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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魔法] [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第二章∼

這是下午時分,溫熱的陽光微微有點刺眼,大地開始往上蒸發出一天積蓄下來的熱量,太古的冷風機在各個方向吹著涼風,但不少人的額頭上還是滲出了汗珠。

阿倫已經換上了一套雪白的禮服,為了掩飾自己的身形,他還加了幾個護墊來加寬自己的肩膀,挑的衣服也是大兩號的。對於未來家主怪癖的服裝嗜好,侍侯他的禮儀人員並不敢多說什麼,還大誇阿倫穿上禮服的樣子真是超級的英俊迷人。

在萬眾矚目下,阿倫站在了那方形儀式桌的左側,面對洛塞夫送來的慈祥微笑,他只好也裝出很高興的樣子,裂嘴笑了笑,然後目光就疑惑不定的盯著儀式桌上那本粉紅色的契約,這是人類世界裡訂婚的契約啊!男女雙方一旦蓋上指紋,就已經是一對合法的夫妻了。

不是說只是裝裝樣子嗎?愛莉婭她在搞什麼啊!看這樣的架勢,愛莉婭好像真的要和我訂婚,她不是另有心上人的嗎……

對於簽訂契約,阿倫已經患上恐懼症了,正是不久前莽撞的簽定那個傭兵協議,自己才會中了那個圈套,出於對疾風的報答,出於對自己承諾的履行,同時也為能繼續光明正大的留在人類世界,自己在這段時間可是常常要扮演著一個女性角色……

現在又要簽訂一份訂婚契約,天啊!真的簽下去了,我未來的妻子就必須是愛莉婭了,誰知道又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呢?

這時,紅毯的另一端,美得不可方物的愛莉婭一身雪白婚紗,她挽著畢農臂彎,正朝阿倫盈盈走來了。

阿倫默默觀察四周,自由天堂的超級巨星凌蒂絲坐在第一排,她重新帶上了那頂掛著面紗的帽子,隱約能感覺到她正默默的注視著自己。

另外,第一排正中還坐著一個傳說中的人物,那就是在星雲裡極少露臉的校長舒梅蒂先生,據說他正閉關研究著一個太古大項目,今天星雲八百年慶典,他終於也露臉了,看他氣息深沉內斂,整個人彷彿在一圈淡淡的銀色光芒當中,就知道實力應該是不遜於漢弗裡多少的絕世強者,舒梅蒂果然無愧於星雲守護者之名。

面對這麼多對眼睛的注視,阿倫不由得起了退縮的念頭,不是因為不喜歡愛莉婭,而是他根本沒想過要和任何女子成為夫妻,因為自己體內那並非人類一族的銀灰色血液,也因為自己內心深處那脆弱無比的靈魂。

阿倫的腳輕輕的往後移動了一下,就察覺到起碼有十幾人目光中是閃過疑惑,其中包括坐在第一排的漢弗裡、舒梅蒂,還有禮儀桌後的洛塞夫。

他不由得沉重的想:如果自己開溜的話,那麼在漢弗裡伯爵和舒梅蒂校長兩位絕世強者的率領下,在座好幾位絕頂高手同時出手攔截的話,自己勢必成為未來幾個月裡阿蘭斯大陸流傳最廣的冷笑話──薄情郎企圖逃婚,在半空中被眾高手撕成碎片。

跑是跑不掉的了,本來在更衣室裡,他是有開溜機會的,但卻收到愛莉婭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你敢跑,後果自負!

唉,沒想到後果同樣嚴重……

阿倫想著想著,愛莉婭和畢農已經走到身旁了,畢農擠出一絲笑容,將愛莉婭的手交到了阿倫手上,自己就在第一排那個空出的位置上坐下了。

面對愛莉婭含情脈脈、似笑非笑的神情,阿倫一陣激憤,卻不敢表露,肌肉顫動了一下,在旁人眼中就變成了激動的笑容,眾位圍觀的男性都體諒阿倫這種深切的激動──是啊!能娶到這樣漂亮又有錢的妻子,夫復何求呀!

愛莉婭終於笑了,笑容在嘴角慢慢的綻放開,整張俏臉已變得比任何盛放的鮮花更要燦爛。

阿倫不禁抿了抿嘴唇,每次愛莉婭占絕對上風的時候,都會出現這種閉月羞花的笑靨。

洛塞夫龍鐘沙啞的聲音已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我們信奉眾神,正是他們的存在,為我們人類世界帶來了身軀和靈魂,正是他們的存在,為我們人類帶來了今天的繁榮和昌盛,我們作為眾神選中的幸運兒,在生命的旅途中,每一重大抉擇,為了感謝眾神的恩賜與仁慈,都必須在他們的見證下,莊嚴的完成……」

在洛塞夫的開場白中,阿倫與愛莉婭手牽著手,卻不時交換神色。

阿倫用眼神問:「你不是另有心上人的嗎?為何這麼做……」

愛莉婭先是輕微的皺了一下眉頭,但立即又恢復了美麗的笑臉,以堅定的眼神回覆阿倫,「我的心上人就是你,你跑不掉了!」

「……」

洛塞夫完成對眾神的禱告後,已朗聲發問:「藍雪雲先生,你可願意愛莉婭小姐成為你未來的妻子,在未來漫長的人生旅途中,都像堅定的燈塔般閃耀著愛莉婭小姐前方的道路?」

阿倫的呼吸不禁有點急促起來,但僅僅猶豫不到半秒,愛莉婭已在他手中狠狠的捏了一把。

阿倫不敢痛呼,不禁轉過頭看著愛莉婭,察覺她正無限深情的注視著自己,她感動自己的那一幕幕畫面瞬間浮過眼前。

阿倫嘆了口氣,反正也跑不掉了,他回答:「我願意!」

洛塞夫又將目光投向了愛莉婭,問:「那愛莉婭小姐,你可願意藍雪雲先生成為你未來的丈夫,以你的意志和力量,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有那份義務和責任去追隨他呢?」

愛莉婭就比阿倫爽快多了,毫無羞澀的愉快心情洋溢於表,立即朗聲回答:「我願意!」

洛塞夫高舉起雙手,一道金色光芒從天空深處直直透射而下,將他們籠罩在其中,他朗聲說:「在眾神的見證下,伴隨著神聖的光輝,我以神的名義宣布,你們的訂婚儀式正式完成!」

在座屏息聆聽的觀眾們,首次見到這麼神奇的魔法。在人類世界,不倚賴魔石而單靠人體本身就能釋放魔法的力量,本來只存在於傳說之中,沒想到今天有幸目睹,觀眾們不自禁紛紛鼓起了掌,直至掌聲變作轟鳴,響徹在中心花園的天空下。

洛塞夫在兩人面前攤開了那份粉紅色的訂婚契約,阿倫和愛莉婭踏前一步,同時在上面印上了各自的指紋,隨著指紋的形成,兩個金色的烙印「鏹」的一聲彈起,在契約上化成了兩個小小的金色漩渦。

洛塞夫大有深意的看著面前這兩人,說:「訂婚儀式已經完成,恭喜兩位!希望到你們正式婚禮那天,我仍能有幸成為你們儀式的主持人!」

不管此刻阿倫與愛莉婭各自的心情和想法如何,但多年以後的事實證明,他們用一次又一次的行動來完成今天的承諾。

自由天堂的訂婚儀式模仿的是太古時代中的一種文化,但在自由天堂的人們熱情和爽朗的個性下,儀式已演變得大不一樣。

財大氣粗的塞木家族才不會管現在是白天,數十道煙花同時衝向天空,綻放出一幅幅燦爛奪目的圖案,家族到場的重要成員圍了上來,打開一瓶瓶的昂貴香檳,然後毫不吝嗇的噴向兩位新人,全場立即響起一陣陣起哄聲、口哨聲,阿倫在措手不及下被噴得一臉都是香檳的泡沫,護住臉部的愛莉婭看著狼狽的阿倫一邊抹著臉一邊左閃右避,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全場氣氛漸漸歡騰起來,禮儀人員將一車車的香檳推進嘉賓席,推到圍觀的人群中去,一時間芬芳四溢,人人從車上取過香檳,相互碰杯,為這對賞心悅目的新人慶賀,自由天堂特有的歡慶音樂適時響起,更是增添了中心花園的喜悅氣息。

在持續不斷綻放的煙花下,襖貝巨大石雕像周圍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人人相互邀杯,畢竟自由天堂特製的昂貴香檳不是隨便就能喝到的,焦點也漸漸離開了儀式台那個方向。

洛塞夫微笑看著這對變成落湯雞的新人,調笑說:「藍雪雲先生啊!雖然在我們人類世界的貴族家庭裡,一夫多妻是件很尋常的事情,但希望你能照顧到愛莉婭那個驕傲的心靈,控制住自己的魅力,少娶兩個呀!」

