我娘揪出來的。

  柯公公玩到天黑都沒盡興,我爹和我娘找過來了。

  我爹沒說什麼。

  我娘抓著柯公公,一直念:「大公公,您不是答應過我們不再賭了嗎?還帶了芙兒來,芙兒的年紀那麼小,她被人拐走了怎麼辦?尤其她的腦筋不是很靈光……」

  柯公公垂著頭,灰頭土臉地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靖兒啊,你讓蓉兒別再念了。」

  我爹就勸:「蓉兒,大公公知道錯了……」

  「靖哥哥,你拿件衣裳給芙兒,別一會兒凍著了。」說完,她就又念,「大公公,你知道我和靖哥哥發現你們不見了,有多擔心嗎……」

  在我娘的念叨聲和柯公公的歎氣聲中,我抱著我爹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我茫然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在哪裡。

  昨天太晚了,我們住在了客棧裡。

  「芙兒醒啦?」我娘走過來,幫著我穿好衣裳,紮好辮子,就牽著我下了樓。

  我爹和柯公公已經坐好了。

  「來,芙兒,嘗嘗這個。」我爹夾菜給我。

  我接過來吃掉:「好吃。」

  我娘抬頭,看了柯公公一眼,又說起來:「昨天啊,幸好芙兒乖,沒有亂跑……」

  柯公公的手抖了抖,歎了口氣,把筷子擱下了,低頭擺出一副認命的姿勢。

  「娘,你吃這個。」我夾了一點到我娘的碗裡,「很好吃的哦。」

  我娘摸摸我的頭,欣慰地道:「芙兒真乖。」

  「娘,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可以再待一天嗎?」我仰著頭,希冀地看著我娘。

  「芙兒想再玩一天?」我娘問道。

  「嗯。」我點點頭。

  外面有漂亮的小哥哥。

  還有漂亮的小姐姐。

  我不太捨得回去。

  我娘稍微猶豫了下,就答應了:「那好,吃完飯我們就出去走走。」

  「那你快吃!」我立刻夾菜給她,把她碗裡堆得滿滿的。

  她好笑地看著我:「好,好,娘這就吃。」

  然後她看向我爹和柯公公:「大公公和靖哥哥也快吃吧,吃完咱們陪芙兒出去玩。」

  吃過飯後,我們一家人就出去了。

  我娘牽著我,向我介紹路邊的鋪子小攤都是賣的什麼。

  「昨天我就想吃那個,但柯公公忘了帶錢。」我看著路邊,流了口水。

  雖然吃飽了,但是聞著香味兒,還是想吃。

  我娘看了柯公公一眼,忽然間就軟了口氣:「都怪我和靖哥哥,一直沒時間帶芙兒出來玩,她什麼也不懂,多虧大公公一直照顧她。」

  「別說了,別說了。」柯公公連連擺手,「幸好芙兒沒出事,不然我沒臉再見你們。」

  「都是我不好,我嘴饞。」我搖了搖我娘的手,不太想聽他們說這個,挺沒意思的,「下次我們再出來的時候,帶上錢就好了。」

  我娘撲哧一笑:「饞貓!」

  忽然,她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一變,上下打量起我來:「芙兒,你不傻啊?」

  「啊?」我睜大眼睛看她。

  「靖哥哥,芙兒不傻!」我娘卻不理我了,又看向我爹,一臉興奮的樣子,「你看剛才,她在飯桌上給我夾菜,肯定是為了給大公公救急!現在她又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顯見是怕大公公生氣,以後都不帶她出來玩了!

  我爹:「呵呵。」

  「靖哥哥,芙兒會使心眼了!」我娘興奮地道。

  「蓉兒,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跟你講不通!」我娘白了他一眼,又問我,「芙兒,是你想出來玩,還是大公公想出來玩的?」

  我眨了下眼睛:「是我。」

  「看來我閨女真不傻?」我娘停下腳步,彎下腰,上下打量我,「懂得慫恿人,事後又知道安撫,這小手段……你現在才五歲,算得上機靈了!」

  「我就說,我閨女怎麼可能是個傻子?」我娘捶了一下手,笑盈盈道,「原來只是面上憨!」

  忽然,她又擰起眉頭:「也不對,芙兒一生下來就這樣,大家都說她傻,就連爹也這麼說,她不可能是裝的啊?她才這麼一丁點兒,怎麼能騙過一群大人?」

  她嘀嘀咕咕,我聽不懂。

  餘光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姐姐走了過去,頓時眼睛都直了。

  好漂亮的小姐姐!

  「芙兒?芙兒?看什麼呢?」肩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我扭頭看我娘:「啊?」

  「告訴娘,你為什麼裝傻?」我娘問我。

  我茫然道:「啊?」

  我從來沒裝傻啊?每次都是他們說我傻,我不覺得自己傻的。

  「娘,我糊塗了。」我仰著臉看她,「我到底傻不傻?」

  我娘在我腦門上摁了一下:「你傻?你都知道慫恿柯公公出來玩,你說你傻不傻?」

  「可是你們都說我傻。」我摸了摸頭,「是你和爹說,我小時候撞到了頭,才傻的。」

  我娘咬了咬牙,一巴掌打我屁股上:「那是糊弄外人的!總不能說,我和你爹生了個傻孩子吧?還不如說是撞傻的!」

  我更加茫然了:「也就是說,我沒撞到頭?」

  「沒有!」

  「那我怎麼頭疼?」我摸著腦袋,不解地問。

  我娘愣了一下:「你頭疼?」

  「是啊。」我指了指腦袋,「這裡很疼,一直很疼,我還以為是撞的,原來不是嗎?」


第113章

  我娘的臉色就變了:「芙兒, 你什麼時候開始疼的?怎麼疼的?」

  她蹲下來, 把我抱在懷裡, 一臉焦色。

  我在自己腦袋上劃了個圈:「這上面都疼, 一直疼。」

  我爹也蹲了下來, 一臉嚴肅地看著我:「一直疼?有不疼的時候嗎?」

  我搖搖頭:「沒有。有時候輕些,有時候重些。」

  「什麼時候輕些, 什麼時候重些?」我娘抬起手,想要摸我的頭,又不太敢摸。

  我把她的手拉到我頭上,讓她摸:「做噩夢的時候重些, 不做夢的時候就不大疼。不過我已經習慣了,不是很要緊了。」

  「你這孩子, 怎麼不對娘說?」我娘急得在我屁股上打了一下。

  我老老實實說道:「我以為是小時候磕的, 一直沒好。」

  我娘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眼睛, 認真地看著我道:「芙兒,娘告訴你, 你小時候沒磕過。是因為你看起來木呆呆的,學東西又慢,大家以為你傻,娘就找了個藉口。」

  「哦。」不懂,天生傻和磕傻有區別嗎?不都是傻?

  我娘看著我,歎了口氣:「娘帶你去看大夫。」

  抱起我來,看大夫去了。

  「沒毛病。」大夫把我擺弄半天, 搖了搖頭,「健康得很。」

  我娘便道:「可芙兒說她一直頭疼,做噩夢的時候尤其疼。」

  「都做什麼噩夢啊?」大夫抬起眼問道。

  我娘便問我:「芙兒,你都做什麼噩夢?」

  「我夢見一隻白色的狐狸,那麼大。」我一邊說,一邊比劃,「它有九條尾巴,但是都被人斬去了。腦袋、四肢,也都被人斬去了。它好疼,一直在叫疼。」

  大夫看了我一眼,就說道:「孩子沒毛病,就是你們這些大人啊,少給孩子講亂七八糟的故事。」

  我娘和我爹就把我抱出來了,對柯公公道:「大公公,你平時都給她講什麼啊?」

  「我沒給她講過這個啊!」柯公公急得拿拐杖杵地,「我多是給她講當年江南七怪行俠仗義的事,沒講過這樣的!」

  我娘和我爹對視一眼:「難道被什麼衝撞了?可芙兒她從小沒出過桃花島,不應該啊?」

  「娘,我沒事。」我見他們說個沒完,不想聽了,「我不疼了,我們走吧。」

  娘便摸著我的腦袋:「芙兒,你可別騙娘。」

  「沒有。」我把她的手扒下來,興奮地道:「我昨天碰見了一個小哥哥,長得可好看了,我們把他帶回桃花島吧?」

  我娘便笑道:「傻芙兒,那是人,和小貓小狗不一樣,不能帶走的,知道了嗎?」

  「一樣啊!比小貓和小狗還好玩呢!」我扯著她的衣裳道。

  我娘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把我塞到我爹懷裡:「是我多想了,靖哥哥。咱閨女就是個傻的,往後還是對人說她磕了腦子吧。」

  不是才說了我不傻嗎?這又變卦了。

  我也是搞不懂,抱著我爹的脖子道:「爹,楊哥哥可漂亮了,我想跟他玩!」

  「哦?你連人家名字都知道了?」我爹抱著我,笑呵呵說道。

  他用有力的手臂抱著我,又穩當又結實,我坐得舒舒服服的,很開心。

  「那當然,我連他家在哪兒都知道呢!」我一高興,就把昨天的事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

  然後被我爹掐著肩膀搖晃起來:「芙兒,快告訴爹,你楊哥哥住在哪裡?」

  「啊?」我被晃得有點暈。

  我娘把我接過去:「芙兒啊,你打擾了人家一頓飯,爹和娘理當跟他們道謝的。」

  「哦。」我點點頭,辨了辨方向,開始帶路。

  半天後,我們站在楊過家的門前。

  「門鎖了。」我擰起眉頭,「小哥哥不在家。」

  我爹和我娘的臉上帶了點憂慮。

  「你們是來找穆娘子的啊?」這時,鄰家有個婦人出來,看著我們說道:「他們昨天下午就急匆匆搬走了,也不知是遇了什麼事,搬得很急。」

  我吃了一驚:「啊?!」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長得不醜啊,怎麼就把小哥哥嚇跑了呢?

  難道把人帶走真的這麼可怕?

  可是我都沒說出口啊!

  我爹和我娘低聲說道:「看來穆姐姐猜到了,她不想見我們。」

  「畢竟芙兒生得像你,又姓郭,穆世妹那麼聰明,肯定想到了。」

  兩人齊齊歎了口氣,抱著我往回走。

  我悶悶不樂。

  「還有相見的機會的。」我娘見我不高興,便把我接過來,柔聲勸道。

  我點點頭。

  路上,我爹不停問我,和楊過、楊過的娘都說了什麼話。

  「你說,過兒問你願不願意當他媳婦兒?」我爹忽然情緒激動起來。

  「當媳婦兒是什麼意思啊?」我托著腮,好奇地問他。

  我爹呵呵只是笑:「芙兒長大就知道了。」頓了頓,他期待地看著我:「芙兒,你怎麼回答你楊哥哥的啊?」

  「我沒回答啊。」我搖搖頭,「我又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萬一回答錯了,不是顯得我傻嗎?」

  我爹的神情有點失望。

  但我娘卻很高興,她抱著我狠狠親了一口:「芙兒一點都不傻!芙兒是個聰明的丫頭!」

  我撇了撇嘴,一點都不信。

  她已經說過無數次「芙兒傻」和「芙兒不傻」了。

  回到桃花島,卻見外公來了。

  「外公!」我高興地朝他跑過去,舉起雙手。

  外公雖然看起來高冷,但我求抱抱的時候,他從來不拒絕。

  彎下腰,他伸出手把我抱起來,讓我坐在他肩膀上。

  我高興地叫了一聲,摟住了他的脖子。

  我很喜歡被外公抱。

  他那麼帥。

  那麼那麼帥。

  那麼那麼那麼帥!

  「島上一個人都沒有,我剛要走呢。」外公說道。

  我娘便對他解釋了一番:「我們出去了。」然後道,「爹,你給芙兒看看吧,她腦袋疼。」

  「腦袋疼?」外公扭頭看我。

  我娘便把我看大夫的事,說了一遍:「芙兒從小就腦子不大好使,念書念不會,學武也學不動,該不會是腦子真有問題吧?」

  「那不是顯然的嗎?」外公朝我爹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娘的臉上就湧起怒氣。

  「好好好,我給她看。」外公抱著我到一邊坐下,給我把脈。

  把我擺弄了一遍後,外公就道:「沒毛病。」頓了頓,「可能就是沒天分吧。」

  說完,他又往我爹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很奇怪,他說話老是看我爹幹什麼?就也朝我爹看過去。

  「可是靖哥哥也沒笨到這個份上啊?」我娘的聲音有點急,她一邊說,一邊還跺腳,很是有趣,我就又轉過頭看著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外公捋了捋鬍子,「遇到那傻小子之前,你不也沒想過,這世上竟然有這麼笨的人嗎?」

  我娘……我娘就哭了。

  「蓉兒?」我爹趕了過來,他看了我外公一眼,眼底有些怒氣,最終低下頭哄我娘,「別哭了,芙兒聰明著呢,你昨天不還說她聰明嗎?」

  我娘撲在他懷裡哭:「聰明什麼呀?你看她,現在幹什麼?她在玩她外公的鬍子!我都哭了,她都不懂我為什麼哭!」

  「芙兒還小。」我爹就勸她。

  外公不理他們,看著我道:「芙兒,外公的鬍子好玩嗎?」

  我點點頭:「又順又滑,外公,你是怎麼保養的?」

  「保養?」外公愣了一下,哈哈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見我娘還在哭,擰了擰眉頭:「好了,我不走了,我替你教女兒還不行嗎?」

  我娘就不哭了,她眼中還含著淚,就笑了起來:「好!」

  她又哭又笑的,我不太懂。

  但島上多了一個人,我還是很開心的。

  外公來的當天下午,就帶著我念書。

  我已經半年多沒正兒八經地念書了。

  本來是娘教我的,但自從她發現我一天就能認兩個字後,就不教我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外公教我讀書。

  我搖著頭,跟著念:「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知道什麼意思嗎?」念完一遍,外公問我。

  我搖搖頭:「不知道。」

  外公撇了撇嘴:「可真實誠,跟你爹一個樣。」然後他就逐句地掰開來,給我解釋。

  說到「鳩」的時候,他拓展了一個詞教我:「鳩占鵲巢。」

  「咦,就像我們占了桃花島,使外公沒地方住一樣嗎?」我睜大眼睛,興奮地看著他道。

  我覺得我深刻地理解了一個詞的意思,外公應該誇誇我。

  不料外公只是看著我,並不說話,眼神複雜極了。

  「外公?」我見他久久不說話,有點害怕,小聲地叫他。

  他垂了垂眼:「芙兒,外公問你,你長大後,會把你爹娘趕出桃花島嗎?」

  「會呀!」我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爹和娘不是把外公都趕出去了嗎?說明這麼做還是很有道理的。

  外公低頭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抄起我,輕輕鬆松地抱在懷裡,找我爹娘去了。

  把我往我爹懷裡一塞,就大笑道:「芙兒,告訴你娘,什麼叫『鳩占鵲巢』?」

  我抱著我爹的脖子,就又說了一遍。

  「蓉兒,不必教了!」外公哈哈大笑著說,「你這個閨女,天生是個傻的,再教也好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你們的口味很重啊,女主都傻了你們還喜歡!


第114章

  我娘的臉色很難看。

  後來, 我娘抱過我, 對我講了外公離開桃花島的原因:「你外婆去世後,你外公不忍在這個傷心地生活,就讓給我和你爹住了。」

  「哦。」我點點頭。

  我娘歎了口氣, 在我腦門上摁了一下:「你這孩子, 說傻又不傻, 說聰明又不聰明,一根筋似的。」

  不管怎麼樣, 我開始了跟著外公念書的生活。

  外公不僅帥,武功也特別厲害, 他興趣來了還會教我習武。

  只是我學得不大好, 外公臉上的笑容漸漸少了。

  半個月後,我聽到他對我娘說:「我要走了。」

  「爹,你再教芙兒一陣吧。」我娘低聲求他。

  外公的表情淡淡的。

  他繼續教我。

  但他不怎麼笑了, 有時還會大聲訓斥我:「這麼簡單的招式, 為什麼你就是學不會?」

  我從地上爬起來, 把摔痛的手心背在身後:「外公, 你走吧。」

  外公愣了一下:「什麼?」

  「我笨。」我看著他說, 「外公不願意教我, 就不要教了。」

  他一下子大怒:「學不會就不學了?你爹當年也很笨,但他堅持下來了, 你看看他現在,是人人仰慕的大俠!繼續練!」

  「可是我不想讓你教我了。」我說道。

  外公的臉就沉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外公,你不高興。」我看著他說道, 「我不想讓你不高興。」

  他沉默了下。

  「今天就到這裡。」說完,他就走了。

  我把摔疼的手從背後拿出來,放在眼皮子底下吹了吹。等不疼了,我就飛快奔到我自己屋裡,拿出我的大蟋蟀,跑到花園裡玩去了。

  我趴在地上,撅著屁股,看蟋蟀鬥螳螂,看螞蟻吃蟲子,玩了一下午。

  等到天快黑的時候,我才意猶未盡地回去了。

  晚上,我又做了那個夢。

  一隻白色的九尾狐,被一個紅衣女子斬掉頭顱、四肢、九尾。

  它痛得不行,一直在喊疼。我就也覺得疼,疼得受不住。

  「芙兒,醒醒?」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喊道。

  我茫然地睜開眼,看見一張漂亮的女子面孔,下意識地喊道:「娘?」

  「芙兒,你哪裡疼?」我娘抱著我,一下一下在我背後輕拍。

  我茫然道:「哪裡都疼。」

  夢中白狐的痛苦,仿佛傳染給了我,我從頭髮絲疼到腳趾頭。

  「這可怎麼辦?」我娘低聲說道。

  我才發現,她不是問我。在床邊,還站著我外公。

  我外公看著我,眼神莫名。

  「爹,芙兒的身體可能真的有問題。」把我哄睡後,我娘跟外公出去,輕輕關上門,「我想給她找個高明的大夫。」

  外公沒有說話。

  我躺在床上,睜開了眼。

  我沒有睡著。

  太疼了。

  一晃眼,六年過去。

  我長大了,但並沒有變聰明。人人都知道,郭大俠和黃幫主的千金,有點那個。

  我還是會做噩夢。爹和娘給我請來不少大夫,我也吃了不少藥,但沒什麼好轉。

  好在也沒有變壞,我早已經習慣了。

  我的武功還是平平,但我識了很多字。一天學兩個,幾年下來,我已經把字認齊了。

  但不是外公教的。他教了我半年,就辭別了。

  記得送他時,我聽見他對我娘說:「她高興就比什麼都強。等她長大了,給她找個老實男人,護她一輩子也就是了。」

  外公走後,我就又和柯公公玩了。

  偶爾柯公公會帶我出島,只是再也沒見過楊過小哥哥。

  六年過去,我就把他給忘了。

  最近,爹和娘又要出桃花島,為了解決一場武林糾紛。

  「我也要去!」我興沖沖地道。

  我娘不同意:「芙兒,你在家待著,別誤傷了你。」

  「誰敢傷我啊?我爹是郭大俠,我娘是黃幫主,沒人敢打我主意的。」我驕傲地道。

  我娘拗不過我,就同意了。

  「大公公,你看著點芙兒。」我娘也帶上了柯公公。

  這場糾紛,起源於十幾年前,陸展元負了一個姑娘,人家武功高強,來報仇了。

  我們家跟陸家關係親密,必須去救援的。

  「這個陸展元,好作孽哦。」我聽完前因後果,撇了撇嘴。

  我娘就看著我笑:「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就說他作孽嘛。」

  我娘頓時笑起來:「我還以為你要說他該死,叫我們別去救援的。」

  「那怎麼行?」我挑起眉頭,「他是我們家的朋友啊,便是做錯事,也不能叫人殺他的。」

  然後我娘的臉色就變了。

  「娘?」我搖了搖她,「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娘搖搖頭:「我沒事。」

  到了陸家,就見一片血案現場,半個活口也沒有。

  爹和娘急匆匆走了,只叫我跟著柯公公。

  沒成想,遇到了李莫愁。

  她正在追殺兩個漂亮的小姐姐。

  一個小乞丐蹲在路邊,吊兒郎當地說風涼話:「我說你這個大美人,不要和這兩個丫頭片子計較了嘛?她們兩個吃了我的餅,要留下來幹活還錢的。你打死了她們,我怎麼辦啊?」

  「臭乞丐,誰要留下來幹活還錢?」說話的是兩個長相一般的小哥哥,他們和兩個漂亮的小姐姐站在一起,沖小乞丐凶道。

  我看著兩個漂亮小姐姐,心生好感。

  「柯公公,你射她!」我悄悄指了個方向,對柯公公道。

  柯公公的飛鏢是很准的。一鏢出去,就打得李莫愁狼狽起來。

  李莫愁狡猾無比,她用銀針射我們,分散柯公公的注意力。

  「我勸你啊,別這樣囂張。」我護著兩個漂亮的小姐姐,對李莫愁道:「若是傷了我,怕你吃不了兜著走。」

  她冷笑一聲:「哦?不知這位是什麼來頭?」

  「好說。我爹呢,是桃花島郭大俠,我娘就是丐幫黃幫主。」我驕傲地揚起下巴。

  李莫愁的臉色沉了沉,她冷笑一聲:「天王老子也別想管我報仇!」

  又跟柯公公交手起來。

  還不停偷襲我們。

  「喂,你是郭芙?」方才那個說風涼話的小乞丐,卻站起身走到我旁邊。

  我點點頭:「咦,你認識我?」

  「你不認識我?」他反問一句。

  我看著他抹得灰不溜秋的臉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倒是十分漂亮,便多了幾分耐心和他說話:「我沒有見過你呀,你怎麼認識我的?」

  「白眼狼!」他看我的眼神便帶著幾分兇狠,狠狠「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小心!」我見銀針飛來,立刻推了那個斷腿的小姐姐一把。

  然後自己又被推了一把,原來李莫愁的銀針有兩撥。

  我扭頭一看,是那個小乞丐,便沖他一笑:「謝謝你啊。」

  誰知,他冷哼一聲,又蹲到一旁去了。

  大公公不敵李莫愁,被她抓走了兩個小姐姐。

  期間,又來了兩個人,是那兩個長相一般的小哥哥的爹娘,叫武三通和武三娘。只可惜,他們兩個的運氣不好,一個瘋了,一個死了。

  武三娘在臨死前,拜託柯公公照顧她的兩個兒子。

  「哎呀!」忽然,小乞丐叫了一聲。

  我過去看,卻發現他抱著手,慘叫連連。

  「呀,你中毒啦?」只見他的手指頭烏黑,我連忙掏出九花玉露丸,「快吃,這個有解毒功效。你怎麼忽然中毒啦?」

  他擰起眉頭:「我看那女魔頭的針挺厲害,就想拔下來玩玩,誰知道上面有毒?」

  「你真是大意啦,壞人的東西不能亂碰的。」我教訓他道。

  他古怪地看我一眼,忽然道:「你真的叫郭芙?」

  「是啊。」我點點頭,「你還認得其他叫郭芙的嗎?」

  他轉動眼珠,將我打量一眼,忽然問道:「你記不記得,六年前,你追著一個小男孩去人家家裡,人家讓你吃蔥,你就吃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你是楊過?!」

  「哼,虧你還記得我。」他翻了個白眼。

  我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他臉上的灰:「你那時候多好看啊,怎麼現在灰頭土臉的?你現在這樣,我怎麼可能認得出來嘛?」

  他不配合,一臉不耐煩地躲。

  我就按著他的肩膀:「別動!」然後,一點一點擦他臉上的灰。

  等到一條潔白的手帕變得髒兮兮的,他臉上也恢復了原樣。

  皮膚光滑緊致,白皙如玉。

  鼻樑高挺,薄唇殷紅,說不出的精緻。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來轉去,又靈動,又邪氣。

  我看得呆住,不知怎的,喉嚨有點發緊:「果然是你。」

  「哼,不是我又是誰?」他瞪了我一眼,又接過剛才的話題,「你還教訓我不要動壞人的東西,可當年我讓你吃蔥,你不也吃了?」

  「你又不是壞人啊。」我別開眼睛,不太敢看他。

  小哥哥的眼睛跟別人不一樣,他看我的時候,我心裡就撲通撲通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壞人?」偏偏他睜著那雙黑滇滇的眼睛,直直盯著我反問。

  「可你就不是啊。」我四下亂看,只不看他。

  但餘光卻又忍不住偷瞧他,就見他俊美的臉上帶著幾分無語:「算了,我跟一個傻子計較什麼?」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楊哥哥,你怎麼忽然搬家啦?」我卻還想跟他說話,跟在他身後,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後來我去找你,你就不在了。穆大娘還好嗎?」

  他身子一頓。

  慢慢轉過身來,臉上不笑了:「你怎麼知道我娘姓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時,郭芙十一,楊過十四。


第115章

  「我們兩家是親戚啊!」我對他說道, 「我爹和你爹是結義兄弟呢!」

  他頓時露出吃驚的神色:「什麼?!」

  「是真的。」我抓住他的手腕, 「你別走,一會兒我爹和我娘來了,你就知道了。」

  他擰著眉頭, 不太想被我抓著, 一直在掙。

  我就兩隻手一起, 抱住他的手臂,叫他掙扎不得。

  「你幹什麼?」他掙不動, 就沒好氣地瞪我。

  我被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著,心裡又撲通撲通地跳:「楊哥哥, 你練了什麼武功?」

  他擰著眉頭:「我沒學過武功啊。」

  我咽了咽發緊的喉嚨, 不解地道:「那為什麼你一看我,我心裡就跳得好快?」

  他怔了一下,臉上騰起一點紅暈, 大力掙扎起來:「你心裡跳得快, 跟我有什麼關係?」他這次用的力氣很大, 我就有點抱不住。

  「你推我幹嘛?」我被他推開, 有點委屈地道。

  他瞪著我:「誰叫你抱著我?」

  「我怕你跑。」我老老實實地道, 「爹和娘找了你和穆大娘很久, 我不能讓你跑了。」

  他臉上的怒氣就不見了,漂亮的紅暈也不見了, 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什麼嘛?好像我得罪了他一樣。

  好在他也沒跑,抱不住就抱不住了。

  我又高興起來, 站在他旁邊,仰著頭看他:「楊哥哥,你和穆大娘這些年住在哪裡呀?我們怎麼都找不到你們。」

  他抿著唇不說話。

  「楊哥哥,你長高了,比我高好多,不知道我以後能不能也長這麼高?」

  他偏過臉,打量了我一眼,不屑:「嘁。」

  「楊哥哥,你多大啦?我今年十一歲。」我又問道。

  他把臉別回去,不看我,揚起下巴:「十四。」

  「那你比我大……三歲呢!」我興奮地跳了一下,「再過三年,我就能長得和你一樣高了!」

  他轉過臉,看了我一眼,就把腳步往旁邊挪了挪。

  我想離他近一點,就跟著他的方向挪。

  他見我挪,就又往旁邊挪。

  我緊跟著他。

  「喂!」他挪到石頭邊上,沒得挪了,就推我,「你離我遠點!」

  我眯起眼睛笑起來:「楊哥哥,你長得真好看。要是不皺眉頭的話,就更好看了。」

  他抿起嘴唇,狠狠瞪我。

  忽然,他收起了那副惡狠狠的表情,轉動了幾下眼珠,湊過來問我:「我好看啊?那你要不要當我媳婦兒啊?」

  「楊哥哥,你是不是問過我這個問題?」我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仔細想了想,他好像問過我。

  「是我問你,你不許反問!」

  我把手背在身後,撓了撓後腰。

  忽然指著天上盤旋的白雕,興沖沖地道:「楊哥哥,你看,那是我家的白雕!特別聰明哦,能聽得懂人話的!」

  「是啊,比某些人都聰明。」他冷哼一聲,往天上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因為某些人啊,連人話都聽不懂。」

  「啊?還有這樣的人嗎?」我好奇極了,拽他的衣角,「是誰啊?」

  他一把拍開我的手:「我、不、知、道!」

  這四個字是從他牙縫裡擠出來的,他惡狠狠地瞪著我,好像我惹了他似的。

  但我確定我沒招惹他。

  可能是他口中那個聽不懂人話的人招惹他了吧。

  他的脾氣這麼怪,動不動就生氣,我一時也不知道和他說什麼了,想了想,仰起臉看著他問:「楊哥哥,你和我回桃花島吧?」

  「幹嘛?」

  「這樣我就能天天看著你啦!」我掰著手指頭給他算,「你就住在我隔壁,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玩,多好啊!」

  他沒說話。

  「你不要矜持啦!」我扯扯他的衣角說道,「桃花島可美了,你一定喜歡的!」

  「不想和你說話。」他抱著手,倚在石頭上,閉上眼睛。

  任憑我扯他、拽他,也不說話。

  我有點無聊。

  柯公公帶著武修文、武敦儒挖好了墳,把武三通和武三娘埋了,就朝我走過來。

  「芙兒,你和這小子嘰嘰咕咕什麼呢?」柯公公問我。

  我高興地道:「柯公公,這個就是楊哥哥!」

  「什麼?!」柯公公一杵拐杖,「就是這個小子?!」

  楊過忽然睜開眼睛,聲音冷冷的:「我這個小子怎麼了?」

  「哼!」柯公公卻是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不一會兒,我爹和我娘趕到了。

  「爹,娘!」我跳起來沖他們招手,「我找到楊哥哥了!」

  我爹本來一臉憂急的,聽到這裡,神情陡然一亮,大步沖過來道:「過兒?你是過兒?」

  楊過看見我爹,不再倚著石頭,整個人站好了,有點拘謹地道:「你是?」

  「我是你郭伯伯!」我爹握住楊過的肩膀,他十分激動,「我和你爹是結拜兄弟,你祖父和芙兒的祖父也是結拜兄弟,咱們兩家是世交!」

  楊過的臉上有點不敢相信,還有點慌亂無措,他看著我爹,又看了看我娘,忽然眼白一翻,就暈倒了。

  「過兒?!」我爹立刻接住他,「糟了,過兒怎麼中了毒?」

  我解釋道:「他撿了李莫愁的毒針,就中毒了,我已經喂他吃了九花玉露丸。」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找個客棧歇息。」我爹說完,抱起楊過,就大步往前走去。

  我娘牽著我,跟在後頭。

  「芙兒,你怎麼了?」我娘牽了我一下,沒牽動,詫異地問我。

  我猶豫了下,搖搖頭:「沒什麼。」

  「到底怎麼了?」我娘又問我,「你可是藏不住事的,告訴娘,到底怎麼了?」

  我往四下看了看,把我娘拉到一邊,小聲說:「娘,我爹對楊哥哥真好。」

  「然後呢?」我娘摸了摸我的頭髮。

  我低下頭,揪著手指頭道:「不知道。我剛才有點不高興。」

  「傻丫頭,你是怕你爹疼楊過超過你啊?」我娘就笑起來,「你是你爹親生的,楊過可不是。」

  我一想也是,爹可是很疼我的,就放開心,拉起我娘的手:「那我們快跟過去吧,楊哥哥中了毒,可別死了呢!」

  「胡說八道!」我娘笑著打了我一下。

  楊過中的毒很厲害,一直沒有醒,我爹和我娘出去給他抓藥了,我和柯公公守著他。

  「柯公公,你去休息吧,我守著他就行。」我勸柯公公回去。他的年紀大了,很容易勞累。

  柯公公道:「沒事,我還撐得住。」

  我們就守在楊過的屋裡,小聲說著話。

  「這回你可高興了,終於有人陪你玩了。」柯公公笑著指了指隔壁的房間。

  隔壁住著武修文和武敦儒。

  武三娘臨死前,讓柯公公照顧他們,因此他們自然是要住到桃花島上去的。

  「是啊。」我點點頭,「就是他們兩個不夠好看。」

  我不是特別滿意。

  「你這丫頭,男人要那麼好看做什麼?」柯公公就笑我。

  「對著長得好看的人,飯都能多吃兩口。」我對柯公公說道,扭頭看了一眼楊過,「要是楊哥哥能跟我們一起就好了。」

  楊哥哥是真好看啊!

  僅次於外公!

  柯公公的臉色沉下來,他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柯公公不喜歡楊哥哥嗎?」我好奇問道。

  柯公公閉緊了嘴巴,一言不發。但他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寫著——他討厭楊過!

  「柯公公別不開心啦,就算有了楊哥哥,我也不會忘了你的。」我搖著他的手臂,「你可是我的柯公公呢!」

  柯公公被我搖了幾下,就高興起來了:「還是芙兒好,是個有良心的。」

  「那誰沒良心啊?」我問道。

  柯公公聽了,神色有點掙扎,隨即低下頭,小聲和我說:「你爹沒良心。他以前對我多恭敬啊,自從娶了你娘,他只聽你娘的話,唉!」

  「我爹有時候也不聽我娘的話!」我小聲安慰柯公公,「我好幾回聽見我娘說『不要了』『停下啊』,我爹都不聽!」

  話還沒落,就見柯公公猛烈地咳嗽起來。

  「柯公公?」我連忙倒茶給他,「怎麼忽然咳嗽起來了?是不是染病了?」

  柯公公抖著手,接過茶杯,勉強咽了兩口,就說道:「柯公公不太舒服,先回去睡了。」

  「那我送你。」我扶著柯公公站起來。

  把柯公公送回房,又囑咐了幾句,我才回去了。

  楊過已經醒了,他坐在桌邊,正在倒茶喝。

  「楊哥哥,你好些了嗎?」我關上門,坐過去。

  他臉上紅紅的,看了我一眼,悶悶笑了一聲,點點頭:「還好。」

  「你臉上有點紅,是發燒了嗎?」我卻有點擔憂,「柯公公不舒服,你也不大好,可怎麼辦?」

  我想了想,走過去拽他:「你也躺會兒吧,躺會兒舒服一些。」

  「我沒事。」他歪著身子,避開我的手,「我就想坐會兒。」

  「哦。」我就不說話了。

  坐下來,拖著腮,憂心忡忡地盯著門口。

  爹和娘怎麼還不來?

  才想著,一張漂亮的臉晃了過來:「你怎麼不看我了?」

  我看了他一眼,趴在桌子上,又看向門口的方向。

  誰知他也趴下來,一張漂亮的臉,在我面前放大。

  我避無可避,視野裡只有他。

  「郭芙,你真逗。」他薄唇輕啟,往一邊微微勾起,亮晶晶的眼睛注視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

  →_→女主才十一歲,她不懂什麼叫調戲,真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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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我心裡又撲通撲通跳起來。

  我覺得楊過一定練有一門特別厲害的武功。

  他居然能讓我的心跳得那麼快,而且根本克制不住!

  等我爹和我娘回來後, 我就偷偷和他們說:「爹, 娘,楊哥哥練有邪功!」

  他那麼小小的年紀, 就能做到這種程度, 而且問他還不承認——肯定是練了邪功不敢對別人說!

  「什麼?」我爹嚇了一跳,神情格外嚴肅, 「芙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認真地道:「他一看我,我心裡就撲通撲通地跳, 根本止不住。爹,他太厲害了,從來沒有人能叫我這樣!」

  我爹怔了一下。

  我娘卻是猛地站起來:「靖哥哥, 不能叫他跟我們回桃花島!」

  「娘, 沒那麼嚴重吧?」我搖了搖我娘的衣擺, 「管管他就好啦, 他年紀還小,肯定能改過自新, 納入正途的。」

  我的本意是叫爹和娘管管他, 不要練那樣的邪功了,我可是很期待他跟我回桃花島的。

  我娘抓住我:「娘送你回去睡覺。」

  「娘,我不困。」我不太想走,「不要趕楊哥哥走,好不好?穆大娘不在了, 他一個人很可憐的,你看他穿的那麼破破爛爛的,肯定吃不好也住不好。」

  剛才爹和娘回來後,說是沒有買到齊全的藥,我爹就用內力給楊過逼毒。

  逼了一部分毒,我們就開始說話。我已經得知,楊過的娘不在了,而他的爹從他一出生就不在了,他這些年過得很不如意。

  「武家兄弟不好看,我想叫楊哥哥陪我玩。」我搖著我娘的衣擺說道。

  我娘很寵我,只要我說什麼,她很少有不應的。

  但這次不一樣,她很堅定地把我送回屋,讓我睡覺,絕口不提楊過的事。

  我開始覺得事情嚴重了。

  莫非楊過練的那門邪功,非常邪惡、非常厲害,連我爹和我娘都打不過?

  不應該啊,不管是外公、柯公公、我爹還是我娘,都曾經說過,任何武功都貴在堅持,不是一蹴而就的。

  楊過才十四歲,他的武功能有多高深啊?

  我覺得我爹和我娘小題大做了,就放心地睡覺了。等到明天,再求求娘就好了。

  「你好。」

  「我叫武修文。」

  「我是武敦儒。」

  「我們可以叫你芙妹嗎?」

  第二天早上,我才推開門,就見外面站著兩個小哥哥。

  他們穿了新衣裳,頭髮也梳得整齊,臉上白白淨淨的,雖然不如楊過那麼漂亮,但笑臉盈盈,也還是很討喜的。

  「你們多大啊?」我關上門,問道。

  他們說道:「今年十三歲。」

  「那可以。」我點點頭。

  既然是比我大,就可以叫我妹妹啦。

  「我們下去吃飯吧?」兩個人一左一右地跟在我身邊,「芙妹小心腳下。」

  我低頭看了看腳下:「什麼也沒有啊?」

  「啊?」兩人一怔。

  「你們叫我小心什麼啊?」我前後左右看了一遍,什麼也沒發現,就抬起頭看他們。

  兩人相視一眼,就說道:「沒什麼,我們快去吃飯吧。」

  「哦。」真是奇奇怪怪的兄弟倆。

  路過楊過的房間門口時,我敲了敲門:「楊過,你醒了嗎?下去吃飯啦。」

  不一會兒,楊過從裡面走出來。

  他嘴唇有點發青,顯然餘毒未消。他冷冷地看了武修文和武敦儒一眼,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抬腳往樓下走。

  我緊跟在他身後:「楊過,昨晚睡得好嗎?」

  他慢悠悠地下樓,並不跟我說話。

  「你是嗓子不舒服嗎?怎麼都不說話?」我有點擔憂地看著他。

  他腳步一頓,偏頭瞥了我一眼:「睡得不好。」

  「哦。」我點點頭,眯眼笑起來,「我睡得可好了,一夜無夢。」

  沒有夢境的夜晚,是我最喜歡的。一早起來,就神清氣爽,高興極了。

  楊過抿著唇瞪了我一眼,大步走下樓。

  「楊大哥好高傲啊。」身後,武修文小聲說道。

  「一個小乞丐,不知道他高傲什麼?」武敦儒也小聲說道。

  我轉過身,好奇地道:「你們為什麼說楊過高傲?」

  「他對芙妹你愛答不理的,不是高傲是什麼?」武修文說道。

  「就是,芙妹你可是郭大俠和黃幫主的千金,他居然這樣對你!」武敦儒說道。

  我有點聽不懂。楊過怎麼對我了?

  難道他們也知道楊過練邪功的事了?我心裡一驚,隨即又搖搖頭。剛才我並沒有覺得心跳變快,可見他剛才沒對我使壞。

  「楊過是個好人。」我認真地看著他們說道。

  他明明練有邪功,卻沒有故意捉弄我,可見他心地不錯的。

  至於之前兩次,應該是他的功力還不夠純熟,不小心勁氣外泄所致。

  跟武家兄弟解釋完,我就跑下樓梯,坐到我娘身邊去了。

  「娘!」我笑著偎在她身上。

  我娘摸了摸我的頭髮:「昨天睡得好啊?」

  「嗯,沒有做夢呢。」我笑著點頭。

  我娘也很開心:「那快吃飯吧,吃完飯咱們回桃花島。」

  「楊過也跟我們一起嗎?」我就問我娘。

  我娘笑意不減,點點頭:「那當然啊,他是楊兄弟和穆姐姐的孩子,就是咱們自家人,當然要住在一起了。」

  「嗯。」雖然不知道我娘為什麼改了主意,但楊哥哥跟我們一起去桃花島,我還是很高興的,「楊過,桃花島可漂亮啦,到時候我帶你玩!」

  他就沖我笑了笑:「那就先謝謝芙妹了。」

  他很少對我笑。

  而且他叫我芙妹。

  我歪著頭看了他幾眼,覺得哪裡怪怪的。

  「芙妹一直看我做什麼?」他一邊吃著飯,一邊抬眼問我。

  我搖搖頭:「沒什麼。」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

  我娘說,我不必全都弄懂,我只要開心就好了。

  楊哥哥跟我回桃花島,以後就有人陪我玩了。

  我真開心。

  吃完飯,我們就坐上船,駛向桃花島。

  楊過坐在船頭,一條腿曲起來,一條腿垂在船外,半仰著看風景。

  我看著他俊美的側臉,心裡撲通撲通跳了兩下。

  我按住了心口,沒有對我爹和我娘說,楊哥哥又在練邪功了。

  但我得打斷他才行。

  一旦被他練成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楊過!」我蹲著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笑著看他,「在看風景啊?」

  他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下面還有魚呢!」我餘光瞥見水面下游來遊去的魚,興沖沖地指著道。

  楊過微微傾身,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懶洋洋地看著風景,偶爾「嗯」一聲,對什麼都沒興趣的樣子。

  「楊過,你是不是在緊張呀?」我便悄聲問他。

  他微微眯著眼睛,朝我看過來:「我緊張什麼?」

  「因為要去桃花島啦!」我說道,「去一個從來沒去過的地方,緊張是很正常的啦。但是你也不要太緊張,我娘說啦,都是自家人,回自己家不用緊張的。」

  他「哼」了一聲,把臉轉過去。

  過了片刻,又轉過來,湊近我耳邊說道:「郭芙,你可以啊。」

  「啊?」我覺得耳朵熱熱的,心跳也快了一下,忍不住擰起眉頭:「楊過,你不要練邪功了,真的不好,被我爹和我娘發現就糟了。」

  我好心安慰他,他還用邪功捉弄我,真是過分。

  「什麼邪功?」他擰起眉頭,「我從來沒練過武功,我跟你說過的。」

  我見他不承認,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好吧,也許他是自控力太差,又讓勁氣外泄了。

  這麼丟臉的事,還是不要逼他承認好了。

  但他居然瞞著我,我有點不開心,就不跟他說話了,轉頭喊武家兄弟:「大武,小武,快來看,有魚呀!」

  他們兩個的名字太拗口了,我叫得麻煩,就按他們的年紀,給他們起了小名。

  兩個人扒著船篷:「我們在這裡就能看得見。」

  「隔得那麼遠,怎麼可能看得見啊?」我不信。

  「真的看得見。」他們兩個強調道。

  楊過回頭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頭:「你別喊了,他們兩個只怕沒見過海,暈船了。」

  「哇,你們兩個真的沒見過海啊?」我好奇地道。

  兩個人尷尬地點點頭。

  「楊過,你好聰明啊!」我轉頭看著楊過,「看一眼就知道他們沒見過海,你真厲害!」

  他唇角上揚,輕哼了一聲,扭過頭又不說話了。

  想到有一個又漂亮又聰明的小哥哥,就要跟我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念書、一起習武,我就興奮極了!