阿倫還沒來得及回答,愛莉婭已搶著說:「尊敬的大主教呀!他就是太清楚這一點了,不然也不會這麼爽快在契約上蓋上自己的指紋啦!」

看著阿倫在呵呵的傻笑中點頭,愛莉婭美麗的笑臉立刻不見了,她狠狠的捏著阿倫,怒道:「笨蛋,你點什麼頭?你敢多娶半個,我就把你殺了,一了百了!」

阿倫忍著疼,苦笑說:「我以後多看別的女孩子一眼,你就馬上把我的眼睛挖掉,你看這樣好嗎?」不過阿倫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已看向鳳雅玲、艾波琳她們那個方向了。

「呵,那還差不多,你又在看什麼,以為我敢說不敢做嗎……」

阿倫忙低聲下氣的解釋說:「愛莉婭小姐,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對嗎?」說著眼睛又瞥了一下那邊,暗示著愛莉婭,自己另一個身分娜娜小姐差不多要醒了。

愛莉婭對著阿倫輕哼了一聲,才轉向洛塞夫說:「大主教,我們到後面先換套衣服。」

洛塞夫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在微笑著,密密麻麻的皺紋更是疊到了一塊去,他大有深意的看了阿倫一眼,才說:「去吧!孩子!」


在眾多禮儀人員的開路下,兩人突出人群的重重包圍,阿倫心中忽然泛起一絲淡淡的寒意,他立即知道,漢弗裡正在身後目送自己的離去。

人們在兩旁大聲對他們說著祝福語,並不時傳來幾聲口哨聲,氣氛喧嘩且熱烈,愛莉婭挽著阿倫的手臂,頭垂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的重心都靠在了阿倫身上,那熟悉的茉莉花芬芳一陣陣的飄進阿倫的鼻子。

阿倫心中微微一蕩,不禁低頭看去,只見愛莉婭全身上下都被香檳噴得濕漉漉的,將她玲瓏剔透的魔鬼身材一展無遺,一張美麗無瑕的俏臉還殘留著幾滴香檳的水珠,在陽光照耀下閃爍出迷人的光彩。

阿倫不由得看得呆了一下,愛莉婭確實是所有男子所夢寐以求的女人啊!擁有天使般的美麗、聰穎過人的智慧、豐富的學識……自己到底在懊惱什麼呢?

「老公,你看夠了嗎?」愛莉婭微微抬起頭,在喧鬧的人聲中,輕輕的在阿倫耳邊說。

阿倫忙轉開臉,說:「看看而已……等等,你叫我什麼呀?」

「老公啊!」愛莉婭一臉奇怪的看著阿倫,似乎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這麼遲鈍。

阿倫壓低聲音說:「愛莉婭呀!根據你們自由天堂的傳統,就算結婚後,夫妻間也是直呼其名的呀!更何況我們僅僅是訂婚,還有……」

愛莉婭已經打斷阿倫,甜甜的笑著說:「老公,我們都是學太古文化的,該根據太古時代的習慣來稱呼愛人,你也叫我聲老婆啊!」

「哎呀……」阿倫低聲痛哼,他的手臂已被愛莉婭狠狠的捏了一下,他為了避免愛莉婭繼續捏下去,趕緊說:「老……婆……」

「這還差不多,以後一輩子都要被我捏的啦,幸不幸福?」愛莉婭笑得更甜了,慵懶的將頭上的絲巾摘下,順手又狠狠的捏了阿倫一下。

「好幸福呀……你可以輕點嗎?大家都在看著呢!」阿倫看著周圍喧鬧的人們,看著那一道道羨慕的目光,不禁又頂了頂鼻子上的墨鏡,他始終不敢將那眼鏡摘下,自己蔚藍色的瞳孔實在太罕見了,會令熟人很容易產生聯想,幸好自由天堂是個倡導自由裝扮的地區,包括畢農在內,誰也沒有特別要求過他將墨鏡摘下。

慢慢從人群中越出,阿倫看著身邊滿臉甜蜜蜜神情的愛莉婭,眼中再次閃過疑惑,他終於忍不住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愛莉婭小姐,你不是說你有心上人的嗎?為何還要和我簽訂那份契約呢?」

愛莉婭皺了皺眉,沉聲說:「我的心上人就是你!你現在是不是後悔簽下訂婚契約了?」

阿倫嘆了口氣說:「那你上一次為何又要說喜歡的人不是我呢?」

「具體哪一次?」愛莉婭一副迷惑的樣子。

「廢棄實驗樓天台那次!」阿倫看看四周,那幾個禮儀人員倒是識趣得很,遠遠走在四周,應該聽不到兩人的交談。

愛莉婭眼中閃過狡黠的目光,微笑說:「老公,那次你是以女性身分出現在我面前呀!我說不喜歡你,哪裡錯了呢?我不是同性戀,當然不會喜歡娜娜,我喜歡的是我的阿倫!」

阿倫心中立即又湧起被戲弄了的感覺,他低聲說:「愛莉婭小姐,我覺得你很喜歡耍我啊!還有,事前你根本沒要求我去簽下什麼訂婚契約的,現在該怎麼辦?」

愛莉婭咬著下唇瞥了一眼阿倫,微笑說:「太簡單了,以後我們按照契約完婚就可以!」

阿倫皺眉說:「但是,你沒經過我同意啊!而且,我覺得你從一開始的策劃就是這樣的,我覺得被你愚弄了……」

愛莉婭立即斂起笑容,沉聲打斷說:「阿倫,你是不是後悔了?是不是不喜歡我?哼,我還沒和你算帳呢!在第三輪問答環節裡,你亂回答什麼,差點將我氣死了。還有,你最喜歡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不敢回答?另外……」

想到氣憤之處,愛莉婭又開始狠狠的蹂躪阿倫的手臂了。

阿倫苦著臉,暗想自己是不是在上輩子虧欠了愛莉婭什麼,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她總是有理的一方,就算自己有把柄握在她手中,但這種程度的忍讓還真是超越自己極限了。

眼看塞木家族租下的中區宴客廳就在前面了,他忙轉移話題說:「愛莉婭小姐,等會我跑了之後,你以什麼理由來解釋我的離去啊?」

愛莉婭抿緊了嘴,橫了阿倫一眼,「你對我的稱呼仍然是愛莉婭小姐嗎?」

「老……婆。」

愛莉婭露出勝利者的燦爛笑容,輕笑說:「呵,我會對他們說,你忽然有急事必須回到暴風山脈,但你承諾會在一段時間內回來與我完婚。」

一段時間,可以解釋為幾天,也能解釋為幾個月,甚至可以變成幾年。

阿倫不禁笑了,說:「這是個很抽象而且缺乏說服力的理由,希望你能編好吧!」

愛莉婭自信一笑,說:「我會收拾殘局的。今晚舞會見,老公!」


兩人走進宴客廳後便分道揚鑣,阿倫在更衣室中飛速的將那套新郎服裝脫下,然後換回那套黑色的前衛服裝,從更衣室裡的窗戶中爬出,閃過喧嘩的人群,避開慶典熱烈的氣氛,腳下如飛,專找人跡稀少的小道來走,沿著星雲的邊緣,往廢棄的實驗樓奔去。

此刻阿倫的心情是複雜的,他本不想在人類世界裡留下太多的瓜葛,但事與願違,他在人群當中陷入的漩渦是越來越深了,看來畢竟自己曾經也是一個人類啊!或者說,自己的潛意識其實也一直認為自己是人類吧……

這條小道泥土鬆軟,四周是高大的松樹,綠樹成蔭,抬頭也僅僅能看到一絲淡淡的陽光,蟬的鳴叫聲在耳邊響不絕耳。

忽然間,阿倫全身上下彷彿流過一道冰冷無比的寒流,四周的景物也隨之顫動了一下,視線變得朦朧起來,陽光似乎瞬間消失,在這一剎那,蟬也停止了鳴叫,天地萬物彷彿也停止了運行。

這是何等可怕的一股力量,已經可以震懾和影響自然界了。最要命的是,這股力量是帶著攻擊性的殺氣,阿倫不禁湧起一陣輕微的恐懼,並暗暗回憶,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感受過恐懼這樣一種感覺了?

在這股洶湧澎湃的殺氣壓迫下,阿倫停下了腳步,並慢慢轉身立定,他知道自己馬上要迎來出道以來最強大的對手──漢弗裡,那是一個光芒四射的名字,如同一顆巨星般閃耀在這個時代!