  托著腮,看著茫茫的水面,只期盼快點到桃花島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歐陽鋒被我蝴蝶掉了!


第117章

  「楊過,你好了沒有啊?」我站在楊過的房間外, 走來走去。

  我娘給他買了一身新衣裳, 叫他換上。他一直沒捨得穿,今天被我娘拉過去念了一頓, 終於捨得上身了。

  「來了來了。」楊過從屋裡走出來, 扯了扯衣擺,「怎麼樣, 我沒穿錯吧?」

  他頭髮重新梳過了,嶄新的衣裳襯得他容光煥發,他看著我, 臉上露出一點緊張的神色。

  我卻看得呆住了。

  心跳如擂鼓,撲通撲通,在耳邊炸響, 幾乎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我定了定神, 拉住他的手, 推進屋, 關門。

  「怎麼了?」楊過詫異地看著我,「我真的穿錯啦?那你跟我說, 我自己換, 你不用進來。」

  「楊過!」我嚴肅地看著他,「你的邪功別練了,不然我就告訴我爹和我娘了!」

  他愕然道:「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練邪功了?」

  「我知道你在練!你剛剛還捉弄我了!」我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如果你再練,或者控制不住自己, 我就跟我爹和我娘說,讓他們跟你說。」

  「郭大小姐,你找茬也找個像樣的藉口吧?」他瞪起眼睛,漂亮的眼睛裡湧出氣憤,「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我娘是鄉下女子,我爹死得蹊蹺,我不學無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看我的嗎?想要羞辱我,也勞煩你找個像樣的藉口!」

  他說話聲音很大,震得我耳朵疼。

  「楊過,你小點聲。」我伸手捂他的嘴,「現在只有我知道你練邪功,你這麼大聲,一會兒大武和小武也要知道了。」

  他拍開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神匪夷所思:「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等等,你剛才說我捉弄你了?我怎麼捉弄你了?」

  「我心裡撲通撲通的跳!」我瞪著他,「跳得特別厲害,都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了,我覺得要爆炸了!」

  他睜大眼睛看著我,忽然「噗」的一聲笑出來。

  「傻子!」他看著我大聲道,然後撥開我,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不承認就罷了,居然還說我傻!

  生氣!

  出去後,我只跟大武和小武說話。

  大武和小武雖然長得不如楊過漂亮,但他們很聽話,跟他們說話從來不會生氣。

  我引來雕兒,對他們炫耀:「漂亮吧?而且還很聽話的,我可以叫它們在天上跳舞!」

  「哇!芙妹好厲害!」大武和小武崇拜地看著我道,「芙妹可以教我們嗎?我們也想學。」

  我不太想教。

  我扭頭看楊過,只見他坐在石頭上,一臉懶洋洋的樣子,像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如果是他想學,我倒是願意教。

  我小跑過去問他:「楊過,你要學嗎,我教你啊!」

  「叫它們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不好嗎?」楊過不以為然,「幹什麼非要拘束它們呢?」

  我忽然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

  「那算了,我們就不玩這個了吧。」我轉身看向大武和小武,「我們去玩別的吧?」

  大武和小武有點失望,悻悻瞪了楊過一眼,然後問我:「那我們玩什麼啊?」

  「鬥蟋蟀怎麼樣?」我拍著手道。

  大武和小武相視一眼,笑著道:「好啊!」

  然後我就拿出自己的常勝將軍,得意地道:「來啊,輸的人要學小狗叫!」

  我的常勝將軍,可是百戰百勝的!

  大武和小武就去捉了蟋蟀,來和我鬥。

  當然,一點意外都沒有,他們都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快,學小狗叫!」我拍著手笑道。

  他們便「汪」了兩聲。

  「不像!」我背著手,繞著他們走了兩圈,才將早就打算好的計畫說出來,「你們要趴在地上,像小狗一樣,還要把一隻手背過去,放在屁股上,當成尾巴搖。」

  大武和小武的臉色都變了:「不用這樣吧?」

  「就是啊,多丟臉啊。」

  「是你們說要比的,我說學小狗叫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反對啊?」我摸著常勝將軍的背甲,不肯鬆口。

  開玩笑,我想找人陪我玩好久了,怎麼可能他們一求饒就心軟?

  他們沒辦法,就趴在地上,一手放在屁股上,搖晃著當尾巴,然後又學小狗叫:「汪汪汪!」

  「哈哈!」我心滿意足地笑出來,「好了,你們起來吧。」

  然後我就想,下一個遊戲玩什麼呢?

  「我來跟你比。」就在這時,楊過走過來,他攤開手心,露出一隻蔫了吧唧的蟋蟀,「你敢不敢?」

  我朝他手心裡看了一眼,猶豫了下。

  他這只蟋蟀,肯定會輸的。

  那他就要趴地上學小狗叫了。

  我抬起頭,看了看他漂亮的臉,有點捨不得。

  「怎麼?這都不敢?」他用誇張的語氣說道,「大小姐,我這可是明擺著要輸的,你還不敢?」

  我搞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明知道會輸,為什麼還要跟我比?

  「楊過,如果你實在想學小狗叫,你趴下來就好啦。」我輕聲道,「別折磨這只蟋蟀了,它好可憐。」

  楊過的臉就變了。

  「你瞧不起我?」他冷冷地道。

  「楊過。」我擰起眉頭,「算了,既然你非要比,那就比吧。但是點到即止,怎麼樣?」

  「嘁,一隻蟋蟀而已。」大武和小武走過來說道,「既然他這麼不知好歹,芙妹你就殺他個片甲不留!」

  兩人說著,就挑釁地看著楊過。

  「比!」楊過抓過我的手腕,拖著我走到剛才比賽的地方,他率先趴下來,把蟋蟀放在圈裡,「該你了!」

  我捧著常勝將軍親了親:「你要溫柔一點哦。」就把它也放了進去。

  然後,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楊過那只蔫了吧唧的蟋蟀,見到常勝將軍之後,居然精神抖擻!

  「啊!」我的常勝將軍被咬掉了一條腿,我心疼極了,連忙去抓常勝將軍。

  楊過攔住我的手,看著廝殺慘烈的兩隻蟋蟀,得意地笑起來:「哎呀,真是出乎意料啊,你的常勝將軍居然如此沒用。」

  「你放開我!」我掙扎道,想去救我的常勝將軍。

  但他不放,一直到我的常勝將軍被咬得遍體鱗傷,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才放開了我。

  「常勝將軍!」我捧起我的小夥伴,看著它狼狽的樣子,心疼得不得了,「楊過,你太過分了!」

  楊過捧寶貝似的,捧起他那只打贏了仗又恢復成蔫了吧唧模樣的蟋蟀:「有輸有贏嘛。」然後他勾了勾唇,沖我點了點下巴,「該你學小狗叫了。」

  我恨恨瞪了他一眼,捧著常勝將軍就跑了。

  回屋後,我把常勝將軍放回籠子裡。

  它躺在草葉上,一動也不動,好像死了一樣。

  我傷心極了。

  晚上娘喊我吃飯,我也不想吃。

  「咚咚!」房門又響了。

  「娘,我不吃了。」我頭也不回地道。

  伴隨著「吱呀」一聲,門開了。

  我回頭一看,是楊過。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我把腦袋扭回來,不理他。

  他慢悠悠地走過來,搬了只椅子,在我旁邊坐下。

  「喂。」他叫我。

  我偏過腦袋,不想看他。

  他就搬著椅子,挪了個方向,又叫我:「喂。」

  我又把腦袋偏回去。

  他便搬著椅子,隨著我的腦袋偏向哪裡,他就搬到哪個方向。

  他一搬,我就偏腦袋,不理他。

  「大小姐,還生氣呢?」他也不惱,搬著凳子一直挪來挪去。

  我就一直偏著腦袋,越偏越快。

  他搬著凳子不停地挪,到後來累得氣喘吁吁的:「大小姐,你好了吧?」

  「嘿嘿。」我沒忍住,笑出聲來。然後指著一動不動的常勝將軍,對他道:「你今天太過分了,你把我的常勝將軍弄死了。」

  他便雙手合十,向我道歉:「都是小人的錯,求大小姐原諒小人吧。」

  「那你學小狗叫。」我眼珠轉了轉,看著他道。

  他立刻沉下臉:「你別得寸進尺啊?」

  「是你先欺負人的。」我小聲道。

  他一臉不情願:「大不了我把我的黑將軍賠給你啊?」

  他那只蟋蟀黑黑的,看起來蔫了吧唧的,一點都不威風,我不想要。

  「不。」我搖頭拒絕了他。

  他就有點惱:「你不要算了。」

  說完,他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我癟癟嘴。

  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

  我扭頭看過去,這回進來的是我娘。

  她端著一隻託盤,上面放著飯菜,走了進來:「芙兒乖,過來吃飯。」

  「不想吃。」我搖搖頭。

  娘走過來,把我拉起來:「乖啊,娘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過兒不是給你賠禮道歉了嗎?怎麼還不高興啊?」

  「不知道。」我悶悶地坐下來。

  雖然他沒有學小狗叫,可是他也陪我鬧了好一會兒。

  這樣一想,心情就好多了。

  我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娘,是你做的?」吃了一口,我就驚喜地抬起頭。

  娘笑著點點頭:「是啊,我閨女不肯吃飯,我也只能拿出這點本事了。」

  「那我可真想天天都不吃飯。」我夾了一筷子菜,幸福地眯起眼睛。

  我娘做的菜,簡直好吃得讓人想把舌頭都吞下去。

  「你這孩子。」我娘無奈地道。

  等我快吃完的時候,我娘猶豫了下,問我道:「芙兒啊,過兒最近還有沒有……練邪功啊?」

  作者有話要說:

  黃蓉(寬麵條淚):閨女是個傻的,心好塞。


第118章

  我沒有回答我娘。

  我問了她另一個問題:「娘,你和爹知道楊過練邪功, 為什麼還要他來桃花島啊?」

  我早就學會了一個招數, 那就是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時,就拋出另一個問題。

  「怎麼, 過兒沒有告訴你嗎?」我娘問我。

  我搖搖頭:「沒有啊, 他不怎麼說話。」

  「這樣啊。」我娘笑了一下,「娘不是告訴過你嗎, 郭楊兩家是世交,過兒的爹娘都不在了,咱們撫養他是應當的。」

  我「哦」了一聲, 還是不懂:「可是你那天晚上明明特別反對的?」

  聽說楊過練邪功,我娘堅決反對帶他上桃花島。但是到了第二天,就成了另一番情形。

  「你記錯了。」我娘笑得十分溫柔。

  我低下頭, 把筷子一放, 推開了飯菜:「娘, 你不要糊弄我。」

  「芙兒……」我娘試著抓我的手。

  我抽回手, 不叫她抓。

  她歎了口氣:「是娘不對,娘不該糊弄你。可這件事另有隱情, 不告訴你也是為你好。」

  「哦。」我重新拿起筷子, 把剩下的一點飯菜都吃完了。

  早這麼說不就得了?

  不告訴我就不告訴我,明說就好了。偏說我記錯了,不是欺負人嘛。

  「唉。」我娘歎了口氣,等我吃完後,沒有急著收盤子, 而是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娘,你要說什麼啊?」

  「芙兒啊,如果爹和娘把楊過送走……」她一邊說,一邊小心地打量我的神情。

  我有點不解:「為什麼要送走楊過啊?他練邪功是不好,叫他別練不就是了?楊過那麼聰明,給他說明白練邪功不好,他一定就不練了。」

  因為這點小事,就要把人攆走,很沒必要。

  「芙兒啊……」我娘的神情有點複雜,頓了頓,又問我,「那如果他非要練呢?」

  我想了想,忍痛道:「那就送走好了。」

  「芙兒不會很難過嗎?」我娘又問我。

  「難過啊。」我歎了口氣,「他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小哥哥。一旦送走,再見到這麼漂亮的小哥哥,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

  我感到十分憂愁。

  誰知道我娘卻笑起來:「那娘賠給你一個不遜于楊過的小夥伴,你是不是就不傷心了?」

  「你先找給我再說吧。」我撇了撇嘴。

  還是捨不得楊過。

  我娘笑著摸了摸我的腦袋:「乖,早點洗漱休息吧。明天你爹要帶你們拜師的。」

  「嗯。」我點點頭。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後,聽到蟋蟀的叫聲。

  好奇過去看,卻發現籠子裡多了一隻精神抖擻的蟋蟀!

  「呀!」我驚訝地叫出聲來。打開籠子,把蟋蟀拿出來,發現跟我的常勝將軍長得很像!

  但絕不是我的常勝將軍。因為我的常勝將軍被楊過的黑將軍咬死了,我昨天已經把它埋了。

  出門後,我就看見門外站著一個人影。

  楊過抱著手倚著牆,問我:「看到了嗎?」

  「什麼?」

  「蟋蟀!」他放下手臂,瞪我,「我放你籠子裡了,你沒看見嗎?」

  「哦,是你逮的?」我沖他笑了笑,「那我原諒你了。」

  其實睡了一覺,我就不怪他了。

  而且他昨天給我道歉來著,還要把黑將軍賠給我,他也不是那麼過分。

  「哼,你可是桃花島的大小姐,我哪兒敢得罪你啊?」他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我跟在他身後,往練武場行去。

  今天是拜師的日子。

  我入門最早,他們三個都應該叫我「大師姐」。

  我得意地看著他們:「你們三個,除了要聽師父師娘的話,還要聽大師姐的話,明白了嗎?」

  「明白。」大武。

  「明白。」小武。

  「嘁。」楊過。

  我走過去,站到楊過身前,仰頭看著他在陽光下熠熠發光的臉:「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明白,大師姐』。」他懶洋洋地道。

  我得意地揚起下巴:「不錯,孺子可教。」

  楊過:「嘁。」

  「你又『嘁』什麼?」我看著他問道。

  楊過沒來得及說話,被我娘打斷了。

  「靖哥哥教這麼多,怕是顧不過來。這樣吧,楊過就交給我來教吧。」我娘笑著說道。

  楊過愣了一下,把頭低了下去:「是,師娘。」

  我、大武、小武跟著我爹。

  楊過跟著我娘。

  跟著我爹的待遇,顯然沒有跟著我娘的待遇好。

  我爹教我們紮馬步,打基礎,練心法,學招式。全露天的,風吹日曬。

  楊過呢?他跟我娘在一處陰涼寬敞的屋子裡,喝著茶,念著書。

  「娘,我也想跟你學。」到了晚上,我偷偷溜到我娘屋裡,湊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我娘看了我一眼:「怎麼了?你爹教得不好?」

  「沒有。」我搖搖頭。

  爹那麼疼我的,大武和小武都在太陽底下紮馬步,我爹叫我在樹蔭下紮馬步。

  「那是為什麼?」我娘問我。

  我低下頭道:「我想跟楊過玩。他長得好看。」

  過了好久,我娘都沒說話。

  我慢慢抬起頭,就見我娘看著我,表情似悲似喜。

  「娘?」我有點不知所措,拽了拽她的衣角。

  我大部分時候都能看懂別人臉上的表情,但並不是所有的表情我都懂。

  比如我娘,我常常不懂她的表情是何意。

  比如現在,我就誇楊過長得好看,她為何似悲似喜?

  「芙兒,你覺得大武和小武長得不好看,所以不想跟他們一起習武,是嗎?」我娘摸著我的腦袋問道。

  我點點頭。

  「還有別的原因嗎?」我娘又問。

  我想了想,道:「主要是這個啦。」

  「你啊……」我娘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

  我不是很懂,就奇怪地問她:「娘,你在煩惱什麼?我覺得你不太想讓我和楊過一起玩。」

  「芙兒,你覺得楊過怎麼樣?」我娘不答,反過來問我。

  我就說:「他長得很好看啊。」

  「還有呢?」我娘問我,「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腦子裡有點懵。

  「芙兒,你覺得他對你好嗎?」我娘換了個問法。

  我點點頭:「還好吧。反正對我最好的,就是爹和娘了,然後是柯公公,還有外公。但你們都不陪我玩,現在又不讓我和楊過玩。」

  我挺煩的。

  「和大武、小武玩不好嗎?」我娘問道。

  「都說了啦,他們兩個長得不好看。」我低下頭,跺了跺腳,不滿意地道。

  像我這樣天生麗質的小公舉,身邊的玩伴當然也要同樣好看才行啊。

  「好吧。」最後,我娘點了點頭,「明天開始,你和楊過跟我學吧。」

  我頓時高興起來:「好!」

  說完,我把腦袋探出去,看向坐在桌邊的我爹:「爹,明天我就不跟你學啦!」

  我爹笑呵呵的,一點也不生氣:「跟你娘也要好好學,不能淘氣,也不能欺負楊過。」

  「知道啦。」

  第二天,我就笑著沖大武、小武揮揮手:「我跟我娘學習啦,你們加油喲!」

  大武和小武都捨不得我:「大師姐,你怎麼拋下我們了?」

  「就是啊,跟我們一起學吧?」

  「不了,我已經和我娘說好了。」我果斷地道,「你們快走吧,我也要去了。」

  說完,我就跑到我娘教課的地方。

  真的很涼爽,是當年我外公教我念書的地方。

  「上午習文,下午習武。」我娘說道,「芙兒也要認真聽講。過兒,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問我。」

  楊過點點頭:「是,師娘。」

  上午習文的課,我基本不大用學,因為我已經識字了。

  這些文章我都聽過,因此就只是托著腮,看著楊過學。

  他學得很認真,一點其他的小動作都沒有,虔誠地注視著我娘,背書的口吻都是謹慎而嚴肅的。

  「過兒真是聰明。」我娘常常誇他,因為他一教就會,特別省心。

  教了一篇文章,我娘口渴,出去喝水了。

  留下楊過,不停地朗誦。

  「喂,你別看我了行不行?」他背完一段,隨口說了一句。

  我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看你?明明你都沒看我。」

  「因為我練有邪功!」他忽然轉過頭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我,薄唇輕勾,「怎麼樣?怕了嗎?」

  我盯著他背書,盯了一上午,心都沒有亂跳。

  被他這樣看了一眼,忽然心跳就亂了一下。

  「喂,你別亂來,被我娘發現,你就完蛋了!」我嚴肅地道。

  他輕笑一聲,不再看我,又背起書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君:咦,好像聽到有人誇我帥?

  ==囉嗦幾句==

  【1. 練邪功的梗,我還要玩一陣,不想看的小可愛可以跳訂】

  【2. 沒什麼矛盾,這一卷我打算寫成青春校園風,青梅竹馬拌拌嘴吵吵架逗逗趣】

  【3. 這一卷的女主不妖豔,也不賤貨,就是個小傻妞。不理解的可以把她看成幼年期的小狐狸,智力低下,但又不純傻】


第119章

  到了下午,娘教我們武功。

  「我教你們桃花島的功夫。」我娘說道, 「分為兩樣, 一樣是武功,一樣是奇門遁甲之術。」

  楊過的眼睛閃閃發光, 格外恭敬:「是,師娘。」

  學武功的時候,楊過也是特別聰明, 一點就透,我娘對他讚不絕口。

  偶爾我娘看不見的時候, 楊過就會用口型對我道:「傻妞兒!」

  或者:「笨蛋!」

  又或者直接就是:「哈哈!」

  「你高興的太早了。」我一點也不惱, 認真地對他道:「奇門遁甲我比你厲害。」

  我別的學不好,奇門遁甲卻是從來沒有被難住過。

  就連外公都覺得我很厲害, 他很少誇讚我, 卻誇了我一句:「芙兒有一雙慧眼。」

  因為我雖然笨,腦子不怎麼靈光, 但是可以靠著直覺回避陣中的危險。

  楊過:「呵呵。」

  我娘看見了, 就笑道:「這樣, 我擺個陣,你們誰先出來,晚上我親自下廚, 給他做道菜。」

  「好啊好啊!」我特別饞我娘做的菜,立刻贊成。

  楊過也點點頭:「好。」

  等我娘擺好陣,我們就進去了。

  我四下看了看,辨了下方向, 抬腳就走。

  「喂,你還真比啊!」楊過在身後喊我,「你別亂走啊,不然一會兒掉陷阱裡,我可不管你啊!」

  「我不會掉陷阱裡的。」我很有自信。

  他過來追我:「我跟你說話呢!郭芙!你站住!」

  「幹嘛?」我扭過頭,不高興地看著他,「比賽呢,別鬧。」

  他瞪大眼睛:「比什麼比?你懂什麼?乖乖站我後面,不然等會兒有你受的!」

  我娘佈置了很多陷阱,楊過剛才就挨了幾下,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會。」我搖搖頭,說完就不理他了,跟著直覺往前走。

  我要贏。

  我要吃到我娘做的菜。

  「喂!」他在後面叫道。

  「你別追我啊,我走過的地方,是會變化的。」我背對著他說道。

  我走過的時候安全,但走過之後就會變動。

  「誰追你了!我才懶得管你——啊!」

  一聲慘叫傳來。

  我站定腳步,回頭一看,楊過掉坑裡了。

  一眨眼的工夫,他整個人都掉進去,連兩隻手都不見了。

  「哈哈!」我高興起來,指著他掉下去的方向,大叫道:「笨蛋!」

  說完,我拔腿就跑。

  我贏定了。

  我輕輕鬆松地贏得了我娘親自下廚的獎勵。

  我娘在陣外喊楊過:「過兒,我放你出來?」

  「不!」楊過拒絕了。

  我都吃上我娘做的菜了,他才爬出來。

  一身泥土,就連新衣裳都破了,臉上摔得一塊塊淤青,狼狽極了。

  看著大吃大嚼的我,他狠狠瞪過來一眼,扭頭走了。

  「願賭服輸啊!」我笑眯眯地沖他的背影喊道。

  我娘笑著推了我一把:「你不是給過兒留了一半嗎?幹什麼還這樣氣他?」

  「沒有氣他啊,他就是輸了嘛。」我笑著道,「他還說我笨,他也有不聰明的時候嘛。」

  我一開始學奇門遁甲,可沒有這樣狼狽。

  我娘笑了一聲:「哦?過兒什麼時候說你笨了?娘怎麼沒有聽見?」

  我撇了撇嘴:「他沒說出聲啊,他用口型叫我『傻妞兒』『笨蛋』的。」

  「哦。」我娘呵呵笑了,「那芙兒不要給他留飯了,都吃了吧。」

  「不行。」我搖搖頭,「同門之間,要互敬互愛。」

  我娘摸了摸我的頭,沒說話。

  「吃完啦,我去找楊過了。」說完,我就起身跑走。

  我娘在後面道:「記得找你爹要一瓶跌打損傷膏,給過兒送過去。」

  「哦!」我應了一聲。

  「楊過!」我一手端著飯菜,一手敲門,「開門,楊過!」

  過了一會兒,裡面傳來走路的聲音。

  門開了,楊過面色不虞地看著我:「幹什麼啊?」

  「我給你送飯。」我把盤子往他面前遞了遞,就往裡走,「喂,你讓讓,我進不去。」

  他站在門口,堵著不讓我進:「飯給我,你走吧。」

  「不。」我搖頭拒絕,「我要看著你吃。」

  他抿了抿唇:「我就那麼好看嗎?」

  「是啊!」我點點頭。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我:「那我掉陷阱裡,你怎麼不拉我?」

  「我們在比賽啊!」我詫異地看著他,「我拉了你,會輸的。你那麼聰明,肯定比我先出去。」

  他抿了抿唇,隱隱揚起一點笑意。

  「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拉你?」我見他不生氣,也笑了,「你快讓開啦,我給你端進去。」

  誰知他忽然不笑了,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一把拽過盤子,就把我往外推。

  然後「砰」的一聲,房門在我面前關上了。

  「喂!」我敲門,「楊過,你開門啊,我還有一瓶跌打損傷膏沒給你呢!」

  門不開。

  「喂!楊過,你開門!」我繼續敲,「你不要任性啊,你受了傷,不擦藥的話,明天會很疼的。」

  門還是不開。

  「楊過!你開門!」我接著敲。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楊過黑著臉站在門口,伸出一隻手:「給我。」

  「你讓我進去。」我把手背在身後,不給他。

  他抿著唇,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直瞪著我。

  我心裡又撲通撲通地跳起來。

  「好了,給你給你,你別生氣了。」我把藥瓶給他,「我發現你一生氣,就容易控制不住,邪功的勁氣就會外泄。」

  他臉上肌肉動了動,呈現一種奇怪的表情。

  「怕了你了。」他鬆開手,不再堵著門,轉身走了進去。

  我見他沒拿藥膏,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快吃啊,吃完好上藥。」我坐在他對面,托腮看著他說,「你哪裡夠不著就喊我,我幫你塗。」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拿起筷子吃起來。

  「好不好吃?」我眯著眼睛看著他笑。

  我能想像得出他現在有多幸福,那可是我娘做的菜。

  「嗯。」他點點頭,「還不錯。」

  「那當然,這可是我娘做的。」我開始給他科普,當年我娘如何用美食征服了丐幫前任幫主洪七公,給我爹賺來降龍十八掌的英勇事蹟。

  他聽著聽著,就忘了吃。

  等我說完,他就問我:「是師娘做的?獎勵你的?你怎麼拿給我吃了?」

  「沒有都給你吃,我吃了一半,給你留了一半。」我說道。

  他看了我一眼,扯出一個吊兒郎當的笑容:「哦,郭大小姐好大方啊,真是叫人受寵若驚。」

  「你不用吃驚啊。」我托著腮,笑眯眯地看著他好看的臉,「我吃過你娘做的飯,你也吃我娘做的飯,很公平啊。」

  他忽然不笑了。

  低下頭,一聲不吭地吃起飯來。

  「吃完啦?那你快上藥吧。」我把藥瓶往他面前推了推,「早點收拾完,休息好了明天精神好,練武可是很辛苦的。」

  他不動,抬頭看著我:「郭芙,你知不知道你很煩?」

  「啊?」我不解地看著他。

  「我討厭你!」他忽然站起來,一把扯起我的手臂,將我往外推,「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我被他丟出門外,看著在眼前「砰」的一聲關上的門,撓了撓臉。

  「真奇怪。」聳了聳肩,我就走了。

  我娘見我回去得早,還問我:「怎麼啦?不是要跟過兒說話的嗎?」

  「他生氣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還說我煩。」我拿起一顆蘋果,坐在椅子上咬了起來,「搞不懂他。」

  我娘「撲哧」笑出來:「過兒說你煩,你都不難過嗎?」

  「不啊。」我哢嚓哢嚓吃著蘋果,「我又不煩。」

  如果每個人說我傻,我都要難過的話,我肯定早就難過死了。

  我知道我自己不傻,我也知道我自己不煩,別人想怎麼說,隨便他們啊。

  「芙兒真厲害。」我娘摸了摸我的頭,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欣慰。

  我以為她誇我今天破陣厲害,不由得得意起來:「還好啦,我一直這樣啊,外公都誇過我的。」

  外公那麼帥,他誇的人,一定是天底下頂厲害的。

  「噗嗤!」我娘笑了一聲,「那你歇著吧,娘去看看過兒。」

  「嗯。」我點點頭,吃完一個蘋果,還想吃,就又拿了一顆又大又紅的。想了想,從剩下的裡面又挑了一個,「娘,你給楊過也送一個啊。」

  我娘走到門口,轉回來,接過蘋果。

  吃了兩個蘋果,我肚子有點撐,就打開門,出去走走。

  「芙妹!」大武和小武叫我。

  我看見他們,就笑著走過去:「一天不見,你們學得怎麼樣啊?」

  「師父好厲害。」大武說道。

  「可惜我們學得不好。」小武說道。

  兩個人一左一右走在我身邊,嘰嘰喳喳說著今天的習武歷程。

  我很懂得這種感受,就安慰道:「沒關係,慢慢來,會越來越好的。」

  他們兩個很開心,一直說:「芙妹,你真善解人意。」

  「是啊,可惜我們不能一起學。」

  「不可惜。」我搖搖頭,「我爹一個人教不過來,也沒辦法嘛。」

  他們這樣笨,不比我好哪裡去,我爹一定很鬧心。

  加上我,就是三個笨蛋。

  我想起外公教我一個人的時候,天天鬧心的鬍子都炸了,就很同情我爹。

  所以這樣分開教還是很好的。

  「對了,楊過學得怎麼樣啊?」大武問我。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小劇場==

  大武&小武:同門之間互敬互愛?芙妹,那你應該把菜分成四份,給我們倆也一份啊!

  郭芙:啊?你們說什麼?大點聲兒?風太大我聽不見!


第120章

  「楊過很厲害,學什麼都很快, 我娘一直在誇他。」我揉著吃撐的肚子, 享受著涼爽的夜風。

  大武就羡慕地道:「師娘又溫柔又厲害,楊過真有福氣。」

  「我們也想跟著師娘。」小武也說道, 「這樣楊過欺負你的話,我們也能給你出氣。」

  大武點點頭:「是啊,芙妹你對他那麼好, 他還總是欺負你,太不知好歹了。」

  「啊?」我詫異地回過頭, 「你們為什麼這麼想?」

  大武立刻道:「那天玩蟋蟀, 他故意欺負芙妹你啊,讓你輸了學小狗叫!」

  「是啊, 他還總是對你愛答不理的。你可是桃花島的大小姐, 他只是一個小乞丐,憑什麼對芙妹你愛答不理的?」小武說道。

  大武緊接著道:「芙妹你不要和他玩了, 我們和你玩, 叫那個小子嘗嘗教訓。」

  「可我喜歡和他玩。」我想了想, 說道。

  我不是很明白他們為什麼這樣想,我覺得楊過雖然脾氣怪了一點,動不動就生氣了一點, 練邪功還不承認了一點,偶爾凶我了一點……並沒有怎樣啊?

  他那麼好看,腦筋又聰明,我不和他玩, 難道要和大武和小武玩嗎?

  他們兩個既不好看,又不聰明。

  「芙妹……」大武和小武相視一眼,都垂下頭,「他有什麼好的啊?」

  「就是,還不是小白臉一個?」

  我終於聽懂了一句,贊同地點點頭:「他的臉是挺白的。而且你們發現沒有,他皮膚光滑極了,像瓷器一樣。」

  「芙妹,小白臉的意思是——」小武想說什麼,被大武打斷了。

  「咳!」大武咳了一聲,笑道:「是啊,楊過很白。芙妹,他之前那樣捉弄你,要不要我們也捉弄他?比如讓他的臉變黑?」

  小武聽了,連忙點頭:「就是啊!也叫他嘗嘗生氣的滋味!」

  「不要。」我拒絕,「那就太醜了。」

  「醜了不好嗎?」大武笑著說道,「他那麼驕傲,肯定是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我們叫他醜一點,他肯定氣死了。」

  我搖搖頭:「換個法子吧。他長得醜,我沒法看。我還要每天和他一起習武呢。」

  「那好吧,我們再想想。」大武有些失望地道。

  我走了一會兒,肚子不是很撐了,就打算回去了:「你們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練功呢。如果想到好玩的,記得和我說啊。」

  「好,芙妹晚安。」兩個人和我道別。

  我沿著來路,慢悠悠地走。

  餘光看到樹叢後面有一道黑影,我以為是樹幹,沒有在意,誰知那道黑影居然走了出來。

  「聊得很開心啊?」楊過從暗影中走出來,杵在我前面,語氣怪怪。

  我點點頭:「是挺開心的。哎,楊過,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們在商量著捉弄你呢。你可要小心一點哦。」

  「捉弄我?」他冷哼一聲,抱起手臂,「就你們三個,能想到什麼好主意?」

  我便道:「說不準啊,我覺得他們兩個還是很有主意的。」

  「哼,主意!」他冷冷地道。

  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話。

  我聞到他身上傳來跌打損傷藥膏的味道,就問他:「你不是塗了藥嗎?怎麼沒有休息?跑出來幹什麼啊?」

  「不跑出來,我怎麼知道你們在商量著捉弄我?」他腿長,走三步,就要停下來等我一會兒。

  我慢悠悠地往前走:「你不用著急啊。等到被我們捉弄到了,你就知道了啊。」

  他放下抱著的手臂,往前一步,站在我跟前,惡狠狠地瞪我。

  「喂!」我心裡「咚」的跳了一下,伸手推他,「你離我遠一點。你老這樣,我真的要告訴我爹和我娘了。」

  他打開我的手,欺近半步,彎下腰,一張俊美的臉幾乎貼過來:「我還有更厲害的招數,你想不想試試?我還從沒有對你使出過真正的招數,你要是敢跟他們一起捉弄我,我可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我心裡「咚咚咚」的跳了好幾下,我知道他是說真的,抿起唇瞪著他:「你小小年紀不學好!你這樣不對你知道嗎?而且我們是同門師姐弟,要互幫互助,互敬互愛,你不能用邪功對付我!」

  他「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麼?」我心裡又「咚咚咚」的跳,隱隱有個不好的猜測。

  我之前以為他練邪功的時日還淺,必定沒有高深的功力。可是他僅僅瞪我一眼,就能叫我中招。「撲哧」笑一聲,也能叫我中招。

  他肯定大成了!

  「哈哈哈!」誰知,他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一邊笑,一邊說:「郭芙,你真逗。」

  他用邪功對付我,還嘲笑我,太沒有同門之愛了。

  我趁著他笑得不提防,一腳蹬他腰上,把他蹬得踉蹌跌倒:「你過分!我不跟你玩了!」

  說完,我拔腿就跑。

  「你站住!」誰知,他十分機敏,立刻爬起來,朝我追過來。

  我心裡「咚咚咚」的跳,隨著他的腳步越近,跳得越厲害。他一定是要放大招了,我有點害怕,急急往前跑。

  但我沒跑開,他從後面追了上來,一把撈住我的腰,把我提了起來:「看你往哪跑?」

  「啊!」我被他提在空中,手腳並用地掙扎起來,「你放開我!救命啊!爹!娘!快來救芙兒啊!」

  寂靜的夜裡,我的聲音傳出去很遠。

  他慌了,一手捂住我的嘴:「你喊什麼?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你別喊!」

  「你騙人!」我扒開他的手,「你又用邪功了,我感覺到了,楊過你沒救了,我再也不幫你遮掩了!」

  我使勁掙扎起來,一邊大喊:「爹!娘!快來啊!楊過——哎喲!」

  我喊到一半,忽然他放了手,我整個人摔到地上,摔了個大馬趴。

  「楊過,你怎麼不說一聲啊?」我摔得手心生疼,膝蓋也磕了,痛得鼻子都發酸了。

  他站在我身邊,喏喏地叫道:「師父,師娘。」

  「呵呵,你們玩的挺開心啊?」我聽見我爹的聲音。

  「過兒,還不把芙兒扶起來?」我抬頭往上看,就看見我爹和我娘站在廊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我娘的臉上掛著笑,站在我爹身邊,不僅不扶我,還叫楊過扶我。

  我不敢叫楊過扶,打開他的手,就往前跑去,沖到我娘的懷裡。

  「呵呵,太晚了,你們明天白天再玩。」我爹笑呵呵地道。

  我揚起頭道:「爹,楊過欺負我!」

  「呵呵,你楊哥哥和你玩呢。」我爹笑呵呵地道,「別這麼嬌氣,不就摔了一下嘛。」

  我不想和他說話了。

  還是我娘疼我,把我的手抓起來,看了一眼說道:「摔紅了,倒是沒破皮。不要緊,明天就好了。」

  「嗯。」我就點點頭。

  然後聽見楊過喏喏地道:「我是來感謝芙妹給我送飯,還有為之前的魯莽道歉的。」

  我扭頭瞪了他一眼。

  他撒謊!

  他根本沒有感謝我,也沒有向我道歉,他還用邪功捉弄我!

  「同門之間,本應互幫互助,互相包容。」我娘笑著說道,「過兒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話吧?」

  楊過點點頭:「過兒謹記在心。」

  「那就好。旁的話我也不多說,天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我娘又說道。

  楊過猶豫了下,點點頭:「那我就回去了,師父師娘也早些休息。」頓了頓,他又看向我,「芙妹也早些休息。」

  我扭過頭,不看他。

  「芙兒!」我娘拎我的耳朵。

  我把臉埋她懷裡,就是不動。

  耳邊聽到楊過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我才抬起頭來,撅起嘴:「娘,楊過他太過分了。」

  「哦?怎麼過分了?」我娘牽著我的手,送我回屋,「不就是摔了一下嘛?也值得你記這麼久?」

  「不是!」我搖搖頭。

  不能再隱瞞了。

  再隱瞞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我牽著我娘的手,快步走到屋裡,關上門,把我娘按在椅子上,嚴肅地說道:「娘,你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楊過練邪功的事?我之前以為他不練了,只是有時候控制不住力道。根本不是,他功力特別深厚!「

  我娘聽了,神情也沉重下來:「芙兒,他功力有多深厚?你和娘說說。」

  「他就瞪我一眼,我心裡就撲通一下!有時候還會撲通好多下,快要爆炸了似的!」我嚴肅地道,「這門邪功太可怕了,娘,可以殺人於無形!不能讓他練了,要制止他!」

  我娘沉吟了下,說道:「可是我和你爹都沒有感受到?也許是你的功力太淺了?這樣吧,你好好練功,別讓楊過超過你,就好了。」

  「不是的,娘。」我搖搖頭,「我可以練功抵禦,但別人呢?沒有武功的人有很多,萬一楊過被邪功控制,凶性大發,到處傷人呢?」

  我娘怔了怔,然後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髮:「芙兒,你開開心心的就好了,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

  「不行。」我搖搖頭,「爹說過,俠之大者,要心系家國,不能只想著自己。」

  我娘笑了笑:「芙兒長大後要當大俠不成?」

  「肯定啊!」我點點頭,「我爹就是大俠。我比我爹還要笨,肯定會成為更厲害的大俠!」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兩個小孩子鬥鬥嘴、生生氣,好好玩啊!!!

  寫上癮了腫麼辦!!!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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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我娘看著我,好久沒說話。

  她的眼神複雜極了, 我看不懂, 便晃著她的手道:「娘,楊過不能練邪功。」

  邪功之所以叫邪功, 就是因為它的路數不正、練成極快。它會影響人的心性,讓一個好好的人變得面目全非,殘暴兇狠。

  郭楊兩家是世交, 更不能讓楊過淪落到那種地步了。

  「芙兒,你想沒想過, 可能是你自己的問題?」我娘拉著我坐下, 眼神溫柔地看著我道。

  我搖搖頭:「沒想過。」

  「你看,我和你爹、柯公公, 包括大武、小武, 都沒有受到過侵擾。」我娘摸了摸我的頭髮,「會不會是你自己的問題?」

  我繼續搖頭:「可是你和爹、柯公公、大武、小武, 也沒有讓我有這樣的感受啊。」

  只有楊過不一樣。

  所以, 一定是楊過的問題。

  「芙兒啊……」我娘歎了口氣, 「算了,你年紀還小。」

  我不解地道:「娘,跟我年紀小有什麼關係?難道因為我年紀小, 才會被楊過攻擊?」

  「過兒沒有攻擊你。」我娘猶豫著道,「芙兒啊,你要是不喜歡過兒,娘讓你爹把他送走吧?學武的地方有很多, 全真教的丘處機還曾經是他父親的師父,把他送到全真教,他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的。」

  我想了想,覺得不好:「全真教那麼多弟子,他們能照顧得過來嗎?萬一沒人看著,他繼續練邪功怎麼辦?」

  「那你想怎麼樣啊?」我娘歎了口氣。

  「你讓爹勸勸他吧。」我說道,「我也會監視他,一旦發現他又練,我就跟你和爹說。」

  我娘輕笑了一聲,點點頭:「那好吧。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及時和娘說啊。」

  「嗯!」我拍了拍胸脯,「我一定會好好監視他的!」

  第二天,我娘又給我和楊過教課。

  仍然是上午習文,下午習武。

  習文的時候,我因為已經習過了,就不太用花費精力,就盯著楊過看。

  他念書的時候特別認真,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專注而有神,念起書來朗朗有聲。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那種練邪功的壞蛋。

  「喂,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用一直盯著我看吧?」等中間歇息的時候,他放下書本,朝我走過來。

  我們兩個並沒有坐在一處。

  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我就把桌子挪開了,和他隔著幾步遠。

  「誰看你了?」我不承認。

  他抱著手站在我桌子前面:「你行啊,郭芙,偷看我還不承認?」

  「我沒偷看你!」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他挑了挑眉,微微俯身:「可是我逮到你偷看我了!」

  「明明是你偷看我!」我站起來,仰起頭,不示弱地道:「你要是不偷看我,怎麼知道我偷看你!」

  他挑著眉笑了:「所以你是承認了,你偷看我?」

  我一怔。

  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說漏嘴了。

  「沒有!」我一口否認。

  傻子才承認呢。

  「哼。」他輕哼一聲,上下打量我,「你……」

  他還想說什麼,我娘回來了。他沖我做了一個邪惡的表情,就轉身走回去坐下了。

  我怔怔地站著,想著他剛才那個邪惡的表情,心裡撲通撲通的跳。

  他真的練邪功。

  他那麼邪惡。

  「芙兒,站著幹什麼呢?」我娘喊我。

  我抿了抿唇,就坐下了。

  我娘繼續授課。

  我歪頭看著楊過,他一本正經地坐在那裡,神情極為虔誠,一點也沒有邪惡的樣子。

  我有點迷惑了。

  到了下午,我娘教我們武功。

  「過兒受著傷,不好傷筋動骨,咱們先學奇門遁甲之術。等過兒的傷好了,我再教你們武功。」我娘說道。

  我沒有意見。

  楊過也沒有意見。

  「這是一個陣法,過兒進去吧,看看能不能解開。」講了一會兒,我娘就擺了個陣,叫楊過進去。

  又問我:「芙兒也進去嗎?」

  「讓芙妹進來吧。」這時,楊過說道,「芙妹很厲害,有她指點,我會進步更快。」

  我娘看了我一眼:「也好。那芙兒就進去吧。不許淘氣,知道嗎?」

  「我從來不淘氣。」我說道,看向楊過,「你也不能淘氣,不然你知道的!」

  楊過抿唇一笑:「好的,請大師姐指點。」

  我見他叫我大師姐,頓時驕傲起來,昂首挺胸走了進去。

  進了陣法,楊過就四下觀察起來,對比我娘講的地方,認真研究起來。

  我見他沒有作怪,就找了個地方坐下,捧著腮,看他四下擺弄。

  「我臉上要被你看出花來了。」他擺弄了一會兒,就抬起頭來,視線對上我的,「郭大小姐,你很缺花戴嗎?」

  我撇了撇嘴,別開臉,不看他了。

  過了一會兒,實在無聊,我就又看他。

  這周圍全是亂七八糟的石頭,一點不好看,只有楊過好看。

  如果他不練邪功就更好了。

  「你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站在一處空地上,沖我招手。

  我走過去:「幹什麼?」

  「這裡是不是陷阱?」他指著身前那一塊,問我道。

  我看了一眼,感覺不大好,就點點頭:「是。」

  「你猜下麵是坑還是夾子?」他就又問我。

  我搖搖頭:「不知道。」

  其實我不會這一門課。我是真的很笨,我學不會。我都是靠著直覺,哪裡不大好,我就不過去。

  要問我下面是什麼,我就真的猜不到了。

  「呵呵,你試試就知道了。」他說完,忽然抱起我,往那空地上一放。

  我只覺腳下懸空:「啊——」

  我掉進了一個坑裡。

  「楊過!」我抹了一把臉上的土,沖上方叫道。

  楊過蹲在上面,嘻嘻笑著看我:「怎麼樣?掉坑裡的感覺好不好?要不要我拉你上來啊?」

  「不用!」我雙手扒著坑壁,往上爬。

  雖然坑很深,但我好歹學過武功的,只是不夠高強罷了,出個坑還是沒問題的。

  「喂,你怎麼這樣!」就在我要爬上去時,忽然楊過掰開我的手,讓我又掉下去了。

  他仍然蹲在那裡,笑嘻嘻地看著我:「怎麼樣,要不要我拉你啊?」

  「不用!」我有點氣,瞪了他一眼,又往上爬。

  快爬上去的時候,又被他丟了下去。

  我懵了。

  「楊過,你到底要幹什麼呀?」我待在坑底,茫然地仰起頭,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楊過。

  他往下伸出一隻手:「要不要我拉你啊?」

  我猶豫了下,把自己的手伸上去。

  「不拉。」誰知,他收回自己的手,站起身來,就往外走,「還有幾個地方沒看懂呢,我繼續研究去了。」

  大魔頭!