三百年前,他曾為了捍衛自由天堂,一人面對四千盜賊聯軍,浴血奮戰一夜,將盜賊全殲,一戰成名,轟動整個阿蘭斯大陸,也隨之宣告又一個絕世強者的誕生,「自由天堂守護者」的美名也是那一夜得來的。

這三百年來,曾有數之不盡的頂尖高手挑戰過他,但這些人都一一失敗,其中不少人的名字同樣是光輝無比的,最為有名的莫過於神龍帝國的東帝天,另一位人類世界的絕世強者。他們八十年前的那場決鬥直到現在仍被詩人們謳歌讚頌,但兩人決鬥的原因卻湮沒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

戰勝東帝天後,漢弗裡的聲名終於到達了歷史的顛峰,成為武者金字塔上站在最頂端的幾個人之一。

現在,這樣一個顛峰上的傳說,竟然找上自己了!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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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道路的盡頭,一道魁梧的身影緩緩從陰影中走出,周圍的氣溫在飛速下降,天地萬物彷彿被陰影感染上了一樣,變得越來越朦朧。

阿倫緩緩將自己的墨鏡摘下,用他那對蔚藍色的眼睛凝重地注視著前方,這個時候任何視線的盲點都可以令他抱憾終生。

那道魁梧的身影漸漸走近,壓迫感也隨之越來越強,無風的下午忽然刮過一陣狂風,天空似乎也灰暗了下來,阿倫耳邊彷彿響起了怒海翻騰時海妖的淒鳴聲,他趕緊收攝住心神,他知道自己精神守護得不夠緊密,已經開始產生幻聽了。

樹葉在地上慢慢打起轉來,劃出一道道詭異的弧線,漢弗裡那道魁梧的身影走到阿倫十米前停下,君臨天下的佇立在阿倫面前,那洶湧澎湃的力量一浪接一浪的衝擊著阿倫,在短短幾秒鐘內,阿倫好幾次產生站立不穩的錯覺。

最叫他震駭的是,漢弗裡腰間多了一把暗紅色的長劍,如無意外,那就是他威震天下的成名武器「永恆的黃昏」。漢弗裡還真是看得起自己啊!追蹤自己也不忘將兵器帶上。

漢弗裡滿意的注視著阿倫,已經很久沒有對手在他面前站得這麼穩了,況且,這位對手臉上還能保持住優雅的微笑,阿倫那對蔚藍色的眼睛彷彿叫他想起了什麼,他起碼為此出神了兩秒鐘,但阿倫那一瞬間心靈正受震懾,並沒有利用上這個機會。

漢弗裡那冰冷而略帶沙啞的獨特嗓音響在這條小路上,他說:「狂風先生,這麼急就要走了嗎?」

阿倫微笑看了看越來越陰沉的天空,說:「是啊!漢弗裡先生,看樣子快要下雨了,我得趕著回家收衣服呢!」

漢弗裡回以一笑,說:「天氣的確不太好,我本不該妨礙你離去,但是,忽然有個問題很想問你一下。」

阿倫看著包圍在漢弗裡周圍的那團陰影變得越來越濃郁了,心中更為警惕,但仍保持微笑說:「伯爵先生,請您問吧!我一定言無不盡!」

漢弗裡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猶如一個巨浪鋪天蓋地的衝阿倫打來,阿倫的重心立即往後一傾,勉強退了半步,胸口已一陣鬱悶,喉嚨甜甜的,但他強忍著沒讓自己將鮮血吐出。

漢弗裡深沉的注視著阿倫的一舉一動,緩緩的說:「狂風先生,我要問的是,東帝天是你什麼人?」

八十年前漢弗裡與東帝天一戰後,東帝天便銷聲匿跡,很多人猜測他已經死在漢弗裡的劍下了。

對於像東帝天這麼大名鼎鼎的人物,阿倫當然聽過,不過他的回答十分爽快,「伯爵先生,他不是我什麼人,確切來說,我不認識他!」

漢弗裡又往前走了一步,阿倫這次有了經驗,反應冷靜了許多,也隨之退了半步,但臉上的神色卻更凝重了。

漢弗裡皺了皺眉,說:「那麼,你的武功是誰傳授給你的,你的老師是誰?」

那是一個身體中同樣流淌著銀灰色血液的傢伙,遠遠比飛龍沙漠的魔獸可怕,他用常人無法想像的方式鍛鍊自己!阿倫默默的回憶著。

最難忘的一次回憶就是在阿倫十一歲那年,老師讓他一個人在飛龍沙漠裡待了七天,那是惡夢般的七天啊!每天靠獵殺魔獸,喝牠們的血來解渴,吃牠們的肉來維持生命,沒有一個晚上能輕易睡著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能令他以為是魔獸的接近,直到在第七天,他遇上亡靈巡守者,那位可怕的老師才再次出現將他帶走。這樣一個人,可能是傳說中的「仁者」東帝天嗎……童年灰色的記憶,飛速掠過阿倫心頭。

他淡淡的回答:「我的老師是一位永遠用黑布蒙住臉的先生,他只露出一對眼睛,我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他並沒有告訴過我他的名字。」

漢弗裡的聲音卻變得微微有點激動了,他立即就問:「那他的身形,他頭髮的顏色呢?」

阿倫的笑容冷淡了許多,說:「伯爵先生,我老師將他全身都藏在一件寬大的斗篷中,我看不到他頭髮的顏色,更無從判斷他身形如何。」

漢弗裡微微低下頭,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氣勢也弱了幾分。阿倫握緊拳頭,忽然向前踏出一步,氣勢狂湧而起。漢弗裡猛的抬起了頭,身形卻是絲毫不動,他的眼中閃過讚賞,這是個相當大膽的年輕人,竟然在這樣的劣勢下,仍想爭取主動。

漢弗裡微笑說:「狂風先生,我很懷疑你老師就是東帝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測試一下你的武技……」

阿倫冷笑說:「如果我介意呢?」

漢弗裡瞬間收斂起笑容,身形忽然往阿倫疾衝而去,冷喝:「那你將付出自己的生命!」

漢弗裡的拳頭由小變大,隨著他的那聲暴喝,阿倫只覺漢弗裡那一拳在眼前化作漫天的拳影,千千萬萬個拳頭從各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攻向自己,根本無從判斷哪一拳是真實的,哪一拳是虛幻的。

在大陸上的傳說中,曾有人說漢弗裡只有那柄劍是厲害的,拳腳功夫平平而已,此刻阿倫只想叫那人來幫自己擋這一拳。

雖然阿倫早有準備漢弗裡將隨時出手,但這位擁有絕世強者之名的恐怖高手的出手實在太快了,幾乎是一動手就已來到身前,自負速度過人的阿倫雖不斷倒退,但那片由拳影織成的網卻始終緊緊的籠罩在他身前,那強勁的氣流令他產生陣陣窒息感,耳邊又再次響起心神脫軌的海魔哀鳴聲,阿倫終於明白為何這麼多人會瞬間敗在漢弗裡腳下了,但他絕不願成為漢弗裡秒殺名單裡的其中一員。

在退到二十七步的時候,阿倫忽然剎住了身形,然後直直的往漢弗裡右腋下穿去,漢弗裡淡淡一笑,右手手腕輕輕一轉,拳網始終緊緊將阿倫裹在其中。

眼看漢弗裡的右拳就要重重的轟在阿倫頭上的時候,阿倫的身體猛的一下橫移,已經折射向漢弗裡左腋下的方向了,這瞬間的動作完全違背了人體的自然規律。

「肯使出『折射身法』了嗎?」漢弗裡冷哼一聲,右手忽然收勁,蓄勢待發的左手幾乎在阿倫閃身時同時揮出,渾然天成,阿倫這下高難度的身法變換立即就要變成自殺式衝撞了。

阿倫臉上詭異一笑,身形再次橫移,重新回到漢弗裡的右邊,然後閃電般的從漢弗裡臂彎下鑽了過去。

「『雙重折射』,這一招使得比東帝天那老傢伙還要漂亮啊!」漢弗裡暗暗讚嘆,手下卻絲毫不留情,右手手肘憑感覺和方向就往後一撞,已正正撞在阿倫的背心上。

阿倫頓時如一只斷線的風箏般,斜斜的飛了上天,他胸口一陣難受至極的鬱悶,氣血翻騰,他強忍著沒讓自己將血噴出,雙腳一勾,已經勾住了一棵松樹在半空中橫出來的枝幹。

從漢弗裡出拳,到兩人錯身,再到阿倫倒掛在松枝上,一系列動作只在眨眼間就完成,就像演練過千百遍般的賞心悅目。

阿倫暗想:幸好騙過了漢弗裡的重心,不然此刻自己恐怕已經成為一具屍體,漢弗裡確實是無愧於絕世強者之名,一出手就已創傷自己,不過也由此可見,漢弗裡真的想殺了自己,不然哪有人用這麼辣的手法來測試武技的?

枝幹在顫動中震下片片落葉,阿倫兩腳一鬆,隨著落葉往地上飄去,就在漢弗裡轉身的剎那,那片片落葉彷彿在瞬間統統擁有了生命般,飛速疾射向漢弗裡全身各個要害。

漢弗裡雙眼銳光一現,長袖往前一揮,那些葉子就已全部釘在漢弗裡的大袖子上,灰白色袖子立即染成綠油油一片。

漢弗裡剛將袖子放下,阿倫已疾射到眼前,只比那些葉子慢上半拍而已。

阿倫使出渾身解數,在死亡的要挾下,他將自身的武技在瞬間提上顛峰狀態,右手為拳,左手化刀,狂風驟雨般襲向漢弗裡。

漢弗裡因為一剎那的破綻,竟然落到了下風,他在高速中後退,神色漸漸凝重起來。阿倫這完全是一種不要命的打法,招招都來個同歸於盡,假如漢弗裡肯犧牲一隻手或一隻腳或某些重要部位的話,有好幾次機會能將阿倫斃於掌下了,但阿倫算準漢弗裡不會因為自己而作出這麼大的犧牲,便盡情的狂攻起來。

事實也正是阿倫猜測的那樣,兩人在高速跑動中瞬間就過了上百招,如果有旁人在此,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場面上,阿倫完全占據了上風,而且還追著傳說中的劍客漢弗裡滿樹林的跑。

漢弗裡一邊躲閃著阿倫的進攻,一邊微笑說:「狂風先生,對比起當年的東帝天來說,你已經青出於藍了,難得的是,你還這麼年輕。」

阿倫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在自己的全力狂攻下,漢弗裡仍可這麼從容的微笑說話,這老傢伙還是游刃有餘啊……

他口中淡淡回答:「伯爵先生,我無法判定我老師是不是東帝天,但我可以告訴你,我老師的武技還遠在我之上!」

「哦?」漢弗裡疑惑的觀察著阿倫,判斷他是不是在說真話。

阿倫詭異的笑了笑,說:「甚至,我認為老師的武技應該還在伯爵先生之上呢!」

兩人雖在對話,但手下絲毫沒有停頓下來,阿倫說完這句話後,氣勢更是再次驀然大盛,攻擊速度變得比原來更驚人了。

漢弗裡在這陣驚濤駭浪般的進攻下,仍是從容的微笑著,包圍在他軀體四周那團灰濛濛的陰影變得更濃了,他沉聲說:「狂風先生,你真的是這麼認為嗎?」

他往後疾退一步,右手握住了劍柄,「鏘」的一下清悅聲,「永恆的黃昏」這柄傳說中的神兵已出鞘了!

天地也為這陣奪目耀眼的光輝所震撼,時間彷彿停頓了剎那,萬物也被這片暗紅色的光華所渲染!

首當其衝的阿倫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魔音在他耳中狂嘯而起,暗紅色的劍影化作滔天巨浪,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永恆的黃昏」到底什麼樣子,那一浪接一浪的劍影已衝阿倫奔湧而來。

他緊緊咬著嘴唇,本正痛快狂攻著的他此刻只能急速退後,在劍浪的空隙下勉強躲閃著,地面留下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那片暗紅也不知飽飲過多少絕頂高手的鮮血,所以才染成這樣詭異的一種顏色。

他終於明白漢弗裡為何在阿蘭斯縱橫三十年不倒了,實非僥倖!他擁有著一往無前的氣勢,那是必勝敵人的信心,那是睥睨天下的劍術!

在這片詭異色彩的光華下,阿倫忘記東南西北的方向,只知道不斷的後退,躲過下一片帶著死亡氣息的劍浪,甚至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漢弗裡的劍氣輾得破碎支離,他也渾然不覺。

直到漢弗裡揮出第十劍,阿倫才找到一絲逃亡的空隙,然後他看到漢弗裡正無比凝重的看著另一個方向。

阿倫根本無暇去分析漢弗裡為何分神了,身體本能作出反應,利用漢弗裡這瞬間的出神,他的身形在折射中晃動,連續三次變向折射後,堪堪在那片暗紅色的劍網中穿了過去。

漢弗裡看著阿倫在自己的劍浪下穿插,竟能神乎其技的閃到了自己的身後,眼中閃過熾熱的光芒,不禁讚道:「好小子!你臨場表現很有創意,東帝天這傢伙選弟子還真有一套!」

漫天劍浪瞬間斂去,「永恆的黃昏」化作一條驚人的直線,往後一撞,阿倫根本來不及閃避,劍柄已重重的撞在他的背脊上,阿倫慘哼一聲,藉著這道驚人的力量,射向了遠方,他緊緊的抿住了嘴,控制住自己不將口中那鮮血噴出。

假如被漢弗裡看到自己噴出血液不是鮮紅色的,那麼不管漢弗裡分神的理由是什麼,他必定將全力以赴追上來,誅殺自己,如果被他發現自己擁有著亡靈族的惡魔血統,再交手的話,他恐怕甘願付出沉重代價,也要自己長眠於不朽之峰了。

阿倫直跑到一堆亂石群中,確認漢弗裡並沒有追上來,才重重跪倒在地,雙手撐在身前,一口銀灰色的血液再也無法抑制住,狂噴而出,然後胃中一陣難受,他禁不住嘔吐起來,把一天所吃的東西全部吐出,直吐到整個人彷彿被掏空了一樣,才頹然坐下,縮成了一團。漢弗裡最後那全力一擊實在驚人,阿倫只覺自己身體裡連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了。


漢弗裡撞飛阿倫後,「永恆的黃昏」瞬間回鞘,他看也不看阿倫逃逸的方向,仍是凝視著他進來樹林時的方向,淡淡的笑說:「原來是舒梅蒂校長,這麼巧呀?」

星雲校長舒梅蒂一臉和藹可親,笑呵呵的朝道路盡頭走來,整個人彷彿在一圈淡淡的銀色光芒當中。

耀眼的陽光重新投射進這片樹林,蟬們又開始大聲的鳴唱起來,本是死氣沉沉的樹林瞬間就恢復成了生機勃勃的原貌。

舒梅蒂雙手都藏在寬大的袖子裡,微笑凝視著漢弗裡,說:「伯爵先生,我正四處巡視星雲呢!因為星雲最近治安並不是很好,沒想到這麼巧碰到你了。」

漢弗裡深沉一笑,說:「我也是四處走走,不過時間差不多了,我想我該回去了。」

舒梅蒂微微躬身,微笑說:「伯爵先生,慢走了!願你在星雲能度過愉快的一天!」

漢弗裡回以一禮,兩人保持著友好的態度便擦身走過。

在擦肩而過時,漢弗裡的劍握得更緊了,而舒梅蒂的肩膀也輕輕顫了一下,不過絕世強者之間的對決,卻始終沒有發生。


阿倫的頭陣陣昏眩,視線從清晰變得朦朧,又慢慢從朦朧變回清晰,忽然發覺太陽已經慢慢落向西方,腦袋才一陣激靈,自己因為虛脫過度,竟然在半昏迷的狀態下躺了起碼半個小時。

他耗盡所有力氣,才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胸口又是一陣鬱悶,鮮血再次從他口中噴出,那銀灰色的液體緩緩從石頭上流下,似在嘲笑他此刻的軟弱和無力。

阿倫也自嘲的牽了牽嘴角,下個月二十日就是他與老師的三年之約了,自己現在受了這麼重的傷,到時能過關嗎?

他邁開蹣跚的步伐,像個醉漢般搖搖晃晃的走向廢棄實驗樓的方向,但漢弗裡那龐大無比的身影彷彿仍在他身後,揮之不去。


阿倫換下那套在漢弗裡劍下變得破爛不堪的黑色套裝,已花去不少力氣,他赤裸著身體撐著破舊的課桌,粗喘了幾口氣,運起內息企圖檢查一下身體狀況,胸口又是一陣鬱悶的疼痛。

阿倫低罵一聲,漢弗裡這老傢伙下手未免太狠了,要不是底子厚的話,恐怕自己死在那片樹林中了。總有一天,我要把你這老小子砸趴下,然後讓你幫我擦皮鞋……不過,我的老師難道真的是當年鼎鼎大名的東帝天嗎?漢弗裡,是你想太多了,好不好?我老師的所作所為也配稱得上有「仁者」之名的強者嗎……

阿倫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將愛莉婭特製的溶液塗到頭上,然後低下頭湊到水龍頭邊,不到一會,他的頭髮又恢復成了原本的深藍色。

套上那套可惡的女裝,阿倫又恢復成娜娜的模樣,然後用積累起的一點力氣慢慢跑回寓所。


阿倫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重新爬回五樓,然後胸口又是一陣難受的鬱悶,他急忙衝向洗手間,對著洗手台吐出了幾大口銀灰色的血液。

他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急促的呼吸起來。漢弗裡不久前拔劍的瞬間光華再次在腦海重演,他慢慢抬起了頭,發覺洗手台上的鏡中人臉色蒼白無比,如果現在自己以這個模樣躺著,又閉上眼睛的話,那十個人看見會有九個人認為自己是一具屍體。

這次所受的傷比想像中還要嚴重啊……

「誰?」阿倫忽然一陣激靈,有人闖進這個房間了,房門並沒有打開,來人是從窗口那裡爬進來的,自己受傷後聽力大降,被人進來這麼久,現在才知道。

「娜娜小姐,請你不要驚慌!是我!」一把熟悉的男聲,原來是貝裡安先生。

阿倫從鏡子中看到貝裡安出現在洗手間門外,並一臉關懷的慢慢走近自己,急忙說:「別過來!」

如果被他看到洗手台中的銀灰色液體,那產生的後果是自己所無法想像。

貝裡安急忙停下腳步,雙手舉起,關心的說:「娜娜小姐,我……我聽雅玲她們說你病了,所以特地趕過來看你。本來我早就想來看你的,但雅玲說你應該還沒醒。對了,雅玲的神龍藥草好用嗎,你感覺好點了嗎……」

在貝裡安喋喋不休的問話中,阿倫慢慢打開水龍頭,將那些見不得光的銀灰色液體沖去,咳嗽了兩聲,說:「謝謝你的關心,貝裡安先生。我感覺好多了,不過我想,我現在更需要的是休息,請你離開,好嗎?」

阿倫慢慢從一臉尷尬的貝裡安身邊走過,再慢慢的走回床上,有好幾步差點就站立不穩而倒在地上了,但他強撐著,幾經辛苦才終於順利回到床上。

貝裡安又再次向他走來,尚未說話,阿倫已厭惡的說:「貝裡安先生,擅闖女生宿舍在星雲是違反校紀的,請你離開,好嗎?」說著用嘴角努了一下窗口的方向,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從哪裡來,就從哪裡走吧!