  居然這樣捉弄人!

  這次他沒有再使壞,我自己爬了上去。

  「芙妹,你過來看看這裡。」他站在一處石頭堆前,又朝我招手。

  我才不去。

  「來嘛。」他轉過身,沖我招手,「這次不逗你了。」

  我還是不去。

  「我跟你道歉?」他又說道。

  我想了想,道:「你趴下,學小狗叫,我就原諒你。」

  「不來算了!」他轉過身去,「我自己學!」

  我「哦」了一聲:「那你自己學吧。」

  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抱了一把樹葉鋪在地上,盤腿坐下,托腮看著他四下擺弄。

  忽然,我看到樹葉底下有一隻臭蟲。

  「楊過,你看懂沒有啊?」我站起身來,朝他走過去。

  他頭也不回:「沒有。」

  「很難吧?」我就又問道。

  他「嗯」了一聲。

  我走到他身後,看著他眉頭緊鎖,盯著機關處仔細思考,一隻手悄悄往他衣領裡塞。

  等到臭蟲掉進去,我猛地拍了一掌。

  頓時,臭蟲就死在他衣裳裡面了,臭烘烘的汁液流淌出來,散發出刺鼻的味道。

  他猛地跳起來:「你幹了什麼?」

  我把手背在身後,撓了撓後腰:「啊?」

  他冷冷一笑:「還會裝傻了?」手一伸,他就要撈我。

  我早有準備,擰身躲開,奔著出口就跑。

  娘這次擺的小陣,我很快就跑出去了,奔著我娘的身影就沖過去。

  楊過緊跟在後面:「郭芙,你站住!」

  「這是怎麼了?」我娘驚訝地看著我們,「一個髒兮兮,一個臭烘烘,不是叫你們不要淘氣嗎?」

  我立刻道:「我沒有淘氣,是楊過先捉弄我,我才捉弄回去的!」

  「你還會捉弄人了?」我娘稀罕地看著我。

  我才意識到自己又說漏嘴了,一時氣癟,瞥了楊過一眼,卻見他在笑,吭哧吭哧的,腰都笑彎了。

  「他先捉弄我的。」我低下頭,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裙子和鞋子,一陣氣悶。

  「好了,你先回去換衣服吧。」我娘好笑地道,「過兒也去吧,記得洗個澡,這味兒太沖了。芙兒也是,怎麼這樣整人?」

  我更覺氣悶:「他先捉弄我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楊過牽起我的手,「快去換衣服吧。早去早回,還要上課的。」

  我甩了一下,沒甩開,又沒察覺到他使了邪功,就不掙了。

  哪知道走了一半,他忽然沖我不懷好意地笑:「你等著!」

  「什麼?」我心裡「咚」了一下,頓覺不好,連忙甩他的手。

  我一下子就甩開了。

  他並沒有用力鉗著我,而是高高挑起眉頭,神情說不出的邪惡:「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裡去?敢捉弄我,你等著瞧!」


第122章

  我有點害怕,撒腿就跑了。

  楊過沒有跟上來。

  我跑到一半, 發現他慢悠悠地在後面走, 並沒有追我。

  我疑惑了。

  他想幹什麼?難道只是嚇唬嚇唬我?

  他見我看他,就又露出那種不懷好意的笑。

  我不太懂他在想什麼, 身上髒兮兮的,不太舒服,我大步跑回了自己屋裡, 換了衣裳。

  等我換了衣裳,梳了頭髮, 打開門出去時, 就見他已經在門外等著我了。

  見了我,他不懷好意地笑:「好了?那我們走吧。」

  我心裡輕輕的「咚」了一下。

  但我現在已經習慣時不時的「咚」一下了, 也不覺得怎樣, 「嗯」了一聲,就邁步往前走。

  一邊走, 我一邊高興。

  楊過練的邪功也沒有多厲害嘛, 我已經可以不受其擾了。

  我就知道, 爹和娘怎麼會放任他練?原來是不入流的玩意兒。

  「喂,你笑什麼?」身邊,楊過問我。

  他的眉頭微微擰起來, 好像很不解的樣子。

  「楊過,你的邪功也沒有多厲害嘛。」我就對他說了,「往後我不管你了,你練吧。」

  說完, 我高高興興地往前走,打算告訴我娘這個好消息。

  「等等!」誰知,他從後面拽住我,很粗魯地拎住了我的領子,「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我見他擰著眉頭不高興,被揪住領子的氣憤便散了。

  「你別灰心。這種邪功練了沒有什麼好處的,沒什麼殺傷力才好呢。你想練上乘武功,我娘會教你的。你別難過了。」我輕聲安慰他道。

  他也是可憐。

  不知道從哪裡學了這樣一門武功,自以為很厲害呢,時不時對我使出來。

  原來一點都不厲害。

  我這樣拆穿他,他心裡一定不好受。

  我們是同門師姐弟,我應該包容他、愛護他。

  想到這裡,我又道:「真的,你別生氣啦,你年紀這麼小,就學會了這樣的功夫,還是很厲害的。」

  他緊緊抿著唇,怒氣從他的眼睛裡蹦出來。

  我早就知道他愛生氣,見狀也不以為意,又勸他道:「而且你這麼聰明,學什麼都很快,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為高手啦!」

  「是,我聰明。」他放開我,大步往前走,「被一個笨蛋耍了,我真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我不太懂他的話。

  島上只有我一個人稱得上笨蛋,但我可沒耍他。

  但他常常說一些奇怪的話,我見怪不怪,也就不想了。

  我高高興興地跑到我娘身前,對她說了這個好消息:「娘,以後不用擔心啦!」

  我娘看了楊過一眼,眼中卻有些憂慮。

  「真的!」我搖著她的手道,「我已經不受其擾啦,可見這門功夫還是很容易破的!」

  我娘摸了摸我的頭,歎了口氣:「你啊……」

  我看見她眼裡有著明顯的憂慮。

  我覺得應該是我看錯了,我完成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我娘應該為我驕傲才是。

  「過兒,你跟我來。」我娘叫我在一邊坐會兒,然後叫了楊過,去遠處說話了。

  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就看見我娘臉上的神情很溫柔,而楊過垂著眼睛,不時點頭。

  樹影落在他的臉上,給他的臉上蒙了幾分暗色。

  他真的是很好看啊,我托著腮,眯眼笑了起來。

  楊過再也沒有捉弄我。

  但他也不和我說話了。

  以前雖然愛答不理的,但偶爾會「哼」一聲,或者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現在不是了,他不理我了。

  「楊過,你別總是練功啦,吃個蘋果啊。」我啃著一隻又紅又大的蘋果,把手裡拿的另外一個遞給他。

  他不接,也不說話,更不看我,練著我娘教給他的武功。

  「芙妹,你不要理他啦!」這時,大武和小武走了過來,「慣的他,天天擺臭臉!」

  我奇怪地看著他們兩個:「你們都多久沒見啦,怎麼知道他天天擺香臉還是臭臉?」

  「還用見嗎?他不一直這樣嗎?」大武說道。

  「就是,芙妹,你不要和他玩了,你和我們兩個玩啊!」小武說道。

  楊過停下練功,挑著眉頭看過來,目光在大武和小武的身上刮過:「跟你們玩?有什麼好玩的?」

  他說著,從我手裡抓過蘋果,哢嚓咬了一口。

  「你!難道跟著你就好玩了!」小武大聲道。

  楊過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晶瑩的汗珠,他勾了勾唇,看我了一眼:「至少我長得好看。是不是,芙妹?」

  我心裡重重的「咚」了一下。

  這一下讓我眼前一花,差點看不見東西。

  我心裡暗道不好,這陣子我都沒監視他,他居然又開始練邪功了,而且功力大增!

  「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我拉了他,往一邊走。

  他朝大武和小武看了一眼,就跟著我走了。

  走到一邊,他才甩開我:「幹什麼?」

  「楊過,你是不是又練邪功了?」我擰著眉看他,「我娘教給你的功夫,都是上乘的武功,江湖中沒幾個更厲害的,你別練邪功了。」

  他譏嘲一笑,抱手看著我:「怎麼了?我又讓郭大小姐心裡砰砰跳了嗎?」

  「你知道的!」我嚴肅地看著他,「你這樣不好!」

  他「哈」了一聲:「我知道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而且,我好不好,跟你郭大小姐又有什麼關係?」

  「我不能看著你誤入歧途。」我嚴肅地道,「這門邪功你不能練了。」

  他看著我,神情有點無語。

  「跟你說不清。」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我抓住他的手:「你還沒答應我呢?」

  「答應你什麼?」他不耐煩地轉過身來。

  「不再練邪功。」我說道,「我每次跟你說,你都不點頭,你還想繼續練下去嗎?」

  他忽然挑起眉頭:「敢問郭大小姐,如果我一直練邪功,你要把我怎麼樣啊?」

  「我不會讓你練的。」我想也不想就道,「我會一直看著你,不讓你走偏。」

  爹和娘沒有把他練邪功當成一回事。

  而且我娘看起來並不認為他練邪功了。

  但我知道他練了。

  楊過沒有說話。他看著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動著我不太懂的光彩。

  「你看著我?」他輕笑,「一直看著我?我楊過何德何能,讓你郭大小姐犧牲終身,看著我一輩子?」

  說完,他扒開我的手:「我要練功了,大小姐,你難道要抓著我到天黑嗎?」

  我就鬆開他。

  看著他單薄的背影。

  心裡有點茫然。

  腦子裡有什麼一突一突的跳,像是有什麼斷開了,露出血淋淋的東西。

  疼。

  疼得受不了。

  「啊——」我抱著頭尖叫起來。

  有人像風一樣沖過來,抱起了我,快速奔跑。

  「郭伯母!」我聽見楊過焦急的喊,「芙妹她暈倒了!」

  「楊過!你對芙妹做了什麼?」

  「你就是看不得芙妹高興吧,你平時不搭理她就算了,現在還欺負她!」

  「大武、小武,住口!過兒不是這樣的人!」

  然後我就偎入一個溫柔香軟的懷抱裡。

  是娘。

  她沉聲吩咐:「去叫你們師父來!」

  她把我放在床上,為我脫了鞋襪,又擰了溫熱的毛巾,為我擦臉。

  「郭伯母,我沒有欺負她……」我聽見楊過有些驚惶的聲音。

  「不關你的事。」我娘說,「芙兒她有頭痛的痼疾,不是一年兩年了,只是沒想到會發作得這樣厲害。」

  楊過怔怔地問:「頭痛?痼疾?」

  「她……小時候磕了頭,一直沒好,時常頭痛。」我娘說道。

  娘,你撒謊,早先不是說我沒磕過嗎?

  但我雖然意識清醒,身體卻動不了,因此只能聽他們說話,並不能辯解。

  「難道她的性子,也是這樣引起的?」楊過小心翼翼地說。

  「唉。」我娘歎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我爹來了:「芙兒又犯病了?」

  「她從來不說,咱們都快忘了。」我娘的聲音帶著憂慮,「她日日受著頭疼的煎熬,竟從來沒說過。這個孩子,心真是大。」

  有溫熱的液體打在我的手背上。

  我就知道,我娘又哭了。

  「我已經叫人去請大夫了。」我爹說道,聲音沉沉的,「只是,咱們住在這裡,一時大夫也來不了。」

  我娘便哭出聲來:「從前只覺得桃花島安靜平穩,不受世俗所擾,到這個時候才知道,竟是如此不便。」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受到一陣刺痛。

  像是有人用針紮我的腦袋。

  腦子裡本來斷裂的地方,裂得更加嚴重。

  「啊——」我疼得受不住,恨不得把腦子挖出來。

  就聽見有個陌生的聲音噓了口氣:「郭小姐已無大礙,最遲明日就會醒來。」

  「多謝大夫。」我爹恭恭敬敬地送大夫出去。

  「我的芙兒啊。」我感覺到額頭上覆了一隻溫軟的手,就聽見我娘嘶啞的聲音道,「你可要快點醒過來。」

  我也想醒過來。

  楊過還沒答應我不再練邪功呢。

  「娘只盼你快快樂樂,娘什麼也不求。」我娘又說道,聲音帶了哭腔。

  我一直很快樂啊。

  娘你別哭啦。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寫楊過小少年的番外。

  求我啊~求我的話,明天還雙更啊~


第123章

  「過兒,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穆念慈看著跑得臉上微紅的楊過,詫異問道, 「把芙兒送到她家人手裡了嗎?」

  楊過撇了撇嘴:「那個瞎眼的柯公公, 他賭錢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那小傻妞坐在門口等他呢,我叫她別亂跑。」

  「你這孩子,真是的……」穆念慈嗔怪地道, 「芙兒長得漂亮, 又有點憨,別被壞人抱走了。你快去看著她。」

  楊過搖頭:「我不去, 柴還沒劈完呢。」

  「不用你劈, 我來劈, 你去吧。」穆念慈推他一下。

  楊過拐了個彎, 從她手底下逃出去:「那我去挑水,缸裡的水快吃完了。」

  「你這孩子,這些不用你做, 娘一個人做得來。」

  楊過拿起水桶就往外跑。

  「過兒啊, 聽娘的話,你別跑啊!」

  身後傳來叫喊聲,楊過當聽不見,提著水桶就跑出去了。

  他打了滿滿一桶水, 提回了家。

  卻看見一輛破舊的小推車,停放在院子裡,上面放了幾個簡陋的包袱。

  楊過愕然地把水桶放在地上:「娘?」

  「過兒啊, 我們要搬家了。」穆念慈的眼眶有點紅,「累壞了吧?把水囊滿上,咱們這就走。」

  楊過不解:「我們去哪裡?為什麼要搬家?」

  「乖。」穆念慈摸了摸他的臉,卻什麼也沒有說。

  楊過不太想搬。

  他覺得住這裡挺好的。

  絕不是因為某個小傻妞可能會來找他。

  「哦。」楊過點點頭。

  娘既然要搬家,就有搬家的道理。至於說不說原因,又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他最想知道的,娘從來不告訴他。

  比如他爹是怎麼死的。

  一晃眼就過了六年。

  有娘的日子,生活雖然清苦,但好歹有個人相依為命。

  沒娘的日子,楊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就偷雞摸狗,四下流浪,過一天算一天。

  最後他流浪到了之前住的地方,找了個破窯容身。

  他再也沒想起過小傻妞。

  他這樣沒爹沒娘,又不學無術的小乞丐,穿著破破爛爛的,有什麼資格跟她那樣的大小姐做朋友呢?

  而且她那麼傻,他才不稀罕和她做朋友。

  他一次也沒想起過她,他把她忘了個乾乾淨淨,渣都不剩。

  但是再見到她的時候,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小小少女穿著粉色的衣衫,顏若朝華,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又甜又軟。

  他心裡「撲通」跳了一下,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只盯著她俏麗明媚的身影看了起來。

  她還是那麼傻。

  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可她居然忘了他。

  她還說他醜。

  他心中頓時湧起怒氣,好,好,他醜。他是天底下最醜的人了,他又窮又醜,所有人都瞧他不起,她也瞧他不起。

  可當她下一刻拿出一條白白淨淨的手帕給他擦臉時,他心中陡然一熱。

  誰要她擦了?

  他掙扎,可是她竟然按住他,不許他動,一點一點給他擦。

  他能聞得到她身上的桃花香。

  她說她是桃花島郭大俠的女兒。桃花島,名字真好聽,一定種著許多桃花吧?

  他忍不住看向自己容身的地方,就是一間勉強遮雨的破窯。

  他陡然又生出怨氣來。

  她這樣的大小姐,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同他這個小乞丐說話呢?

  她心裡一定又同情,又可憐他吧?

  但轉念一想,他又很懷疑,她這麼傻,懂得什麼叫同情、可憐嗎?

  被擦乾淨臉,他看見她呆住了。她看他的眼神有點眼熟,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那時候她小小的,追他跑了半個城,看他的眼神就是這樣。

  他心中冒出一點奇異。

  小傻妞說,郭楊兩家是世交,她爹她娘一直在找他。

  那他能不能去桃花島做客?他是她的世兄,他有資格跟她一起玩耍。

  她這麼傻,肯定沒人跟她玩,還欺負她。

  作為她的世兄,他會愛護她,陪她玩,不像別人那樣嫌棄她。

  可她真的太傻了。

  太傻太傻了。

  太傻太傻太傻了。

  她什麼也不懂,不知道矜持,不知道羞澀,不知道擺大小姐的架子。

  他身上髒兮兮的,她居然還往他身邊偎,她就不怕弄髒她那身漂亮的印著桃花的粉色裙子嗎?

  他躲,她竟然還跟過來,他真是要被她氣死了!

  後來他見了郭伯伯,名滿天下的郭大俠。

  郭伯伯看見他,情緒很激動,眼裡溢著疼愛,不是假的。

  看來小傻妞沒亂說,他們兩家的確是世交。但他中了毒,一時激動,就暈過去了。

  後來他知道,是郭伯伯抱著他去的客棧。

  郭伯伯抱了他一路。

  除了娘,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

  當晚,他又見識到了小傻妞的傻氣。她真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敢說,「不要啊」「快停下」,這種話她居然敢跟那個瞎公公說。

  他聽得面紅耳赤,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瞧她。

  卻見她眼波清亮,純然不懂的模樣。

  她真逗。

  一起上桃花島的,還有兩個少年,一個叫武修文,一個叫武敦儒。

  闖進他家,喝他的水,吃他的餅,連道歉和道謝都不知道的兩個蠢貨。

  偏偏兩個蠢貨也是郭伯伯的故交之子,郭伯伯對他們兩個也很好。

  他有點不高興。

  而且郭伯母好像不是很喜歡他。雖然她笑起來很溫柔,說話也很親切,但他直覺她不喜歡他。

  小傻妞才不懂這些,她知道他要去桃花島,高興極了,一雙大眼睛彎彎的,笑了一路。

  傻裡傻氣的。

  但她雖然傻,卻有一點好,她很有眼光,不停誇他好看。

  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她都誇他好看。

  那他換上新衣服,她豈不是要看呆了?

  果然,等他換完衣服出來,就見她呆住了。但她呆的時間有點長,他開始吃不准,有點緊張地問她:「是我穿錯了嗎?」

  她一臉嚴肅地把他推進屋,關上門,說道:「楊過,你別再練邪功了。」

  莫名其妙。

  他什麼時候練邪功了?

  難道她也瞧他不起,故意找茬嗎?

  可當她說出「心裡撲通撲通跳」的解釋時,他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傻子!」他大聲說,掩飾住自己的喜悅,撥開她走了出去。

  出乎他的意料,她並不是全然的傻。

  她居然有心眼。

  她不想教那兩個蠢貨如何馴服大雕,就跑過來問他。

  他表示出不感興趣的樣子,她立刻借臺階下了,告訴武家兩個蠢貨,再找別的玩。

  可武家兩個蠢貨居然沒看出來,只沖著他挑釁。

  真是蠢透了,連小傻妞都不如。

  後來小傻妞拿出蟋蟀,和武家兩個蠢貨鬥蟋蟀。

  她贏了,然後讓兩個蠢貨趴地上學小狗叫。

  兩個蠢貨不願意,她堅持不放。

  他才正眼打量起她來。

  傻子不是應該很容易被別人左右嗎?可她雖然看起來傻,卻特別有主意,她認定的事,從來不更改。

  他來了興趣,鑽進草叢裡,捉了只蟋蟀,要跟她鬥。

  他想瞧瞧,她趴地上學小狗叫,是什麼樣的?

  後來他把她惹哭了。

  他沒想到她那麼看重一隻蟋蟀。

  本來他沒打算這樣欺負她的,可是他看著她滿眼溫柔地親那只臭蟋蟀,就有點不順眼。

  她捧著蟋蟀跑走了,沒有學小狗叫。

  他不以為意,他也沒打算真的讓她學小狗叫。至少,不能在別人面前學。

  到了晚上,他去給她道歉。

  她挺好哄的,一會兒就喜笑顏開。

  只是他沒想到,她居然讓他學小狗叫,才肯原諒他。

  她常常這樣,弄得他一點招都沒有。他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她其實並不傻吧?

  他才不會學小狗叫,她永遠也別想。

  天不亮,他就起床了,鑽進草叢裡捉蟋蟀。捉了一遍,挑了只跟她那個蠢蟋蟀差不多模樣的,偷偷潛進她屋裡,放在籠子裡。

  她彎著眼睛對他說:「我原諒你了。」

  他心裡想的是,嘁,誰稀罕你原諒了?但是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來,壓也壓不住。怕露出破綻,他扭頭就走了。

  然後便是拜師習武。

  郭伯母要單獨教他武功。他當時心裡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一直覺得郭伯母不喜歡他。

  他的預感成真了。

  第一天,郭伯母只教他念書識字,一點武功也不教他。

  郭伯母似乎覺得他是個壞孩子,至少是有壞孩子的潛質。她怕他變得更壞,因此只教他念書,不教他識字。

  他心裡不是很痛快。

  他想跟郭伯伯說,可又怕打擾到郭伯伯。

  郭伯伯對他很好,可他不會只待他一個人好。

  他沒想到,當天晚上,郭伯母就來找他。

  「郭伯母。」他有點驚慌地站起來,垂著手腳聽她說話。

  郭伯母叫他坐下,然後問他:「今天學得怎麼樣?吃不吃力?」

  念幾個書,識幾個字而已,有什麼難的?

  他就說:「還好,能聽懂。」

  「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郭伯母說道,「你知道芙兒當年啟蒙,一天只能學會兩個字嗎?」

  他吃了一驚:「不會吧?」

  他只知道她傻,不知道她這麼笨?

  「過兒,芙兒很喜歡跟你玩,你知道吧?」郭伯母又問他。

  他垂下眼睛,低聲說道:「芙妹心地善良,對誰都很好。」

  郭伯母便笑了:「過兒,你這麼聰明,豈會看不出來?只是,你們兩個的年紀,到底還小。」

  他捏了捏拳頭,沒有說話。

  郭伯母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總覺得她能看穿他的心思。因此他垂著眼睛,不開口。

  「以你的聰明才智,只教你念書,太浪費資質了。」郭伯母說道,「從明天開始,我上午教你們習文,下午教你們習武。」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頭來:「郭伯母,還有誰要跟我一起?」

  郭伯母就笑起來:「是芙兒。她來鬧我,非要跟你一起學。」


第124章

  楊過聽後, 心中一震。

  他有點驚訝,同時又覺得理所當然。

  除了那個小傻妞, 還有誰願意這樣搭理他?

  武家兩個蠢貨, 一向跟他不對付, 不打起來就是好的了。

  「謝謝郭伯母。」他垂下頭,「我會用功的。」

  郭伯母點點頭,笑著說道:「我知道, 你向來是個有心氣的, 郭伯伯和郭伯母都很喜歡你。只是有一點,算是郭伯母拜託你。」

  「郭伯母請說。」

  「芙兒的情況, 你也看見了。她不太會說話, 也不太會為人, 若是鬧得你不愉快了, 你不要和她計較。」郭伯母說道。

  他以為什麼呢,原來是這個。

  郭伯母就算不說,他也不可能和一個小傻妞計較。

  「芙妹天真善良, 又心地寬厚, 便是有什麼爭執,也是我心胸狹隘,絕不會是芙妹的錯。」他認真地道。

  郭伯母點點頭,很是高興:「那你早些歇息吧, 明天一早來上課。」

  他恭恭敬敬地送郭伯母出去,回到床上躺下,高興壞了。

  他可以習武了。

  這股高興勁兒很快就過去, 他腦子裡浮現出小傻妞的模樣來。

  她傻?

  可她成全了他學武功的心願。

  她不傻?

  可她什麼也不懂。

  她傻。

  她不傻。

  兩個念頭在腦子裡打架,擾得他煩不勝煩。

  最後抓起被子蒙了頭,勉強睡過去。

  他以為自己會睡得不好,誰知道一覺到天亮,神清氣爽的不可思議。

  他早早就去昨天上課的地方等著了,把桌椅板凳都擦乾淨,又給郭伯母沏了茶,就坐在位子上溫習昨天的功課。

  不一會兒,郭伯母和小傻妞來了。

  郭伯母又把昨天晚上跟他說的話,又說了一遍:「上午習文,下午習武。」

  他就懂了。小傻妞不知道郭伯母私下找他說話的事。他不能告訴她。

  不管怎麼樣,能習武了,他很高興。

  就連念書識字,都變得格外有意義起來。

  他不知道郭伯母為什麼不喜歡他。但她明明不喜歡他,卻還願意教他。他就很知足,更加一心一意地用功。

  就是小傻妞老是看他,偶爾會讓他走神。

  趁著郭伯母去喝水,他逗了逗她。

  她一本正經地道:「喂,你別亂來,被我娘發現,你就完蛋了。」

  他快要笑死了。

  就跟誰不知道她那點兒心思似的。

  他敢打賭,不只郭伯母,就連大武、小武、郭伯父,都知道她那點小心思。

  偏她以為自己瞞得很嚴實,還用這個威脅他。

  下午,郭伯母教他們奇門遁甲之術。

  這個很厲害,因為就連郭伯父都不會,只有郭伯母和小傻妞的外公黃藥師精通。

  郭伯母叫他們兩個入陣。

  一進去,小傻妞就亂走,嚇了他一跳,連忙喊她。

  就沖她那傻乎乎的勁兒,一天就識兩個字,這樣高明的東西她怎麼學得會?

  偏偏她嘴硬,橫衝直撞,不肯聽他的話,他氣死了。

  他倒是不擔心她有危險,這陣法是郭伯母擺的,郭伯母有多疼小傻妞,他很清楚,絕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但就她那樣,身嬌柔嫩的,碰破了皮也要吃苦頭的。

  他追著她,一不小心就中了招,身上挨了幾下,痛得齜牙咧嘴。

  他喊她停下,她不聽,還叫他別追她,就跟他要借她的光才能出去似的,氣得他——

  然後他就掉下了陷阱。

  那個陷阱很深,他舉起手都摸不到頂。

  他以為她至少會關心地跑過來,問他一句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站住腳,哈哈大笑著嘲笑他一通,拔腳就跑了!

  她跑了!

  他怕她中招吃苦頭,不顧危險地追她,她卻眼看他吃了苦頭,嘲笑他一頓後跑了!

  氣死他了!

  更可氣的是,他終於摸清陣法,狼狽地爬出來,卻見她吃得好不歡樂,還得意地說:「願賭服輸啊!」

  呸!

  他豬油蒙了心,居然關心她!

  他打定主意,以後都不理她了。

  郭伯母只要他別欺負她,照顧她一點,可沒有讓他跟她玩。

  但他沒料到,她沒事兒人一樣,端著飯菜來找他。

  他問她為什麼不拉他一把,她解釋說他那麼聰明,她一旦拉了他,就輸定了。

  為了一口吃的,就這樣對他……但她那麼傻,也不是不可能。

  他正打算原諒她,誰知她又說:「你掉進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拉你?」

  高興還來不及?

  砰!他當機立斷,關上了門。

  他再也不想看見她。

  誰知她又敲門:「楊過,我還有跌打損傷膏要給你。」

  他不想要。

  她就一直敲,一直敲,沒完沒了地敲。

  她怎麼這麼煩?

  他打開門,瞪她。

  她就乖了,把藥膏給他,還叫他別再練邪功了。

  練邪功……

  他憤懣的心緒一下子散了,心裡軟的像棉花,嘟囔了句:「怕了你了。」就放她進來了。

  他吃,她看著。

  不停地說話,也不知道她怎麼有那麼多話要說?

  她還說:「我吃過你娘做的飯,你也吃我娘做的飯,多公平啊。」

  他便想起來當年第一次遇見她。

  他很小氣,只往她碗裡盛了幾口飯。

  他不想餓著他娘,也不想餓著他自己,就隨便給她幾口飯糊弄她。

  但她好容易贏來的飯菜,卻肯分一半給他。

  「郭芙,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他冷冷說道。

  說完,他立刻就後悔了。

  可是他控制不住,看著她呆呆的神情,抓起她就往外丟:「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然後他關上門。

  關上門後,他又生自己的氣。

  他滿腔的怒氣,不知道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如何發洩。

  他後悔,又抹不開面子。

  他恨她傻,恨她不開竅,恨她從來不會讓她自己為難。

  他心裡像被油煎。

  然後他想,她現在幹什麼呢?他那樣對她,她會難過嗎?

  過了一會兒,門被敲響了。

  他以為是郭芙,但卻是郭伯母。

  他有點失望,但他沒讓自己表現出來。

  一進門,郭伯母就給了他一個蘋果。

  又紅又大。

  是郭芙讓郭伯母捎給他的。

  他被油煎的心,滾滾發燙起來,燙得胸腔裡難受。

  又有一股喜悅升起,叫他難以自製,低頭摸著蘋果,就連郭伯母說了什麼都沒聽進去。

  直到郭伯母走了很久,他才想起來郭伯母說了什麼:「郭伯母願意把所有武功都教給你,只要你別欺負芙兒。」

  他高興極了。

  郭伯母願意傾囊相授!

  他當然不會欺負小傻妞。郭伯母總是這樣叮囑,很是看輕了他——誰會跟一個小傻妞過不去?那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

  但小傻妞那麼傻,郭伯母叮囑幾句,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吃了蘋果,他就出門找郭芙,打算給她道個歉。

  她不在屋裡,而是跟武家兩個蠢貨在說話。

  瞧瞧,他聽見了什麼?她居然跟他們商量,怎麼捉弄他!

  許是剛才生過氣了,他這會兒倒不是很氣,躲在樹叢後面,聽他們說話。

  然後他聽到她否決了大武小武弄黑他的臉的計畫,有些想笑。

  他心想,傻妞兒天天盯著他看,顯見是愛慕他的容顏,怎麼可能答應?

  他猜對了,她就是這麼回答大武和小武的:「我還要每天和他一起習武呢。」

  言外之意,他如果變醜了,她還怎麼看他?

  他陡然發現,他偶爾能跟得上她的思路了。

  有點懊惱,更多的居然是高興。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站在樹叢後面,等大武和小武走了,他才走出來。

  「聊得挺開心啊?」

  她見了他,一點都不心虛,還敢說:「我們在商量捉弄你,你要小心哦。」

  呵。

  真是個傻妞。

  他以為自己能跟她和和氣氣的說話,可她天外飛來一句,就能氣得他氣血翻湧。

  他瞪她,她又告誡他:「楊過,你不能再練邪功了!」

  練邪功?去他娘的練邪功!

  長得好看是他的錯咯?

  他故意嚇唬她,把她嚇得嗷嗷叫,拔腿就跑。

  他看著她慌亂失措的神情,樂不可支,繼續捉弄她。

  可惜,沒多久就被郭伯伯和郭伯母發現了,他心虛地鬆開手。

  再見面時,她就有點遠著他。

  嘁。

  他故意喊她到陣裡的陷阱處,把她抱到上面,眼睜睜地看著她掉下去。

  郭伯母叫他們別淘氣的話,他全然忘在腦後了。

  小傻妞挺倔強的,非要自己爬上來。

  他看著她吭哧吭哧往上爬,樂不可支。等她爬上來,就把她丟下去。

  她也不知道生氣,呆呆地看著他:「楊過,你幹什麼呀?」

  欺負你呀。

  他笑著問她:「要不要我拉你?」

  被他推下去三次,她好像才開竅了,猶豫地對他伸出手。

  他心中暢快難言,終於報仇了:「不拉。」

  心中卻在想,她也不全然是傻的麼,她也是會開竅的。

  他會把她不開的竅,一個接一個地捅開。

  然後他大意了。

  她居然捏了臭蟲接近他,把臭蟲從他領子裡丟進去,還拍了一掌!

  這種招數,他都想不出來!

  他氣得抓她,她倒是跑得快,一溜煙就竄出去了,鑽進郭伯母的懷裡。

  回去換衣服的路上,他沖她邪惡地笑:「你等著!」

  她嚇得撒腳就竄。

  其實他並沒想好怎麼捉弄她。

  她嬌嬌氣氣的,他不太捨得用一些過分的招數。

  於是他就故意嚇唬她,想著把她嚇得睡不著覺,就算解氣了。

  哪知她居然不害怕了!

  她可真行!

  換好衣裳,她就出來了,高高興興地對他說:「楊過,你的邪功對我不管用了。」

  他從沒有練什麼邪功。

  她所謂的「邪功」,其實是她喜歡他,見了他就心中砰砰跳。

  現在她心裡不砰砰跳了。

  她不喜歡他了。

  他只覺得兜頭一盆涼水澆下,澆得他透心涼。

  再看她如花笑靨,只覺得面目可憎。

  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他扭頭就走。

  他再也不會理她了。

  可是她卻不放在心上,照舊偷看他,和他說話,還會拿又紅又大的蘋果給他吃。

  他對她素來生不了太久的氣,這讓他開始生自己的氣。

  他不接蘋果,也不理她。

  大武和小武看見了,在她面前說他的壞話。

  她如果敢聽進去一句,他饒不了她。

  他本來以為被她耍了一頓,是天大的事。

  很快他就知道,還有更大的事。

  她暈倒了。

  郭伯母說,她有頭痛的痼疾。

  她不是生下來就傻,而是被摔傻的。

  他心中泛起恐慌。

  她會不會死?

  不,她這樣傻,怎麼能死?

  她每天受頭痛侵擾,卻一個字也不對人說,她明明是金貴的大小姐,卻一點架子也不擺。

  可他卻還欺負她。

  楊過,你真是混蛋。

  「我楊過對天發誓,只要我楊過在世一日,就不允許任何人欺負芙妹。」他在她床前,立下誓言。


第125章

  「芙兒, 快把藥喝了。」我娘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喂到我面前。

  我把身子往後挪:「娘, 我不喝。」

  「乖啊, 大夫給你開的藥, 喝了就不頭疼了。」我娘勸我道。

  我搖頭:「本來就不疼。」

  「芙兒,你學會撒謊了!」我娘沉下臉,「你以為娘不知道, 你每天都頭疼?若不是這回犯病, 娘真的要被你瞞過去了!」

  我撅起嘴:「我沒有騙你,疼習慣了, 不覺得疼了。」

  「你這孩子……」我娘的眼眶紅了, 「芙兒乖, 聽娘的話, 快喝了。」

  「郭伯母,我來喂芙妹吧。」這時,楊過推門走了進來。

  走到床前, 看了我一眼, 就接過我娘手裡的碗:「郭伯母去忙吧,我來喂她。」

  「那就辛苦你了。」我娘便站起身,把位置讓給楊過,「過兒, 你勸勸她,一定叫她喝下去。」

  楊過點點頭:「郭伯母放心。」

  然後我娘便出去了。

  楊過舀了一勺湯藥,喂到我嘴邊:「張嘴。」

  我不張。

  那麼苦, 一點用都沒有,我才不要喝。

  「你信不信我發功治你啊?」楊過挑起眉頭,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我撇了撇嘴:「楊過,我不怕你了。」

  他神情一僵,那副做出來的凶樣就不見了。

  他臉上沉沉的,瞳仁黑黑的,盯著我,沒有一點光亮。

  不知道怎麼,我心裡隱隱有點慌。

  「楊過,你練到第幾層了?」我捏緊了手指,低聲問他。

  我有點不好的猜測。

  我現在雖然心裡不跳了,可是會有其他的感覺,比心跳還要難受。

  他聲音沉沉的:「你喝一口,我就告訴你。」

  「哦。」就一口,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我湊過去,含住了勺子,咽了一口苦澀的湯汁,然後問他:「快告訴我。」

  他狡猾地笑起來:「我也不知道。」

  「你怎麼這樣!」我氣得打了他一下。

  他把臉一沉:「你敢打我?」

  他瞪起人的時候,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流光溢彩,不可逼視。

  我被他瞪得心裡撲通撲通的,暗暗想道,我大意了,我並不是完全不受干擾的。

  「你喝三口,我就不跟你計較。」他把碗遞過來,也不用勺子了,就叫我對著碗口喝。

  「我不喝。」我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

  但不知道怎的,就算低下頭,不看著他的眼睛,也還是撲通撲通的。

  我偷偷抬眼,就見他正盯著我,黑漆漆的瞳仁,漂亮得像雨水洗過的珍珠。

  我心裡撲通撲通,跳得更厲害了。

  「楊過,你,你別——」

  我覺得我低估他了。

  我之前以為自己能不受打擾,其實是因為他讓著我。

  他不讓著我的時候,我難受極了。

  「喝。」他把碗湊到我嘴邊。

  藥味兒沖進鼻子,難聞極了。我抬頭看他一眼,知道躲不了,低頭喝了三口。

  誰叫我打了他一下呢?

  剛喝完,心跳的感覺就變緩了。

  我松了一口氣。

  「你走吧。」我抬起頭,看著他道:「我不喝了。」

  他笑了笑,上身前傾,端著碗湊近我:「你不喝完,我就不走。」

  我別開臉,聞都不想聞那股藥味兒,伸手推他:「你走開啦!」

  「你還敢推我?」他一把攥住我的手,「郭芙,你以為自己病著,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嗎?」

  我驚呆了:「我就推了你一下!」

  他怎麼這樣?

  同門師姐弟,要互敬互愛,互幫互助的!

  那次他把我摔地上,我也沒怎麼樣啊!

  「我怎樣了?」他挑著眉頭,漂亮的眼睛盯著我,「我可是敢練邪功的人,你知道什麼樣的人練邪功嗎?大壞蛋才練邪功。你不喝藥,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我心裡「咚」的跳了一下,張口就喊道:「娘!娘!你快來啊!楊過他要——」

  喊到一半,被楊過捂住嘴:「別喊!」

  「楊過,我告訴你,邪不能勝正!」我打開他的手,睜大眼睛看著他,氣憤地道:「我不怕你!你出招吧!」

  他看著我,沒有動。

  慢慢的,他臉上紅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白皙的面龐上浮現絲絲紅暈,漸漸的他耳朵尖也紅了。

  他要出什麼招了?

  我全身戒備地看著他。

  雖然我武功不高,但好歹也比他早練了些年頭,不見得就輸!

  「傻子。」半晌,他垂下眼睛,低低說了一句。

  我仍舊戒備地看著他。

  「喂,你乖乖喝掉,我今天就不練邪功了。」過了一會兒,他又抬起頭來,吊兒郎當地道。

  我正氣凜然地看著他:「你愛練不練!反正我不怕你!」

  他「嗤」了一聲:「說得跟真的一樣。」

  「就是真的!」我嚴肅地看著他,「我告訴你,楊過,你練邪功沒好下場的!」

  他臉上陡然沉了沉。

  過了一會兒,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樣子:「郭芙,你要是不喝,我就把自己的臉塗黑。」

  我一怔。

  「你想不想看?」他挑了挑眉頭,「每天跟師娘念書習武的時候,我就頂著一張黑臉。怎麼樣?」

  我搖搖頭。

  「那你喝不喝?」他又把碗往前遞了遞,「我數三聲,你要是不喝,我馬上就去廚房要鍋底灰!」

  我看著他白皙俊美的臉龐,實在是好看極了。

  「我喝。」垂下眼睛,我接過碗,捏著鼻子,咕咚咕咚喝掉了。

  真苦。

  我把舌頭吐出來,像小狗那樣,掏出一隻手帕,使勁擦舌頭。

  楊過坐在床邊,吭哧吭哧地笑。

  笑了一會兒,他手心朝上:「呶,吃吧。」

  「糖?」我立刻抓過來,往嘴裡塞,「你早不拿出來?看我苦了那麼久!」

  他勾著一側唇角:「因為我是大壞蛋啊。」

  「哼。」我白了他一眼。

  他站起身,端著空碗走出去了:「我去給郭伯母說一聲。」

  到了傍晚,大武和小武來看我。

  「芙妹!」兩個人站在床邊,擠了一會兒,最後大武站在前面,小武站在後面,「你好點沒有?」

  並沒有。

  但我還是點點頭:「好多啦。多謝你們來看我啊。」

  「你昨天暈倒,把我們都嚇死了!」小武說道,「都怪楊過,如果不是他,芙妹也不會吃這麼多苦頭!」

  我有點驚訝:「啊?是楊過把我弄暈倒的嗎?」

  昨天的事,我不太記得了。

  那些針紮得我腦袋裡疼的很,只模模糊糊記得我給楊過送蘋果,他不吃。

  其他的,卻是想不起來了。

  「是啊!」大武點點頭,「我們看見你暈倒的,他還不管你,轉身就走!」

  「咦?是這樣嗎?」我不太信,「我們是同門師姐弟,他不能這樣對我的。」

  小武立刻道:「芙妹,他不是什麼好人,你看他天天對你愛答不理,你不要跟他玩了!」

  「是啊,芙妹,我們都是同門師姐弟,可你總跟他玩,都不跟我們玩。」大武的表情很傷心,「芙妹,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啊?」

  我搖搖頭:「沒有。」

  我沒有不喜歡他們。

  只是也沒有喜歡他們。

  「那你怎麼只跟楊過玩?」大武又問道。

  我撓了撓後腰,仰頭問道:「對啦,你們最近武功學得怎麼樣?比之前順利些了嗎?」

  「好一點了。」小武點點頭,「芙妹跟師娘學得順利不順利?」

  我笑著說道:「我一直很笨啦,也就那樣。倒是你們,要好好學,我爹教你們很辛苦的。」

  「我們一定會的。」兩個人表情認真地道。

  又說了會兒話,我就叫他們吃飯去了:「謝謝你們來看我。練了一天功夫,你們一定餓啦,快去吃飯吧。」

  「那我們吃完飯再來看你啊。」

  「好呀。」

  等吃過飯,他們果然又來看我了。

  我也在吃飯。

  我生病了,吃的是我娘親手做的飯,楊過給我送來的。

  我吃著好吃的飯,看著好看的楊過,簡直不要太開心。

  「芙妹。」大武和小武走過來,往床邊擠。

  本來站在床頭的楊過,立刻就被他們擠走了。

  一張好看的臉變成兩張不好看的臉,我有點不高興。

  但是他們好心來看我,我也就沒有說什麼。笑了笑,對他們道:「你們吃完飯啦?」

  兩個人就點點頭:「是啊。芙妹你怎麼才吃?」

  「芙妹是女孩子,當然吃得慢。」楊過抱著手,倚著桌子,吊兒郎當地看過來,「都像你們啊?狼吞虎嚥,像豬一樣。」

  「你!」小武張口想說什麼,被大武打斷了。

  大武朝楊過看過去,揚著下巴說道:「楊過,你又來幹什麼?害得芙妹還不夠慘啊?」

  「你說什麼?」楊過立刻走過來,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大武。

  我怕他對大武也使邪功,連忙道:「你們別亂說啊,暈倒是我自己的問題,跟楊過沒關係,你們別冤枉他啊。」

  「芙妹,他害得你這麼慘,你還向著他!」小武大聲道。

  我就道:「並不是楊過,他很好的。」

  「聽見了吧?」楊過抱著手,朝大武和小武輕蔑地道,「芙妹要吃飯了,你們還杵這裡幹什麼?」

  「那你杵這裡幹什麼?」大武和小武反問道。

  楊過挑起眉頭,驕傲地道:「我能讓芙妹吃藥。你們行嗎?」

  「芙妹這麼懂事,吃藥還要你說?」大武看了我一眼,揚起下巴朝楊過道。

  作者有話要說:

  甜掉牙的幾隻,我可不包醫藥費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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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他們吵了起來。

  大武和小武不喜歡楊過, 他們自己不和楊過玩,也叫我不要和他玩。

  還總是說楊過欺負我。

  我覺得他們把我當傻子了。楊過有沒有欺負我,我自己不知道嗎?

  「你們不要吵了。」我本來就頭疼, 聽他們吵來吵去,更覺得一刺一刺的,「我要吃飯了,你們出去。」

  他們才停下來。

  大武和小武看向楊過:「聽見沒?芙妹叫你出去!」

  「是叫你們出去!」楊過抱著手, 臉上露出幸災樂禍,「蠢貨!」

  我點點頭:「楊過留下,大武和小武出去。」

  「芙妹!」大武和小武立刻走到我床前,「你為什麼總是向著他!」

  他們大聲喊, 讓我腦仁一突一突的,但念著同門師姐弟的情誼, 還是耐心地解釋道:「他長得好看, 人又聰明,有他陪著,我吃藥就不苦了。」

  話落,就見大武和小武的表情, 擰成了一種我從沒見過的樣子。

  「喂?」我有點擔心,該不會楊過偷偷對他們使邪功了吧?我看了楊過一眼,沒看出來破綻,就扯了扯大武和小武,「你們沒事吧?」

  他們低下頭:「沒事。我們先走了,芙妹你好好休息。」

  說完, 他們就轉身離開了。

  等他們走後,我就問楊過:「你剛剛是不是對他們使邪功了?」

  「大小姐,你以為我的邪功對誰都使的嗎?」楊過做出一副誇張的表情,像要吐了似的,「你別侮辱我好不好!」

  我仔細打量了他幾眼,見他不像是裝的,就點點頭:「那你不要對他們使。」

  「我永遠也不會對他們使!」楊過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道。

  我沒想到他這麼聽話,就又道:「那你順道發誓,以後不許對任何人使。」

  「嘁。」他抱起手來,「吃你的飯吧!」

  他就是這樣。

  我習以為常,便低頭吃起飯來。

  來日方長,他慢慢會走向正途的。

  就像現在,起碼他發誓不對大武和小武使了,這就是一個好的開端。

  我挺高興的,把我娘給我做的飯菜都吃完了。

  「吃飽了?出去走走吧?」楊過朝我伸出手,「我看你除了頭疼,別的地方也沒毛病,躺床上就躺壞了。」

  我也挺想出去走走的。

  就翻身下了床。

  「喂!」

  楊過伸出一根手指頭,把我又按回床上,然後對我伸出手:「我拉你起來。」

  我擰起眉頭:「你不嫌累啊?」

  我都起來了,他還把我推回去,他是不是傻?

  「我不嫌!」他瞪我一眼。

  我看著他的手,卻有點猶豫:「你真的拉我嗎?不是又捉弄我吧?」

  我想起來他上次把我往坑裡丟的事了。

  話落,楊過吭哧吭哧地笑起來:「真的!我可不欺負生病的人!」

  「哦。」我就伸出手,讓他拉了一把。

  他拉著我,還不鬆開,一直牽著我,走出了門。

  「喂。」我甩甩手,「你老拉著我幹嘛,我自己會走路。」

  他轉過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我做了什麼不可理喻的事一樣。

  「不拉就不拉!」他冷哼一聲,甩開我,「以後等你……你讓我拉,我也不拉!」

  我覺得他莫名其妙,翻了個白眼,慢悠悠地往外面走。

  他跟在我身後。

  「爹,娘。」溜達了一會兒,碰見了我爹和我娘,我就跑了過去。

  「芙兒好一點沒有?」我爹笑呵呵地看著我,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點點頭:「好多啦。」

  「你這孩子……」我娘卻點了點我的額頭,「總覺得你傻,嘴裡說的都是實話。但這回我可知道了,你也是會糊弄人的。」

  我就道:「娘,你冤枉人,我什麼時候糊弄人了?」

  「小騙子!」我娘卻捏了捏我的臉,然後笑著看向我身後,「過兒啊,辛苦你了,芙兒嬌氣慣了,這點苦頭都不肯吃,還要勞累你哄她。」

  楊過點點頭:「這是我應該做的。」

  「過兒真是懂事。」我爹笑著沖楊過招了招手,叫他走到身邊,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師娘習武,難不難?」

  楊過一聽到習武,眼睛裡就冒光,他搖了搖頭:「師娘教的很好,又能學到東西,又不累。」

  我爹就呵呵笑:「你師娘的智慧,常人所不能及。你跟著她,比跟著我好。」

  「芙兒啊,一會兒吃藥,別太鬧,知不知道?」我正聽我爹和楊過說話,就被我娘扳過臉,「不許欺負過兒,記住了嗎?」

  我癟了癟嘴:「都是他欺負我。」

  楊過就吭哧吭哧地笑起來。

  「娘,你看,他又笑我。」我指著楊過說道。

  我娘就也笑了:「你知足吧,有人哄你吃藥,還陪你玩。」

  「可是真的不好吃。」我仰著頭,抓我娘的袖子,「而且沒有用。」

  我娘的臉色就沉下來。

  她抿著唇,不說話了,只是慢慢摸我的腦袋。

  「不行,要吃。」過了一會兒,她堅決地說道。

  我就知道沒法子了,低下頭,不說話了。

  吃就吃吧,反正除了不好吃之外,也沒什麼不好。

  說了會兒話,我就回屋吃藥了。

  楊過總是有法子叫我喝。

  但我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實在太苦了。

  「你再喝一口,我就告訴你,為什麼大武和小武走的時候,表情那麼奇怪。」楊過抱著手,坐在床邊,唇角勾到一邊,沖我笑道。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

  「好。」我當下就喝了一口。

  「因為啊,他們兩個也被邪功對付了!」楊過微微傾身,神秘地道。

  我立刻擰起眉頭:「你不是說,沒有對他們使邪功嗎?」

  「不是我。」楊過說道,「你把剩下的喝了,我就告訴你是誰。」

  我看了看剩下的藥,又看了看他:「你不騙我?」

  「我幾時騙你了?」他不高興了,「郭芙,你老這樣疑神疑鬼,我就不跟你玩了!」

  我仔細想了想,說道:「不是我疑神疑鬼,你騙過我好多次。」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瞪起眼睛。

  「你練邪功,一開始我問你,你不承認的。」我掰著手指頭,數給他看,「後來你騙我掉坑裡,還騙我說拉我……」

  他一開始抿著唇瞪我。到後來捂住臉,垂下了頭。

  「我沒冤枉你吧?」我以為他羞愧了,很是高興,「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以後不要再騙人了。」

  他從手心裡抬起臉,冷笑一聲,看著我道:「你就不騙人嗎?」

  「我什麼時候騙過人了?」我揚著下巴道。

  他抱起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鬥蟋蟀那次,說好的,誰輸了就學小狗叫。你可沒學吧?」

  我一怔。

  「堂堂桃花島的郭大小姐,說話不算話,還指責別人騙人?」他嘖嘖有聲。

  我臉上發熱,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那次是他弄死了我的常勝將軍,我傷心之下就跑了,不是故意忘了的。

  後來他沒提,我也沒提醒他。

  我才不想裝小狗叫。

  「怎麼?不承認啊?」他挑了挑眉,「堂堂郭大小姐,這麼慫?」

  我臉上熱得發燙,咬了咬唇,低頭咕咚咕咚把藥喝了,然後把碗塞他懷裡:「我要睡覺了,你走吧。」

  說完,仰頭就躺了下去,閉上眼睛。

  就聽見楊過吭哧吭哧的笑:「哎喲,誰說郭大小姐傻的?這賴皮的功夫,怕是要天下第一了啊?」

  我閉著眼睛,不理他。

  就聽他吭哧吭哧的笑個不停,過了一會兒,他用手指頭戳我的臉:「醒醒!起來!」

  我忍著不動。

  「還沒吃糖呢?嘴裡不苦啊?」他又戳我的臉。

  我被他一提醒,才覺得嘴裡發苦。

  苦得難受。

  我忍不住睜開了眼睛,朝他看過去。

  他朝我伸出手,手心裡有一顆糖。

  我猶豫了下,伸手去拿。

  居然拿到了。

  他沒有捉弄我,任由我拿了糖,塞嘴裡吃掉。

  「一會兒記得漱口啊。」他說完,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我忽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麼可惡。

  他都沒逼我學小狗叫。

  於是我叫住他:「喂,楊過!」

  「幹什麼啊?」他轉過身來。

  我看著他被燭光蒙了一層柔和的漂亮臉龐,問他:「是誰對大武和小武使了邪功啊?」

  「你想知道?」他挑了挑眉頭。

  我點點頭。

  這種邪功,練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當時屋裡就我們四個人,大武和小武居然還能中招,可見對方的功力深厚,隔著老遠就能傷人。

  「是你的師父嗎?」我就問楊過。

  他才十四歲,功力就已經很深厚了。比他還厲害的,那就是他師父了?

  他師父潛入我們桃花島了?想到這裡,我心中一凜,立刻坐了起來。

  「噗嗤!」誰知,楊過卻笑了起來。

  他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郭芙,你怎麼這麼逗?」

  我擰著眉頭,嚴肅地看著他:「你別笑了!我很認真的!你快說是誰?如果是你認識的人,我可以叫我爹和我娘網開一面。」

  楊過仍然笑個不停,最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漂亮的眼睛染了淚光,亮晶晶的。

  「這個問題,明天吃藥的時候,我再回答你。」良久,他止了笑,抬起袖子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走了出去。


第127章

  我躺在床上, 睡不著。

  楊過的師父來了,在沒有人察覺的情況下,上了桃花島。

  他的武功一定很高。

  我有點擔憂。

  我覺得應該去找爹和娘, 說明這個情況。但楊過走時,說明天吃藥時會告訴我。

  猶豫了下,我就沒有去。

  楊過雖然看起來很壞,有時還會捉弄我, 但我覺得他不是大壞蛋。

  而且他走的時候是笑著的,應該沒什麼大事。

  想到這裡,我就閉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

  吃藥時,我問楊過:「你還沒告訴我呢, 你師父是什麼人,上桃花島幹什麼?」

  他吭哧吭哧地笑, 對我說道:「你喝半碗, 我就告訴你,我『師父』是誰。」

  「就知道。」他總愛這樣,用什麼勾著我,讓我不得不喝藥。

  我低頭把藥喝了。

  這回是一口氣喝乾淨的。

  我可是未來的大俠, 像我爹那樣的英雄人物,說不定比我爹還厲害的,怎麼能怕吃藥?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特別牛逼。

  就見楊過驚訝地道:「你都喝完啦?」

  「我不怕苦!」我揚起下巴道。

  楊過沖我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郭大小姐,在下佩服!」

  「哼。」我驕傲地看著他,「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你師父是誰?」

  楊過摸了摸下巴,看著我,露出一個怪模怪樣的笑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郭大小姐你啊。」

  「什麼?」我驚呆了,「我什麼時候成你師父了?」

  楊過便道:「我沒說你是我師父啊。是你自己以為,昨天對大武和小武使邪功的人,是我師父。那個人就是你。」

  「不可能!」我擰起眉頭,「你別糊弄我了,我根本不會邪功!」

  「騙你是小狗。」他沖我挑了挑眉,站起身,把空碗拿了起來,「我走了。」

  我叫住他:「你不能走!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他聽了,就轉過身來,一臉惋惜地道:「你要是沒把藥喝光,我就用這個勾著你喝藥。但既然你喝光了,那就下次吧。」

  我驚呆了。

  「哈哈哈!」他爆出一陣大笑,走路都走不直了,前仰後合的,打開門出去了。

  走出去好遠,我還能聽得見他的笑聲。

  我覺得他簡直……

  太……

  我說不好,只覺得心口憤懣,用力捶了下床板!

  中午,我娘來看我。

  「芙兒,感覺好些沒有?」我娘問我,不等我回答,她自問自答起來,「你肯定要說好些了。你這個傻孩子,嘴裡也沒實話了。」

  我癟癟嘴:「娘,你擠兌我。」

  「喲,還知道擠兌了?」我娘就笑起來,摸了摸我的頭髮,「芙兒比從前聰明了。」

  我撲進她懷裡:「我從來就不笨。」

  「好,好,芙兒不笨。」我娘輕笑起來,又問我,「有沒有好好吃藥?」

  「早上我一口氣喝下一整碗!」

  「呀?」我娘把我扶起來,詫異地打量我,「芙兒什麼時候這麼乖了?」

  楊過跟她一起來的,站在床尾處,吭哧吭哧地笑。

  「看來是過兒的功勞?」我娘就笑著看過去。

  楊過立刻不笑了,但他眼角眉梢還是掛著笑意:「沒有,是芙妹厲害,她越來越懂事了。」說完,沖我擠了擠眼,「芙妹還說,下一頓要早點吃呢,是不是,芙妹?」

  我忍不住,從床頭抓了個什麼,就朝他丟過去。

  「芙兒,你丟過兒幹什麼?」我娘抬手截住了,點了點我的眉心,「過兒挖空心思哄你吃藥,你還淘氣。」

  我又撲進她懷裡:「他欺負我你也不知道!」

  「誰敢欺負郭大小姐啊?」我娘就笑道,「好了,中午想吃什麼,娘做給你吃?」

  我立刻來了精神,點了三個菜。

  我娘點點頭,又問楊過:「過兒想吃什麼?」

  楊過怔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我娘,猶豫著道:「我,我,不用麻煩了,郭伯母教我一上午,一定累壞了,我跟大武小武他們吃就行了。」

  「過兒在我心裡,就和芙兒一樣的。」我娘摸了摸我的腦袋,笑著說道:「芙兒點了三個菜,你也點三個。」

  楊過的眼眶頓時紅了,他低下頭,抿了抿唇,才說道:「我點一個就好了。」

  他想了想,點了一個菜。

  我娘笑著說:「好,我去給你們做飯,過兒再陪芙兒說會話。」

  「嗯。」楊過點點頭。

  我只是頭痛,別的卻沒什麼毛病,在屋裡待著挺悶的。

  吃過飯,就跟楊過一起,聽我娘教課了。

  「過兒真是聰明。」我娘看著楊過的眼神,簡直是不能更滿意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更有悟性的孩子。」

  楊過的臉上紅了起來,他低著頭道:「都是郭伯母教得好。」

  我以前見他聰明,挺高興的。

  但是現在不知道怎麼,不是很順眼。抓了粒小石子,朝楊過丟過去。

  他沒閃沒避,被我打了一下,扭頭看過來:「芙妹,過來,咱倆喂招,我看你學得怎麼樣?」

  「好!」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來道。

  我的武功學得並不好。

  心法不暢,招式也馬馬虎虎,總是發揮不出招式最大的威力。

  但如果楊過敢叫我出醜,我就叫他知道,桃花島的大小姐不是好欺負的。

  我們兩個人對招起來。

  楊過才跟我娘學了不久,居然也招架得住,還能比我快一招半式,竟是能輕鬆應付我。

  「過兒真是天資聰穎。」不知何時,我爹也來了,跟我娘站在一起,朝我和楊過看過來。

  我娘就笑道:「他思維靈敏,身手矯捷,真是難得一見的資質。」

  「比大武和小武強多了。」我爹說道,「我瞧著大武和小武,只比我當年好一點。」

  我娘就道:「還是看心性。若是心性沉穩,像靖哥哥你一樣,早晚能獨當一面的。」

  「娘,你當時不是這麼說的。」我聽到這裡,扭頭朝我娘道,「你當時對我說,我爹是氣運好。」

  頓時就見我娘的臉色變了。

  「芙兒!」她沉聲喝道,「跟人過招的時候,怎麼能分心呢?受傷了怎麼辦?」

  我不以為意:「楊過又不敢打傷我。」

  「是嗎?」我娘看了楊過一眼。

  我也看向楊過。

  就覺眼前一花,膝彎處挨了一記,頓時踉蹌了一下。

  「呀!」我沒想到楊過突然發難,眼看就要跌在沙地上了,不由得驚呼一聲。

  卻在這時,腰間被人一撈,頓時站穩了。

  「不好意思啊,芙妹。」楊過看著我道,「我有點累了,出錯了招,你別生氣,我帶你去叉魚。」

  「叉魚?你會叉魚?」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點點頭:「當然。」說完,拉了我的手腕,就往海邊走,「你想要多大的魚,我就叉多大的魚。你想要幾條魚,我就叉幾條魚。」

  我頓時高興起來,反拽著他往海邊跑:「那快點啊!」

  我興奮極了。

  我小時候也試著叉魚,但總叉不住,魚在水裡滑溜溜的,難叉極了。

  柯公公又目不能視,也叉不了。

  本來以為再也玩不了這個的,沒想到楊過會玩。

  我拉著他,跑到海邊,四下去找合適的木棍,削了給楊過。

  「郭芙啊郭芙,你真是了不起。」楊過接過木棍,卻是不去叉魚,反而捏我的臉,目光亮晶晶的,閃著奇異的光,「你怎麼這麼了不起呢?」

  「什麼啊?」我擰起眉頭,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把他往海邊推,「你快去叉魚!」

  他哈哈大笑著走向海邊,把鞋子脫了,袖子褲腳都挽起來。

  提著尖尖的木棍,就下了水。

  我站在岸邊看著,只覺得水面波光粼粼的,看不清楚。

  就學著他的樣子,也脫了鞋子,挽起袖子和褲腳,跑下了水。

  「你怎麼下水了?」他擰眉看著我,「快上去。」

  「不要,我要看你叉魚。」我搖頭道。

  他便騰出一隻手,揪著我的領子,往岸邊帶:「水裡涼,你老實在上面待著。」

  「不要,我就要看你叉魚。」我掙扎著推他的手。

  他便瞪起眼睛看我:「你再鬧?想讓我使邪功是不是?」

  「你嚇唬我啊?我已經不怕你了!」我也瞪起眼睛,忍著心裡的撲通撲通,裝作並沒有中招的樣子,仰頭看著他道。

  他噗嗤笑了一聲:「你好了吧,大小姐,快上岸吧,要是生病了又要我哄你吃藥,我哪有那麼多點子哄你?」

  「那我乖乖吃。」我不想上去,「而且水裡不涼。」

  他看了我幾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了幾圈,臉上有點泛紅:「那這樣,你站在我腳上,就不冷了。」

  「啊?」我看著微微發紅的臉,只覺得真好看。

  真真真好看。

  「來試試?」他避開我的目光,把叉子夾在咯吱窩裡,兩手提起我的胳膊,讓我背對著他,站在他的腳背上。

  他腳大,我站上去,正好不用踩地上。

  滑溜溜的。

  我忍不住跳起來踩了好幾下!

  「別動。」他低聲喝了一句,「抓好,我教你叉魚。」

  說著,他把叉子塞我手裡,然後抓起我的兩隻手,帶著我叉魚。

  一條條魚兒,傻了吧唧的在我們身邊遊動,一點不知道害怕。

  我興奮極了,逮著最大最肥的叉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郭靖:要不是看你傻,我就打你了!

  黃蓉:要不是看你傻,我就打你了!

  女主:(^-^)


第128章

  楊過很厲害, 他抓著我的手,幾乎一叉一個准。

  一條條漂亮的大魚, 被楊過甩手扔到身後的沙灘上。

  不一會兒,沙灘上就擺了四五條魚。

  「好啦好啦, 夠吃啦!」我見差不多了, 就開始喊停。

  「再叉幾條吧?」他意猶未盡地道,「還好多呢。」

  「改天想吃了,再來叉就好了。」

  反正魚又不會跑。

  「好。」他立刻點頭,「芙妹什麼時候想吃了,就來喊我。」

  我點點頭:「嗯。對了, 楊過, 你每次叫我芙妹, 我就覺得怪怪的。為什麼啊?」

  說完,我仰起頭, 看著他。

  「哪裡怪?」他挑起眉頭, 勾起一側的唇角,壞壞地問道:「是不是心裡又撲通撲通跳了?」

  我搖搖頭:「沒有, 就是身上刺撓。」

  他臉上一下子變了,漂亮的眼睛直直盯著我:「我把你丟下去, 你信不信?」

  「你丟我幹嘛?我又沒惹你。」我癟起嘴, 「你脾氣可真怪。」

  他立刻不高興了,渾身迸出冷颼颼的氣息:「我脾氣怪?那你天天纏著我做什麼?」

  「你會玩啊。」我仰起臉,興沖沖地看著他道:「你又聰明,又好看, 還會叉魚,楊過你真厲害!」

  他抿了抿唇,嘴角往上彎了彎,隨即又被他壓下來了:「我告訴你啊,像我這樣又聰明、又好看還會叉魚的男人,都是很有脾氣的!」

  「嗯。」我點點頭,認同地道:「你還好啦,我外公比你的脾氣更大。」

  「你外公?」

  「是啊,我外公是武林中頂尖的高手,號東邪。他那麼帥,那麼那麼帥,那麼那麼那麼帥。」我沖他比劃道,「帥裂天際!」

  他「噗嗤」一聲笑出來:「帥裂天際?這是什麼形容?」

  「就是特別帥!」我不悅地道,「你不覺得聽了這樣的形容,會覺得我外公很帥嗎?」

  他點點頭:「有啊。」然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那你覺得我是哪種帥?」

  「很帥很帥。」我看了他一眼,認真地道。

  「帥裂天際嗎?」

  帥裂天際的是我外公。

  他沒我外公帥。

  但是被他盯著,我有點說不出來。

  撓了撓後腰,眼神挪向岸邊:「楊過!我們快上岸吧!叉到這麼多魚,晚飯可有的吃啦!我娘做魚超好吃!」

  「我帥裂天際嗎?」他把我的臉掰過去,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我。

  我撓著後腰,眼珠子瞟向一旁:「楊過,水裡冷了,我們快上岸吧。」

  「啪」,他打開我的手,問我:「我帥裂天際嗎?」

  他的眼珠子黑漆漆的,散發出叫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我知道他又用邪功對付我了,這次不僅心裡撲通撲通的跳,渾身都有些無力。

  「楊過,我們上岸把,我覺得冷了。」手被他拽著,撓不著後腰,我低下頭不敢看他。

  頭頂上似乎有兩道灼灼的視線,說不出是冷還是熱,快把我的頭皮燒出一個洞來。

  「哼。」他一把甩了叉子,撈起我的腰,把我夾在他咯吱窩底下,往岸上走。

  「我要踩著你的腳!」我掙扎道。

  這個姿勢遠遠沒有踩他腳上舒服。

  就聽他冷笑一聲:「你想得美!」

  「那當然啦!」我一邊說,一邊掙扎,「不想美,難道想醜啊?楊過,你快點,我要踩你腳上。」

  他用力夾著我:「你做夢!」

  「楊過,我要踩你腳上!」我被夾的不舒服,伸手撓他的手臂和胸膛。

  他站定腳步,黑色的眼睛裡帶著幾絲狂亂,大聲吼我:「你怎麼這麼煩!」

  「我不煩!是你煩!」我反吼回去。

  「你煩!」

  「你煩!」

  「你才煩!」

  「你最煩!」

  我們兩個在水裡互吼起來,吼得魚兒都不敢靠近。

  「這些魚也不傻嘛?」我好奇地看著遠遠避開的魚兒,扯楊過的衣裳,興奮地道:「楊過,你快看,剛才它們還傻了吧唧的任由我們叉呢,這會兒都怕咱們了!」

  楊過抿著唇看著我:「魚都比你聰明!」

  「你胡說!」我反駁道。

  我能叉魚,魚能叉我嗎?

  他瞪了我一眼,嘴角彎了起來。把我往上夾了夾,大步走向岸邊。

  我最後還是沒能踩到他的腳。

  他這個人真是喜怒不定。

  我一邊穿鞋子,一邊想道。

  但是看著五六條漂亮的大魚,又崇拜地看著他。

  「楊過,你真厲害。」我看著他扯了幾條藤蔓,捆了魚,拎在手裡,「明天還帶我來叉魚嗎?」

  他瞥我一眼:「看我心情。」

  「那你心情好了記得叫我啊!」我興沖沖地對他道。

  他的嘴角下垂,瞪了我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你走那麼快幹嘛?」我跑過去追他。

  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我道:「你就不會哄哄我嗎?」

  「啊?」我歪頭看著他,「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他黑漆漆的眼睛看著我:「我不舒服你才哄我?」

  「是啊。」我點點頭,「你看,我生病了不想吃藥,你就哄我。如果你生病了,我也哄你。」

  他瞪著我,忽然抬手在我頭上呼嚕了下,扭頭就走。

  我就又跑著追他。

  「我這裡不舒服。」誰知,他沒走幾步,又站定了,指著自己的心口,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我,「你快哄我。」

  我吃了一驚:「啊?怎麼回事?是剛才水裡著涼了嗎?那我們以後不要叉魚了!」

  「不是!」他擰著眉頭,有點不耐煩,「跟叉魚沒關係!」

  我就有點憂慮:「那怎麼忽然不舒服了?」

  「你怎麼這麼笨!」他忽然大聲吼我,一隻手騰出來,捏著我的肩膀,「叫你哄我就哄我,問那麼多幹什麼?」

  我不高興了,擰起眉頭道:「你那麼大聲幹什麼?耳朵都震疼了。」

  他瞪著我:「笨死你算了!」

  說完,扭頭就走。

  這一回,他抓著我的手腕。

  也沒有走很快,而是帶著我慢慢走。

  「啊,你是不是也被邪功攻擊了?」慢吞吞地走了一會兒,我忽然靈光一現,頓住腳步道。

  他瞥我一眼,嘴角隱隱上彎:「開竅了啊?」

  「可是,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邪功啊?」我擰起眉頭,不跟他笑鬧,「你之前說是我攻擊大小武,可我根本不懂邪功。那又是誰呢?」

  我想著想著,更覺得恐怖起來:「楊過,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忽然覺得島上到處都是邪功!」

  「你想知道?」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轉。

  我點點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他就站定腳步,摸著下巴打量我。

  他目光很奇怪。

  我不太自在,撓了撓手臂:「楊過,你看什麼啊?」

  「太小了。」他咕噥了句,我沒聽太清楚,緊接著就見他彎下腰,沖我壞笑:「叫一聲『哥哥』聽聽。」

  「哥哥。」我叫道。

  「叫一聲『好哥哥』。」他又說。

  「好哥哥。」我又道。

  「楊過好哥哥,好哥哥楊過。」

  「……」

  「叫啊!」他在我的腦袋上呼嚕了一下。

  我撓了撓手臂,又撓了撓脖子:「楊過,我渾身刺撓。」

  他忽然瞪起眼睛,有點咬牙切齒地看著我,「郭芙!你故意的!」

  我茫然地看著他:「啊?」

  他伸出手,在我頭頂上方懸空了一下,忽然用力地呼嚕我的頭。

  我不高興了:「你怎麼老跟我的頭髮過不去?你如果喜歡摸,就像我娘那樣,輕輕的摸不行嗎?我髮型都亂了!」

  他聽後,眼睛眯了起來,忽然伸手在我頭上使勁呼嚕。

  「楊過!」我氣得打他。

  他哈哈大笑,猛地提起魚,大步跑走。

  他腿長,跑得飛快,一下子就把我落在後面。

  「楊過,晚上不給你吃飯!」我氣得大叫道。

  到了晚上,他還是吃飯了。

  我娘說:「人家叉了那麼多魚,你還不給人吃飯,再狠心也沒有你這樣的。」

  「也有我叉的。」我說道。

  我娘不信:「你?你會叉魚?」

  「是啊!」我點點頭,興沖沖地朝我娘比劃,楊過是如何帶我叉魚的。

  楊過帶著我叉的,應該也算我一份嘛。

  說到一半,忽然小腿一疼。

  「咳!」楊過清了清嗓子。

  剛才就是他在桌子底下踢我。

  我朝他看過去,就見他搖了搖頭。

  「然後呢?」我娘興致勃勃地看著我問道。

  我搖搖頭:「不告訴你。」

  既然楊過不讓說,那就不說吧。

  不然惹惱了他,他下次不帶我怎麼辦?他那麼小氣。

  我娘笑眯眯地給我夾菜:「不說就不說,反正娘等著吃就行了。」

  「嗯,楊過很厲害的。娘,你想吃魚了就給我說,我盯著楊過,一旦他心情好了,就讓他帶我去叉魚。」我笑著對我娘道。

  坐在我旁邊的楊過,低頭捂住了臉。

  「呵呵。」我娘笑了起來。

  吃過飯,又到了吃藥的時候。

  「楊過,你還有個問題沒回答我呢。」我抓著楊過說道,「為什麼說是我對大小武使的邪功?」

  他下巴朝藥汁點了點:「先喝。」

  「哦。」我就喝了,這回我留了個心眼,只喝了一半。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都喝完。」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小可愛已經看膩了……可我還沒有寫膩!!你們忍忍吧!!!


第129章

  「你——」

  最終我還是把藥喝完了。

  「可以告訴我了吧?」我把空空的碗遞給他, 然後伸出手。

  他熟練地掏出一顆糖遞給我:「邪功不是練的,是傳染的。你天天跟我在一起玩, 就被我傳染了,所以你現在也會邪功了。」

  「這不可能!」我接過糖, 剝掉糖紙, 塞到口中,含混地道,「哪有武功不用練的?你騙我!」

  他嘻嘻一笑:「要不然怎麼是邪功啊?肯定跟名門正派的武功路數不一樣的。」

  「我不信。」我搖搖頭,「楊過,你是不是在包庇誰?我跟你說, 練邪功是不好的, 你自己不要練, 也不要包庇別人。」

  他看著我的表情有些無語。

  「你知不知道——」他俯身下來,兩手撐在我耳邊, 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我, 臉上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就等著他說出真相來。

  卻見他擰起眉頭, 臉上的光芒一下子斂去,他盯著我:「郭芙, 你才十一歲?」

  「是啊。」我點點頭。

  他歎了口氣, 改為坐在床邊,兩手抓著床沿,腳尖在地上輕點:「你這麼蠢,都十一歲了, 什麼也不懂。我等你開竅,要等多少年?」

  「什麼?」我聽不懂他的話,「開什麼竅?」

  他偏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撇著嘴:「跟你說不清。」

  「那你也不能說我蠢!」我伸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我是你師姐,你不能對我不敬。而且,我不蠢,我也不傻。」

  他斜著眼睛看我:「你再打我一下試試?」

  我抬起手,就朝他的臉上打過去。

  看來看去,還是他的臉最有吸引力。白皙光滑,像是上好的瓷器。

  我沒捨得用力打,就輕輕拍了一下。

  「哇!」我被手感震驚了,「楊過,你臉上好滑!我再打幾下好不好?」

  他狠狠瞪著我:「郭芙!」

  我伸手蓋住他的眼睛,「你別老瞪我,怪嚇人的。我再打一下啊,就輕輕的。」

  說完,我興沖沖地抬起手,又朝他臉上打過去。

  被他一把掐住:「你來勁了?」

  「啊?我沒用勁啊?」我說道,「我輕輕打的,你看你臉上,一點紅印都沒有。」

  他攥著我的手,一把丟開:「我真是蠢,居然想跟你談情……」

  「彈琴?桃花島沒有琴。」我詫異地看著他,「我們不是在玩打臉嗎?」

  他眯起眼睛:「那我也打你的臉?」

  「來啊。」我把臉湊過去,「你輕輕的啊,別打出印子來了,怪難看的。」

  他無語地看著我。

  「你不打嗎?」我見他不打,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比你的臉打起來舒服。」

  我得意地笑道。

  「我想打死你!」他咬著牙,惡狠狠看我一眼,就起身走了。

  我癟了癟嘴:「又生氣了。」

  但他常常這樣,我也就不以為意了。吃完糖,又漱了口,就睡覺了。

  睡覺前,總覺得忘了什麼事。

  是什麼呢?

  沒等我想起來,便陷入一片黑甜。

  楊過總有法子叫我吃藥。

  到後來,我不怎麼怕吃藥了,反而期待起吃藥來。

  「啊,吃完了啊?」有一天,我娘高興地告訴我,不用再吃藥的時候,我反而有點不舍。

  我娘不解地看著我:「你不是最怕吃藥的嗎?」

  「我現在不怕了。」我說道。

  「娘看你不是很高興?」我娘摸了摸我的頭髮,小心地問我:「是頭還疼嗎?」

  「不是。」我低下頭,「我不吃藥了,楊過還會天天哄我嗎?」

  我沒生病的時候,總是我去找他玩,他不愛搭理我。後來我生病了,他就主動來找我,天天跟我說話,還帶我玩。

  他會玩很多,鬥蟋蟀、叉魚、堆沙煲、放風箏……他什麼都會。

  我從小到大的夢想都實現了。

  他是我最理想的小夥伴。

  「芙兒?芙兒?」我娘叫我,她笑著說道,「你們兩個這樣要好,你就算不生病了,過兒也會陪你玩的呀。」

  我點點頭:「如果他不陪我玩,我就叫他好看。」

  「你什麼時候養得這樣的脾氣?」我娘打量著我,「從前不見你耍脾氣的?」

  「這叫耍脾氣嗎?」我有點驚訝,「楊過教我的。他說,我可是桃花島的大小姐,誰敢得罪我?要真有不長眼的,就讓他好看。」

  我娘摸了摸我的頭,過了一會兒,她低低一笑。

  「楊過在練功嗎?那我去找他玩。」我說完,就跑出去找楊過了。

  楊過在桃花島上住了這些日子,每天吃好睡好,比之前長高了一點,我仰著頭看他的弧度又大了一點。

  「楊過,如果你長到天上去,我是不是要躺下來才能看你?」我忽然感慨道。

  他「噗嗤」的一聲笑出來:「大小姐,你能別在我練功的時候搞笑嗎?我差點岔氣!」

  「你自己練功不認真,怪我幹什麼?」我哼了一聲。

  他笑著沖我勾了勾手指:「過來,跟我喂招。」

  我就走過去:「那你一會兒能不能帶我去叉魚啊?」

  好幾天沒吃魚了,有點想吃。

  「你在我手下撐十招,我就帶你去。」他眯了眯眼睛,說道。

  我點點頭:「哦。」

  然後我們兩個便對練起來。

  他進步神速,是我娘的得意弟子,我可跟他比不了,如今在他手下撐不到幾招。

  他身形敏捷,腦筋靈活,手腳力氣又大,我總是撐個七八招就落敗了。

  「不來了!」我累得一頭汗,撤回了招式。

  他臉色不好看:「你這就放棄了?」

  「我又打不過你。」我從袖子裡掏出手帕,慢慢擦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水。

  「你天資一般,更要多練習才行。」他走到我身邊,勸我道:「我陪你練,好不好?」

  我搖頭:「不要。」

  「你爹娘的一身武功,你好歹學上十分之一?」他用怒其不爭的眼神看我。

  這種眼神我看多了,一點感覺也沒有:「不用啊,我娘有你當弟子,我爹有大武和小武,不指望我。我要是有氣運,就會跟我爹一樣,成為一代大俠。如果沒有氣運,長大後就嫁個老實男人就好了。」

  他臉色有點古怪:「嫁個老實男人?」

  「是啊。」我點點頭,將帕子塞回袖子裡,「我外公說的,叫我不用太用功,長大後嫁個老實男人就好啦。」

  他臉色難看的厲害:「老實男人?什麼樣的叫老實男人?大武小武那樣的嗎?」

  他眼睛裡又黑又亮,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覺得背後有點發寒,以為是剛才出了汗又吹了風的緣故,就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搖頭道:「他們兩個不好看。」

  「哼。」他瞥我一眼,「又要老實的,又要好看的,你要求還不少。」

  我點點頭:「那當然。他要聰明,要好看,要會玩,然後還要聽我話。」

  送走外公後,我問過我娘,什麼叫老實男人?

  我娘說,聽我話的就叫老實男人。

  她還拿了我爹舉例子,說:「大事跟你商量,小事聽你差遣,就是老實男人。」

  話落,楊過的臉色更奇怪了,五官都糾結在一塊。

  「郭大小姐的條件真不少!」他陰陽怪氣地道,「不過我覺得你是找不到了!」

  我不以為意:「不會的,我娘手下的丐幫弟子遍佈各地,總會找到這樣的男人的。」

  「喂,你去哪兒啊?」說完,我就見他氣衝衝地瞪我一眼,轉身就走了,立刻抬腳去追他,「是要帶我去叉魚嗎?可是我還沒撐到十招呢?」

  他停下腳步:「你怎麼就能想得那麼美?我都快被你氣死了,你還要我帶你叉魚?我把你叉了喂魚你信不信?」

  「不信。」我搖搖頭,「魚不吃人。」

  他無語地看著我。

  「走走走,我們去叉魚!」我抓著他的手,興沖沖地往海邊跑,「我還要踩你腳上!」

  他冷笑一聲:「我不叉魚!我要回去睡覺!」

  「天還亮著呢,你睡什麼覺呀?」我不解地看著他道。

  他冷冷地看著我:「我樂意!」

  「你怎麼了呀?是不開心了嗎?」我搖著他的手道。

  他甩開我,大步往前走。

  「哎呀,你怎麼老生氣啊?」我跟不上他的腳步,小跑著追他,「你別生氣啦,你帶我玩嘛。」

  他不理我,大步往前走。

  果然被我猜中了,我病好了,他就不耐煩帶我玩了。

  我站定腳步,彎腰在地上撿了幾顆小石子,朝他的背影丟去。

  我丟石子挺准的,基本不落空。

  「你膽子肥了啊!」他摸著後腦勺,一臉兇惡,大步朝我走過來,「還敢丟我?」

  我已經對他這種眼神基本免疫了,也不怕他,仰著頭道:「你說的,我是桃花島大小姐,誰不聽我話,我就叫誰好看。」

  他冷冷看著我:「哦?郭大小姐要我怎麼好看呀?」

  我被他問得呆住了。

  我還真沒法叫他好看。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仰著臉,「你這樣就挺好看的,沒法再好看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會兒,抬手捂住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對對對,就是這樣,看膩了的小可愛,跳訂或者棄文就好了。

  仍然看得樂呵呵的小可愛,請為作者打call!