貝裡安也感覺到了阿倫的厭惡,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眼中海洋般的深情,他從懷中慎重的取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桌子上,說:「娜娜小姐,這是我們鳳凰城的聖藥,據說能治百病,特別對內傷有奇效,當然,娜娜小姐你只是小小的傷風,很快就會好起來,但我還是希望這顆藥丸能加速你康復的進程……」

至於貝裡安後面說什麼,阿倫已經聽不清了,關鍵是「對內傷有奇效」,他眨了眨眼,貝裡安竟然拿名貴無比的鳳凰城聖藥來醫治自己的感冒傷風,他對自己所扮演的娜娜好得實在沒話說啊!

阿倫難得的笑了笑,說:「貝裡安先生,謝謝你了,這顆藥來得很及時!」

貝裡安臉上立即恢復了生氣,聲音也提高了許多,他大聲說:「娜娜小姐,我為你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應該的,你無須謝我!」

「這樣吧……」阿倫眼珠輕輕一轉,「下個月中旬開始,星雲不是有一個月假期的嗎?」

「對!對!」貝裡安一臉期待的看著阿倫。

「那麼,我想去自由天堂購物,我們一起去好嗎?」阿倫腦海中想的是與老師的三年之約,約會地點正是自由天堂。

「好,太好了!」貝裡安一張臉興奮的漲紅了。

「謝謝你的賞臉,貝裡安先生!那麼,到時候,就由你來邀請我們去了,正如你所見,堂兄查理士對我管束得很嚴,我這樣隨便去購物,他又要說些難聽的話了,如果由你來提議就不成問題了!」阿倫笑咪咪的看著貝裡安。

一聽是「邀請我們」,貝裡安王子就知道這不是單獨約會了,屆時肯定表妹鳳雅玲她們也一起去的,他臉上微微閃過失望,但很快又恢復了興高采烈,他說:「行,沒問題!娜娜小姐,你等著我的邀請吧!」

阿倫微笑點點頭,目光又重新看向窗外,提示著貝裡安是時候消失了。

貝裡安也是個聰明人,他立即很紳士的向阿倫躬一下身,說聲:「娜娜小姐,願你早日康復!」然後閃身跳出了窗外,敏捷的爬了下去。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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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阿倫伸長手,拿過那個精緻的小瓶子,同時暗暗祈禱,貝裡安所謂的鳳凰城聖藥有效才好。

吞下那顆小小藥丸,入口清涼清涼的,然後進入到喉嚨深處後彷彿便化成熊熊烈火,迅速燃燒向阿倫體內各處。

阿倫是行家,知道這藥材的確有相當功效,他躺上床,將被子蓋到身上,令自己的身體保持溫熱,配合藥力的發揮。

胸口的鬱悶稍稍退去,體內的力量也恢復了少許,不管如何,自己起碼能暫停吐血了!阿倫欣慰的想。

在這片溫熱下,阿倫朦朦朧朧的過了好一會兒,房門突然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接著就聽到艾波琳嚷道:「娜娜,我們回來啦,你好點了嗎?」

「噓──」鳳雅玲馬上叫艾波琳降低音量,她低聲說:「別這麼大聲,娜娜可能還沒醒來的。」

聽著她們輕手輕腳的走近自己,阿倫湧起一陣淡淡的溫馨,他無須再偽裝,臉色已十分蒼白,然後艱難的睜開眼睛,喃喃的說:「哦……你們回來了呀!」

艾波琳搶先一步,坐到床頭,撫向阿倫的額頭,立即又嚷了出來,「娜娜,你怎麼搞的,頭比早上還要燙啊!」

「不可能的呀……」為阿倫服藥的鳳雅玲急忙走上前,坐在艾波琳的身邊,手也摸向了阿倫的額頭,立即就皺起了眉頭,「真的好燙,怎麼會這樣呢……」

阿倫暗暗苦笑,自己這回是假病變真病了。

本是走在最後的瑪雅搶在白露的身前,也坐到床尾的邊緣上,她並沒有作聲,只是拉過了阿倫的手,輕輕的握在手中,眼中的關切之情絲毫不在艾波琳和鳳雅玲之下。

看著這三位絕色貼著自己的身體坐在床緣,三對各有千秋的美麗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阿倫心中不禁一陣溫暖,同時又暗想人是否在虛弱的時候特別容易被感動的呢?

他看了看站在鳳雅玲身後的白露,白露臉上同樣有一絲因為關懷才會露出的憂愁,不過遠不如鳳雅玲她們三人明顯,阿倫笑了笑,說:「我感覺好多了,你們不要擔心!」

「這樣還能叫好嗎?」艾波琳皺緊了眉,纖細的小手穿進被窩,探向了阿倫的身體,再次嚷道:「你看,你的衣服都濕透了呀!」

鳳雅玲說:「那快換件衣服吧!」

阿倫暗想:鳳凰城的聖藥有效是有效,但過於霸道,自己的身體上全是揮發出來的汗水。

艾波琳和鳳雅玲合力將阿倫扶起,又拿枕頭頂在他背後,瑪雅從阿倫的衣廚中找出一件新的睡衣,在幾位美女的侍侯下,阿倫只覺一陣懶洋洋的舒適,漢弗裡那張恐怖的老臉一下就遠離了樂觀的他。

看著瑪雅拿著睡衣遞給自己,阿倫掙扎下床,艱難的站了起來,說:「我自己去換吧!」但身體搖搖晃晃的,一副隨時就要倒下的樣子。

艾波琳看著十分不妥的阿倫,急忙說:「不行,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了!我們找個人來幫娜娜換衣服吧……就我來好了!」

「不,不,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阿倫急忙擺手,讓你看到我的身體,那還得了嗎?

艾波琳、鳳雅玲和白露眼中立即閃過詫異,艾波琳畢竟是一片好意,阿倫的反應未免太過激烈了吧!

瑪雅在一旁淡淡的說:「娜娜小姐在家族裡曾意外的受過一次傷,這令她身體上某些隱蔽部位的皮膚是與眾不同的,所以娜娜小姐對這方面有點陰影,請艾波琳小姐不要介意。」

眾人這才釋然,忙安慰阿倫。

阿倫心想,瑪雅你還真會編故事啊!

他臉上立即裝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來配合瑪雅,但瑪雅接下來那句話馬上令他瞪大了眼睛和張大了嘴巴。

瑪雅說:「在娜娜小姐情緒低落的那段日子,我曾有幸照顧過她,所以,就由我來替她換衣服吧!」

「辛苦了你,瑪雅小姐。」

「娜娜,你慢慢走,別急。」

「換套乾爽的衣服,你感覺會好很多的……」

「娜娜,不如你洗個熱水澡吧!感覺會更好的……」

在眾女的聲音中,瑪雅已扛過阿倫的肩膀,慢慢扶著阿倫走向了浴室。

阿倫的心不爭氣的快速跳動起來,尤其是艾波琳建議洗澡那句。


進入浴室後,瑪雅轉身將門掩上,瞪了阿倫一眼,沉聲說:「阿倫,你色迷迷的看著我幹嘛,我只是幫你換衣服而已。」

「我知道,但我還想洗澡怎麼辦?哎呀……」阿倫大方的建議,笑容親切且甜美。但他這句話剛剛說完,腦門就被瑪雅輕輕的鑿了一下。

瑪雅冷哼一聲,說:「都病成這樣了,拜託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只是出於同僚的關心,免得你尷尬,才幫你換衣服的,請你別滿腦子齷齪的想法。」

瑪雅在說話間,已經將阿倫扶坐在浴室中那張特製的椅子上。

阿倫忍不住輕笑道:「與你有關的事情也算是齷齪嗎?」

瑪雅的臉紅了一下,但馬上又恢復了常態,冷冷的說:「好了,等會用毛巾幫你擦擦身子,感覺就會好點的啦!」

說話間,瑪雅已將阿倫的上衣輕輕解下,她的目光馬上被阿倫身體上那各式各樣的傷疤吸引住了,那是要經過多少次戰鬥來打造出如此多的傷痕啊!阿倫曾經歷過這麼多的戰鬥,難道說,他竟是個身經百戰的高手嗎?