第130章

  最後他挨不住我磨, 還是帶著我去叉魚了。

  我發現楊過就是這樣,口是心非的厲害, 明明他想帶我去叉魚的,卻要我纏著他才肯去。

  「楊過, 你為什麼這麼彆扭啊?」我踩在他腳上, 彎著腰,抓著叉子,瞅准一條傻魚就叉過去。

  我現在已經不用他手把手教了,只要他抱著我的腰,別叫我摔下去就行了。

  「你說什麼?」背後傳來淡淡的口吻。

  我就說道:「說你口是心非。你明明就很喜歡和我玩, 還要裝著不喜歡的樣子, 讓我求著你——哎, 別抱那麼緊,勒著了!」

  說著, 我拍了拍他抱在我腰間的手臂。

  他不松反緊, 手臂上硬邦邦的肉,箍得我不太舒服:「楊過, 我叉魚呢,你別搗亂。」

  「我搗亂?」他一下子把我翻轉過來, 盯著我的眼睛道:「你說我搗亂?你叉魚就叉魚, 偏要說那樣的話擾我心神,還怪我了?」

  「我沒有故意擾你心神啊。」我詫異道,「我只是說實話麼。」

  「實話?」他冷哼一聲,「實話就是我不喜歡和你玩!我也不想帶你叉魚!我被你煩得受不了才帶你來的!」

  我同情地看著他:「楊過, 你真可憐。」

  他眯了眯眼睛:「你說什麼?」

  「如果你不喜歡和我玩,也不想帶我叉魚,你就不要做。」我認真地說道,「不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那樣不好。」

  他抿了抿唇,平靜地問我:「郭芙,我把你丟下去,你覺得怎麼樣?」

  「不好。」我搖搖頭,「我還要叉魚呢。濕了衣裳,還要回去換,就沒法叉魚了。」

  「我可以幫你叉。」

  「可我想自己叉。」

  「……」他盯了我一會兒,就把我轉了回去,「你叉吧。」

  我就踩著他的腳,抓著叉子,興沖沖地叉起魚來。

  我的技巧不夠高超,叉了半天,才插了兩條。

  楊過就在身後嘲笑我:「還說自己不笨?」

  「我的確不笨啊。」我說道,「是你太聰明而已。」

  楊過吸了口氣,騰出一隻手,捏住我的腮幫子:「我真想打你一頓。」

  「我可以打你,但你不能打我。」我說道,「我可是你師姐。」

  他呵呵笑起來:「是啊,在我手下撐不到十招的師姐。」

  「武功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還有人品、道德、心性等,許多因素在裡面。」我轉過頭,認真地對他說,「楊過,你不要那麼膚淺。」

  他眯了眯眼睛,忽然把我舉起來,一把扔到了水裡。

  「噗通!」

  我掉入水中,濺起一片水花。

  渾身都濕透了,還嗆了口水,難受極了。

  楊過卻不管我,他抹了把臉,轉身就往岸上走:「去他娘的膚淺!」

  「喂!楊過!」

  水並不深,還沒沒過大腿,我很快站了起來。

  沖著他的背影,叫道:「你生氣就生氣,為什麼把我丟水裡!」

  他低低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

  「你站住!」我又叫他。

  他理也不理,趟著水,大步往前走。

  我低頭看著濕噠噠的衣裳,一陣風吹來,冷颼颼的。

  叉魚是不能叉了,我握著叉子,也往岸邊走。

  衣裳墜了水,沉甸甸的,走路很吃力。

  我覺得他這次生氣得非常沒有道理。

  上了岸,我就不理他了。擰乾衣裳,套上鞋子,就往回走。

  不就是生氣嗎?我也會。

  我走了一段,發現身後靜悄悄的,轉頭一看,楊過並沒有跟上來。

  他坐在岸邊,沒有穿鞋,褲腳也沒放下來,一隻腳伸進水裡,任由水花一波波打過來。另一條長腿曲了起來,揚著下巴看向水面,抓著石子往裡頭丟。

  隔得有點遠,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孤冷的氣息。

  一陣陣風吹來,我打了個哆嗦。

  我掉頭走回去,站在他身邊,「喂,你怎麼不回去啊?」

  他頭也不抬,聲音帶著蕭索:「回哪去?」

  「就是回去啊!」

  他譏誚地笑了一聲:「我這種膚淺的人,能回哪裡去?」

  「你既然知道自己膚淺,就改掉呀。」我對他道,「不要一直膚淺就好啦。」

  他立即抬起頭來,漆黑的瞳仁裡跳動著冰冷的怒火:「是啊,我膚淺,我入不了郭大小姐的眼!想叫我改?也不看你配不配!」

  我呆了一下。

  「滾啊!」他又瞪我,「別站我跟前!我不想看見你!」

  我張了張口。

  「還不走?」他拿小石子丟我,「像我這樣膚淺又不聽話的男人,你跟我玩什麼啊?叫你娘給你找個不膚淺又聽話還會帶你玩的老實男人啊!」

  我又張了張口,終於打出一個噴嚏:「哈啾!」

  他不說話了,抬頭瞪著我。

  「好冷。」我坐下來,往他身邊偎,「跟我擠擠,不然我要感冒了。」

  他嫌棄地往一旁挪了挪:「別靠我那麼近,免得我的膚淺傳染給你!」

  「膚淺是不會傳染的。」我糾正道。

  他抿著唇瞪我。

  忽然氣急敗壞地開始脫衣裳,一把裹在我身上:「起來!走了!」

  「等一會兒衣裳幹了再走,不然吹一路要生病的。」我不想動。

  他瞪了我一眼,忽然打橫把我抱起來:「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我裹了裹他披在我身上的衣裳,「楊過,你上輩子欠了我什麼呀?」

  「你閉嘴行不行?」他低下頭,吼了我一句。

  我就不說話了。

  他只著了裡衣,系的不是很緊,我能看得見他裡面的肌膚,若隱若現。

  「楊過,你身上也好白啊。」我順著縫隙瞅了一眼,「大武小武他們不該叫你小白臉,你不僅僅是臉白,你整個人都白,你應該叫小白人。」

  他抿了抿唇,聲音隱隱透著暴躁:「郭芙,你不說話行不行?你要搞死我啊?」

  「沒有啊。」我搖搖頭,「我就是想跟你說話。」

  「我不想跟你說話!」他直視著前方,大步地走。

  他挺有力氣的,抱著我走了一路,都很穩當。我覺得他懷裡挺舒服的,就不說話了。

  我把臉貼在他胸口,嗅了嗅,忽然說道:「楊過,你身上有點臭。」

  他站定腳步。

  「郭芙。」他低下頭,眯著眼睛看我,「你再說一句話,我就把你丟下去。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再也不跟你說話。」

  我有點驚恐。

  他這才又邁動腳步。

  快走到院子裡時,遇到了大武和小武。

  「喂!你又把芙妹怎麼樣了!」大武和小武沖了過來。

  「楊過,你這個混蛋,你放下芙妹!」

  楊過瞥了他們兩個一眼,理也不理,就往我屋裡走。

  「芙妹!你怎麼樣?」大武叫我。

  「芙妹,你沒事吧?」小武也叫我。

  我不敢說話。

  楊過說了,我不能說話。

  不然接下來一個月他就不理我了。

  大武和小武見我一直不說話,著急起來,又看向楊過,「楊過,你把芙妹怎麼樣了?」

  他們的聲音太大,把我爹和我娘也引過來了。

  見我被楊過抱在懷裡,我娘驚訝地走過來:「芙兒怎麼了?沒事吧?」

  「叉魚的時候掉水裡了。」楊過解釋道,並把我放了下來。

  我娘把我攬在懷裡:「掉水裡?沒受傷吧?怎麼叫過兒抱著你回來啊?」

  我現在能說話了嗎?

  我看了一眼楊過,就見他沖我挑了挑眉。

  我就低下頭道:「我沒受傷。」

  「你這孩子!」我娘擰起眉頭,看向楊過道:「過兒費心了。快回去歇著吧,我把這傻孩子送屋裡去。」

  楊過點點頭,就走了。

  我裹著他的衣裳,回了屋裡。擦了身上,換了衣裳。

  「你是不是又氣過兒了?」我娘問我。

  我梳著濕漉漉的頭髮,道:「我沒有惹他啊,他常常生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你把經過說給娘聽。」

  我就把找楊過玩的過程,跟我娘說了。

  「你跟他說,要找個老實男人嫁了?你還說他可憐?說他膚淺?」我娘看著我的眼神,好像我是沒救了的病人,「芙兒啊!」

  我娘歎了口氣。

  「一手好牌被你打爛!」我娘用力點了點我的額頭,「我去找過兒說話。」

  我站起身:「我也去,我給他送衣裳。」

  「你都那麼氣他了,他還把衣裳給你,還抱你回來。」我娘的語氣很複雜,「一會兒見了過兒,要跟他道歉,知不知道?」

  我想了想,從果盤裡挑了個又大又紅的蘋果:「知道了。」

  快到楊過的房門口時,我娘低頭看了一眼我手裡的蘋果,忽然說:「娘就不去了。你自己進去吧,好好道歉。還有,別說漏嘴,不要讓楊過知道你都跟娘說了。」

  「哦。」我點點頭。

  她歎了口氣:「快去吧。」

  我走到楊過的房門口時,卻發現房門沒有關,露出一道非常大的空隙。

  大武和小武的聲音傳出來:「怎麼樣,敢不敢比?」

  「我有什麼不敢的?」楊過冷冷地道,「你們輸了別哭鼻子就是。」

  「哼,你別哭才是!師父的武功還要在師娘之上,我們的武功也——」小武沒說完,就被大武打斷了。

  大武笑著說:「就是切磋切磋,點到為止。明天上午,你記得來。」

  「嗯。」楊過淡淡道。

  然後我就看見大武和小武出來了。

  兩人看見我,臉上有些慌張。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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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啊?」我問大武和小武。

  兩人支吾了一下, 說道:「沒什麼。」

  「好啊,你們偷偷約了楊過玩, 還不帶我?」我挑起眉頭看他們,「我剛才可是聽到了的, 你們兩個不老實!」

  兩人頓時急了。

  「沒什麼, 就是說幾句話,沒什麼好玩的。」大武說道。

  「就是啊,不是不帶你玩,你別誤會。」小武也說道。

  我指了指屋裡:「就幾句話?不能在這裡說?非要到別處說?你們把我當傻子啊?」

  兩人相視一眼,最終大武說道:「我們和楊過跟著師父和師娘學武這麼久了, 想跟楊過切磋切磋。」

  「好說嘛。」我點點頭, 「那我也去。」

  兩人連忙道:「芙妹, 你就不要去了吧?」

  「為什麼?」我不解道,「我去了, 正好給你們當裁判啊。」

  大武笑呵呵地道:「我們都是男孩子, 打起來比較粗魯,怕嚇到芙妹你。」

  「是啊, 到時候我們把結果告訴你就好。」小武說道。

  這時,楊過打開門走了出來。

  他抱著手臂倚在門上, 懶洋洋地看著大武和小武:「你們兩個說錯了吧?芙妹是桃花島的大小姐, 什麼場面沒見過?就你們這點小斤兩,能把她嚇到?」

  「就是!」我給了楊過一個贊許的目光。

  楊過撇了撇嘴,扭過頭不看我。

  「那行吧。」大武說道,「明天芙妹也去。」

  小武看了楊過一眼:「本來我們想給你留面子的。既然你非要芙妹去, 明天丟臉了你可不要哭。」

  「嘁。」楊過翻了個白眼。

  我忽然發現他翻白眼也很好看。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白得耀眼,黑的暗沉,仿若流光溢彩。

  我有點移不開眼,隱隱覺得喉嚨發幹。

  「你!」小武想說什麼,被大武拉走了。

  大武看了我一眼,說道:「楊過,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見。」

  「嗯。」楊過懶洋洋應了一聲。

  大武和小武就走了。

  走之前,小武扭過頭問我:「芙妹,你不回去?」

  「我是來給楊過送蘋果的。」我攤開手心,露出一顆又紅又大的蘋果。

  就看見小武的五官擰了起來,組成一個特別奇怪的表情。

  那天我說楊過又好看又聰明的時候,他的表情就是這樣的。

  我又看向大武。就見大武的表情也是這樣,不由得心下一凜。

  「進來吧。」就在這時,肩膀被人拐了一下。我身子一歪,就跨進了門檻,進了楊過的屋裡。

  楊過把我推到屋裡,就「砰」的一聲,合上了門。

  就在門徹底合上之前,我看見大武和小武的表情,擰成了一個非常扭曲的樣子。

  非常非常難看。

  「楊過,你該不會真的把邪功傳染給我了吧?」我心裡有點懷疑。

  大武和小武兩次這樣,都被我和楊過碰見了。

  而楊過發誓過,不再對他們使邪功。

  難道真的是我?

  「可我沒運功啊?那邪功是怎麼用的?」我抓住楊過的袖子問道。

  他哢嚓咬了一口蘋果,低頭拂開我的手:「我怎麼知道?」

  「你肯定知道。」我追著他問道,「你都練那麼久了,肯定比我熟。」

  他無語地看著我,翻了個白眼,走到桌邊坐下,哢嚓哢嚓吃起蘋果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

  「那你要怎麼樣才肯告訴我?」我也走到桌邊坐下來,跟他面對面。

  楊過咬著蘋果,上下掃著我。

  「太小了……」他咕噥道。

  我身上漸漸又有一種刺撓的感覺,忍不住伸手抓了起來。

  就見他臉色變了:「郭芙,你撓什麼呢?」

  「刺撓。」我擰著眉頭說道。

  他抿緊了唇,立刻站起來,抓起我的領子,把我揪了起來:「出去!」

  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口的方向推我。

  「我不出去。」我擰著身子,不往外走,「我是來還衣服的。」

  他用嘴叼住蘋果,接過我臂彎上搭著的衣服,隨手往身後一甩,然後又把蘋果拿在手裡,對我說道:「還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還要道歉的。」我扒住他的手臂不放開。

  他冷哼一聲:「那你道歉吧,我聽著。」

  「對不起。」我低頭道。

  他輕哼一聲:「然後呢?」

  「啊?」我想了想,就抬頭問道:「然後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他抿著唇,一句話不說,提著我就往門口走。

  「楊過,你還沒告訴我呢!」我扒著門,不肯走,仰頭看著他道。

  楊過毫不留情地掰開我的手,把我往外一推,就關上了門。

  「我要休息了!」就在我要敲門時,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句,「明天還要比武,你別打擾我養精蓄銳!」

  我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抬起手敲了下去:「別開玩笑了,以你的功力,還需要養精蓄銳嗎?」

  門開了,露出楊過糾結的臉,說不出高興還是懊惱:「大小姐,你放過我吧,我求你了行不行?」

  「那好吧。」我點點頭,「你很少求我的,既然開了口,我怎麼也要給你一個面子。那你好好休息,咱們明天見。」

  說完,就見他的表情更糾結了。

  「你過來。」他沖我勾了勾手指。

  我就湊過去:「什麼?」

  「叫一聲『楊過好哥哥』。」他輕聲道,把耳朵湊了過來,「敢說刺撓,我打你信不信!」

  我點點頭,然後踮起腳,湊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楊過好哥哥,明天贏得漂亮點!」

  他臉上立刻綻開笑容,十分明耀,伸手在我臉上捏了下。

  比武的事,第二天早上在飯桌上,我對我爹和我娘說了,然後誇讚大武小武和楊過:「他們都很認真,很上進,不如每月比武一次啊?」

  「這個法子好,可以互相激勵。」我娘笑著點點頭,「贏的人,師父師娘有獎勵。」

  我爹也很欣慰:「看到你們這樣上進,我很欣慰。」

  大武和小武的臉色有點奇怪。

  不太像是高興的樣子。

  楊過低頭吃飯,肩膀微微發抖,我仔細看去,發現他在偷笑。

  也對,他這樣聰明,進步飛快,大武和小武肯定比不過他,每次的獎勵還不是他拿?

  「芙兒也長進了。」我娘笑著說道,「說起話來頭頭是道,還能出這樣的好主意。」

  楊過這時抬起頭來,眼中帶著幾分期待:「是不是之前吃的藥管用了?」

  我娘沉吟了下,說道:「應該是。」

  我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跟他們說不清。

  吃過飯後,我爹和我娘說要觀看比賽,大武和小武慌慌張張地拒絕了。

  「有芙妹在,芙妹會看著我們的。」

  「是啊,芙妹很公正的。」

  我娘笑著道:「那好吧,你們點到即止,不許傷人啊。」

  「是,師娘!」

  我們四個便往昨天大武和小武說的地方走去。

  選了一處平坦空曠的地方,臨近水邊,腳下是柔軟細膩的沙子。

  這樣打鬥起來,摔不痛。

  「好啦,你們開始吧!」我站在不遠處,宣佈比武開始。

  楊過看了大武和小武一眼,從他們勾了勾手指:「你們兩個一起上吧!」

  「楊過!」我叫他道,「一對二,對你不公平。」

  楊過挑著眉頭,朝我看過來:「你瞧著吧,他們兩個加起來,在我手下也撐不過二十招!」

  我看著他神采奕奕的模樣,心頭撲通撲通的跳,頭一回不覺得難受,只覺得身上麻酥酥的。

  「喂,你省點力氣啊!」都什麼時候了,還用邪功對付我?他這個人真是沒正經。

  他聽了,唇角勾了勾:「知道了,少囉嗦!」

  然後對大武和小武道:「來吧。」

  大武和小武對視一眼,就道:「楊過,你會為你的狂妄付出代價的!」

  說完,兩人一起上,攻向楊過。

  他們跟著我爹,學的是江南七俠的功夫。

  不是我瞧不起柯公公他們的武功,而是他們的武功真的比不上我娘教給楊過的桃花島的武功。

  我外公創的功夫是天下拔尖的。

  所以大武和小武一起上,才出了三四招,我就知道他們敗定了。

  我好整以暇地站在旁邊看著,就見楊過如貓逗老鼠一般,逗得兩個人團團轉,忍不住笑起來。

  「楊過,我跟你拼了!」大武和小武相視一眼,不要命地朝楊過沖了過去。

  我擰起眉頭:「喂,點到即止,你們兩個別衝動啊!」

  「輸不起就不要比!」楊過冷哼一聲,對上拼了命的大武和小武,仍然不見吃力。

  又過了十幾招,楊過抽身而退。

  大武和小武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

  饒是他們拼了命,也不過在楊過手下多撐了十幾招罷了。

  我看著楊過,異常的歡喜:「楊過,你真厲害!」

  他又好看又厲害!

  楊過沖我勾了勾唇,低頭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那當然了。」

  「楊過小心!」我眼睛一睜,大聲叫道。

  本來躺在地上的大武和小武,相視一眼之後,忽然飛快爬起來,從背後撲向楊過!

  楊過背對著他們,正低頭撣著身上的沙子。

  他這身衣裳是我娘給他做的,他愛惜得很,等閒不肯沾上髒東西的,因此就沒注意身後。

  刹那間,他左右手分別被大武和小武抱住,膝彎處被兩人踢了一腳,立刻跪倒在地。

  大武和小武踩著他的小腿,按著他的手臂,將他按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君:我最近頻頻出現,大家會不會覺得我煩?


第132章

  「喂, 你們怎麼偷襲!」我立刻跑了過去,「大武, 小武,放開楊過!」

  楊過被他們兩個按在地上,漂亮的臉孔埋進了沙子裡, 看得我一陣心驚膽顫。

  「你們聽到沒有?放開他!」我睜大眼睛, 呵斥道。

  大武和小武相視一眼,然後大武說道:「芙妹,我們在比賽,你不要插手。」

  「早就比完了!」我沉下臉道, 「楊過都背過身去了,你們還出手攻擊他,這叫偷襲你們知不知道!」

  小武就道:「芙妹,我們從來沒說比賽完結, 是他自己狂妄,露出破綻來,難道也怪我們嗎?」

  說著,他狠狠摁著楊過的頭,往沙子裡埋去。

  楊過被他們兩個踩著小腿,又按著手臂,掙扎不起來。一張口說話, 就往嘴裡灌沙子,他咬字含混,怒道:「卑鄙小人!放開我!」

  「哼!」小武更加用力把他的頭往沙子裡摁, 「我早就說過,你會為你的狂妄付出代價!」

  地上的沙子雖然細,卻也掩藏著顆粒粗大的砂礫,楊過的臉貼得那麼緊,肯定會劃傷的。

  我又心驚,又心疼,胸腔中陡然湧起一股怒氣:「好,好,我這個大師姐的話,你們也不肯聽了。既然這樣,我就教訓教訓你們!」

  說完,我就朝小武攻擊而去。

  我雖然武功不好,但收拾他們這樣才入行的菜鳥,卻是沒什麼問題的。

  小武要提防我,就鬆開一隻按著楊過的手。

  「芙妹,這是我們三個人的比賽,你不要插手!」大武在一旁說道。

  我不理他,見小武只用一隻手來應付我,顯然是把我當成了草包,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他胸口上。

  他挨了我這一掌,頓時站不穩,踉蹌著向後倒去。

  這下就大武一個人制約著楊過了。

  又哪裡制約得住?幾乎瞬息的功夫,楊過立時翻盤。

  他把大武撂倒在地,騎在他的腰上,一拳就朝他臉上打了下去。

  大武用雙臂護著頭,好歹沒被打在臉上,但也夠受的,不停痛叫出聲。

  那邊,小武也被我撂倒,我反剪他的手臂,讓他臉朝下趴在地上:「你知錯不知錯?」

  「芙妹,你偏心!」小武掙扎著說道,「剛才我們被楊過壓著打,你就在旁邊笑!我們把楊過打倒了,你就跑過來幫楊過!」

  我等他說完,就道:「你們三個正經比賽,我不得插手。但後來明明楊過說不打了,背對著你們,你們為何還要攻擊他?那叫偷襲!是武者之恥!」

  「反正說什麼你都是向著楊過!」小武不服氣地大聲道。

  我看著他扭曲的臉龐,只覺得真醜。

  從前只覺得他不夠好看,但也算清秀可人的小哥哥。

  如今看著,卻是醜不可視。

  我不想再理他,鬆開他的手,站了起來。

  「哥!」小武立刻爬起來,去幫大武。

  楊過已經出夠了氣,從大武身上爬起來,避開了小武。

  「楊過!你——」

  楊過揚著下巴,打斷了他的話,輕蔑地看著兩人:「卑鄙小人!爺爺不齒跟你們交手!」

  說完,朝我點了點下巴:「走了。」

  我朝他走過去。

  「我看看你的臉。」我來到他身前,不讓他亂動,踮起腳仔細檢查他的臉。

  就見白玉一般的肌膚上,被砂礫硌出了血印子,還有幾處擦傷,頓時心裡一緊。

  「看夠了?」楊過冷冷地道。

  我這才看向他的眼睛,就見冰冷的怒火,在他的眼底深處燃燒著。

  「你別害怕。」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不會留疤的。」

  他眼底更冷了,問我:「郭芙,你是不是就喜歡我這張臉?」

  「是啊。」我點點頭。

  他這麼好看的臉,誰會不喜歡?

  「如果我這張臉毀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他微微低下頭,又問我。

  我張了張口,答不上來。

  楊過瞥了我一眼,抬腳就走。

  「楊過!」我跑上去,抓住他的袖子。

  他手一甩,不讓我靠近。

  我想起他說的,不開心了就要哄哄他。於是說道:「楊過,你別擔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卻似乎更生氣了,緊緊抿著唇,看也不看我,步子邁得極大。

  我跟不上他,必須小跑著才行。

  「楊過,你慢點。」我小跑著追他,又去拉他的袖子。

  好容易拉住了,我緊緊攥在手裡,任由他怎麼甩,也不肯鬆手。

  他甩不開我,就扭過頭來看我,染了傷痕的臉龐,帶了幾分戾氣,我心中撲通撲通直跳。

  「楊過,你這樣更好看了。」我仰頭看著他,忍不住說道。

  他腳步一頓,惡狠狠地看著我:「郭芙,你要是敢撒謊,我就把你的皮剝了!」

  「沒有撒謊。」我認真地說道,「我很誠實的。」

  他嘴角抽了抽,一把揪下我拽他袖子的手,握在了手心裡,牽著我往前走。

  「楊過,你握得我有點疼。」我小聲說道。

  他惡狠狠道:「忍著!」

  然後我就覺得他握得不那麼緊了。

  「楊過,我之前說你口是心非,你還不承認。」我偏頭看他道。

  他腳步一頓,低頭怒視著我,嘴唇抿得死緊。

  隨即,他用力一甩,把我的手甩開,大步往前走去。

  他這次走得特別快,我小跑也跟不上他。

  他真的生氣了。

  既然追不上,我也就不追了,慢慢往前走。

  大武和小武像一陣風一樣,從我身邊跑過去,沖著楊過的背影而去。

  「喂!」我叫道,「你們不要搞偷襲啊!」

  兩人不答話,牟足了勁兒往前跑。

  「楊過,小心啊!」我追不上他們,便大聲喊了一句。

  楊過聽見了,他回頭看了一眼。

  大武和小武並沒有偷襲他,而是從他身邊也擦過去了,大步往前跑著。

  楊過停下腳步,沒有再往前走。

  等我走到他身邊,他冷笑一聲,問我:「你猜他們兩個跑那麼快,是幹什麼去了?」

  「去哭了?」我猜測道。

  畢竟,他們兩個輸得慘,回屋蒙著被子哭一頓,還是很有可能的。

  楊過冷冷一笑:「我猜他們去告狀了!」

  「告狀?」我訝異道,「難道他們要在我爹和我娘面前說,他們學的武功不及你的高深,要換師父?如果那樣,我爹會很生氣的!」

  我爹是個很很念舊的人。他很尊敬柯公公,所以先教大武和小武江南七怪的功夫。

  如果大武和小武這樣說,我爹會非常生氣的!

  「你怎麼那麼蠢?」楊過瞪我一眼,臉上帶著怒其不爭,「他們會說我欺負他們!」

  「啊?」我不解道,「可你沒有欺負他們啊?」

  「所以他們跑那麼快,要先下手為強!」楊過冷笑一聲道。

  我還是很不解:「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啊。你不僅沒有欺負他們,還被他們偷襲了。他們就算告狀,也沒有用啊?」

  「你個傻子。」楊過歎息一聲,不跟我說話了。

  他牽起我的手,也不著急,慢慢往前走。

  「對,這個力度就剛好。」我笑著搖了搖跟他牽在一起的手,「楊過,你記住啊,以後就這個力度就行。」

  才說完,就覺手一痛,他用力捏了我一下。

  「喂!」我拍打他的手臂,「你幹什麼啊?太重了,不是這個力道!」

  他低低笑了一聲,又把手鬆開了。

  「把剛才那一幕忘掉。」忽然,他開口說道。

  「啊?」

  那一幕是哪一幕?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有點飄忽:「就是我被偷襲,被,被壓在地上的那一幕。」

  「不行。」我搖搖頭,「你被他們欺負得那麼慘,我要跟我爹和我娘說的……」讓他們管教一下大武和小武,居然敢偷襲,實在太卑鄙了!

  但我後半句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一陣磨牙的聲音,楊過眯起眼睛,低頭朝我看過來:「你說什麼?我被欺負得很慘?」

  「是啊!」我點點頭,「你被他們按在沙子裡,臉貼著地,狼狽極了,我還看見你嘴裡進沙子了。哎,你要不要吐一吐,嘴裡有沙子一定很不好受。」

  他臉色隱隱發青:「郭芙,我讓你忘掉,你聽見沒?」

  「啊?」我不太理解,「忘不掉啊。」

  都印在我的腦子裡了。

  那麼漂亮的臉,被壓在沙子裡,驚心動魄的,我覺得我晚上會做噩夢的!

  楊過磨著牙,一隻手扣在我的腦袋上:「你說,我使勁搖一搖,會不會把你的腦子搖出來?」

  不可能,我心裡說道。

  但我看著他隱隱發青的臉色,還是沒有刺激他,只說道:「要不你試試?」

  說完,就覺得扣著腦袋的手一緊。就在我以為他要搖我的腦袋時,卻忽然他鬆開了手,淡淡道:「走吧。」

  「怎麼不搖了?」我詫異地問,「你不想讓我忘記啦?」

  我聽見他磨牙的聲音。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回答,就搖了搖他的手:「楊過?」

  他不說話。

  「楊過?」我又搖他。

  他還是不說話。

  我見他腮幫子咬得緊緊的,有些明白了:「是不是嘴裡進了沙子,不好說話?沒事,回去漱漱口就好了。」

  說完,我就體貼地不再跟他說話了。


第133章

  又被楊過猜對了。

  等我們回去時, 就見我爹的眉頭擰了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大武和小武站在我爹身後, 眼睛紅紅的,小武還在啜泣。

  我爹看見我和楊過,就沉聲說道:「不是說讓你們點到為止?怎麼還把人傷成這樣?」

  「楊過, 你真厲害。」我忍不住用崇拜地眼神看向楊過。

  來的路上, 他就跟我分析,大武和小武可能對我爹和我娘說什麼話,以及我爹和我娘的反應。

  「芙兒!」我爹沉聲喝道,「楊過不講究同門之誼, 為了顯露自己的本事,把人欺負成這樣,有什麼好厲害的?爹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我娘也用不贊同地眼神看著我。

  「不是這樣的,爹。」我就把一路上楊過如何分析, 對我爹講了出來,「楊過都猜到了,所以我說他厲害。」

  我爹一怔,看向楊過。

  楊過微微垂眼,抿著唇不說話。

  「芙兒,你過來。」我娘對我招招手。

  我就朝她走了過去:「娘。」

  「嗯。」我娘摸了摸我的頭,「一會兒你爹問楊過和大武、小武, 你不要亂說話。」

  我不太懂,就問她:「娘,什麼叫『亂』說話?」

  「就是不要說話。」我娘說道, 「別打斷你爹,先等你爹問完,不問你的時候不要說話。」

  我點點頭:「哦。」

  這會兒的日頭有點毒辣,楊過的臉上都被曬得冒出汗來。我看著他臉上點點乾涸的血跡,搖了搖我娘的手:「娘,我先帶楊過去清理傷口,一會兒再問行嗎?」

  我娘怔了怔。

  「他臉上還有傷。如果處理不及時,怕會留疤。」我搖著我娘的手:「娘,行不行?」

  楊過那麼好看,如果留下疤,多可惜。

  我娘看了楊過一眼,又看了看大武和小武,然後看向我爹說道:「大武和小武的身上也有傷,卻是咱們處置不當了,應當讓孩子們都清理好了,再來說話的。」

  我爹看了看鼻青臉腫的大武和小武,就點點頭:「去吧。」

  我就跑過去,牽了楊過的手,跑走了。

  「呐,給你擦臉。」我擰了濕毛巾,遞給楊過。

  楊過坐在桌邊,兩手撐在膝蓋上,揚著臉看我:「你給我擦。」

  「咦?」我有點驚訝,攥了攥濕乎乎的毛巾,「你讓我擦?」

  「你不願意?」他問我。

  我搖搖頭:「我願意。」

  說完,我就走過去,微微俯身,用濕毛巾給他擦臉上的傷口。

  他被大武和小武按在沙子裡,臉上的皮膚被磨破了,紮進了很多沙子。雖然看起來傷勢不重,但是……

  我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他一定很疼。

  我忍不住微微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卻見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瞳仁黑黑的,閃耀著說不出的暗光。

  我心裡撲通一下,不知怎的有點酥麻。

  「楊過,你忍著疼啊。」我小聲說道,視線瞥見他輪廓漂亮的耳朵,順手抓住揉了揉,「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我垂下眼,一點一點給他清理臉上紮進肉裡的沙子。

  等到清理完畢,我心裡像針紮似的疼起來。

  他臉上的皮膚一點都不光滑了,血色坑坑窪窪的。

  「是不是很難看?」忽然,楊過開口問道。

  我抬起眼睛,迎上他黑漆漆的瞳仁,有點難過:「楊過,可怎麼給你出氣啊?他們本來就很醜了,就算讓他們也被沙子紮進肉裡,也沒什麼痛快的。」

  他注視著我,忽然輕輕笑了一聲,把我揪著他耳朵的手抓了下來:「是現在的我好看,還是他們兩個好看?」

  「你好看。」我一定確定以及肯定,「他們連你一個小手指頭都比不上。」

  他暗沉的瞳仁裡開始迸出明亮的光澤來:「那當然。」

  說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走吧,去找師父和師娘。」

  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裡。

  我覺得應該抽出來。但他掌心乾燥溫熱,我又有點捨不得。

  於是就被他牽著回到了我爹和我娘面前。

  不久後,大武和小武也回來了。

  兩個人都鼻青臉腫的,看起來就磕磣。

  「把今天比武的事情前後說一遍。」我爹沉聲說道。

  大武看了楊過一眼,道:「楊過先說吧。」

  「我說就我說。」楊過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就把事情前後說了出來,「比賽開始後,我讓他們兩個一起上。他們輸了,卻趁我背對著他們的時候,從背後偷襲我。後來芙妹幫忙,我得以脫身。我氣不過,就打了大武幾拳。」

  大武的臉色變了變。

  「大武,小武,你們兩個也說。」我娘看向大武和小武說道。

  大武便說道:「楊過比我們的武功好,我們兩個單打獨鬥都輸給他,後來他叫我們一起上,我們勉強能應付。然後,他……」

  說到這裡,他看了楊過一眼,神情有些猶豫。

  「然後怎麼了?」我爹問他。

  大武咬了咬牙,說道:「後來,楊過不知道使了什麼邪功,一下子將我們震開了,我和小武就這樣了。」

  「邪功?」我爹擰起眉頭。

  大武點點頭,神情有點茫然:「我沒見過那樣的功夫。感覺特別奇怪,我和小武一下子就失去抵抗之力。」

  話落,就聽見楊過「哈哈哈」大笑起來:「邪功?什麼邪功?我所會的武功,都是師娘教我的!你說這話,是說師娘教我邪功了?」

  「不對!那不是師娘教你的!」小武站出來道,「那麼邪氣的武功,怎麼可能是師娘教你的?一定是你不知道從哪裡偷學的!」

  我爹就看向楊過:「過兒,你可曾學過其他的武功?」

  「過兒從來不曾學過。」楊過垂下眼睛答道。

  我想說話,被我娘用一根手指抵住嘴唇,她沖我搖了搖頭。

  我只好閉上嘴巴。

  「你學過的!」就在這時,大武朝我看過來,「芙妹,你為我們作證,楊過是不是練過邪功?」

  我張了張口,沒答上來。

  「芙妹,我知道你和楊過一起玩,比跟我們更親密些。但你要說句公道話,楊過他是不是練邪功了?」大武又道。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芙妹,你就說吧!」小武也站出來道,「我知道楊過練邪功還威脅你,你趁這個機會跟師父和師娘說明白吧,不要再被楊過威脅著和他玩了!」

  我實在忍不住道:「我沒有被他威脅啊。我就是喜歡和他一起玩。」

  「芙妹!」大武用痛心疾首的表情看著我,「可是楊過他練邪功,你怎麼能被他忽悠了?師父和師娘都是江湖中的英雄豪傑,最瞧不起宵小之輩,楊過他練邪功,你不要再包庇他了!」

  我抬頭看向我娘:「娘,楊過他——」

  「噓。」我娘掩住我的口,她抬頭對我爹說道,「先叫他們回去吧,靖哥哥,我有話和你說。」

  我爹的臉色很難看。他看了看大武和小武,又看了看我娘和我,而後點點頭:「好。」

  「過兒,大武、小武,你們先回去,一會兒師父和師娘叫你們。」我娘笑著對他們說道。

  「是,師娘。」

  三人便告退了。

  我娘才放開掩著我嘴巴的手,問我:「你想說什麼?」

  「娘,大武和小武冤枉楊過。」我抓著我娘的手說道,「楊過對我發過誓的,他絕不會將邪功用在大武和小武身上。」

  我娘摸摸我的頭:「娘知道。」

  「真的嗎?娘,你相信楊過?」我仰著臉,看著我娘。

  我娘笑了笑:「不止娘相信,你爹也相信。」

  我就又看向我爹。

  我爹清了清嗓子,說道:「大武和小武是男人,楊過不會對他們使的。」

  「啊?」我頭一回聽見這樣的說法,「邪功還分男女嗎?」

  我爹想說什麼,被我娘打斷了。

  「這個以後再告訴你。」我娘笑著說道,「芙兒,今天比武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給爹娘說一遍。」

  我就把前後告訴了他們。

  「他們偷襲楊過,楊過才打大武的。至於小武,他是我打的。」我老老實實地道。

  我娘歎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

  「這兩個混帳!」我爹一掌拍在桌子上,臉色鐵青,「居然做出這種事來,還冤枉同門,實在叫人痛心!」

  我從沒見過我爹這麼生氣的時候,走過去把他的手抱起來,吹了吹:「爹,你這麼大力,手疼不疼?」

  我爹的臉色緩和幾分,在我腦袋上摸了摸:「爹不疼,芙兒乖。」

  「芙兒,你先出去吧,爹和娘還有話要說。」我娘把我拉過去,往門外推。

  我點點頭,就出去了,輕輕掩上門。

  出去後,我沒走遠,又繞回來了。

  門口留了一道縫,我背對門口站著,聽著裡面傳來的說話聲。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君:誰說的不想看見我?╭(╯^╰)╮我偏要出來。


第134章

  「本以為大武和小武是老實孩子, 不曾想他們做得出偷襲、欺瞞、陷害之事!」我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怒意。

  「關鍵是,他們還利用芙兒!」我娘的聲音冷冷的, 「當著芙兒的面,就敢扭曲事實,明擺著當芙兒傻, 說不清事實!可他們不知道, 芙兒只是一根筋,可不傻!」

  我爹歎了口氣,說道:「武師兄一生仁義,怎麼生的兒子卻……想我義弟楊康, 他生前……過兒不也好好的?」

  我娘沒接話。

  屋裡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我爹才問道:「關於他們說的,過兒練邪功的事,怎麼說?」

  「不必說。」我娘說道, 「芙兒還小,事關她的清譽,對外一個字都不能提。」

  「那也不能冤枉過兒。」我爹說道。

  我娘就笑了:「他們解釋得出如何得知過兒練邪功的事,再說罷!」

  我爹就道:「一定是芙兒和過兒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被他們聽見了,才記在心裡。」

  「他們聽在耳中,記在心裡, 卻不彙報給師父和師娘,只等著這個時候再爆出來。這麼小的孩子,就有如此多的心眼, 長大還得了?」我娘道。

  我爹沒說話。

  「靖哥哥,這兩個孩子心術不正。」我娘說道,「對比咱們芙兒就知道了。芙兒當初懷疑過兒練邪功,可是第一時間就跟咱們說了的,這才是擔心世兄的表現。大武和小武嘴上說的正義,其實做法……靖哥哥,一定要叫他們知道厲害,不然日後走歪了路子就遲了。」

  我爹就道:「依蓉兒之見,當如何處置?」

  「芙兒,聽夠沒有?」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屋裡傳來一聲。

  我正聽得入神,不想竟然被叫了名字,不由得「啊」了一聲。下一刻,就捂緊嘴巴。

  但是已經晚了,我娘打開了門,笑著拎我的耳朵:「小丫頭,還敢偷聽?」

  「娘,你怎麼發現我的?」我埋到她懷裡,不好意思地道。

  我娘指了指地上:「你的影子。」

  我從她懷裡抬起臉,看向地上,就見一道影子橫在門前,清晰無比。

  「娘,你真聰明。」我仰頭討好地道。

  我娘的眼神有些奇異:「芙兒,你會拍馬屁了?」

  「啊?」

  我娘點了點我的眉頭:「還裝傻!你這丫頭!進來吧!」

  牽著我的手,把我領了進去。

  「聽到多少?」我娘問我。

  我就把聽到的都說了一遍。

  「咦,芙兒如今的記性很好?」我爹詫異地看著我,「難道這次請的大夫,真的是神醫?」

  我娘的眼睛裡也泛出驚喜的光芒:「乖芙兒,你能變聰明,真是大喜事。」

  「我從來就不傻啊。」雖然強調過很多遍都沒人信,我還是忍不住又嘀咕一句。

  我爹和我娘卻都很高興,圍著我說了很久,才說起這次比武的事來。

  「芙兒,你要記住,過兒從來就沒有練邪功。」我娘看著我,認真地道,「不管誰說什麼,你都要咬死這一點,知道嗎?」

  我有點茫然:「可是他練了啊,而且他都承認了。」

  我娘一副噎住的表情。

  「那娘換個說法。」頓了頓,我娘又說道,「楊過的邪功只對你一個人使,至少之前都是如此,而且他從來沒有把你怎麼樣,不是嗎?」

  這麼說我就明白了。

  我點點頭:「嗯。」

  「你明白就好了。」我娘摸摸我,「去叫過兒和大武小武,叫他們到練武場去。」

  我點點頭,就跑出去了。

  我先叫了大武和小武,然後又去叫的楊過。

  「我爹和我娘相信你沒有用邪功對付大武和小武。」我對楊過宣佈了這個好消息,「你開心不開心呀?」

  楊過瞥了我一眼。

  「你怎麼不說話?問你話呢,你開心不開心?」我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

  他瞪了我一眼,把手臂背到身後:「開心。」

  懶洋洋的,一點都不認真。

  我卻忍不住笑了,又去打他另一隻手。

  「大小姐,你夠了吧?」他瞪了我一眼,「我又不是你家的下人,你老是打我幹什麼?」

  我答不上來。

  「問你話呢?」他卻來了興趣,轉身問我,「說吧,為什麼老是打我?」

  我搖搖頭。

  「不許搖頭!」他凶道。

  我想了想,說道:「那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他挑了挑眉頭:「你說。」

  「我也不知道。」我誠懇地說道,「我就是想打你。」

  他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來打吧。」

  「真的?」我揚頭看他。

  他點點頭:「來吧。」

  我就舉起手,朝他的手心打下去。

  我以為會聽到「啪」的一聲,誰知道我打了個空。

  「哈哈哈!」楊過大笑起來,沖我擠眉弄眼,「小傻妞!」

  我氣得就打他:「你騙我!」

  他拔腿就跑。

  他腿長,跑得快,一直到了練武場,我才追上他。

  逮著他的後背,一頓捶:「讓你騙人!」

  他站在那裡不動,低頭垂眼,由著我捶。

  「芙兒!」我娘叫道,「幹什麼呢?」

  「娘,他剛才欺負我!」我對我娘道。

  我娘就道:「怎麼欺負你了?」

  「他讓我打他,但是我打下去,他又閃開。」我就道。

  我娘的嘴角動了動,說道:「你捶了他這麼多下了,該消氣了吧?」

  「哦。」我就收了手。

  視線不經意一掃,落在他腰部的位置,但覺線條說不出的好看,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