但瑪雅立即想起阿倫平常吊兒郎當,走路輕飄飄的模樣,哪裡像是個高手了,況且,團長伯列奧大人也斷定阿倫武技平平,那應該他是不太行的。

想著想著,瑪雅的手已輕輕的撫在阿倫胸口的傷疤上,溫柔且憐惜,冰冷的聲音柔軟了許多,她柔聲問:「怎麼弄出這麼多傷痕呀?」

她慢慢抬起頭,凝視著那張清秀而蒼白的臉,但這張臉此刻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然後低聲的回答:「瑪雅小姐,你這算不算在占我便宜呢?」

溫柔的神情馬上從瑪雅臉上消失了,她冷冷的說:「哼,我只是奇怪你不是傷到臉上去的!」

「呵,是呀!真是可惜,如果是傷到臉上,那就可以平添我幾分男性魅力了!」阿倫一副惋惜的模樣。

瑪雅臉色不善的洗了洗毛巾,然後狠狠的擦在阿倫的身上。

正在脆弱期的阿倫忍不住痛哼了出來,他說:「瑪雅小姐,你可以輕點嗎?別拿拖地板的技巧用在我身上好嗎?」

瑪雅又狠狠的抹了兩下,但看到阿倫一臉痛苦的表情,手上的力道漸漸又小了下來。

浴室中一時間寂靜了下來,只剩下兩人微微有點急促的呼吸聲。

瑪雅咳嗽了一聲,慢慢站起來,將毛巾又換了一次水,才低聲說:「這次星雲八百周年慶典,克德傑副團長也來了。」

「哦?他說什麼了……」阿倫閉上眼睛,由得瑪雅溫柔的幫他擦著上半身。

「他說他很想念你!」

「呵,他真是位誠實穩重的紳士!」阿倫淡淡的笑了。

瑪雅低聲問:「阿倫,今夜大型舞會,你能出席嗎?」

阿倫說:「儘量吧!大概亮亮相就回來好了……」

瑪雅說:「嗯,身體要緊……」

雖然瑪雅不時會有特別溫柔和善解人意的情形出現,但阿倫還是不禁睜開眼睛看了看她,瑪雅的體態輕盈苗條,盈盈立在自己身前,一頭黑色長髮下是那優美脫俗的五官。

阿倫輕輕的感嘆:「瑪雅小姐,你不凶的時候,其實挺美的……」

瑪雅冷冷的哼了一聲,臉上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不過阿倫接著又若有所思的說:「唉,不過疾風家族第一美女竟然正在幫我擦背,真是說出去也沒人肯相信呢……」

「叭」的一下,瑪雅手中的毛巾已狠狠的砸到阿倫臉上,她面無表情的說:「下半身你自己完成,換好衣服叫我!」

瑪雅說完這句話就站起來轉過了身,阿倫不禁淡淡苦笑起來,自己幹嘛說這麼多廢話呢!

瑪雅背對著阿倫,不忘補充:「如果你敢提前叫我轉頭,讓我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那我就會讓那些本來就不該存在的東西消失掉!娜娜小姐!」

領教著瑪雅潑辣的一面,阿倫笑得更苦澀了,低聲說:「瑪雅小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從浴室中出來,阿倫臉上已經恢復了幾分血色,他心中再次讚嘆鳳凰城的聖藥,竟然能將這麼重的內傷暫時壓制住,不過這次要康復的話,看來還需要好一段時間了。

在瑪雅的攙扶下,阿倫走到了冷風機旁,他希望能借助強烈的冷風將自己的身體冷卻下來,因為鳳凰城的聖藥十分霸道,他的汗又開始冒個不停了。

但瑪雅發現他的想法後,立即將他拖回床上,冷冷的說:「發燒的病人最好不要吹風!」說完還緊緊的貼著他坐,為他的身體保溫。

阿倫不由得為之苦笑,但又不能反駁,難道告訴瑪雅,小弟不是發燒,只是被漢弗裡伯爵打成重傷而已,吹吹風完全不是問題。

他只好推開窗戶,讓一絲傍晚的風逸進來,但風裡仍帶著溫熱的氣息,窗外遠方的沉寂之海仍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來它絲毫也沒有感染上星雲慶典喜悅的氣息。

鳳雅玲她們看到阿倫臉色好了不少,慰問幾句後,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話題。

「娜娜,你今天沒來,真是可惜呀!你的好朋友愛莉婭小姐的夫婿選拔會可真是精彩啊!」艾波琳很自然就過來坐在了阿倫的另一邊。

阿倫暗暗叫苦連天,身體彷彿被一團烈焰焚燒著,但瑪雅和艾波琳還擔心他身體著涼,一左一右的將他緊緊夾在中間,但他還是要裝出一臉愉快的樣子,微笑說:「是嗎?那肯定出現不少令人心儀的男孩吧……」

白露馬上就說:「有一位藍雪雲先生真的很出色呢!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狂風怒浪』中的『狂風』,最後他還獲得了優勝呢……」說著說著,她臉上很自然便流露出了一絲遺憾和惋惜,聲音也低沉了下去。

面對白露的悵然,艾波琳馬上笑說:「哎呀呀!原來我們的露露在今天偷偷的移情別戀了,那貝裡安王子可是很傷心的呀……」

白露的臉馬上紅了,她急忙說:「艾波琳,你不要胡說,根本不是你說的那麼一回事……唉,我不跟你說了!」

白露拙劣的解釋令眾人笑鬧了一陣,身為當事人之一的阿倫絲毫不動聲色,陪著她們笑,陪著她們鬧。

鳳雅玲笑鬧了一會,才正容說:「其實不單白露,我對藍雪雲先生也很有好感呢!他學識豐富,舉止優雅,難得竟然還擁有著高超的武技……」

她看了看阿倫,又接著說:「娜娜,藍雪雲先生的學識和他的觀點,與你平時的很多看法相當接近呢!」

艾波琳也一拍腦門,嚷道:「我想起來了,和藍雪雲先生相處時的感覺很親切,那時我總在想,為什麼會這麼似曾相識呢?呵,現在雅玲這麼一說,我才發覺,原來他和娜娜的氣質相當接近啊!」

這些話立即引起阿倫一陣急促的咳嗽,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笑盈盈的,但身旁瑪雅的神色卻異樣起來,目光交接中,似乎正用眼神告訴阿倫:「如果不是看到你病得這麼厲害,還真懷疑你就是藍雪雲呢!唉,不過算了吧!你哪有人家這樣強悍的武技……」

在阿倫微微有點尷尬的應對中,瑪雅微笑為他解圍:「雅玲,你這樣推崇藍雪雲先生,那假如讓你在魯迪斯先生和藍雪雲先生當中選擇一位,你會選擇誰呢?」

艾波琳馬上拍手叫好,白露也跟著起哄,和艾波琳一起催促鳳雅玲回答這個敏感的問題,阿倫不禁也感興趣地注視著鳳雅玲,看她如何回答。

鳳雅玲眨了眨那迷人的大眼睛,單手托著下巴,大方一笑,說:「他們都是相當有魅力的男子,但我和藍雪雲先生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對他談不上瞭解,所以……」

艾波琳聽出鳳雅玲要將這問題卸開,趕緊說:「所以不管如何,你也要憑直覺去選擇一個!」

鳳雅玲笑道:「好啦,好啦,真的逼我選擇的話,我選擇魯迪斯……」

房間馬上傳來一陣起哄聲,眾人嘻嘻哈哈的鬧了起來,這也是鳳雅玲第一次公開表明對魯迪斯有好感,但聽在阿倫耳裡,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一陣說不出的淡淡悵然,就像有一件自己十分珍愛的事物擺放在面前,但它卻不屬於自己,自己無法去觸摸。

鳳雅玲由得眾人笑話,平靜的說:「畢竟藍雪雲先生已經和愛莉婭小姐簽定了訂婚協議,我和他永遠也不會有可能的。」

神龍未來王座的主人,她是不太可能與其他人分享一個丈夫的。

白露淺笑說:「雅玲啊!你在無意間已經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抉擇了,就別再找什麼理由來逃避啦!」

艾波琳立即點頭附和,鳳雅玲微微一笑,也不再和她們爭論。

眾人的話題也漸漸轉移到了今天慶典發生的各個趣聞上,直到天色漸漸沉下。

阿倫看出瑪雅眼中的憂色,因為鳳雅玲談話中很少提到查理士,甚至波特在她話題裡出現的次數比查理士還要多,這叫瑪雅如何能不擔憂?

阿倫暗暗嘆了口氣,其實這個任務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了,除非有什麼驚天的轉機出現,不然鳳雅玲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查理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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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傍晚,整個星雲沉浸在一片夢幻的金黃色之中,由於星雲的精心布置,沿途大多建築物和樹木都被裝點上了淡淡的金色綵帶。映襯著傍晚的落霞,風是金黃色的,湖水是金黃色的,建築物是金黃色的,就連空氣,也彷彿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把人帶入了一個輝煌燦爛的意境之中。

阿倫他們正沿著這條金色的大道,伴隨著喧鬧的人群,慢慢湧向中區,周圍瀰漫著人們沐浴後的芬芳氣味,瀰漫著星雲慶典歡樂的氣息。

瑪雅取代了鳳雅玲的位置,站在阿倫的左邊,和艾波琳一起慢慢攙扶著阿倫前行。

阿倫此刻的感覺相當不穩定,身體仍舊熾熱非常,但不忍心掃鳳雅玲她們的雅興,也為了好奇去看看星雲所謂史上最大的舞會,便陪同她們一起緩緩走向了中心花園。

人聲漸漸沸騰,隱約中傳來人工瀑布潺潺的流水聲和鳥兒婉轉的啼鳴,無疑,這將是一個金色的、暖人的、詩意的美麗夜晚。

在一片眼花繚亂的耀眼金光中,中心花園潔白的大理石拱門被烘托得有了一份神聖的氣息,彷彿是太古神話中通往星辰深處的天門,籠罩在一片光輝之中,可望而不可及。

阿倫他們在說笑間,伴隨著熱鬧的人潮,穿過那道拱門,湧進了星雲中心花園。

天色慢慢沉下,空中的氣球立刻顯出它們與普通氣球的不同之處,原來它們都被塗上了夜光粉末,猶如掛在夜空下一盞一盞的螢光燈。

遠遠看去,星雲創始人襖貝主教的巨大石雕像在夜空下屹然佇立,潔白而晶瑩。

走過中心花園的外圍,樹木、草坪、花園、噴泉、雕塑點綴有致,四周噴泉不知疲倦地噴湧,為喧囂的人聲增添了一份熱烈。

夜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悄悄來臨,繁星漸漸布滿了整個夜空,阿倫與艾波琳她們四人走在一起的效果是轟動的,尤其她們都換上了各自的民族服飾,這樣的五位優雅、賞心悅目的美女走在一起,無疑正為星雲歡興的慶典添加上一道艷麗的色彩。

但在寬闊的中心廣場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矗立在襖貝主教的巨大石雕像下那座玻璃金字塔,它被一隻三腳金屬架架到高處,剛好到襖貝雕像的腰間,金光閃閃的照耀著四周,隨著黑夜的漸漸來臨,越發顯得奪目而迷人。

天空氣球的螢光、路燈、裝飾燈交相輝映,流光溢彩,阿倫他們站在廣場中央,伴著閃爍的光、飄逸的影,看著四周各地的來賓,星雲的學員們打扮各異,前衛而不失品味,男士頎長的身材、女士優雅的儀態,中心花園的一切景物雖經過精雕細琢,卻又渾然天成……阿倫靜靜地望向了璀璨的星空,輕輕的感慨,這樣一個瞬間,恐怕多年以後,也是自己記憶中一幅珍藏的畫面吧!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幸好星雲中心花園十分寬闊,也不顯得特別的擁擠,奪目的煙花開始一道道的射向了天空,宣告大型舞會即將開始。

廣場邊緣擺放上一張張鋪著白布的長長桌子,上面全是上等的美酒、飲料和堆得滿滿的可口食物,星雲的禮儀人員紛紛出動,他們托著圓形的大盤子,將酒和飲料送到賓客們的手中。

白露看著手中高腳杯中的金黃色液體,笑說:「這是自由天堂的薄荷酒呀!度數不低的,呵呵,星雲今晚解禁,允許學員在公開場合喝酒了。」

艾波琳被周圍歡樂的氣氛所感染,興奮的舉杯說:「畢竟是星雲八百周年慶典呀!豈能無酒呢!來,各位親愛的朋友,我們乾一杯。」

「叮」的一聲,眾人的杯子碰在了一起,當然,阿倫因為重病在身,他喝的只是普通的椰子茶。

鳳雅玲輕聲說:「大家都喝酒了,今晚星雲警戒隊可就累了……」

艾波琳馬上笑道:「雅玲,你在擔心魯迪斯先生不能來陪伴你了?」

鳳雅玲淡淡一笑,說:「艾波琳,你就是會胡說,魯迪斯是屬於學生警戒隊的,況且,今晚執行監督的主要人員都是星雲正式警戒隊的成員,學生警戒隊只負責輔助工作……」

白露在一旁插入說:「重點是魯迪斯先生今天早上已經值過班了……」

艾波琳接著說:「那麼,今晚他就可與雅玲一醉方休,然後,呼──」

她最後那聲狼嚎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叫得又大聲又流氓,站在她們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艾波琳爽朗一笑,對著四周吐了吐舌頭。

「感覺真的不行就告訴我,我先送你回去。」瑪雅看到阿倫此刻是滿頭大汗,忙拿出手絹輕輕地為他拭去額上的汗珠。

「還好啦,別擔心!」阿倫淡然苦笑,此刻身體彷彿正被一團烈火焚燒著。

這時,幾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查理士領著波特和比茲從另一邊流裡流氣的走了過來。

查理士遠遠就喊道:「各位美麗的女士,晚上好啊!」

他是向眾人打招呼,但眼睛卻是緊緊盯在鳳雅玲身上,直到他看到瑪雅衝自己猛打眼色,他才醒覺要關懷一下那位便宜堂妹,他儘量裝出一副溫柔的笑臉轉向阿倫,說:「娜娜堂妹,聽說你病了,我擔心了一整天,現在終於能看到你了,實在叫人欣慰呀!請允許我親切的問候一聲,娜娜,你好點了嗎?」

娜娜小姐似笑非笑的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查理士身旁的波特正衝自己猛眨眼,才淡淡的說:「查理士堂兄呀!能得到你如此真誠的關懷,娜娜實在是受寵若驚啊!感謝神的庇佑,我感覺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查理士皮笑肉不笑的禮貌回應。

兩人虛情假意一番後,查理士的焦點又重新回到了鳳雅玲身上,不過也無非是「今夜星光燦爛」、「你實在美麗動人」等無趣的話題。

瑪雅對阿倫投來了感激的目光,因為這次見面,阿倫罕見的沒有譏諷查理士。

阿倫對此回以溫柔一笑,這次比較客氣的對待查理士,也算是對瑪雅的一種報答吧!

隨著慶典舞會的即將開幕,身邊的熟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有星雲裡的同學,也有各個國家,各個家族的重要成員,尤其鳳雅玲是神龍未來王座的繼承者,查理士是疾風家族未來的家主,特地前來攀談的各國官員實在不少。

瑪雅將波特拉到一邊,低聲問:「波特,克德傑副團長呢?」

波特的頭很自然便轉向了西南方,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淡淡的回答說:「瑪雅小姐,克德傑副團長正在那邊。看到那個大胖子了嗎?副團長就站在他身邊。」

瑪雅點點頭,然後輕輕拉了拉阿倫,便要走過去。

阿倫卻牢牢站在原地,一臉疑惑的問:「瑪雅小姐,你想幹什麼?」

瑪雅低聲說:「娜娜小姐,你沒看到克德傑團長嗎?按照禮貌,你該上去和他打個招呼的!」

阿倫面無表情的看著克德傑的身影,就是這可惡的傢伙漂亮的耍了自己一記,令自己現在要穿著華麗的女裝站在這裡,他淡淡的說:「瑪雅小姐,我病了,克德傑先生是位有風度的紳士,按照禮貌,是他過來問候我才對。」

波特笑了笑,說:「我過去把克德傑團長邀請過來吧!」


這時,襖貝大雕像下迅速搭建起了一個小高台,技術工人利索的動作吸引了不少的目光,星雲可是很少在世人面前表演他們出色的太古技術的。

克德傑繞過正在架設高台的技術人員,帶著一臉春天般的笑容,大步走向阿倫他們。

他先是很有外交風度的與周圍眾人相互點頭微笑,才站到阿倫身邊,柔聲問:「娜娜小公主,聽說你病了,那可真叫人心疼啊!你好點了嗎?」

阿倫沒有拱下身,但臉上的表情卻告訴克德傑,他隨時準備嘔吐。

克德傑爽朗大笑,又仔細端詳了一下阿倫,阿倫的冷笑落到他眼裡自然又化作了傾倒眾生的嬌媚笑靨,他滿意的點點頭,柔聲說:「娜娜小姐,現在你感覺好點了嗎?」

既然克德傑已經問候兩次了,阿倫只好無奈的敷衍:「克德傑先生,我基本上還活著,謝謝你的關心!」

對於這麼冷場的回答,克德傑卻是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又爽朗的笑了起來,或許在平常人眼中,他的笑容十分親切,但對於阿倫來說,他十分厭惡這個笑臉。

克德傑又壓低聲音說:「娜娜小姐啊!儘管你身體欠佳,但學業可不要荒廢哦!」

阿倫笑了,對於克德傑而言,「學業」這個詞完全可以用「任務」來代替的,「……」

旁人遠遠看到這兩人竊竊私語,肯定還會認為疾風家族新舊兩代領導層的關係相當友好。

燈光忽然黯淡了一下,然後驟然而亮,全部照向了高台的方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中斷了阿倫和克德傑之間虛情假義的對話。

那玻璃金字塔緩慢的轉動起來,迷幻的熒彩在其中閃爍,更是顯得光華萬丈。校長舒梅蒂在光芒的照射下,緩緩走上了高台之顛,臉上掛著的是他那一向和藹可親的笑容。

他負手而立,面向幾萬名的賓客和學員,微笑說:「各位嘉賓、各位學員,晚上好!」

聲音雖不大,但清晰的傳送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毫無意義的開場白往往都很難贏得如雷般的掌聲,但這次卻例外了。整個星雲幾萬人都集中到了中心花園,而大家又同時鼓掌的話,聲勢是相當驚人的,轟鳴的掌聲中,阿倫不禁揉了揉耳朵,暗想這樣的聲勢,恐怕連整個星雲山脈也要被震動了一下啊!