  「嘶!」楊過轉過頭來,擰著眉頭看了我一眼,「你幹嘛?」

  我也不知道我幹嘛。

  就是忽然想掐一下。

  沖他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到我娘身邊去了。

  「剛才師父和師娘商量過了。」我娘說道,「因為你們各執一詞,又沒有證據,因此不好判斷誰是誰非。所以,你們三個全都要受罰。」

  小武抬起頭來:「師娘,還有芙妹呢,芙妹可以作證!楊過就是練了邪功,還對我們使了!」

  「芙兒的腦筋不太好使,我覺得她的話不能作為證據。」我娘看了我一眼,說道。

  小武癟了癟嘴,低下頭不說話了。

  大武卻抬起頭道:「師娘,芙妹並不傻,她的話可以作為證據。」

  「好。」我娘看了他一眼,然後朝我問道,「芙兒,楊過可有練邪功?」

  我想著我娘剛才對我說的話,搖搖頭:「沒有。」

  楊過雖然練了邪功,可我相信他沒有對大武和小武使。

  而且不管怎樣,聽我娘的總是沒錯的。

  「芙兒說沒有。」我娘看向大武,「如果芙兒的話可以作為證據,你和小武就要受到懲罰。」

  大武低下頭,嘴唇抿得死緊。

  「你們是同門師兄弟,應該情同手足,互幫互助!」就在這時,我爹說話了,「但你們今日的所作所為,令我非常失望!」

  大武和小武都低下頭。

  楊過也低下頭。

  「全都跪下!」我爹喝道。

  隨著「噗通」幾聲,大武、小武、楊過都跪下了。

  「你們三個,在這裡跪著,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起來!」我爹說道。

  我有點驚訝:「爹,楊過沒有錯,為什麼也要跪?」

  「因為你們是同門師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爹的表情異常嚴肅。

  我聽完,呆呆地道:「那我這個大師姐,是不是也要跪?」

  才說完,手臂上被我娘打了一下。

  我偏頭看過去,就見我娘一臉的怒其不爭。

  我爹沉吟了下,說道:「芙兒也去跪著。」說完,他指了一個方向。

  我看了看,是一處樹蔭下,就小跑過去,乖乖地跪下了。

  真是親爹,大武、小武、楊過都跪在太陽底下,我卻可以跪在樹蔭下。

  我有點小開心。

  我爹朝我們看了一眼,就帶著我娘轉身走了。

  練武場上只剩下我們四個。

  我跪得不太舒服,凹凸不平的堅硬土地,硌得我的膝蓋疼,忍不住動了動。

  不知道要跪多久?才想著,忽然面前掉下來兩道黑影,仔細一看,是兩隻靴子。

  偏頭看過去,就見楊過光著兩隻腳,在不遠處跪得筆直。

  「楊過,你幹什麼呀?」我好奇問道。

  楊過頭也不回:「跪我鞋上。」

  「啊?」我不太理解,「你是想把我臭暈過去,好逃避跪罰嗎?」

  話落,大武和小武「噗哧」笑出來,兩個人都跪不直了,捂著肚子直笑。

  「『楊過,你是想把我臭暈過去嗎?』」小武捏著嗓子學我說話。

  「咦,我腳有那麼臭嗎?哦對了,我都半個月沒洗腳啦!」大武學著楊過說話。

  我就看見楊過的臉上漲得通紅,他扭過頭來,狠狠瞪了我一眼。

  「呀!」我立刻爬起來,從袖子裡掏出一條帕子,蓋在他的頭頂上,「可別曬黑了。我娘說,一旦臉被曬紅了,離曬黑就不遠了。」

  楊過頂著一條粉色手帕,幽黑的瞳仁直直看著我,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帶著凶意,而是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

  他動了動身子,調整了下坐姿,扭頭朝大武和小武看過去:「是啊,曬黑了可就不好看了。」

  大武和小武在我掏出手帕的時候,就不笑了。

  我以為他們不高興我偏心,因為我就給楊過自己披了手帕,沒有給他們也備一條:「那個,我只有一條手帕。」

  說完,更覺得愧疚了,不由得低下了頭。

  我只有一條手帕,而我選擇給了楊過。

  「要不,你們……」

  我還想說什麼,被楊過一把推開,他指著樹蔭下,對我說道:「老實跪著去。」

  「哦。」楊過都發話了,我就不說什麼了,跑過去跪下了。

  「跪我鞋上。」楊過又說道。

  我就扒拉著他的鞋,墊在我膝蓋底下。頓時,不那麼硌了。

  就是有點臭。

  但我忍了。

  再看楊過,他頂著我的手帕,微微眯起眼睛,目視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大武和小武不時朝他看一眼,顯然嫉妒他頭上有一條手帕遮陽。

  楊過偶爾會朝他們笑一笑:「要不,你們把襪子脫了,系在一起頂頭上,多少也能遮一點。」

  大武和小武就氣得不看他了。

  我們一直跪到了日頭偏西,都沒有人來叫我們。

  眼看著太陽墜入雲山,練武場上依然只有我們四個人的身影,肚子叫的聲音此起彼伏,響徹在周圍。

  沒有人來。

  很快天黑下來了。


第135章

  「篤篤篤」, 伴隨著有規律的敲擊聲,有腳步漸漸近了。

  我伸長了脖子, 往聲音來源處看去,頓時眼睛一亮:「柯公公!是我爹叫你來的嗎?」

  「嗯。」柯公公的拐杖變了個方向,朝我走過來, 「起來吧, 都去吃飯。」

  我頓時站了起來:「嗯!」

  誰知,膝蓋以下都失去了知覺,才剛站起,頓時又跌倒了。

  「嘶——」屁股上傳來痛楚, 疼得我半晌沒敢動。直到柯公公走到我跟前,用拐杖點了點我,然後在我腰上一挑,把我撥了起來。

  「跪得久了, 不要立刻起來,血液不通,要先用手揉一揉。」柯公公說道。

  我一手抓著他的拐杖,一手揉著膝蓋。

  看見地上兩團黑乎乎的影子,就彎腰撿起來,朝楊過走去:「楊過,你的鞋。」

  楊過比我聰明多了, 他根本就沒站起來,聽到柯公公說可以起來,他就盤腿坐在地上, 揉起膝蓋來。

  「嗯。」他接過鞋子,套在腳上。

  柯公公問我:「他的鞋怎麼在你這裡?」

  「哦,他叫我跪他鞋上。」我對柯公公說道,「這樣就不那麼硌了。」

  我一開始不知道楊過為什麼給我他的鞋,跪得久了,就發現不如之前那麼硌得難受,才發現他並不是想熏暈我。

  「哼,耍花腔!」柯公公卻冷冷地道。

  我有點不懂:「柯公公,耍花腔是什麼意思?」

  「就是……」柯公公想了想,說道:「獻殷勤的意思。」

  「那獻殷勤是什麼意思?」我又問道。

  柯公公便又道:「就是在你面前做各種好事,討你歡心……」

  「楊過,柯公公誇你呢!」我扭過頭,興沖沖地看向楊過,「多謝你把鞋子借給我!」

  黑暗中,空氣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楊過低低的輕笑聲傳來,他懶洋洋地道:「師父說過,同門之間,要互愛互助。」

  「那你把手帕還給我吧。」我就朝他伸出手。

  楊過這時已經站了起來,朝我走過來,把手帕遞給我:「也謝謝你的手帕。」

  「不客氣。」我眯眼一笑,把手帕疊好收起來。

  柯公公便問我:「你把帕子給他幹什麼?」

  「哦,天太熱了,我怕他曬黑,就給他遮陽來著。」我解釋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柯公公一直不太喜歡楊過。

  自從楊過來到島上之後,柯公公就不怎麼露面了,有時候我喊他玩,他也不理我。

  「那你有沒有給大武和小武啊?」柯公公問我。

  我搖搖頭:「沒有,我就一條手帕,給了楊過就沒了。」

  柯公公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他什麼也沒有說,帶著我們離開了練武場。

  「今天吃什麼飯啊?」路上,我挽著柯公公的手,跟柯公公說話。

  柯公公道:「跟平時沒兩樣。」

  平時……每天也都有換著花樣的。

  柯公公大概對吃的不怎麼感興趣,所以吃什麼在他心中都沒差別,我也就不問了。

  「先吃飯吧,吃完再說。」我娘看了我們一眼,叫我們都坐下。

  飯菜的確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反正不是我娘做的,吃什麼也都沒差了,我有點懂了柯公公的意思。

  跪了一下午,我肚子餓得厲害,什麼飯都變成了美味珍饈,拿起筷子,悶頭就扒起飯來。

  楊過跟我一樣,悶頭扒飯,一聲不吭。

  大武和小武輪流給我爹和我娘夾菜,招了我爹和我娘的幾句誇獎。

  大武還給柯公公也夾了離得遠的菜,柯公公也誇了他幾句。

  我趁夾菜間隙,朝他們看了一眼,然後推了推楊過:「喂,你也獻殷勤啊!」

  桌子周圍的氣氛凝固了一瞬。

  「芙兒還知道獻殷勤了?」我娘笑著說道。

  我點點頭,笑著看向柯公公:「是柯公公教給我的。」

  「哦,怎麼教的?」我娘饒有興致地問我。

  我就把前前後後說了出來。

  我娘笑容不變,點點頭:「芙兒如今學會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嗯!」我得了我娘的誇讚,就低下頭繼續扒起飯來。

  好像忘了什麼事,我心想。

  但吃著吃著飯,我就忘在了腦後。

  吃過飯,叫僕人撤了飯菜,我爹和我娘坐在上首,臉上不見了笑容,沉聲問道:「都知道錯了嗎?」

  楊過沒說話,他低頭站在那裡,嘴唇微微抿起。

  大武和小武卻「撲通」一聲跪下來,齊聲說道:「弟子知道錯了!」

  「哦?」我爹就很高興,「說說你們錯在哪裡了?」

  大武誠懇地說道:「我們是同門師兄弟,應該互相包容,互相愛護,不應該發生爭鬥。」

  小武接著道:「不應該找師父和師娘告狀。」

  我爹臉上的笑意慢慢不見了,隱隱可以看到幾分怒容:「還有呢?」

  大武和小武相視一眼,低下頭說道:「不應該偷聽楊過和芙妹說話。在聽到楊過練邪功後,應該找師父和師娘說,不讓他鑄成大錯。」

  「還有呢?」我爹沉聲又問。

  大武和小武的臉色微微變了,兩個人磕了個頭:「請師父示下。」

  我爹張口想說什麼,被我娘按住了。

  她對我爹搖了搖頭,然後看向楊過問道:「過兒,你知道錯了嗎?」

  楊過抬頭看了我娘一眼,臉上浮現掙扎之色。

  隨即,他神情傲然,說道:「我沒錯!」

  「知道我和你們師父,為何把你們四個都罰了嗎?」我娘沒有繼續追問他,而是看向我們四個,柔聲問道。

  我們都搖搖頭。

  「因為你們是同門師兄弟。應當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娘的聲音雖然溫柔,但口吻卻是嚴肅,「往後,不論是誰犯了錯,你們四個並罰!如果有人立了功,則四人同賞!」

  我們都有點驚訝。

  「你們要情同手足,互幫互助,互相愛護。」我娘語重心長地道。

  雖然不是特別理解,但我們還是點點頭:「是。」

  「好了,大武和小武上前。」我娘又說道,「你們兩個是真的不知道錯在哪裡嗎?」

  大武和小武微微抖了一下,低下頭道:「請師娘示下。」

  「我只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你們承認了,我就不追究你們的錯誤。如果不承認,我桃花島不留你們。」我娘的聲音陡然轉為嚴厲。

  大武和小武頓時跪下了:「請師娘饒我們!」

  「你們是知道錯了?」我娘提高聲音又問。

  兩人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卻是堅持說道:「我們所犯的錯,剛才已經說過了。若是還有其他的,弟子愚鈍,請師娘示下。」

  我娘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好,好,既如此,明天你們就走罷。」

  「為什麼?」小武忽然抬起頭道,「明明犯錯的是楊過,欺侮同門的是楊過,練邪功的也是楊過,師娘為什麼趕我們走?」

  說著,他有些怨恨地看向楊過。

  「因為楊過沒有撒謊,歪曲事實。他也沒有欺侮同門,驕縱跋扈。更沒有故意陷害同門,為一己之私。」我娘沉聲說道,「你們服不服?」

  大武和小武的臉色蒼白,俱都是梗著脖子,沒有低下去。

  他們不服。

  「蓉兒,是不是你弄錯了?」就在這時,柯公公站出來道,「我看這兩個小子卻是很好,該不會是誤會了他們吧?」

  我娘就道:「大師父,並沒有誤會他們,芙兒親眼看見的。」

  柯公公的臉偏向一邊,沉吟片刻,說道:「芙兒畢竟年紀還小。楊過這小子又慣會耍花腔,若是他迷惑了芙兒,叫芙兒替他撒謊,也是有可能的。」

  「大師父,芙兒不是那樣的人。」我娘解釋道。

  柯公公就又道:「我知道芙兒是個好孩子。但是架不住楊過他……總之,你們還是再想一想罷?」

  「我怎麼了?」就在這時,楊過上前兩步,揚起下巴看向柯公公,「不知我楊過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大師公對我如此偏見?」

  我爹立刻喝道:「過兒!注意你的言辭!」

  「郭伯伯,我……」楊過想說什麼,被我娘制止了。

  「過兒,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我娘的語氣也很嚴厲,「你先下去吧。」

  說完,我娘看了我一眼:「芙兒也去吧。」

  楊過渾身繃得緊緊的,他勉強擠出來一句:「是。」就轉身走了。

  「柯公公,我不是那樣的人。」我對柯公公解釋了一句,就跑出去追楊過了。

  楊過走得很快,很快沒入黑暗中,我要跑得飛快,才能追得上他。

  「楊過,你慢點。」我在後面叫他,「你腿不疼嗎?慢點走。」

  他不聽。

  推開房門,就走了進去,並且反手關上了門。

  我站在他房門外,拍著門道:「楊過,你開門。」

  「你走吧。」裡面傳來楊過冷淡的聲音,「我今天不想和你……和任何人說話。」

  他被柯公公那樣說,心裡一定很委屈。

  我想了想,沒有再敲門,回了自己的屋。

  在果盤裡挑了一隻最大最紅的蘋果,又拿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藥,又去找他了。

  「砰砰砰!」我敲門,但不說話。

  裡面傳來楊過的聲音:「誰啊?」

  我仍是不說話,只敲門。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楊過站在門後,低頭打量著我,神情莫測。

  「你會耍計謀了?」他看著我,低低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就沒有人心疼楊過嗎?女主落水,他抱女主回去,女主說他身上臭。被罰跪,他把鞋給女主墊膝蓋,女主說他腳臭……未來的神雕大俠的臉都被踩成渣渣了,你們心疼心疼他好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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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耍計謀?並沒有啊。

  只是他如果不知道敲門的是誰, 多半會出來看看。但如果他知道是我,就不一定開門了。

  所以我只敲門不說話。

  「呶,給你吃。」我攤開手心, 露出一隻又大又紅的蘋果。

  他低頭看了一眼,忽然伸手把我拽進去,然後關上了門。

  他沒有牽著我走到屋裡, 而是把我擠在他和門板的中間,低頭問我:「還覺得我是練邪功嗎?」

  「啊?」我詫異地看著他,「你為什麼這麼問?」

  他練邪功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

  「算了。」他低下頭, 有些頹喪的道,「你才十一歲,懂什麼?而且你那麼蠢。」

  他說完, 帶著點怨恨地看我:「郭芙,你怎麼那麼蠢?」

  「我不蠢,你別胡說。」我擰眉喝道, 「再說我蠢, 蘋果不給你吃了。」

  他把蘋果舉起來,不讓我拿回去,挑著眉頭看我,忽然又笑了:「好, 好, 你不蠢,是我蠢。」

  我才把活血化瘀的藥拿出來:「給你,一會兒睡覺前記得揉一揉。」

  他不接, 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忽然低頭問我:「你給我揉,怎麼樣?」

  「為什麼啊?」我擰起眉頭。

  揉這個很吃力的,我不想幹。

  「我也給你揉。」他低聲說道,帶著一點誘惑的味道。

  我卻覺得他傻:「那我自己給自己揉不就好了?」

  幹什麼他給我揉、我給他揉的?

  要知道,我是跪在鞋上的,他是跪在地上的,他的傷勢肯定比我重,我多吃虧。

  「你別騙我啊,我又不傻。」我不悅地道。

  說過多少次了,我不傻我不傻,偏偏一個個都覺得我傻。

  就連柯公公剛才的話裡,也是覺得我傻的。

  我以前都聽之任之了,但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特別不想聽這個。

  「你才傻!」他惡狠狠瞪我,奪過藥瓶,就轉身走了,「你走吧,我要揉腿了。」

  我跟著他往裡走:「那你快點揉,揉完還我,我還沒揉呢。」

  他腳步頓了頓,忽然轉身看我,神情帶著一點稀奇:「你是不是就為了多和我待一會兒?」

  「是啊!」我用讚賞的眼神看著他,「楊過,你真是好聰明,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他的表情轉為無語。

  「連這個都看不出來,我不如一頭撞死!」他不知怎麼又高興起來了,指揮著我,「坐下,我先給你揉。」

  我立刻推他:「我不要。我不給你揉。」

  「我沒叫你給我揉!」他怒其不爭地看著我,「我給你揉行不行?」

  我點點頭:「行。」

  就把褲腿挽起來,露出膝蓋的位置:「呶,你揉吧。」

  他撇了撇嘴,有點嫌棄地打開藥瓶,倒了一點藥油在手心裡,按著我的一隻膝蓋,就開始揉起來。

  我閑著無聊,就把桌上的蘋果拿過來,哢嚓咬了一口。

  「我說郭大小姐,不帶這樣的吧?」他抬頭瞪我,「我都給你揉腿了,你還吃我的蘋果?」

  我一愣,隨即有點心虛:「我忘了。」頓了頓,「要不我吐出來?」

  他一臉噁心的表情:「你快咽了吧!」

  「哦。」我就嚼吧嚼吧咽了。

  然後有點不好意思,把蘋果翻了翻,露出最紅的那一塊,湊到他嘴邊:「你吃一口。這一口肯定最好吃,又甜又脆。」

  他看我一眼,然後耳尖漸漸有點發紅:「我不吃,你都吃了吧。」

  「真不吃?」我問他。

  他猶豫了下,搖搖頭:「真不吃。你都吃了吧。」

  「行,那我一會兒再給你送一個。」我見他真不吃,就哢嚓哢嚓全都吃掉了。

  他耳朵尖上有點紅,我覺得很好玩,就伸手抓了抓。

  見他沒反應,就又捏了捏。

  然後搓了搓,揉了揉。

  直到他不耐煩地打掉我的手:「你又幹什麼?」

  「你的耳朵真好看。」我讚歎道,「摸起來軟軟的,很好玩。」

  他立刻變了臉:「你耳朵才軟!我的耳朵不軟!」

  「耳朵軟是誇你的。」我有點驚訝於他的反應。

  他抿了抿唇,眼神帶著一點凶意:「我、的、耳、朵、一、點、都、不、軟!」

  「哦,你說不軟就不軟吧。」我見他執意於此,就不跟他爭執了。

  他這才垂下頭去,重新給我揉腿。

  「楊過,你不軟的耳朵能不能給我玩一會兒?」我看著他輪廓漂亮的耳朵,忍不住就手癢。

  他仿佛受驚一樣,腦袋往後仰了仰:「不行!」

  「哦。」真小氣。

  他蹲在地上,給我揉膝蓋,兩個膝蓋都揉好了,他才站起身:「好了,你回去吧。」

  「嗯,我去給你拿蘋果。」我從椅子上跳下來,往外跑去。

  水果盤裡還有好多,我又挑了一顆最紅最大的,給楊過送去了。

  楊過接過蘋果的時候,眼神奇異地看著我:「你真的不是故意吃掉的?」

  「不是啊。」我只是順手就吃了。

  他眼神閃爍地看了我一會兒,就當著我的面把門關上了。

  第二天,我娘告訴我,我爹要把大武和小武送走。

  大武和小武的眼睛都是紅腫的,好像哭了一夜。

  「芙妹,我們知道錯了,你給師父和師母求求情吧?」大武走過來,啞著聲音說道。

  「芙妹,我們不想走。」小武也走過來,哭喪著臉道。

  他們兩個本來就被楊過揍得鼻青臉腫,這時眼睛也紅腫著,簡直說不出的醜。

  我猶豫了下。

  他們自己長得一般也就算了,還差點把楊過的臉也毀了。

  我就這麼一個漂亮的小哥哥。

  「那我問問我娘。」我說道。

  「謝謝芙妹!」他們兩個齊聲在我身後道。

  我走到我娘跟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問道:「娘,真的要送走他們啊?」

  「嗯。」我娘點點頭,「他們兩個做的事,你爹和我都很不喜歡,所以你爹打算把他們送到全真教去。」

  我就點點頭:「哦。」

  「怎麼?芙兒捨不得他們?」我娘又問道。

  我是一個實誠的人。

  於是我就如實說道:「沒有。」

  「嗯。」我娘摸了摸我的腦袋,「那你去跟他們道別吧。」

  我就走過去,對大武和小武說道:「我們以後還會有機會再見的。」

  他們的表情頓時就垮了,眼淚又流了出來。

  「別哭了。」我挨個拍拍他們的肩膀,「全真教也很好的,在江湖中的名氣很大,你們去了一定會有出息的。」

  兩人低頭只顧著哭:「可我們不想去。」

  「現在不想去?早幹什麼去了?」楊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了,他抱著手,一臉的幸災樂禍。

  大武和小武就一起恨恨地看著他:「楊過,你別得意!」

  「我怎麼可能不得意?」楊過一臉誇張的表情,仿佛他們在說什麼可笑的事情。他四下看了一眼,見我爹和我娘都沒注意這裡,就壓低聲音道:「師父和師娘的武功,都會教給我。芙妹也只和我一個人玩。你說我得意不得意?」

  「你!」小武立刻瞪大眼睛,「楊過,原來你是這種心思!你太卑鄙了!我會告訴師父的!」

  楊過撇撇嘴:「你以為你們說的話,郭伯伯還會信嗎?」

  「應該不會了。」我想了想,說道。

  我爹特別看重規矩。大武和小武撒謊、陷害楊過,一定觸怒了他,不然他才不會把他們送走。畢竟,他們兩個磕頭拜師了的。這一送走,就相當於逐出師門了。

  所以,他們兩個再說什麼,我爹多半不會信了。

  大武和小武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被我爹帶著上了船。

  「再見!」我高興地沖他們揮手,「好好練功,一起加油呀!」

  我爹站在船頭,欣慰地沖我點點頭。

  船越走越遠,很快就化為一個小黑點。

  我和楊過就往回走。

  「你挺高興的啊?」楊過瞥了我一眼。

  我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高興。」

  「嗤。」他翻了個白眼。

  我低頭在他線條漂亮的腰間戳了一下。

  「別亂戳!」他打開我的手。

  我偏要戳。

  他就又打我的手。

  然後他還要戳我的腰。

  那麼癢,我才不給他戳。

  送走大武和小武,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空氣都清新了很多。

  我和楊過每天上午念書,下午習武。

  楊過嫌我武功低,每天抓著我跟他一起對練。

  我不太想練,我覺得武功差不多就行,反正他這麼聰明,接我爹和我娘的衣缽完全沒問題。

  至於我,以後找個老實男人嫁了,也就得了。

  但楊過不樂意,每天用各種法子勾著我,非要我跟著他一起練。

  練了一年,我的武功進步了很多。

  我娘特別驚訝,特意做了一桌子菜,犒勞楊過。

  「過兒辛苦了。」我娘笑著說道,「芙兒這樣不上進,多虧你費心帶她。」

  楊過就說:「我們是同門師姐弟,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娘特別欣慰:「不管怎麼樣,師娘還是要好好謝謝你。」

  這一年,楊過十五,我十二。

  他長得更高了,我卻沒怎麼長。

  他更愛呼嚕我的頭髮了,還喜歡把我夾在咯吱窩底下,帶著我瘋跑。

  雖然後來他身上不臭了,但是這個姿勢真的不怎麼樣,我更喜歡踩他腳背上,只是他很少願意給我踩,總是要我做到這個、做到那個才肯答應。

  就在我又琢磨著怎麼樣才能叫他帶我出島玩一趟時,我娘對我說:「過兒要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甜的掉牙的少年期結束。接下來有一個黃蓉的番外,一個楊過的番外。今天和明天就沒有女主的戲了。

  補充1:【耳朵軟】的男人據說怕老婆。

  補充2:【刺撓】指身上又刺又癢,想要抓撓。女主是被楊過撩得肉麻,渾身發酥,而不自知,以為是刺撓,故而總是抓。


第137章

  我叫黃蓉。

  我爹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東邪黃藥師。我娘……我娘是個相貌美麗的大家閨秀, 是個才女。

  我爹還活著,但是他的心已經死了,在我娘去世的那一刻就死了。

  哦, 我娘在我出生後不久去世的。

  我爹很愛我娘,他無所不用其極,想要復活我娘。

  他對我的愛, 不及對我娘的半分。

  我實在受不了他,十五歲那年,我逃出了桃花島, 扮成小乞丐的樣子,在外面晃蕩。

  我遇到了靖哥哥,和我相伴一生的男人, 一個……笨蛋。

  靖哥哥很笨,他連我是女扮男裝都看不出來,還花大筆銀子請我吃飯, 一點都不心疼的樣子, 明明我只是個陌生人。

  他眉眼清澈,氣質溫和寬厚,我忍不住就想靠近他。

  好在靖哥哥雖然笨,但在男女之情上跟普通人並沒有區別, 不像我們的傻女兒郭芙。

  郭芙是我和靖哥哥的第一個孩子。

  在我和靖哥哥相愛之後, 攜手共度無數難關之後,順利成親,生下了芙兒。

  芙兒生得像我, 眉眼秀麗,明豔嬌軟,是個叫人一見就忍不住心腸化了的小可人兒。

  只可惜,她是個傻子。

  她跟她爹不一樣,她爹只是笨,她卻是又傻又笨。

  她生下來後就不哭,只是咯咯笑,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

  等到她慢慢長大,也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樣,沒有別人的孩子的那股機靈勁兒。

  她愛笑,逗她也不哭,反而把逗她的人弄得啞口無言,偏偏她又不覺,反當做習以為常。時間久了,大家就知道她是個傻子了。

  生了個傻子,這可真是難為情。靖哥哥安慰我,長大就好了,像他一樣。

  但靖哥哥不知道,傻和笨還是有區別的。

  我就對外說,芙兒不小心摔了,磕到了頭,所以腦子不太好使。

  如果是生了個傻子,別人會瞧不起我,更會瞧不起芙兒。但如果是磕傻的,以芙兒的家世和容貌,別人更多的是憐憫她,居然遭了這樣的罪。

  我爹來看過我,他發現我生的是個女兒,而且是個傻的之後,就很快走了。

  自從我和靖哥哥住到桃花島上之後,我爹就常常雲遊在外,不怎麼回來了。我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不好說出口。

  我年少時在外面晃蕩,經歷了風風雨雨,到頭來還是覺得桃花島最好。但我爹一直對靖哥哥看不上,又不喜柯鎮惡,故此便不怎麼回來。

  我對自己說,爹是因為這裡有我娘生活過的痕跡,所以他觸景生情,才不回來的。

  時間久了,我自己就信了。

  直到我的傻女兒,郭芙一言道破。

  「鳩占鵲巢?就像我們住了桃花島,把外公趕出去一樣嗎?」她眉眼彎彎,笑得天真,好似在等我們誇獎。

  我一點都笑不出來。

  我覺得難堪極了。

  但我爹卻哈哈大笑,一臉解氣的樣子。

  因著這句話,我爹高看芙兒一眼,還特意留下來教導她念書識字,習武健身。

  只是,芙兒到底是個腦筋不靈光的,尤其她又懶散,寧可撅著屁股在花園裡玩蟋蟀,也不肯下勁念書習武,因此沒什麼長進。

  我爹教了她半年,就走了。

  臨走之前對我說:「不必強迫她,等她長大後,給她找個老實男人護她一輩子,叫她開開心心也就是了。」

  我聽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爹對「老實男人」向來不以為然,他說男人沒有老實的,只有笨的。

  但他卻因為芙兒,改觀了。

  他明白了我的不安,明白了我的無奈,明白了我的追求——對我這樣的人來講,老實男人是個寶。

  對芙兒來講,老實男人也是個寶。

  我不再苛求芙兒,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只叫她開心就好。

  而等她長大後,我會給她挑一個老實男人,跟她相伴一生。

  人算不如天算。

  楊康和穆姐姐的兒子,出現了。

  楊過是個眉眼伶俐的漂亮男孩,芙兒見了他,簡直移不開眼。

  他繼承了楊康的聰明,眼珠子一轉,就有數不清的主意。

  他和我是一類人。

  我們這樣的人,大多敏感多疑,別人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在我們心中就會延伸出好幾個意思。

  聰明的人,大多孤傲,這個特質在楊過的身上格外明顯。

  他的桀驁,幾乎是寫在臉上的。他的眼睛裡常常帶著不屑,尤其是看大武和小武的時候,好像大武和小武就是一坨屎。

  我很不放心他。

  當然,性格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是楊康的兒子。

  楊康的死,跟我有關。雖非我親手所殺,但我到底不能算無辜。

  偏偏我的女兒喜歡上了他。

  這真是叫我說不出的憂慮。

  慶倖的是,芙兒是個實心眼,她一開始就跟我表明了:「娘,楊過練邪功,我一看他就心裡砰砰跳。」

  這個傻女兒。

  我只心想,她對我這樣實誠,莫不是對楊過也一樣實誠吧?

  本來,我不想帶楊過回桃花島的。他是楊康的兒子,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而且芙兒對他有好感。

  日後楊過一旦得知楊康的死因,會不會利用芙兒,來報復我和靖哥哥?

  誰也不能利用我的芙兒、傷害我的芙兒。所以她對楊過的朦朧歡喜,必須掐滅在萌芽中。

  但靖哥哥不願意。他特別堅持,要帶楊過去桃花島,照料楊過。

  在小事上,靖哥哥都聽我的。但在大事上,他格外有主意,誰也說服不了他。

  楊過最終還是跟我們一起上了桃花島。

  我眼看著芙兒笑盈盈地跑向楊過,一聲聲叫他,跟他說話。

  可恨的楊過,他勾了我女兒的心。

  我常常暗中盯著他,一旦他露出不軌之心,我就要他好看。

  但我沒料到,芙兒給了我一個驚喜。

  誠然,她很傻,又很笨。但或許天意就是如此,又傻又笨的她,死死吃定了楊過。

  我眼看著她把楊過逗得惱了、怒了、氣了,但楊過卻頂多呵斥她一句,或者翻個白眼,最生氣了也不過是一走了之。

  他居然捨不得把小傻妞怎麼樣。

  這讓我很驚訝,又覺得有趣。

  我確定楊過沒有發現我。所以,他對芙兒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發自本心——便是他再聰明,如今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還不至於背著人對一個小傻妞仍戴著面具。

  芙兒越來越喜歡和他玩。

  張口閉口:「楊過!楊過!楊過!」

  楊過成了她的口頭禪。

  大武和小武幾次三番找她玩,她都推說忙,顛顛跑去找楊過。

  漸漸的,我開始同情起楊過來。

  他是個聰明的少年,心智開得極早。可就是因為他心智開得早,所以他對芙兒的一片心意,愈發顯得可憐。

  芙兒是個傻的。

  當年靖哥哥雖然笨,卻在男女之情上跟常人一樣。

  芙兒卻不是。

  她甚至一臉嚴肅地拖著我進屋,對我說:「娘,楊過練邪功,一定要阻止他,不然日後會為禍武林的!」

  她說,她要像她爹學習,做一個正義凜然的江湖大俠。

  可憐的楊過。

  所以,有時候人太聰明,也不見得是好事。

  楊過跟芙兒在一起,常常會被氣得失去理智,言語衝動地喝斥她。但芙兒從來不往心裡去,照樣楊過長、楊過短的。

  楊過很是拿她沒辦法。

  大概就像我在靖哥哥身邊找到歸屬感一樣,楊過在芙兒的身上也找到了歸屬感。

  我眼看著他的眉眼變得明亮,俊秀的臉上神采飛揚,整個人活力迸發,叫人不可逼視。

  跟他才來桃花島時,那股孤冷、桀驁、陰沉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漸漸對他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情,對他的憐憫漸漸超越了戒備。

  我有時會想,如果我遇到靖哥哥時,靖哥哥也這樣不開竅,我大概會被氣死的吧?

  一想到這裡,我就格外同情楊過。

  一開始,我教楊過武功,只是想叫他對芙兒好一點。到後來,卻是帶了憐憫、惜才之心,一心一意地教他。

  芙兒有時候鬧得他狠了,我怕他心灰意冷,偶爾會勸他。不管他們兩個以後怎麼樣,我此時對楊過好一點,日後楊過便會多照顧芙兒一些。

  楊過比我想像得要懂事。也比我想像中的,更加真心實意。

  他的聰明狡猾像楊康,他的善良真誠像穆姐姐。

  誰待他好,他就待誰好。

  就在楊過漸漸被驗證為可塑之才時,大武和小武卻暴露了愚昧。

  他們被嫉妒蒙了眼,欺負楊過、陷害楊過,全然不似面上的老實憨厚。

  這都不打緊,可他們居然蔑視芙兒,明明芙兒就在場,將他們做的事情看在眼裡,他們居然還敢狡辯。

  欺我芙兒不能忍!

  我對靖哥哥說,芙兒有過兒就夠了,實在不行,日後再慢慢挑夫婿也可以。但大武和小武,拒不認錯,不知悔改,卻是不能留了。

  靖哥哥點頭同意了。

  第二天,靖哥哥就帶著大武和小武,去全真教拜師了。

  島上就剩下過兒和芙兒兩個孩子,他們兩個本來就親密,此時更是親密無間,島上常常伴著歡聲笑語。

  過兒比我想像中的有耐心,明明他看起來是個急性子,但他對芙兒特別有耐心。他常常哄著芙兒習武,每當芙兒進步了,他就花盡心思給她慶祝,哄得她開開心心的。

  一年過去,芙兒的長進是令人驚訝的。

  我親手做了一桌子菜,犒勞楊過。

  這一桌子菜,並不比當年我為靖哥哥求降龍十八掌而討好洪七公的那一桌差。

  我只希望時間可以定格,楊過永遠不要變壞,芙兒永遠這麼開心。

  我沒想到事情變得那麼快。

  楊過突然提出要離開桃花島。

  我問他為什麼,他低著頭,語焉不詳。

  後來,他說:「我臉上開始長疙瘩了。我見過別人,都是兩三年才消下去。我不想讓芙妹看到我這樣。」

  我有點驚訝,仔細想想,又不是不能理解。

  芙兒最喜歡的就是他的臉。如果他長了一臉疙瘩,芙兒難保不會討厭他。

  「還有別的原因嗎?」我直覺不單單是這樣。

  他對芙兒的心,比誰都熱切真誠,他斷不會因為這樣就離開芙兒,而且是數年。

  楊過低著頭,雙手握拳垂在身側,微微發抖。

  我心中慢慢發沉。

  良久,楊過慢慢抬起頭來:「郭伯母,我爹是怎麼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楊過離開桃花島的原因,是因為他長了青春痘,他怕失寵!

  快給我的腦洞點贊!!


第138章

  寒風從破廟的牆縫裡吹進來, 楊過攏著破舊的夾衣,坐在一處漏風較小的牆角處避雪。

  幾步之外的空地上,屋頂漏下來一團團的雪花, 聚成了一小片白茫茫。

  真冷。

  楊過縮在角落裡,一動也不動,半點生火的念頭都沒有。

  他想, 就這麼凍死算了。

  死了,就不用掙扎,不用糾結, 不用拷問良心,日日愧疚地活在世上。

  小傻妞,是他的殺父仇人的女兒。

  他喜歡上了殺父仇人的女兒, 甚至因為她而下不了手報仇。

  他是天底下最不孝、最不知廉恥之人。

  閉上眼睛,他就想起那天,他跟柯公公的對話。

  「你爹……哈!」柯公公的口吻極為輕蔑、不屑、鄙夷。

  他從見柯公公的第一面, 就感覺到柯公公的態度奇怪, 那是深深的憎惡。

  雖然柯公公一直避免和他接觸,但他還是嗅到了那種濃烈得掩不住的憎惡之情。

  他對這些情緒很敏感。

  包括黃蓉,她一開始對他戒備、不喜,到後來對他戒備、憐惜, 再到後來戒備、疼愛。

  從始至終, 她對他心存戒備。哪怕後來她對他的疼愛做不得假,他還是能感覺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裡,埋藏著的戒備。

  而郭伯伯對他雖然疼愛, 卻夾雜著內疚,他很輕易就嗅出來了。

  桃花島上的一家子,只有郭芙對他是單純的喜愛,其他人的感情都極為複雜。

  可他來桃花島之前,從來沒見過他們。他不得不懷疑,他們跟他爹的關係。

  要知道,娘生前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們。

  他選擇了柯公公作為切口,因為柯公公對他的憎惡最深切,而且柯公公的嘴不夠嚴。

  他輕易就詐了出來。

  然後他後悔了。

  明媚鮮豔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昏沉晦暗。

  郭靖黃蓉夫婦,是他的殺父仇人。而郭芙,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

  他又急又氣又悔,一夜之間臉上冒出來幾顆痘。

  可笑的是,他洗臉的時候發現這幾顆痘,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不能讓芙妹看到,不然她就不喜歡我了。」

  可悲!可笑!

  他心情激蕩之餘,摔了毛巾就推門出去,把這張冒出幾顆痘的臉給郭芙看。

  他想,如果她眼中膽敢露出來一絲絲的厭棄,他就親手掐死她!

  她爹她娘殺了他的爹,他卻還沒日沒夜地討好她!

  哪怕他醜成鬼,她也不能嫌棄他,否則他就殺了她!

  可是她看見他臉上的痘,卻是一片緊張之色,問他疼不疼、癢不癢、難受不難受,還安慰他沒事的,不會留疤的。

  她果然只喜歡他的臉!

  他更想掐死她了!

  對招之時,他想過下黑手,把她弄死弄殘,讓郭靖黃蓉後悔,以報殺父之仇。

  他還把小傻妞騙到水裡,跟她玩沉水憋氣,想騙她溺水而亡。

  他有無數個機會殺了她,可每到最後關頭,他都下不了手。

  他內心如火在烤,如油在煎。

  可她絲毫不覺,她把他埋在沙子裡,做人形沙煲。她纏在他背上,令他紮不穩馬步。她踩在他腳上,無憂無慮地叉魚。

  他便想,那就只針對郭靖黃蓉好了,她是無辜的。

  可如果他殺了郭靖黃蓉,小傻妞會原諒他嗎?

  一想到她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憎恨,他就欲癲欲狂。

  他看著她無憂無慮的快樂神情,有一天,終於忍不住問她:「如果有人殺了你爹你娘,你會殺了那人嗎?」

  「會呀。」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那,如果那人殺了你爹你娘後,還對你很好呢?」他又問。

  「再好也沒我爹我娘好。」小傻妞回答得很果斷。

  「也就是說,不管是誰,一旦殺了你爹你娘,你就會殺了對方報仇?」

  「那當然。」

  他心裡不快,便用誘惑的口吻對她道:「芙妹,你想沒想過,其實你爹你娘不是你爹你娘,而是殺了你親生爹娘的兇手,他們不過是出於內疚,才把你養大的。」

  他明知道自己不該,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刺激她。

  誰知她咯咯笑起來,把一張俏臉湊到他面前,還用手指戳自己的臉頰:「楊過,你好傻。你看看我,這漂亮的眼睛,這漂亮的鼻子,這漂亮的嘴巴,哪裡跟我娘不像?我就是我爹我娘親生的呀!」

  他忍住心頭異樣的情愫,冷漠地推開她傻乎乎的笑臉。

  跟她說不清。

  「那我再問你,如果是我殺了你爹你娘,你會殺了我報仇嗎?」他作死地又問。

  她這回有點呆,臉上滿是不解:「可是,你為什麼要殺我爹我娘?」

  「就是舉個例子。」他握緊手掌,緊緊盯著她問道。

  他心跳如擂鼓,對她的答案又期待又恐懼。

  他以為她會糾結好久才會回答,誰知她想也沒想就點點頭:「會!」

  「什麼?!」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詫異地看著他,以為他沒聽清,就大聲說道:「會!會!會!」

  他氣得一把將她推倒在沙灘上。

  她以為他在跟她開玩笑,咯咯笑著在沙灘上打滾。

  他氣得按住她,在她臉上擰了好幾下。

  她怎麼就這麼沒心沒肺!

  「你不喜歡我嗎!我對你不好嗎!你怎麼能回答得這麼毫不遲疑!」他氣得在她身上能揉捏的地方都揉捏一頓。

  她咯咯笑著打滾:「可那是我爹我娘呀。」

  他如同被人淋了一桶冰冷的水,整個人從裡到外都冷透了。

  他看著她清澈的笑容,只覺得自己又卑劣又骯髒。

  連她個傻子都知道,殺父之仇不能忍。可他竟然……下不了手,只因為他喜歡殺父仇人的女兒!

  他再也不想看見她。

  他要苦練武功,日後報仇。

  但他不能待在桃花島了。

  他不能再利用郭靖對他的疼愛,他也不能讓黃蓉看穿他的恨意。

  他給黃蓉的藉口是:「我臉上長疙瘩了,我見別人到這個年紀,很多長了兩三年才會好起來,我不想叫芙妹看見我這張臉。」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真是苦澀。

  如果沒有殺父之仇橫插一腳,他說不定真的會因為這個原因,就離開桃花島。

  他受不了她眼中的厭棄。她不能厭惡他。他要一直光鮮亮麗地在她跟前。

  可是他會不舍。他想跟她一起長大,他想看著她長大,讓她的心裡都是他。

  現在好了,他有了十足的藉口,割斷那些不舍。

  黃蓉看穿了他,問他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並沒有遮掩,而是直接問她:「我爹是怎麼死的?」

  黃蓉沉默了很久。

  他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殺氣,可到最後她只是平靜地說:「你爹的死,我和你郭伯伯都非常內疚,但他實在死不足惜。」

  他聽得無比憤怒,她竟敢這樣說他爹!

  「你走吧。」黃蓉沒有難為他,甚至還給他準備了衣裳和盤纏,「你要記得答應過我的事。」

  他一怔。

  他想起來了,黃蓉一開始是沒打算教他武功的。

  後來,黃蓉對他說:「我願意把我的武功傾囊相授,只要你別欺負芙兒。」

  原來黃蓉一早就在戒備他,提防他。

  可她還是教養他,培育他。

  要求只有一個——他好好待郭芙。

  她沒有說透,但他明白,他要報仇可以,但不能牽扯郭芙。

  他想到小傻妞的樣子,就點點頭。

  離開桃花島後,他就把盤纏散盡了,只留了一身衣裳蔽體。

  他不願用仇人的銀子。

  他四下流浪,就像上桃花島之前,那樣偷雞摸狗的過日子。

  他甚至掩蓋了一身武功,不再動用。

  他想起黃蓉說他爹死不足惜時的眼神,心下便生出一股傲氣。假若他用她教的武功,來對付他們,他成什麼人了?

  他要另行拜師學藝。

  他想到了全真教。

  他爹是丘處機的弟子,最後死得那樣慘,丘處機應負教養不力之則。

  冷風飄雪,夜格外漫長,仿佛永遠也不會過去。

  楊過抱著手臂,蜷在角落裡,一時恐懼自己要凍死在這裡,一時又想凍死也好。

  他閉上眼睛,睡得迷迷糊糊,手腳不知不覺扒了許多稻草,蓋在身上取暖。

  雪不知何時停了,折射出刺眼的銀光,自牆皮的裂縫裡鑽進來,照得他睜開了眼。

  楊過撥開身上亂七八糟的稻草,揉著凍僵的四肢,慢慢站了起來。

  雪很深,足以沒過腳踝。

  他彎腰掬起一捧雪,團成一團,然後朝遠方的樹幹砸過去。

  頓時,樹幹上的積雪撲簌簌抖落下來。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後,又抿住了唇。

  小傻妞在和誰玩雪呢?他走後,黃蓉又找了其他的玩伴給她嗎?她會更喜歡新的玩伴,而忘了他嗎?

  她會蠢蠢的跑到對方跟前,叫對方不要練邪功嗎?

  會拿著又大又紅的蘋果,送給對方吃嗎?

  一想到這些,他心裡就酸得直冒泡。

  他穿著破舊的單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裡,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心裡難受得厲害。

  去年這時候,他和小傻妞堆了好多雪人。

  她又偷偷使壞,把雪團子塞他脖子裡,凍得他直打顫。

  他把她拎到樹下,一腳踹在樹上,使雪花撲簌簌地落下來,蓋了她一頭一臉。

  她尖叫著撲過來,兩手抱著他的腰,腦袋埋進他懷裡,大叫道:「我不敢啦!」

  她一天天開竅了。

  不再像初見的時候,那樣傻裡傻氣,什麼也不懂。

  她漸漸看他的時候,臉上會紅,也不怎麼問邪功的事了。

  他不知道是黃蓉告訴她什麼,還是她自己慢慢懂了。

  一想到她在慢慢開竅,他心裡便如喝了蜜。他守著自己的小傻妞,等她長大,等她明白自己的心意,等她與他一樣的心。

  不知不覺走到樹下,楊過一腳踹在樹上,雪花落下來,卻只蓋了他自己滿頭滿臉。

  沒有一個小傻妞再鑽進他懷裡,尖叫著求饒了。

  殺了郭靖黃蓉後,他要如何面對小傻妞呢?

  小傻妞會恨他嗎?

  如果她恨他,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心頭忽冷忽熱,最終聚成一腔悶氣,不由得走到一處山頭,長嘯出聲:「啊——」

  上天為何對他如此冷酷?

  生來喪父,年少喪母,如今喜歡上一個女孩子,還是殺父仇人的女兒!

  楊過懷著滿腔憤恨,上了全真教。

  他稟明身份,見到了丘處機。丘處機看向他的眼神,帶著厭憎。

  呵,厭憎。

  丘處機點了個弟子教他。

  他的新師父叫趙志敬,是個卑鄙小人,教他也不認真,時不時對他非打即罵。

  他惦記著全真教的心法和武功,都忍了。

  終於,他學成了,再也不忍,把趙志敬打成了個豬頭。

  全真教上下都轟動了:「楊康的兒子,果然也不是什麼好玩意!」

  他們要教訓他。

  他才不懼,哈哈大笑著逃走了。

  只是,被丘處機追上,一掌打在他背心,差點要了他的命。

  算他命大,摔落的地方,是古墓派的地盤。

  古墓派的創始人跟王重陽有點關係,全真弟子都知道這個地方,要好好敬著,不能唐突。

  他看著丘處機猶豫的臉,哼了一聲,連滾帶爬的進了古墓派的地界裡。

  留得一命。

  他受了傷,被古墓派的孫婆婆救了。

  孫婆婆是個好人,不僅救了他,還給他飯吃,給他做衣裳鞋襪,留他在古墓裡養傷。

  他許久不曾感受到這樣單純熱忱的善意,感動得差點流下淚來。

  他無處可去,就暫居在古墓裡,幫著跑腿做事。孫婆婆的年紀大了,許多事情不方便做,又待他如親孫子一樣,因此他也樂得住在這裡。

  古墓派的主人,叫小龍女。她很少出來,他就見過她一面,是個冷冰冰的美人,不是很好接近。

  因此他也沒有親近的心思,只平日裡跟孫婆婆在一起,更多時間就是練功。

  有一次,他練功的時候,被小龍女看見了。

  「全真教的武功?」小龍女折了一根樹枝,作了劍招,朝他攻來。

  他節節敗退,因為全真教的武功被她克得死死的!

  「求龍姑娘收我為徒!」他立刻跪下來。

  他要殺郭靖黃蓉,就必須練習更高超的武功。全真教的武功,在小龍女的手下,簡直像一坨屎。

  「我不收徒。」小龍女冷冷地道,說完就丟了樹枝,轉身走了。

  他眼饞的不行,開始討好她。

  但她從來都不為所動。

  他慢慢發現,每當他練全真教的武功時,她就會在不遠處「偷看」。

  說是「偷看」,其實不合適,因為她更像是光明正大的「偷看」。

  他換成黃蓉教他的武功練習,果然她擰起眉頭,走過來問他:「你怎麼不練全真教的武功了?」

  「你想看?」他問她。

  小龍女點點頭:「是。」

  他心頭一動。

  小龍女性情單純,天真爛漫,跟小傻妞有點像。

  他有過跟小傻妞相處的經驗,深深懂得,跟這種人相處,不用拐彎抹角,越直白越好。

  他沒幾句話就問出來,小龍女想要全真教的心法。

  「龍姑娘,我把全真教的心法告訴你,你教我古墓派的武功怎麼樣?」他跟她談交易,「你不吃虧,我也不吃虧。」

  小龍女很利索地就答應了:「好。」

  因為古墓派的祖訓中,並沒有說不能將武功外傳。

  他看著她,就仿佛看到了小傻妞,心中隱隱激蕩,積攢多時的思念也仿佛找到了出口。

  幸好小龍女不通俗事,未曾看出他異樣的眼神,給了他緩解尷尬的時間。

  他開始跟小龍女學習古墓派的武功。

  小龍女並無心機,絲毫不藏私,教起來便是認真嚴苛,是位嚴師。

  他進步很快。

  偶爾會溜出去找全真教的道士,試試練到什麼程度。

  小龍女會在一旁觀看,評判出他的水準。

  等到他練得差不多,小龍女又說,其實還可以更上一層樓,但是需要兩個人褪去衣裳,赤身相對。

  他腦子裡登時冒出兩個字:「邪功!」

  什麼樣的武功,需要一對成年男女褪去衣裳,袒呈相對?

  但小龍女清澈的眼神卻告訴他,她沒有開玩笑。

  他猶豫起來。

  他不是小龍女,不通俗事。他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一旦被人發現,不論她還是他,清白盡毀。

  他想起了小傻妞。

  如果他清白盡毀,那麼黃蓉決不肯同意他和小傻妞在一起的。

  雖然他們現在也沒什麼可能。

  但他還是拒絕了小龍女。

  小龍女特別想練,她找了一處花叢,告訴他說:「咱們中間有花叢相隔,什麼也看不見。」

  他看了那處花叢,有些無語,虧小龍女覺得遮得嚴實。

  他下山一趟,買了一塊屏風,然後中間挖了兩個洞,用以兩人雙掌相抵。

  這樣就又能赤身練功,又不至於毀了清白。

  他覺得自己真聰明。

  他想,如果小傻妞在這裡,她一定會仰著頭,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說:「楊過,你真聰明!你又好看又聰明!」

  想起她來,他心裡又甜又苦。

  甜的是,她那麼甜。

  苦的是,她似乎對於找個老實男人結婚並沒有什麼不滿。

  那他算什麼呢?

  心情激蕩之餘,他答應了小龍女,趁夜練功。

  他想,便是被人發現了,他也能解釋。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如果小傻妞不相信他,他絕不辯駁!

  怪他烏鴉嘴,後來真的被人發現了。

  是全真教的趙志敬和尹志平。

  「楊過,殺了他們!」小龍女被內力反噬,受了內傷,她冷冷地看著趙志敬和尹志平道。

  楊過心中也騰起殺意。

  對他而言,殺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反正就算他是個好人,別人知道他爹是楊康,也不覺得他好。

  但他想到了黃蓉給他講的「二桃殺三士」,不必一兵一卒便解決了心頭大患的故事。

  「你們兩個,可以活下來一個。」他舉著劍,看著趙志敬和尹志平說道。

  「有種你就殺了我們!」趙志敬和尹志平大聲說道。

  他勾了勾唇,舉起劍來:「好,那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然而他揮劍過去時,卻見趙志敬一掌拍向閉著眼睛等死的尹志平。

  他輕蔑地收了劍,看著趙志敬和尹志平翻臉。

  兩個人的武功差不多,但趙志敬更卑鄙,而且剛才一掌拍傷了尹志平,因此沒多久他就殺了尹志平。

  「好,你可以走了。」楊過瞥了一眼地上的尹志平,「記得把屍體處理了。」

  趙志敬看向他的眼神,又恨又怕,忍氣吞聲地拖走了尹志平的屍體。

  他殺了自己的師弟,再不敢說出他和小龍女練功的事。

  楊過做到了不費一兵一卒,便解決了隱患。他有些驕傲,又有些悵然。這些本事,都是黃蓉教給他的。

  時間過得很快。

  一轉眼,四年過去,楊過十九歲了。

  他早已經離開古墓。

  小龍女學成玉、女心經之後,便不搭理他了,又過上了神出鬼沒的生活。

  孫婆婆老了,他埋了孫婆婆後,一個人在古墓裡也沒意思,便出來了。

  外面的世界很熱鬧。

  他交了些酒肉朋友,偶爾也會路見不平,仗劍相助。

  更多的時候,他在查楊康的生平。

  他訪查了很多人,受過楊康毒害的,都說楊康貪慕榮華富貴,賣國求榮。跟過楊康辦事的,都說楊康是個大方和氣的小主人。

  他還碰到了當年鐵槍廟的目擊人,對他說出了楊康的死因。

  那是一樁離奇的案子。楊康害了江南七怪,而江南七怪又打傷了黃蓉,在黃蓉的軟蝟甲上留下毒液,後來楊康偷襲黃蓉,正好打在毒液的地方,毒發身亡。

  他聽後,不知是哭是笑。

  若那人不是他爹,他大概要說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但那偏偏是他爹。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黃蓉會戒備他。換了是他,有個這樣的後輩在身邊,他也會戒備。

  而黃蓉比他做得好。因為,他絕不會留那個後輩在身邊,不僅將所學武功傾囊相授,還讓自己心愛的女兒跟他一起玩。

  如果是他的女兒,他和郭芙生的女兒,那麼嬌軟可愛的女兒……他根本不會讓他上桃花島。

  從前覺得黃蓉對他提防又戒備,實在是看輕他。如今想來,是他看輕了她。她對他,足夠寬厚。

  他又想起郭伯伯。郭伯伯對他心懷愧疚,卻隻字不提他爹的死因。郭伯伯那樣厚道的人,大概希望他過得簡單一點,不要被仇恨壓彎,所以寧可不告訴他。

  他不知何去何從,便孤身一人,破衣癩馬,浪跡天下。

  只是,流浪的時間越長,越覺得天下之大,無容身之地。

  他越來越多的想起小傻妞,時常還會夢到她。

  他夢到她生病了,不願意吃藥。

  他嚇唬她,她又急又氣:「我不怕你!你出招吧!」

  他滿腦子的下流念頭。

  「那我喂你啊。」他看著她粉嫩的唇,含了一口藥汁,哺喂過去。

  夢裡面,她的滋味又甜又軟。

  他還夢到她又惹他生氣,仰著一張嬌軟的臉龐,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問他為什麼生氣。

  他上下打量著她,想著怎麼懲治她。

  他想跟她做很多事情。

  很多很多很多事情。

  可是她太小了,身量未成,心智未開。徒留他一個人,被癡情煎熬。

  醒後,他心中滿是悵然。

  難道他這輩子就栽她手裡了嗎?他不信。

  他遇到很多年輕漂亮的女子,嬌蠻如陸無雙,清麗如程英,秀美如完顏萍,豪爽如耶律燕。

  初見時,他心中也會動意,故而上前調戲。

  一開始倒也有趣,她們知情識趣,會跟他說笑。

  只是用不多久,他便覺著沒意思——逗一逗就臉紅,癡癡看著他,好好的話也不會說。

  哪像小傻妞,怎麼逗都不動心,反而把他氣得半死。

  他越來越想她。


第139章

  「娘, 你說什麼?」我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娘。

  我娘摸了摸我的腦袋,低聲說道:「楊過要走了。」

  「要走了是什麼意思?」我覺得這三個字,拆開來每個字我都認識, 但是合在一起,我忽然不懂了。

  好好的,楊過怎麼要走呀?他要去哪裡?

  「你去送送他嗎?」我娘又問我。

  她的聲音溫柔而憐憫, 聽得我心下發慌。

  「嗯。」我匆匆點了點頭,就跑去找楊過了。

  一大清早,就聽到這樣的消息,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楊過!」我拍他的房門。

  房門一拍就開了,我往裡走去,卻發現屋裡已經沒有人了。

  「娘, 楊過不在屋裡!」我又跑回去。

  我娘便說:「那他可能是不想和你道別。畢竟,離別總是不好受的。」

  我心裡的確不好受。

  這樣聰明又漂亮的小哥哥,打著燈籠也難找, 他這樣走了, 叫我和誰玩去呀?

  我抿著唇,撒腿往岸邊跑。

  果然,我看見他站在岸邊,肩上背著一個包裹, 正要登船。

  「楊過!」我大叫道。

  他身形頓了頓, 好像要轉頭,最後卻長腿一邁,登上了船。

  「慢著!」我大叫著跑過去, 也上了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楊過,你怎麼要走呀?」

  我跑了一路,熱得汗都出來了,掏出手帕抹了一把,又塞回去。

  「你要去哪裡呀?怎麼不和我說?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看著他的側臉,有好多疑惑。

  他抿著唇,側臉對著我,撥開我的手:「不回來了。」

  「啊?」我不太懂,「為什麼呀?你跟我在一起不開心嗎?」

  他嘴唇動了動,最終抿上了。而後,他忽然轉過頭來,黑亮的瞳仁盯著我:「郭芙!我討厭你!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我呆呆地看著他:「楊過,你是不是傻了?你說什麼胡話?」

  我覺得我猜對了,連忙又抱他的手臂,把他往船下拖:「你一定是病了,燒糊塗了,快跟我回去,這裡是你的家,你要去哪兒啊?真逗。」

  「我沒病!」他用力甩我的手臂,黑色的瞳仁裡漸漸泯去了光芒,暗沉一片:「我說真的。郭芙,我討厭你。你有什麼好,叫我天天哄著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我被他甩得踉蹌一下,一腳沒踩穩,掉下了船。

  「撲通!」我掉進了水裡,打濕了大半的衣裳。

  我坐在水裡,仰頭看著他。

  他彎了彎腰,似乎想撈我起來,最後卻是拂袖轉身,進了艙裡。

  「開船!」他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就看見船夫支起船杆,一下一下撐著船,漸漸劃得遠了。

  他好像回頭看了我一眼,又好像沒有。

  我沒看清。

  因為我的頭又疼了起來,像有千百根針在紮。

  「啊——」我抱著頭,在地上打滾,疼得恨不能把腦子掏出來。

  最後是我娘把我抱了起來,她急急地跑,邊跑邊叫:「靖哥哥!芙兒又犯病了!」

  仿佛經歷了一場兵荒馬亂,周圍才安靜下來。

  等我再睜開眼,已經是三天后了。

  我娘坐在床頭看我,她面色憔悴,眼底一片烏青,嘴唇都乾裂得不像樣子。

  「芙兒,你醒了?好些了沒有?」我娘擔憂地問我。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驚喜地跪坐起來:「娘!我頭不疼了!」

  「啊?」我娘呆呆地看著我。

  「娘,不疼了!」我一下子撲進她懷裡,「娘,我頭疼了十二年,沒有一天是不疼的!今天忽然不疼了,感覺好極了!」

  我摟著我娘,開心得直撲騰。

  自出生以來,我就有頭疼的病。今日忽然不疼了,簡直奇妙極了。

  「真的?」我娘的聲音都在抖,她把我從她懷裡扒出來,盯著我問:「芙兒,你可別騙娘,當真好了?」

  我點點頭:「真的!」

  說完,我使勁搖頭:「這樣搖都不會疼!」

  然後,我又使勁點頭:「這樣也不會疼!」

  我左搖右晃,把腦袋當撥浪鼓一樣,怎麼都不疼。

  我高興壞了,跳下床:「我去告訴爹!」

  「慢點!穿上鞋!」我娘在後面喊我。

  我壓根顧不上,飛一樣地竄出去了。

  「爹!我頭不疼了!」我飛撲到我爹懷裡。

  我爹愣了一下,才摸著我的腦袋問:「真的?」

  「真的!」我高興得簡直停不下來。

  我爹聽了,立刻爆出大笑聲來,他抱著我的腰,把我舉在半空中:「恭喜芙兒!爹的芙兒終於好了!」

  他手臂結實有力,把我舉在半空中,還拋了起來。

  等我落下的時候,又穩穩把我接住。

  「爹,再來!」我尖聲笑著說道。

  我爹哈哈大笑,跟我玩起了拋高高的遊戲。

  「娘,你要不要也來玩,爹拋得好高!」我看見我娘跟來了,就沖我娘招招手。

  我娘愣了一下,滿臉無奈:「你自己玩吧。」

  我爹跟我玩了很久,才停下來。

  我娘早就準備好了茶水,一杯給我,一杯給我爹。她在我喝茶的時候,還給我擦汗:「芙兒的頭痛症一好,我這心裡就放下一個大石頭。」

  「嘻嘻。」我也高興。

  沒有頭疼過的人,根本想像不到我現在的感受。

  好像腦袋中一下子清明起來,所有迷霧都撥開來,清亮又輕快。

  「娘,我覺得我現在跳一下,能蹦到天上去!」我對我娘說道。

  我娘笑著在我臉上擰了一下:「把你能的!」

  因為我頭不疼了,我娘特別高興,親自下廚給我做了一桌子菜。

  都是我愛吃的。

  我吃得心滿意足,摸著肚皮攤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

  這樣好的爹娘,誰如果殺了他們,我要他碎屍萬段!

  等等……

  是誰這麼說過來著?我擰起了眉頭,印象中好像有人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問我:「如果我殺了你爹娘,你會不會報仇?」

  真是傻,當然會報仇啦!

  我以為自己癔症了,杜撰出這樣一句話,就沒多想。

  直到飯後,我娘拉著我坐下,一臉小心翼翼地問我:「芙兒,你,不問問過兒的事?」

  「啊?過兒是誰?」我詫異地看著我娘。

  我娘臉上一怔,握緊了我的手:「你不記得過兒了?」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我仔細想了想,漸漸腦子裡跳出來一個漂亮的少年形象,他腦袋聰明,學什麼會什麼,就是脾氣不太好,常常生氣。

  「哦,他不是走了嗎?」我摸著肚子,又問我娘,「娘,什麼時候再給我找個玩伴啊?現在島上就我一個小孩子。」

  我娘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靖哥哥!」

  她仿佛受到了驚嚇,飛一樣地沖了出去,找我爹去了。

  我剛吃飽,坐著不太舒服,因此就跟在她身後,也找我爹去了。

  才走近,就聽到他們在說話。

  「靖哥哥,怎麼辦,芙兒她腦筋還是不太好!」我娘的聲音帶著恐慌。

  「她那麼喜歡過兒,如今連過兒都記不起來了,還是我提醒她才想起來的!她知道過兒走了,一點心緒波動都沒有,還要我再給她找個玩伴!」

  「我以為她頭不疼了,就是好了,誰知道福兮禍所依,她竟然——」

  「靖哥哥,你說她下次發病會是什麼時候?該不會下次把我們也忘了吧?」

  我摸著肚子,慢悠悠地走到他們跟前,扯了扯我娘的袖子:「娘,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把你們忘了?而且,我也沒忘了他呀,我記得的。只是他上船前對我說,他討厭我,恨我,再也不想見到我。那我也就不用記得他啦。」

  我娘一怔,臉上的淚還沒消去,她抓著我的手,身體有些顫抖:「芙兒,娘的芙兒,你怎麼就遭了這樣的罪。」

  「娘,你說什麼呀?」我詫異地看著她,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長得這麼好看,我爹娘是當世英雄,我娘還會做天下最美味的飯菜,這世上哪還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呀?」

  我娘的眼裡又湧出淚來,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最終把我抱在她懷裡:「娘會給你找個更好的玩伴!天底下最好的!」

  她說到做到,很快邀請了江湖中的知交好友來做客。

  那些朋友都帶了家裡的孩子,跟我同齡的,打算從中挑一個給我當玩伴。

  只可惜,我一個都沒相中。

  都不好看。

  「你呀!」我娘無奈又好氣地看著我,「哪兒有那麼好看的玩伴?」

  「有呀!」我點點頭,「像楊過那樣,又聰明又好看,天底下一定還有很多!」

  我娘怔了怔,歎了口氣。

  沒等她又辦宴會,外公來了。

  外公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一個傻乎乎胖嘟嘟的姑娘來。

  「傻姑?」我聽見我娘這樣叫道。

  我好奇地看過去。

  那個姑娘生得白白嫩嫩的,像一顆糯米團子。聽我娘說,她年紀不小了,屬於三十歲那一掛的。

  可是從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來,我捏了捏,發現她臉上滑嫩嫩的,手感好極了!

  「娘,我要跟她玩!」我指了指傻姑,笑著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還有一個小可愛要出場(^-^)V


第140章

  外公看了我一眼, 問我娘:「她這傻病一點都沒好?」

  「這個倒說不好。」我娘苦笑一聲,「她時而傻,時而精明, 我也說不好她怎樣。」

  外公點點頭:「她倒一直是這樣。」

  「但不管怎麼說,她頭痛的頑疾倒是好了。」我娘又高興地道。

  外公頓時來了興趣,對我招招手:「芙兒, 過來。」

  我就顛顛的朝這個帥裂天際的老頭跑過去:「外公,你叫我?」

  「頭不疼了?」外公抓過我的手,搭在我腕上。

  我點點頭:「不疼啦, 現在腦中一片清明,好快活呢。」

  「嗯。」外公沉吟一下,忽然說道:「你武功怎麼樣了?來, 讓外公看看。」

  我就應了一聲,然後朝他肩膀攻了過去。

  他沒用內力,與我鬥招, 一眨眼十幾個招數就過去了。

  「你還會桃花島的武功?」外公收了招, 驚訝地看我。

  「是楊過教我的。」我點了點頭說道。

  外公就問我娘:「楊過是誰?」

  「我回頭再跟你細說。」我娘拉了我外公,往遠處走去,然後對我道,「芙兒, 你跟傻姑玩。」

  我點點頭, 就拉了傻姑,細細打量。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皮膚白皙細緻, 眉眼清麗,有些胖嘟嘟的,兩腮白裡透紅,令人一看就想咬一口。

  「我叫郭芙,你叫什麼呀?」我對她伸出右手。

  她見我伸出右手,就彎腰打量我:「你手裡有什麼呀?」

  「你和我握握手,咱們就是好朋友啦。」我拉起她的手,跟我握了一下。

  她很高興,握著我的手,上下搖晃個不停。

  「我叫郭芙,你叫什麼呀?」我又問了一遍。

  她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說道:「他們都叫我傻姑。」

  「哪有把傻當名字的?」我就說道,「我也傻,但他們沒有人敢叫我傻妞。」

  等等。

  好像有人叫我傻妞?

  是那個叫楊過的漂亮少年。

  「我去問問我娘,你叫什麼名字。」我拉著她的手,就朝我娘跑過去,「娘,傻姑叫什麼名字呀?」

  我娘愣了一下,說道:「她姓曲,你叫她曲師姐吧。」

  「曲?」我好奇地看著她,「那我叫你曲曲好不好?」

  曲曲,聽起來像蛐蛐,可愛。

  曲師姐眨了眨眼,點點頭:「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好了。」

  「我帶著你玩呀!」我抓著她軟乎乎的小手,「桃花島可好看了!」

  曲師姐笑得眯起眼睛:「我知道,我以前在這裡住過。」

  「哇?」我頓時覺得我們是一家人,「那我們去玩啊!」

  曲師姐也很會玩,她帶著我玩倒立行走,比誰走得快。

  「手疼。」玩了一圈下來,我看著黑乎乎的手,覺得有些刺刺的。

  曲師姐把她的手也伸過來,同樣是黑乎乎的,她滿不在意地在身上抹了抹:「我還藏過東西呢,是在哪裡呢?」

  她左右張望,最後挑了個方向跑去,然後在一個小山坡的下面挖了個洞,洞裡面是幾顆漂亮的石頭。

  「好不好看?」曲師姐捧著幾顆圓滾滾的石頭,笑著說道。

  我點點頭:「好看。」

  「那我送你一個。」曲師姐很大方地說道,「你挑一個吧。」

  我就挑了一個最圓的,然後笑道:「謝謝曲曲。」

  外公和曲師姐就住了下來。

  「還是那麼懶散。」外公見我吃完飯就拉了曲師姐去玩,就喝了一聲,「去練功!」

  我有點驚訝:「外公,不是你說的嗎,叫我不要強迫自己,高高興興的就好了,以後找個老實男人嫁了就行了。」

  外公的表情好像噎了一下。

  「你高興得過頭了!」外公說道,「萬一這世上沒有老實男人呢?凡事就要靠自己了!」

  我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哦。」

  「過來,我教你幾招。」外公對我招招手。

  我就跟著過去了。

  我捨不得曲師姐軟綿綿的小手,就抓著她一起過去了。

  「我看你們兩個誰先學會?」外公的嘴角上揚,似自言自語,「一個外孫女,一個徒孫女,都是傻的,這天下間再沒有第二人了吧?」

  我看看曲師姐,曲師姐看看我,異口同聲:「我不傻!」

  外公哈哈大笑。

  笑完,他使了一套掌法,叫我們練:「誰先練好,就去吃飯。練不會的,不許吃飯。」

  我和曲師姐相視一眼,就老老實實地練起來。

  說來奇怪,我一遍就練會了。

  「你再打一遍我看看。」外公凜了神情,朝我看過來。

  我就又打了一遍。

  「我再打一套拳法,你看一遍。」外公看了我幾眼,打了一套拳法。

  我就依樣打起來。

  「蓉兒!」外公一聲長嘯。

  不多時,我娘來了。

  「爹,怎麼了?」我娘詫異地看著我,「是不是芙兒她……」

  外公看了我一眼,對我娘說道:「剛才我教了她一套拳法,一套掌法,她都學會了!」

  我娘驚訝地看著我:「芙兒?你真的學會了?」

  我點點頭:「會了。」說完,就打了一遍。

  「她就看了一遍。」外公的表情帶著奇異,「蓉兒,你這閨女,莫不是開竅了吧?」

  我娘也很震驚:「啊!」

  她捂著口,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過了好久,才喊道:「靖哥哥!」

  過了一會兒,我爹也來了:「蓉兒,怎麼了?」

  「芙兒她開竅了!」我娘抓著他的袖子,激動地道:「方才爹教了一套掌法和一套拳法,芙兒一遍就會了!」

  我爹也很震驚:「芙兒是天才啊!」

  我看著他們一個個眼睛睜得滾圓,仿佛在看怪物一樣地看著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芙兒,你從前很笨的,如今怎麼學這麼快?」我娘擰著眉頭問我。

  我老老實實說道:「從前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使不上勁。如今頭不疼了,學什麼都很輕鬆。」

  「因禍得福!」我娘又哭了,「芙兒是因禍得福了!」

  我覺得她說得不對。如果我不頭疼,那我一生下來就是天才了。

  「過兒走後,我一直擔心著,沒想到他走了倒是好事。」我娘拉著我爹的袖子,又哭又笑,「芙兒這是因禍得福了。」

  原來她說的因禍得福,是楊過走了的事?

  我隱隱約約覺得不對。

  我沒覺得楊過走了是大事,但我娘表現得並非如此。

  難道楊過對我來說,如此重要?

  然而當我試圖去想,卻覺得腦子裡隱隱又疼起來,嚇得我立刻不敢多想了。

  這件事我沒告訴我娘。

  外公開始教我和曲師姐武功。他特別有興致,每天都高高興興的。我見他高興,也樂意學。

  一晃眼,半年過去了。

  「傻姑留在這裡吧。」外公又要走了。

  我娘笑著送他:「知道你不耐煩待在這裡,想我們了記得回來看看啊。」

  外公點點頭,又摸了摸我和曲師姐的頭,就走了。

  曲師姐和我親密無間。她很會玩,每天帶我玩。我也喜歡玩,就和她商量著四下找樂子。

  直到桃花島玩遍,我們倆就商量著出去玩。

  「咱們偷偷的。」我對曲師姐道。

  曲師姐很聽我的:「好。」

  我們倆背著我爹和我娘,摸了銀子,偷偷跑出了島。

  又吃又喝又玩,天黑了才回去。

  我娘見我們都好好的,笑了我們幾句,就沒管。

  我們兩個的膽子愈發大了,隔三差五就出去玩。

  直到有一天,我們撿到了一個漂亮的小姐姐。

  「哇。」我看著前方那個小姐姐,簡直移不開眼睛。

  小姐姐穿著一身髒兮兮的衣裳,但是一張臉卻是冰雪秀麗,烏黑的瞳仁散發出冷冰冰的光,正和小攤上的人說話。

  「你這姑娘,吃東西要給錢的。」小攤販說道。

  小姐姐冷冰冰地道:「可是我沒有錢。」

  「沒有錢就放下,不能吃!」小攤販劈手就要奪。

  小姐姐瞬移出幾步遠,把東西放嘴裡吃了,然後對小攤販道:「沒有了。」

  小攤販目瞪口呆:「你,你,唉!」

  「剛才那個小姐姐吃了你多少錢,我給。」我解開錢包,問那個小攤販。

  小攤販立刻笑了:「不多,三個銅錢。」

  我就數出三個銅錢給他。

  他接過去,笑吟吟的問我:「姑娘,我這裡的糕點很好吃,你要不要買來試試?」

  我扭頭看了看曲師姐,見她朝這裡看,就道:「那我買兩塊。」

  付了六個銅錢,我帶著兩塊糕點,一塊給曲師姐,一塊自己吃了。

  「走,我們跟著她。」我戳了戳曲師姐,示意她跟我一起跟著那個漂亮的小姐姐。

  小姐姐走到哪裡,就吃到哪裡,一路上都沒有給銀子。

  別人問她要,她就跑。

  她輕功很好,誰也追不上她。

  我挨個給了銀子,然後帶著曲師姐跟上她,最後我們來到一個沒有人的巷子裡。

  「你們跟了我一路了。」漂亮的小姐姐冷冰冰地道。

  我咽了下口水,沖她笑起來:「小姐姐,我叫郭芙,你要跟我玩嗎?」

  說著,我朝她伸出手。

  她好奇地看著我伸出的手,就聽曲師姐說道:「你要伸出手,和她握一下,像這樣。」說著,她握了一下我的手,又鬆開,「然後你們就是朋友啦!」

  漂亮的小姐姐看著我,並不伸手:「我們是朋友嗎?」

  「跟我做朋友,你想吃什麼就有什麼!」我豪氣地道,「我帶你去桃花島,可漂亮了,你要來嗎?」

  她想了想,就伸出手跟我握了握:「我叫小龍女。」

  「那我叫你龍龍吧!」我立刻握住她的手,只覺得她的手冰冰涼涼的,軟弱無骨,忍不住使勁握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江湖三傻聚頭!

  大傻:我們是要征服江湖的女人!

  二傻:嗯!

  三傻:哦。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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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我一手牽著曲師姐, 一手牽著小龍女,高高興興地回了桃花島。

  一上岸,直奔我娘的房間而去。

  小龍女長得這樣漂亮, 怎麼能穿一身髒得看不出顏色的衣裳呢?

  「芙兒,這位是?」我娘看著小龍女,詫異地問道。

  我握著小龍女軟弱無骨的小手, 對我娘解釋道:「她是古墓派的掌門,小龍女。因為門派中只有她一個人了,她沒飯吃, 就下山來了。娘,你找身衣裳,給龍龍換上。」

  小龍女比我高, 又比曲曲瘦,我們倆的衣裳,她是穿不了的。

  我娘莞爾一笑:「好。」

  說完, 便領著小龍女走了。

  等到小龍女再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 我簡直捨不得眨眼。

  冰雪秀麗,貌若天仙!

  我心裡撲通撲通的跳,上天真是厚愛我,出個門都能撿到這樣漂亮的小姐姐!

  「芙兒, 你想把龍掌門留下來?」我娘問我。

  「嗯!」我眼也不眨地盯著小龍女, 用力地點點頭。

  我娘笑著說道:「只要龍掌門不覺得委屈,自然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不委屈。」小龍女淡淡地道。

  我娘愣了一下,笑了。

  小龍女便在桃花島留了下來。

  她特別會玩!

  她會養蜂, 驅使蜂群做各種各樣的動作,而且還會采蜜,分給我們吃。

  她睡覺也很厲害,竟然是用一根繩索栓在兩頭,自己躺在繩子上睡。

  我和曲師姐想學這一招,可惜一直學不會。曲師姐是睡覺不老實,一晚上掉下來無數次。我倒是比曲師姐老實一點,但我睡熟了是沒什麼警惕性的,一翻身就摔下來。

  小龍女便成為我和曲師姐仰慕的人。

  一晃眼,我十六歲了。

  桃花島上的鏡子都被收了起來,因為我一碰見鏡子就開始照啊照,扭啊扭,根本停不下來。

  太美了!

  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

  那胸,那腰,那腿……

  「又照呢?」我娘過來看我,「把鏡子收了都止不住你,這下好,以後臉盆也得收起來。」

  我抱住我娘的腰,一臉驚詫:「娘!我怎麼能這麼美!」

  「你啊!」我娘好笑地道,「娘知道你美,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總掛在嘴邊上?」

  「長得美還不能說嗎?」我撇撇嘴,不以為意,鬆開我娘的腰,又去水盆裡照起來。

  我娘就說:「芙兒啊,照鏡子照多了,魂兒就被攝走了,容貌也會損失的。」

  「啊?」我直起腰,詫異地看著我娘。

  我娘就拉著我坐下,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貌美的少女,她長得太美了,每天對著鏡子顧影自憐。有一天,鏡子裡走出來一個女人,跟她一模一樣的女人。她嚇了一跳,再看鏡子裡,只有一個骨瘦如柴的醜八怪。原來,鏡子攝了她的魂魄,吸了她的容貌,成了精怪。那少女,就成了一具幹皮屍囊。

  「我不照了!」我背後冷汗都出來了。

  我娘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髮:「芙兒啊,你真的長大了。」

  「娘,你找我做什麼?」我抓過一縷烏黑柔順的頭髮,繞在手指上把弄,看向我娘問道。

  我娘就說:「我和你爹打算舉辦一場英雄大會,號召天下武林奇士,推選出一個武林盟主,共同抗蒙。」

  「哦。」我點點頭,「那我以後就是武林盟主的女兒了!」

  我娘笑著點點我的額頭:「美得你!你爹雖然武功高強,但這江湖中奇人異士可不少,不一定就是你爹。」

  「哪裡就只看武功啦?還要看人品、道德、性格這些的,娘你也膚淺了。」我說道。

  我娘怔了怔,隨即笑道:「芙兒說得對。」

  「那我們什麼時候啟程?」我聽說要出遠門,很是興奮。

  我娘就道:「這兩日就要走。你跟你曲師姐說一下,再跟龍掌門說一下,叫她們收拾收拾,回頭你帶著她們。」

  「嗯!」我點點頭,就跑出去找曲師姐和小龍女了。

  數年過去,我長成一個婷婷少女,長髮烏黑,胸前鼓鼓,體型修長,纖和有度。

  曲師姐和小龍女卻沒有怎麼變。

  曲師姐仍然是二十出頭的樣子,白嫩嫩胖嘟嘟。

  小龍女仍是初見時的模樣,不過十七八歲,容顏冰雪秀麗,氣質清冷無暇。

  「你說去哪裡,就去哪裡。」小龍女聽了,並沒有什麼異議。

  曲師姐倒是很高興:「終於要出遠門啦!之前跟著師公,師公會帶我去很多地方!」

  她開始給我們講述她去過的地方。

  小龍女忽然說:「我也去過很多地方。」

  「哦?」我和曲師姐都興沖沖地看著她。

  她想了想,報出幾個地名來。

  「都有什麼好玩的?」我就問她。

  她搖搖頭:「沒甚麼好玩的,吃什麼都要錢。」

  我就忍不住笑起來。

  「那你們可得跟緊我,吃什麼和我說,千萬不能跑丟了!」

  三日後,我們出發了。

  走了沒多久,我們就和我爹我娘分開了。

  我爹和我娘走的是最快的路。我們不想走那個,我更想去看看曲師姐去過的地方。

  「那你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曲師姐和龍掌門。」分別前,我娘囑咐道。

  我點點頭:「知道啦!」

  因為帶足了銀子,我們到哪裡都是吃好的、住好的,就連身下的馬兒都吃最好的草料。

  一路上,我們玩的很開心。

  直到碰見蒙古人像殺雞一樣的屠殺漢人。

  毫無理由的殺戮,僅僅是為了取樂。

  我拔出劍來,指向了蒙古人。

  爹和娘這次出來,舉辦英雄大會,就是為了抗蒙。

  不為別的,就因為蒙古人濫殺無辜,就不能叫他們進駐中原。

  我把這群蒙古人都殺了。

  迸了我一身的血。

  漂亮的裙子,就這麼髒了,我有點不開心。

  「喂,你看什麼看!」我看向不遠處,不悅地道。

  不遠處,有個戴著面具的男人一直看我,他生得高高大大,穿著破破爛爛,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我,很是古怪。

  他不回答,徑直朝我走過來。

  「你要幹什麼?」我把劍橫在身前,擰眉看他。

  他剛才也跟我一樣砍殺蒙古人,所以沾了一身的血,我本來以為他是同道中人,但他看我的眼神太奇怪了,我就起了警惕之心。

  「你不認得我了?」他開口說道,聲音低沉,帶著微微的沙啞。

  我聽他說話,渾身不由得湧起一股刺撓的感覺,抓了抓手臂,又撓了撓脖子。

  他看著我,低低的笑了:「喂,是不是渾身都刺撓?」

  我點點頭,問他:「你誰啊?」

  他不答我,眼神奇異地打量我兩眼,低聲說道:「你長大了。」

  「喂,你到底誰啊?」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更刺撓了,我不由得對他生出幾分敵意。

  他輕笑一聲,卻不答我,而是朝小龍女走過去:「你怎麼從古墓出來了?」

  「啊,是你。」小龍女說道,「孫婆婆死後,你也走了,我沒東西吃,一開始吃蜂蜜,後來蜂蜜吃完了,我就下山了。」

  我見小龍女也認得他,就問道:「龍龍,他是誰啊?」

  「他是……」

  「我叫過楊!」男人打斷了龍龍的話。

  我點點頭:「哦,郭楊?好巧,我也姓郭。」

  小龍女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們要去哪裡?」郭楊問我們。

  曲師姐跑過來道:「我們要去英雄大會。」

  「好巧,我也是。」郭楊笑著說道,「不如一起走吧?」

  我卻覺得他這個人古裡古怪的。

  我聽他說話,聽他笑,甚至看他一眼,就覺得刺撓。

  我覺得他不是個好人。

  「還是不要了吧。」我一手抓著小龍女,一手抓著曲師姐,「藏頭露尾的,誰知道是不是壞人,我們不和他一起走。」

  才說完,便覺身後湧來一股澎湃的氣勢,我心中一驚,立刻繃緊身子,做出戒備的狀態。

  回頭看去,卻見郭楊就站在身後,他輕描淡寫地道:「不是我不摘下面具。而是我太醜了,怕衝撞三位姑娘。」

  我覺得也是,如果他長得好看,為什麼藏頭露尾的?

  像我,恨不得叫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多好看。

  「你還是自己走吧。」我看了看他的穿著,又看了看他那匹癩馬,「我們走得快,你會跟不上的。」

  他身上忽然迸出怒意,激烈得有若實質,衝擊得我們的衣擺都卷起來。隨即,那股怒意又消散了,他拍了拍馬背,淡淡道:「你們別瞧他不起,他跑得很快的。不信,試試看?」

  「那好吧。」其實我是不喜歡他,他低沉微啞的聲音,聽在我耳中,不知怎麼的渾身刺撓,難受極了。

  但他執意如此,也就罷了。

  私下裡,我偷偷問小龍女:「龍龍,你跟他怎麼認識的?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什麼叫好人,什麼叫壞人?」小龍女想了想,問我。

  我就道:「像剛才那群蒙古人,他們濫殺無辜,就是壞人。如果不隨便殺人,就是好人。」

  小龍女想了想,說道:「他殺過人,但是我讓他殺的,他應該不是壞人。」

  「啊?是什麼人?怎麼得罪你了?」我就問小龍女。

  小龍女張口才要說,忽然身後響起馬蹄聲,郭楊策著他那匹癩馬跟了上來,「我過楊平生只殺卑鄙小人!」

  「哦。」我就不說話了。

  我還是覺得他怪怪的。

  到了客棧,我定了房間後,先叫夥計燒水送上去。

  洗了個澡,換了乾淨的衣裳,我才覺得舒服多了。那股刺撓的感覺,也沒有了。

  也許是殺了人的緣故,並不是郭楊的關係?我心想,冤枉人可不好。

  等我下去的時候,就見郭楊坐在窗邊的一張桌子旁,小龍女和曲師姐坐在他對面,正說著話,曲師姐笑得咯咯的。

  「在說什麼啊?」我走過去坐下。

  因為就郭楊身邊還有空座,我就坐在他身邊。

  才坐下,就發現他真是高大,而且肩背很寬厚,渾身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量。

  我心裡撲通撲通跳起來,有些口幹,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喝完之後,口幹的毛病倒是沒了,就是心裡還是跳得慌。

  也許是因為餓了。

  我就招來夥計,點了菜。

  「咦,你不點嗎?」我就問郭楊。

  他沉默了下,問我:「你剛才沒給我點嗎?」

  「我為什麼要給你點?」我奇怪地道,「我的銀子只給曲曲和龍龍花。」

  話落,就見他擱在桌子上的拳頭捏了起來,青筋從他手背上爆出,很是嚇人。

  我一下子站起來:「喂,你不是吧,我不請你吃飯你就要打人嗎?」

  他渾身湧動著怒氣,衣衫都微微鼓起。良久,他才說道:「不好意思,我最近練功出了岔子,有時會控制不住。」

  「那我們不和你坐一起了。」我連忙拉起曲師姐和小龍女,到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坐了,「太危險了,咱們坐這裡罷。」

  留在原地的郭楊,拳頭又捏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爾康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回來啊!別走!


第142章

  坐下後, 我又微微扭頭,看了眼郭楊手背上爆出來的青筋,心下更是戒備。收回視線, 對曲師姐和小龍女低聲說:「你們小心一點,一旦他暴起傷人,就及時躲開。」

  小龍女點點頭。

  曲師姐聽後, 有點吃驚,隨即也點點頭。

  她們兩個,一個是古墓派的掌門, 武功高強。一個被我外公手把手教導多年,也有幾分自保的本事。

  我見她們記在心上,便不是很擔心了。

  只是有些惋惜, 選的這張桌子還是離他太近了。

  心中又想,他這樣動不動就控制不住內力,就不要出門嚇人嘛。

  「嘻嘻。」等飯菜上來後, 曲師姐看著郭楊低低笑起來。

  我便問她:「曲曲, 你笑什麼?」

  「你看他,戴著面具,要怎麼吃飯?」曲師姐吃吃的笑,沖我擠眉弄眼。

  我回頭看了一眼, 就見郭楊兩手扶著膝蓋, 正襟危坐,低頭看著滿桌的飯食,卻是礙於面具遮擋, 無法下口。

  「可以這樣。」我裝作臉上有面具的樣子,從下巴處輕輕揭開,露出一條縫,夾起菜往嘴裡送。

  曲師姐笑得哈哈的。

  「小二!」忽然,身後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

  我只覺得背上有點刺撓,忍不住抓了抓。緊接著,就見夥計說道:「客官,有什麼吩咐?」

  「把飯菜送到我屋裡。」郭楊站起身,大步往樓上走去。

  我就知道他聽到我們說話了,聳了聳肩。

  吃完飯,我們又趕路。

  曲師姐問我:「不等郭楊嗎?」

  小龍女也看我。

  「那……等等他吧。」我說道。

  不一會兒,郭楊也出來了,牽著他那匹癩馬跟在我們身後。

  「你這匹癩馬真厲害。」我雖然對他滿身血污,又髒又破又臭,還藏頭露尾的行跡不是很喜歡,但還是忍不住誇了他一句。

  我們三個的馬兒都是極優秀的品種,偏偏郭楊這匹看起來不怎麼樣的癩馬,竟然也能跟得上。

  「人不可貌相,馬兒也是一樣。」他坐在馬上,身形悠悠晃動起來,好像很高興。

  我點點頭,又問道:「郭楊,你到底有多醜啊?比你這匹馬兒還醜嗎?」

  他坐在馬上的身形頓時繃直,僵硬得如同一塊石頭。

  但他戴著面具,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從他僵硬的身軀和渾身迸出的氣勢,感覺到他不太高興。

  「沒事沒事,你雖然醜,但不影響你練功啊。你看你的馬兒,它也醜,但它跑得快。相信你也可以的。」我立刻安慰他道。

  他仍然渾身僵硬,看起來並沒有被我安慰到。

  我想了想,就又道:「你以後找個醜媳婦就好了,這樣就誰也不嫌棄誰了。」

  他冷冷朝我看過來,一雙眸子沒有面具遮擋,燦若繁星,冷若寒潭:「誰說我要找個醜媳婦?我不僅要找個絕色無雙的媳婦,還要找個家世頂尖的媳婦!」

  他說話時,聲音低低的,隱隱還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趴在馬背上笑了起來。

  曲師姐見我笑,也「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我們倆在桃花島上,有時候閑得無聊,就會比誰笑的時間長。她以為我又要玩遊戲了,就大笑起來。

  結果我們倆一直笑,一直笑。

  到後來,全然忘了為什麼而笑。

  「哎呀不行,肚子疼。」我捂著肚子,勉強止了笑,「曲曲,你贏了。」

  曲師姐卻是停不下來了,又笑了一會兒,才捂著肚子趴在馬背上。

  小龍女淡淡地瞥了我們兩個一眼,然後對郭楊說道:「你知道她們為什麼笑嗎?」

  郭楊咬了咬牙,發出磨牙的咯吱聲:「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小龍女淡淡說道,「她們常常玩一些我不懂的遊戲。」

  走到半途,又遇到兩撥蒙古人,他們肆意砍殺漢人,如殺豬宰羊一般。

  我看不過眼,每每飛身下馬,拔劍殺去。

  郭楊與我一般,也對此等行徑十分憤怒,與我並肩作戰。

  我們兩個殺得渾身是血。

  「你真聰明。」我看著一身血跡的郭楊,忍不住誇讚道,「難怪你從來不換衣裳,原來換了也沒用。」

  像我,中午換了一次,結果新上身的這一套又髒了。

  血跡很難洗,我又不是那塊料,低頭看著滿身的血跡,簡直又氣又無可奈何。

  郭楊收劍入鞘,陰陽怪氣地道:「是啊,我這樣的窮小子,本來就沒衣裳可換。哪像郭大小姐,華服著身,穿不過來。」

  「沒有沒有。」我沖他擺擺手,「還是穿得過來的。」

  他就不說話了。

  忽然,他看了我一眼,長長歎了口氣。

  那一聲歎,仿佛夾雜了數不清的情緒,我聽得脊椎骨都發酥了,不知怎的腳下發沉,竟是邁不動步子。

  「郭楊,你是不是練了邪功?」我忍不住道。

  才說完,頓時搖頭:「不對,世上哪有這種邪功?許是我殺人多了,魔怔了罷。」

  那股酥麻的感覺,瞬間消去,我邁起步子就往馬兒身邊走去。

  卻見郭楊擋在我前頭,他眼睛裡盛滿了沉甸甸的情緒:「你真的是郭芙?」

  「你還認得其他叫郭芙的嗎?」我好奇地看著他。

  他眸子裡飛快閃動著什麼,忽然問我:「你記得你五歲那年,跑出桃花島,遇到一個小男孩嗎?」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呀?」我覺得他這個人真奇怪。

  我今年都十六歲了,他問我五歲那年發生的事情,我哪兒記得住?

  「好,好!」他忽然大聲說道,「你不記得了!你果然是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我又怎能奢望你記得我?是我蠢!」

  說完,他轉身疾奔而去。

  「郭楊!你的馬!」我驚訝地沖著他的背影喊道,「你不要你的馬了嗎?」

  他的身形似乎停頓了一瞬,隨即更加快速地遠去。

  「真是個怪人。」我搖搖頭。

  但這匹癩馬丟了主人,也怪可憐的,我打算把它帶上,誰知不等我碰到它的韁繩,它忽而嘶鳴一聲,撒開蹄子跑遠了。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馬。」我並未放在心上,策動馬兒,與曲師姐、小龍女繼續前行。

  因為斬殺蒙古人,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我們找到落腳處時,天已經黑透。

  吃了飯,又沐浴一番,我們便歇息了。

  曲師姐有時候會夢遊,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去,或者做出不太好的事情來,所以得有個人看著。

  這個任務,就交給了小龍女。

  她倆住一間,我自己住一間,便省了一間房間的錢。

  我摸著錢袋,想著明天買點什麼好吃的,補給小龍女。

  她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吃,什麼都能吃得很香。

  道了晚安,我便自己回房睡了。

  我做了很久不做的夢。

  白色九尾狐被斬去頭顱、四肢、九尾,身軀鎮壓在不同的地方,化作大山和川道。

  只不過,這次沒有疼。

  我還夢到了後面。

  白衣男子的手心裡托著一團金色光芒,坐在一間擺滿書籍的屋子裡,他清冷無情的面容變得詭譎,將金色光芒捏在兩指之間,嘴唇翕動。

  但我聽不清他說的話。

  只看到金色光芒被他揉捏搓扁,似乎極為難受,想要掙扎出去。

  「芙妹?芙妹?」迷迷糊糊中,我睜開了眼睛,就見上方是一張陰柔俊美的臉孔,面色白皙,雙眸如繁星,溫柔地喚著我。

  我腦子裡混混沌沌的,看著他問:「你是誰?」

  「你是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嗎?」他咬著牙說道,「你別玩我了,你根本就認出來我了吧,你是故意氣我的對不對?」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啊?」

  「你還裝傻?」他忽然捏住我的下巴,但是並未用力,而是輕輕摩挲我的嘴唇,「再裝傻,我就對你不客氣,你信不信?」

  我頓時就擰起眉頭,拍開他的手:「我爹是桃花島郭大俠,我娘是丐幫黃幫主,你敢對我不客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好,好!」他怔了一下,隨即冷笑起來,「枉我苦心尋了藉口,半路折回來找你,你卻如此輕瞧我。只怪我蠢,把你擱在心尖上……」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明天還要趕路,我得睡了,就朝他揮了揮手。

  翻了個身,背對著床外,閉上眼睛。

  就在我快要睡著時,忽然只覺背後響起動靜,他竟然脫鞋上了床,躺在我身後。

  「我來找你,你不感動。我怕你夢魘,現身叫醒你,你不領情。我剖心挖肺,對你訴衷腸,你半點也不懂。你不把我當回事,我……」他絮絮叨叨個不停。

  我覺得吵,一隻手伸到背後,摸索著捂住了他的嘴。

  世界頓時清淨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震驚臉):我都把臉露出來了,她為什麼還是如此冷淡???


第143章

  我見到了芙妹。

  曾經的小傻妞長大了。

  她身材修長, 窈窕有致。容顏明媚,神采飛揚。穿著鮮豔的裙子, 從馬上翩然而下時, 我心中像是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

  重逢來得太過突然,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一時竟然怔怔,不知如何是好。

  我本是沖著郭伯伯和郭伯母舉辦的英雄大會而去的, 小傻妞喜歡熱鬧, 定然也會跟去。

  我打算在那裡見她一面。

  但我沒想到, 會提前見到她。

  「啊!」周圍響徹著驚恐的叫聲,亂糟糟的, 夾雜著殺伐之聲。

  小傻妞看不慣蒙古人欺侮漢人,拔劍就砍,濺起的鮮血迸了她一身, 將她漂亮的裙子都染髒了。

  我拔劍加入進去。

  她武功比之前精進了許多。蒙古士兵在她手下, 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我替她高興, 又感到不解。

  她那樣懶, 要她練功跟要她命似的, 怎麼突然進益這麼大?

  便是我在桃花島那一年, 花盡心思哄她練功, 也沒有精進這麼多。

  不知這幾年發生了什麼?她不要一個老實男人做丈夫, 打算自己繼承父母衣缽了麼?

  蒙古人不知不覺就殺盡了,我卻無法收回視線,直直看著她。

  她很快察覺到了, 不悅地看我:「喂,你看什麼呢?」

  她長大了。

  就連聲音也比之前更清脆了。

  許是一番運功殺敵,她臉上紅紅的,更添嬌豔。

  我心中一片火熱,朝她走過去。

  「喂,你幹什麼?」她將長劍橫在身前,看向我的目光帶著戒備。

  渾然是看陌生人的目光。

  我便開口問道:「你不認識我了?」

  話落,她便擰起眉頭,在胳膊上抓了抓,在脖子上抓了抓。

  我熟悉她這個舉動。

  放在從前,我只會惱怒。但現在,我只覺得愉悅。

  「喂,是不是渾身都刺撓?」我逗她道。

  她點點頭,仍然用戒備的眼神看著我:「你誰啊?」

  她問我是誰。

  我是楊過。

  是她的楊哥哥。

  是她從前無比親近的漂亮小哥哥。

  可我不敢摘下面具,也不敢與她相認。

  我還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郭伯伯、郭伯母。

  可是內心叫囂著,摘下面具!讓她看呆!逗得她臉紅!戲弄得她吱哇亂叫!

  我忍得很辛苦,只好把目光從她嬌豔無雙的面上移開。

  然後我看見了小龍女。

  「你怎麼從古墓出來了?」我走過去,問小龍女。

  離她遠一點,身上那股燥鬱的氣息,就會緩解很多。

  小龍女對我解釋了一番,我卻沒怎麼聽進去,一想到她就站在我身後,散發出甜美的氣息,我就忍不住。

  我思念了她四年。

  她可有思念我?

  我為她衣帶漸寬人憔悴,而她面色紅潤神氣飛揚……我不敢深想。

  除了小龍女,與她同行的還有一個姑娘,看起來傻兮兮的。

  也不知道是郭伯母給她找的玩伴,還是她自己找的?

  不管怎樣,是同性就好,我心中松了一大口氣。

  這幾年來,我一直不敢想,萬一郭伯母給她找了一個容貌、性情、天資都在我之上的異性玩伴,我該何去何從?

  幸好,上天待我不薄。

  我提出要跟她們一起去英雄大會。

  小傻妞不樂意,她看向我的眼神滿是嫌棄:「藏頭露尾之輩,誰知道是不是壞人?」

  那雙明媚的大眼睛裡,看向我的時候,居然滿是嫌棄。

  曾幾何時,她看著我的眼神全是喜歡和崇拜!

  我壓下胸中澎湃的情緒,淡淡說道:「我太醜了,怕衝撞三位姑娘,故此以面具遮掩。」

  她仍是不樂意,目光瞥了一眼我身邊的癩馬,又說道:「我們走得快,你會跟不上的。」

  我知道她。

  她雖然看起來傻,但她很有些小心思。

  她哪裡是嫌我跟不上,她就是不想帶著我,而找這些藉口。

  莫非,我不摘下面具,便不能讓她另眼相待?

  可我還沒想好如何面對郭伯父和郭伯母。萬一我摘下面具,叫她知道是我殺了郭伯父和郭伯母……她看向我的眼神便只是恨了。

  「你們別瞧不起他,他跑得很快的。」我對小傻妞說道。

  她到底還是心軟,雖然還是不情願,到底答應了。

  但她特別不喜歡我,竟然偷偷問小龍女,我是不是壞人?

  小龍女沒有心機,差一點就把我們練玉、女心經的事說出來。

  雖然我們中間有屏風相隔,並沒有看見彼此的身體,但說出去到底不好,因此我飛快打斷了:「我過楊平生只殺該殺之人!」

  她就不說話了。

  一路上,她都是和小龍女和曲姑娘說話,每每笑聲連連,漂亮的眼睛都彎了起來。

  我心中又是酸,又是澀,說不出的滋味兒。

  曾經,她都是因為我而笑。

  如今,她看也不看我一眼,跟別人笑語連連。

  幸好,跟她笑語連連的是兩個姑娘。

  我勉強壓下心中的醋意。

  到了客棧,我使了個手段,讓小龍女和曲姑娘坐在一起。這樣,等小傻妞下來後,就會跟我坐在一起了。

  她下樓後,果然坐在我身邊。

  她看了我一眼,臉上有點紅,然後心虛似的瞥開目光,咕咚咕咚喝水。

  我心中有點開懷,難道她認出我了?

  她卻沒有再看我一眼,而是叫了夥計點菜。她點了許多,然後問我:「咦,你不點嗎?」

  有那麼一瞬間,我的腦袋是空白的。

  「你沒給我點嗎?」我努力克制住胸臆中的澎湃。

  她用一種「你是傻子嗎」的眼神看著我說:「我的錢只給曲曲和龍龍花。」

  我腦子裡嗡的一下,再也克制不住,渾身勁氣外泄,像要把周圍的一切都粉碎。

  我錯了!

  我不該因為她的玩伴是同性而開心!

  跟同性或異性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當初喜歡我,只是因為我的臉好看罷了,可不是因為我是男孩子。

  「喂,你不是吧,就因為我不請你吃飯你就要打人嗎!」她站了起來,非常不高興地看著我道。

  我哪裡是因為這個而生氣?

  我楊過難道就缺一口吃的嗎?

  但她又何曾明白過我因為什麼而生氣?

  我握緊拳頭,努力用平靜的口吻說道:「不好意思,最近練功不暢,有些控制不住。」

  她立刻抓起小龍女和曲姑娘,說道:「太危險了,我們去別桌坐。」

  然後她就走了。

  她就這麼走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胸腔裡都要爆炸了。

  我用力攥著拳頭,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費勁地思索起來,是我的脾氣變壞了嗎?還是她氣人的功力見長了?

  飯菜上來後,我卻沒有心思吃,仍舊在思索我和她的角色對調。

  曾經是她賴著我,纏著我帶她玩。

  如今她壓根不稀罕我。

  難道真的要摘掉面具,才能得她另眼相待嗎?

  我不甘心。

  不成想,我思索的樣子,在她們眼裡,卻成了戴著面具不方便吃飯的窘境。

  回過神來,我不得不承認,真的很窘。

  面對一個傻妞兒,我尚且應付不了,面對三個傻妞兒……

  「小二,把飯菜送上樓。」我起身就上了樓。

  吃過飯後,她倒是沒有提前走,看來不管她再怎麼不喜歡我,倒一如既往的守諾。

  她誇我的馬兒跑得快,還安慰我說,雖然我長得醜,可是不耽誤我練功。

  呵呵。

  我懶得理她。

  吃飯時,我想過了,這幾年不見,我漸漸不習慣她這種思維,所以才會被氣得狠。

  要知道,當年才上桃花島時,我也是被她氣得七竅生煙。

  習慣就好了。

  我這樣對自己說。

  直到她說:「你以後找個醜媳婦就好了,這樣就誰也不嫌棄誰了。」

  醜媳婦???

  我盯著她絕世無雙的漂亮面孔,從牙縫裡擠出來:「我不僅要娶個絕世無雙的媳婦,還要娶個家世絕頂的媳婦。」

  要娶就娶她。

  如果我們郭楊兩家的恩怨得以消解,我就娶她。

  可是她居然趴在馬背上,「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曲姑娘居然也跟著笑起來!

  她們兩個笑得天崩地裂!

  我恨不得調轉馬頭就走,再待下去,我怕自己被她氣死!

  又遇到了蒙古人。

  濫殺無辜。

  小傻妞正氣凜然,拔劍就鋤強扶弱。

  一身漂亮的裙子又迸了血。

  「你真聰明。」她看著我誇道。

  我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哪怕我現在戴了醜陋的面具,她不知道我是誰,但她還是覺得我聰明。

  可她的下一句話讓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難怪你從來不換衣裳,原來換了也沒用。」

  我忍不住想,她從前誇人,也是這樣誇嗎?

  我看著她純真的神情,嬌豔的容顏,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如果我沒有離開桃花島,而是每天守在她身邊,一點一點叫她開竅……定然不會是如今的樣子。

  可惜……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是不是練了邪功?」她忽然問道,隨即又搖了搖頭,「不對,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邪功?是我殺人多了,魔怔了罷。」

  邪功?

  我心中一動,朝她看去。

  她素來天真,不懂男女之事。有些心動、情動,她總歸於邪功。

  難道她剛才察覺到什麼?

  可是看著她面無異色,又不似察覺到什麼。

  我擋在她前頭:「你真的是郭芙?」

  「你還認得其他叫郭芙的嗎?」她好奇地看著我。

  這個對話,好生耳熟。

  五年前,我們就是這樣對話的。

  我又問她:「你記得你五歲那年,跑出桃花島,遇到一個小男孩嗎?」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呀?」她詫異地道。

  我心中陡然盛怒。

  「好,好!你不記得了!你果然是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我又怎能奢望你記得我?是我蠢!」

  虧我惦記她思念她!

  她不僅一點沒有思念我,還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我早該知道她是這樣的人!

  她是桃花島的大小姐,多少人寵著她捧著她,我又算什麼,值得她記在心裡?

  想起過往一起玩鬧的種種,心頭湧起種種激烈的情緒,我拔足狂奔而去。

  我再也不要見到她!

  不知奔出多遠,神疲力乏,我止住了腳步。

  看著西邊的雲霞,我發起怔來。

  心中不可遏止地又湧出思念與不舍。

  那是小傻妞啊,我明知道她傻,跟旁人不一樣,我怎麼能跟她生氣呢?

  若她與旁的女子一樣,也與我說說笑笑,紅著臉癡癡地看著我,又有什麼趣味?

  我不正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才對她難以丟手嗎?

  我折身回去,半路上遇見了我的癩馬,我大笑一聲,翻身騎上,由著它帶我來到了小傻妞落腳的客棧。

  我偷偷潛入她的房間。

  她在做噩夢,眉頭擰得緊緊的,仿佛很不舒服。

  我摘下面具,藏在懷裡,輕輕把她搖醒:「芙妹?芙妹?」

  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我:「你是誰?」

  我氣得不行。

  我與她雖然四年未見,可她不至於連我的模樣都不記得了吧?

  她不是說我特別帥嗎?她怎麼能忘?

  我咬著牙道:「你根本就認出來我了吧,你是故意氣我的對不對?」

  她裝傻:「啊?」

  我盯著她粉嘟嘟的唇,心中一片火熱,恨不得立刻就教訓她,像夢中的那樣。

  偏偏她不開竅,竟然義正言辭地道:「我爹是桃花島郭大俠,我娘是丐幫黃幫主,你敢對我不客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她把我看成什麼人?

  沒爹沒娘的小乞兒麼?

  夜色昏沉,看不清面目,有些情緒仿佛失去控制,張牙舞爪地淹沒了我。

  我盯著她嬌豔的容顏,心裡酸得幾乎滴出了水。

  我不顧面子,折身回來找她,她卻如此對我,一點也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心裡發酸,忍不住念叨了幾句,她竟然不耐煩地朝我揮揮手,轉身就睡了。

  我氣炸了,恨不得把她拎起來,狠狠晃一通。

  她怎麼敢這樣對我?

  我看著她翻身過去,露出來的半張床鋪,腦子裡嗡了一下。

  等我回過神時,已經脫了鞋子,躺在她身邊。

  枕間傳來淡淡的幽香,我滔天的怒意忽而就散了。

  我輕輕吸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小傻妞圓滾滾的後腦勺,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她壓根沒當一回事。

  她便如此不開竅!

  她始終不開竅!

  難道隨隨便便一個男人躺在這裡,她也無動於衷嗎?

  我心中澎湃,不知不覺又說出許多話來。

  有些話,白日裡對著她,我說不出口。在黑暗的夜裡,卻仿佛失去顧慮,一句句全都說出來。

  我以為她至少會動容的。

  誰知她伸出一隻手,「啪」的一下,糊在我的嘴上。

  糊在我的嘴上……

  她如此嫌棄我?連聽我訴衷腸的興趣都沒有?

  我在她心裡算什麼?

  我摸了摸臉上,分明已經把面具摘下來了!

  為什麼她無動於衷?

  她怎能如此對我?

  我應該氣的,應該怒的,應該教訓她的。

  可是她軟軟的溫熱的小手覆在我的嘴上,我心中竟然一片柔軟。再多的戾氣,悉數散盡。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個不矜持的作者,動不動就被忽悠得三更,我表示非常羞愧,我去上吊了!


第144章

  一覺到天亮。

  醒來後, 我想起昨天晚上,似乎有個男人跟我一起睡?

  還是個很俊美的男人!

  我立刻掀開被子, 左看右看, 卻發現床上只有我一個人。

  下床看看周圍,也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難道是做夢?

  我揉了揉臉, 有點可惜,他長得那麼好看。

  雖然話多了點, 還有點神神叨叨的。

  下了樓, 我就對曲師姐和小龍女說了。

  「我昨天做了個夢!夢見一個特別好看的男人, 他跟我睡在一張床上!」我沖曲師姐和小龍女比劃,「他那麼好看!那麼那麼好看!那麼那麼那麼好看!」

  曲師姐一臉羡慕:「哇!比師公還好看嗎?」

  我想了想, 擰起眉頭:「還差一點。」

  「最帥的還是師公。」曲師姐就道。

  我深以為然:「外公帥裂天際!」

  我們兩個擊了個掌。

  小龍女淡淡地看著我們,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飯。

  她對帥哥一向沒什麼興趣。

  在她眼裡,年輕的、年邁的、俊美的、醜陋的, 都沒什麼區別。人只分為兩種, 活的, 死的。

  「咳!」忽然, 身後響起一聲輕咳。

  我轉身看去, 就見身後的桌上坐了個高大的青年男子, 他穿著一身整潔的粗布衣裳, 頭髮梳得整整齊齊, 與周圍十分不講究的大老粗們相比,格外矚目。

  他臉上戴了一張面具,只遮住嘴巴以上的部分, 露出殷紅的薄唇,以及有型的下巴。

  「外面的人真會玩。」我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對曲師姐道,「一個兩個都戴面具,看來是咱們倆跟不上流行了,要不咱們也買個戴戴?」

  曲師姐搖頭:「芙芙你別戴,你長得這麼好看,你不用戴的。」

  我一想也是,我長得這麼美,幹什麼要遮起來呀?

  「那就不戴了。」我又看了一眼那個戴著半張面具的青年男子,「他戴的還是個金屬製作的,肯定不透氣,弄得臉上乾燥起皮,說不定一不小心還會刮破臉。」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可捨不得這麼折騰自己。」

  曲師姐點點頭:「就是。」

  小龍女卻看了那高大青年一眼,然後對我說道:「是郭楊。」

  「啊?」我呆了一下,扭頭又朝青年看去。

  就見他身形高大,寬厚的胸膛裹在粗布衣裳裡,鼓脹著分明的力量感。一隻手擱在桌面上,握成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好像是郭楊的樣子。

  只是他的面具不是覆蓋整張臉的嗎?怎麼變成覆蓋半張臉的了?

  我卻沒有多想,連忙囑咐曲師姐和小龍女:「大家小心一點,他內力控制得不好,萬一爆發出來,大家記得保護自己。」

  曲師姐點點頭:「嗯。」

  小龍女點點頭:「嗯。」

  話音才落下,幾乎就在一瞬間,郭楊的衣角炸開來,一股勁風沖出,朝周圍四散開去。

  「小心!」我大聲道。

  就在他勁氣炸開的一瞬間,曲師姐就抱頭躲在了桌子底下。

  小龍女也在他衣角翻飛的時候,抓起身前的早飯,腳尖一點向後躍開。

  我見周圍的客人都被嚇到了,明白他們都是尋常人家,並不會武功,因此上前按住郭楊的肩膀,沉聲道:「運氣!收!」

  他肩膀寬厚,我按下去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極有彈性的肌肉,忍不住捏了捏。

  周圍暗湧的氣息不見了。

  翻飛的袍角也安靜了下來。

  郭楊抬起頭,用那雙沒有被遮住的燦若繁星的眼眸看著我。

  半晌,他張開殷紅的薄唇:「可以了。」

  「嗯。」我點點頭,仍舊按著他結實有彈性的肩膀,嚴肅地對他道,「你練好內功之前還是不要出來了,免得傷及無辜。」

  他抿緊唇,腮幫子微微鼓起來。

  我聽見了磨牙的聲音。

  但磨牙並不影響其他人的安全,我慢慢鬆開他結實有彈性的肩膀,轉身回了自己那桌。

  「我跟你們一起吧。」誰知,他起身走了過來,坐在我旁邊,「我的內力控制得不好,一旦收不住,還請郭大小姐幫忙壓制。」

  我擰起眉頭:「你回去修煉三五月,什麼時候控制得好了再出來,又安全又方便。」

  跟著我們幹什麼?我們是來玩的,可不想帶著一個藏頭露尾,古古怪怪,又控制不住自己內力的男人。

  隱隱又聽到磨牙的聲音。

  「我想殺蒙古人。」他沉聲說道,「漢人被蒙古人欺壓,我若躲起來修煉個三五月,成什麼人了?好歹我有一身武功,能保護一個是一個。」

  我聽了他這番話,不由得很是觸動,伸出手在他結實又有彈性的肩膀上拍了拍:「好!既如此,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參加英雄大會!」

  爹很喜歡廣納賢才,既然此人有意願又有能力抗蒙,應該包容他那些壞毛病才是。

  「多謝郭大小姐相邀。」他輕笑一聲。

  我就覺得後背上又麻酥酥的,順著脊柱往上攀爬。

  我撓了撓後背,對他笑道:「客氣什麼?大家都姓郭,說不定還是一家人呢?等見了我爹,我問問他。」

  話落,就看見郭楊抿起了唇:「我不姓郭。」

  「咦?你不是叫郭楊嗎?」我好奇地道。

  他的嘴唇抿得更緊了:「反正我不姓郭!」

  「你不姓郭,難道你姓楊啊?」我哈哈大笑起來,「那你應該叫楊郭。」

  話落,就見他猛地抬起頭,緊緊盯著我。

  他眸子鋥亮,嚇了我一跳,連忙不笑了:「喂,你怎麼這樣看著我?我說錯話了嗎?」

  「你長進了。」他鋥亮的眸子盯著我,輕笑一聲,「好,我倒要看看,你什麼時候才肯認我?」

  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反正他忽然開心起來,低頭大吃大嚼起來。

  一直到吃完飯,他都很開心,走路的姿勢裡都透著開心,他甚至牽過我的馬,做了個請的姿勢:「請郭大小姐上馬。」

  「你奇奇怪怪的。」我只覺得那種刺撓勁兒又來了,不由得離他遠了點。

  他輕笑不語。

  低低的帶著一點沙啞的聲音,從他喉中溢出,弄得我渾身又麻又癢。

  「走了走了。」我上了馬,就策動起來,離他遠一點。

  不久,我們遇到了兩個漂亮的小姐姐。

  一個叫陸無雙,一個叫程英。

  陸無雙的眼睛大大的,非常有神,好看極了。

  程英戴著面具,看不清面容,但她說話溫柔悅耳,身姿清麗,必然也是個美人。

  她們正被李莫愁刁難。

  「李莫愁,好久不見!」我飛身下馬,跳到李莫愁的身前。

  李莫愁看了我兩眼:「你是誰?」

  「咱們早前見過,你追殺陸家血脈時,交過手。」我拔劍對著她,「你放了她們,我不為難你。」

  李莫愁大笑一聲:「好大的口氣!」

  說完,拂塵朝我襲來。

  我自從不頭疼後,就把爹、娘、外公的武功都學了,雖然內力尚淺,但一般人還真打不過我。

  李莫愁同我交手,一時也占不了上風。

  尤其郭楊加入進來後,李莫愁便節節敗退,眼看要輸。

  就在這時,她朝站在一旁的小龍女喊道:「師妹!你眼看師姐有難,不來幫忙嗎?」

  小龍女看了我們一眼,飛身就加了進來。

  「你不要去!」就在這時,曲師姐一把抱住小龍女的腰,「你跟我們是一夥的!你怎麼能幫壞女人呢!」

  小龍女被她抱住腰,就動不了了,她看向李莫愁喊道:「師姐,你保重!」

  「廢物!」李莫愁氣急地對她喊了一聲,就拂塵急甩,撒出一把銀針,抽身而去。

  我記得她的針是有毒的,便囑咐大家:「千萬不要碰這些針!」

  「郭楊,你別碰!」我扭頭看見郭楊彎腰就要撿銀針,連忙抓住他的手腕,「這針有毒,毒性可大了!」

  他反手抓住我的,低頭看著我:「你說自己不記得了?五年前,你遇見李莫愁,你都記得。怎麼遇見我,卻不記得?」

  「我不認識叫郭楊的。」我詫異地看著他。

  他怎麼就不信呢?他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你五歲那年,遇見了一個小男孩,追到他家裡。你十一歲那年,又遇見了他,還帶他上了桃花島。」他握著我的手腕,「郭芙,你再說一句你不記得?」

  我恍然大悟:「你說楊過?可你不是叫郭楊嗎?你們不是一個人啊!」

  他抿緊了嘴唇,忽然一把掀了面具:「你再看看我是誰!」

  「楊過!」旁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呼聲,陸無雙跑了過來,「傻蛋,你怎麼來這裡了?」

  程英也走了過來,笑著道:「楊大哥。」

  「嗯。」男人沖她們點點頭,「稍後敘舊。」

  說完,他就收回視線,低頭看著我。

  我呆呆地看著他。面前這個生得高大挺拔,面相卻陰柔俊美的男人,說自己叫楊過。

  漂亮的小姐姐們也叫他楊過。

  他是楊過?

  「你還要說不認識我嗎?」男人低頭看著我道。

  他雙眼狹長,瞳仁漆黑,緊緊盯著我。

  「我跟我認識的楊過長得不太像。」我老老實實地道。

  他臉上有點無語:「我們四年沒見了。我長大了,更成熟了。」

  「哦。」我點點頭。

  他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問道:「你真的一點也認不出來?」

  我就仔細打量起他,看著他英挺的眉,狹長的眼,高挺的鼻樑,白皙的肌膚……

  「還好吧。」我勉強點了點頭。

  仔細看,是有點像。

  他的神情有點奇怪,像是茫然,像是憤怒,像是懊悔。

  「昨天晚上我夢到你了。」我對他說道,「你跑我房裡絮絮叨叨,還要跟我一起睡,感覺還挺真實的。」

  他抿唇瞪我,剛才奇怪的表情不見了,臉上只剩下憤怒:「那不是夢!」

  「哦。」我就上下打量他,「你為了買身新衣裳,沒錢住客棧,所以跟我擠嗎?」

  作者有話要說:

  楊過就是戲多啊!他小時候是戲多的少年,長大後就成戲多的青年了!


第145章

  楊過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

  他繃著薄唇, 狹長雙眼直直盯著我,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又瞪我?

  這麼多年不見, 他還是這麼愛瞪人。

  但我又沒說錯什麼, 他就是蹭我房間睡覺來著,因此十分坦然地與他對視。

  「什麼?」就在這時, 陸無雙驚呼一聲,走近兩步, 仰起頭看著楊過, 又看看我, 大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傻蛋,你昨天和她一起睡的?」

  程英也愕然地道:「楊大哥, 你們……」

  「你看,大家都覺得你這樣不好。」我看著楊過說道,「如果你沒有錢, 我借給你一些就是, 不管怎麼說, 從前我們也認識的。何必做出蹭我房間的事來?聽起來很沒有風度。」

  楊過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跟我來!」

  撥開陸無雙和程英, 拉著我就往一旁走。

  「傻蛋!」陸無雙抓他的袖子。

  楊過拂袖一甩, 沒讓她抓住。

  他抓著我, 用力有點大, 我覺得手腕都被他抓疼了。

  「喂!」我拍他的手, 「有話好說,你放開我。」

  他不放,反而抓得更緊了。

  我就不太高興了, 他又發什麼瘋?

  「啊!」就在這時,忽然曲師姐跑過來,她攔在我們前頭,歪著頭看楊過,「這位小兄弟,看起來有點眼熟。」

  「咦,曲曲,他也去你房裡啦?」我好奇地看著曲師姐道。

  曲師姐搖頭:「不是。」她歪頭打量著楊過,臉上浮現思索,「讓我想想,我在哪見過你呢?」

  「你沒見過我!」忽然,楊過猛地打斷道,他臉色鐵青,緊緊盯著曲師姐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從來沒見過我,記住了沒有?」

  他說話的口吻不太好,我聽著不舒服,掙開他的手,站在曲師姐身前,仰頭看著他道:「楊過!你嚇唬誰呢?」

  「為了她,你凶我?」楊過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滿臉震驚地看著我。

  我覺得他真是奇怪:「曲曲是我師姐,你又是我什麼人?」

  他一怔,渾身陡然迸出濃烈的怒意。

  他直直盯著我,僵硬地轉過身,指向小龍女:「如果我嚇唬她,你也會斥責我嗎?」

  「當然。」我說道,「龍龍也是我的朋友,你又是我什麼人?」

  他臉色鐵青,神情似悲似狂,怔怔看了我半晌,忽然大聲說道:「好!好!我楊過乃無名小卒,我什麼也不是!我怎麼配得上做郭大小姐的什麼人?」

  說完,他扭頭就走。

  他走得很快,跟昨天一般,疾奔而去。

  「喂!」我在後面叫道,「楊過,你就這麼跑走了,你的馬不要啦?」

  這人,真是任性,連自己的馬兒都屢屢丟棄。

  他腳步踉蹌一下,隨即更加快速地遠去了。

  我見怪不怪,轉過身,就看見陸無雙憤怒地看著我:「喂!你怎麼欺負傻蛋!」

  「我什麼時候欺負他了?」我愕然道。

  陸無雙憤怒地瞪著我:「傻蛋對你情深義重,你卻薄情寡義,那般傷害於他!」

  我更茫然了:「你在說什麼?」

  她說的每個字我都懂,但是合起來我就不懂了。

  「傻蛋!」誰知,她卻不理我了,往楊過離開的方向行去。

  程英走到我面前,輕聲說道:「我表妹她性子直,說話多有得罪,還請包涵。」

  「沒事沒事。」我連忙擺擺手,「反正我也沒聽懂。」

  程英噎了一下,然後柔聲說道:「那你們保重,咱們有緣再見。」

  說完,就追著陸無雙跑走了。

  我撓了撓臉,看向曲師姐:「曲曲,剛才是我救了她吧?」

  「是啊。」曲師姐點點頭。

  我又問小龍女:「龍龍,剛才是我救了她吧?」

  「嗯。」小龍女點點頭。

  我更不解了,撓著臉道:「她從頭到尾沒謝謝我。」

  莫不成她是個傻的?

  這樣一想,我頓時就原諒她了。

  「咱們趕路吧。」我和曲師姐、小龍女都上了馬。

  楊過的那匹癩馬,在我試圖去牽時,嘶鳴一聲就跑走了。

  跟昨天一毛一樣。

  「我們以後都不跟他一起走了。」我鄭重地對曲師姐和小龍女吩咐道,「他總是打擾我們的行程,昨天還白蹭我的房間睡覺,脾氣又古怪,我們不和他玩!」

  曲師姐點點頭:「不和他玩!」

  她對楊過凶她的事,還記在心裡。

  小龍女點點頭:「嗯。」

  她反正對吃的以外都沒有什麼興趣。

  我沒想到,到了晚上,楊過又來蹭我的房間。

  我是被憋醒的。

  楊過捏著我的鼻子,使我喘不過氣來,硬生生從夢中憋醒。

  「你幹什麼?」我醒過來後,就拍打他的手。

  他沒有戴面具,我一眼就認出他來。

  他冷哼一聲:「幹什麼?我想掐死你,小沒良心的!」

  說著,他就朝我的脖子掐過來。

  「你瘋啦?」我護著脖子,往床裡挪了挪,離他遠一點,「雖然我們不是朋友了,但好歹小時候一起玩耍過,你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他睜大眼睛,一下子按住我的肩膀:「我翻臉?郭芙,你講不講理?明明是你忘了我,又對我冷淡,你卻說是我翻臉?」

  「誰不講理啦?分明是你說討厭我,恨我,不想再見到我。」我覺得他這個人真奇怪,「你既然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也就不糾纏你了,你怎麼反過來怪我冷淡?」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

  「再說,我從來沒想過掐死你,你如今卻要掐死我,不是你翻臉又是什麼?」我翻了個白眼。

  不愛跟這種不講理的人說話。

  「你走吧,我要睡覺了。」翻身往床裡一躺,我就不理他了。

  未免他又蹭我床,我仰面而躺,四仰八叉,手腳占住了整張床。

  誰知他竟然抓著我的肩膀,硬生生地把我提起來:「郭芙,你耍我。」

  「誰耍你了?」我擰著眉頭,覺得他這個人真是說不通,「你自己說的討厭我,不想見到我,怎麼現在反咬一口?」

  他緊緊盯著我,漆黑的瞳仁如同幽深的漩渦:「呵,我對你說過那麼多狠話,你每次都不往心裡去,怎麼最後說的那次氣話,你偏偏記住了?」

  「你說過許多狠話嗎?」我驚訝地道,「我記不清了,我後來生了一場病,忘了很多事情。」

  他一怔,抓著我的手緊了緊:「你生了一場病?什麼時候?」

  「就是你走的那天,我頭痛的痼疾發作,昏迷了三天。」我肩膀被他抓痛了,便掙了掙,然後解釋道,「醒過來後,就忘了許多事情。一開始我都不記得你是誰了,還是我娘幾次問我,才想起來一點。」

  他怔怔地看著我,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心驚的氣息。

  「是我混帳。」他低聲喃喃,「我欺負了你,你忘了我,本是應當。我這樣的混帳,你記著我幹什麼?你合該忘了我,我們之間還有深仇……」

  又開始了。

  「我要睡覺了。」我打斷他的絮絮叨叨,「我包裹裡有銀子,你拿十兩銀子走吧,別老是蹭我的房間。」

  他怔怔地看著我,嘴唇微微抿著,沒有說話。

  難道是嫌少?我正要說話,忽然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打在我的臉上,我摸了摸,濕乎乎的。

  「喂……」

  我正要說什麼,忽然他起身就走,推開窗戶跳出去。

  「記得關窗!」我朝他喊了一聲。

  他本來已經跳出去了,不見了人影。我看著晃晃悠悠的窗戶,歎了口氣,自認倒楣地下床,準備去關。

  誰知,窗外伸出一隻手,「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看來他聽到了我的話。

  我便又踢掉鞋子,爬上床,裹緊被子睡了。

  第二天醒來,我想起昨天的事情,翻了翻包裹,並沒有少銀子。

  楊過走的時候,一文錢都沒有拿。

  難道他是嫌少,所以不拿?我不由得想起昨晚落在臉上的溫熱液體。

  他氣哭了?因為我只給他十兩銀子?

  天可憐見,十兩銀子可不少了。

  而且,他曾經對我說了那樣的狠話,我還願意借他銀子,夠意思的了。

  重新紮起包裹,我就把這事拋在了腦後。

  出了門,我叫了曲師姐和小龍女,一起下樓吃飯。

  離大勝關還有一段距離,我盤算著手裡的銀子,還夠我們吃吃喝喝玩過去的。

  楊過沒有再來蹭房間。

  也沒有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但我一點也不關心他去哪兒了。

  我和曲師姐、小龍女,一路往大勝關的方向走,吃吃喝喝玩玩,不亦樂乎。

  遇見殘暴的蒙古人,就揮劍斬之。

  路見不平,也會拔劍相助,總之十分恣意。

  還有人稱我們為神奇女俠。

  因為我們個個生得花容月貌,而且武功高強,又心地善良,熱情爽朗……這在江湖中簡直神奇極了!

  我隱隱覺得神奇女俠這個名號有點耳熟,好像有人叫過,卻是想不起來是誰。反正都被人叫了,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這一日,又遇見了一隊蒙古士兵在欺淩漢人。

  作者有話要說:

  蠢作者的又一個基友開文了,《把握正確的科學修真觀》BY有狐君,超搞笑、超甜、超萌哦!

  小可愛們去收藏、撒花支持下,叫她見識見識蝸牛大大家的小可愛們的威力!!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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