舒梅蒂將手微微舉起,掌聲才漸漸停下,他繼續致辭:「星雲的歷史是迷人的,它猶如一串項鍊,把阿蘭斯千年的興衰串在一起,見證著人世間的潮起潮落,而這一刻,星雲八百年生日這一天,則是這項鍊上一顆閃亮的鑽石,為這段迷人的歷史抹上最絢麗的一筆華彩,我們都是幸運兒,因為我們有幸目睹了這一幕……」

掌聲再次轟鳴響起,阿倫附和著拍手,淡淡的笑了,看不出校長舒梅蒂原來深藏不露,說話還真夠煽情的。他仰望夜空,發覺今夜的星光特別明亮,他特發奇想:星辰深處的神靈從上面看下來,能不能發覺星雲此刻這個變幻莫測的舞台呢?

「……好了,各位朋友,就讓我們一起同度盛世!星雲八百周年舞會,正式開始!」校長舒梅蒂的講話煽情有力,短短幾句話就帶出了今夜舞會的第一個高潮。

在人們雷鳴的掌聲中,數百道組合煙花從中心花園各處射向了夜空,燦爛奪目,一個個吉祥的圖案在夜空中聚而不散,與繁星相互輝映。

輕快熱烈的音樂聲適時響起,襖貝主教大雕像周圍讓出了一大片空地,夜空中大部分螢光氣球都將光芒投在其上,成為了天然的大舞池。

人們紛紛邀請站在自己附近的先生女士,結伴走進舞池中,鳳雅玲、艾波琳她們馬上成為了熱門的對象,被熱情的男士們請到了舞池中,連克德傑這位中年人也被自由天堂一位成熟女性邀請,進入了舞池。

阿倫現在臉色蒼白,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他以病人的姿態,禮貌的拒絕了幾位男士的邀請,慢慢就被人潮擠出了外圍,隱約還能看到艾波琳和瑪雅等人回頭向自己打著招呼,大概是叫他先坐一下,照顧好自己吧!

阿倫忽然發覺身邊只剩下波特一人了,不禁啞然失笑,說:「連比茲也能厚著臉皮去邀請美女共舞了,你該不會自認比他差吧?」

貌不驚人的波特裂嘴一笑,一副很敦厚的樣子,伸出自己的臂彎,說:「娜娜小姐,像你這樣美麗的鮮花,身邊是應該有一堆牛糞來襯托的,哈!來,我們到外圍一點的地方坐坐。」

阿倫哈哈一笑,把手穿進了波特的臂彎,說:「你是發覺漂亮的都被別人捷足先登,才暫時觀望吧!」

波特攜著阿倫在人群中風度翩翩的走過,壓低聲音說:「我說戰友,今夜星雲開放出這麼多高度酒,好戲可是在後頭,我要慢慢觀察,慢慢觀察,嘿嘿……」

「要注意安全哦……」

中心廣場的地面鋪著白色的小方磚,平整乾淨,在長形餐桌的後面放著一列長椅,棕色的木板做成寬寬的椅面,椅背的造型有著優美的曲線,和星雲中心花園的風格十分統一。

波特挑了一處比較陰暗一點的地方和阿倫坐下,看著大廣場上熱鬧的人們,他大大伸了一個懶腰,笑道:「星雲慶典,果然名不虛傳啊!想像一下舞池中央正有幾千對伴侶在共舞,這場面還真夠壯觀的,呵呵……」

阿倫仰望著迷人的星空,淡淡的笑著說:「疾風的好色二人組有幸參加這樣的慶典,還能很超然的坐在一旁大放厥詞,這事傳出去,疾風裡的很多人肯定會笑破肚皮的……」

波特大笑道:「那根本沒人會相信的,這樣高雅的場合怎麼可能會有我們出現呢?就算有人相信,他們肯定也覺得很滑稽吧!哈哈,一群高貴的天鵝中插放著兩隻醜陋的小鴨……」

阿倫不禁轉過頭看了看大笑中的波特,在那一瞬間,他卻從波特眼中看到落寞和孤寂,這樣的眼神阿倫是十分熟悉的,因為他常常在鏡子中可以看到。

波特發覺阿倫正盯著自己,他摸著自己的下巴,疑惑的問:「怎麼了?今夜星光過分迷人,令我們娜娜小姐產生幻覺了?」

阿倫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一位禮儀人員走過,阿倫取了杯椰子茶,波特拿了杯清水。

從沉寂之海方向吹來的海風清涼冰爽,但阿倫的體溫卻一點也沒有降下來,他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波特手中那杯清水,忽然想起,波特好像一直都是喝清水,很少喝其他飲料的。

阿倫喝了一小口椰子茶,低聲問:「戰友啊!我覺得你和比茲完全是兩類人,而且克德傑先生也十分看重你,為何你會貼在查理士身邊呢?」

波特轉過了頭,看向了廣場的另一個方向,那邊人潮來來往往,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歡樂的笑容,但波特的眼中卻閃過深邃複雜的神色,當他慢慢把頭轉回來面向阿倫時,又恢復了往常的清澈,他微笑說:「我說戰友,我們認識一年了,平常從來不說這方面事情的,為何今天你會問這樣的問題呢?」

阿倫平靜一笑,說:「或許是現在病了,人因為脆弱而變得特別感性吧!戰友,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你可以不回答我的。」

波特眨了眨眼,然後緩緩的說:「我說戰友啊!太古先賢有句話說得好,人往高處!像我這種沒有一技之長的人,當然要找個靠山,以後拍拍馬屁就可以混口飯吃,多好啊!你說是嗎?」

阿倫也眨了眨眼,打量著波特,輕笑說:「戰友,實情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波特又將目光投向了別處,像是發現了一位大美女,「我說戰友,我發現目標了,今晚我要孤軍作戰,你保重了。」

他眼角餘光一閃,又笑說:「不過戰友,你不必擔心孤單,貝裡安王子來陪你了。」

阿倫順著波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魯迪斯和貝裡安正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貝裡安發覺自己身影的時候,眼中明顯的閃過了欣喜。

阿倫又喝了一小口椰子茶,目送著波特的身影消失在熱鬧的人潮之中,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波特在逃避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在抗拒著阿倫的友情!

在疾風這一年裡,他和波特是走得最近的,家族裡一旦提起自己,首先聯想到的肯定是波特,像這麼親近的兩個人,到底有沒有將對方看作是朋友呢?

阿倫不禁仰望星空,眼中難以抑制的流露出了無奈和落寞。


「娜娜小姐,人太多了,我找了你好久,幸好終於讓我找到你了!」貝裡安興奮的說,他熱情依舊。

魯迪斯也柔聲說:「娜娜小姐,聽說你病了,我們都很擔心,你現在好點了嗎?」

對於類似「你好點了嗎?」這樣的問題,阿倫今天已經聽太多了,習慣於對魯迪斯的警惕,他十分禮貌的回應著兩人。

這時,魯迪斯的一個隨從在遠處的人潮中打了個手勢,魯迪斯立即皺了皺眉,對阿倫微微鞠了一躬,又和貝裡安打了個招呼,才告退離去。

阿倫看著魯迪斯離去的背影,不禁打了個呵欠,這大概又是和冰風家族裡另一個王座繼承人黑斯克有關的事情吧!

貝裡安很自然的就在阿倫身邊坐下,取代了波特剛才的位置,他看到阿倫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忙找話題說:「娜娜小姐,你聽雅玲她們說了今天競技場的事情嗎?」

阿倫點點頭,說:「嗯,聽她們說,傳說中的狂風也來了,最後還贏得了愛莉婭小姐的芳心。」

貝裡安神秘一笑,說:「那你知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阿倫只好裝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問:「後來他們不是訂婚了嗎?今晚他們也應該來參加這個盛大的舞會吧!說不定我等會還能看到他呢!」

貝裡安低聲說:「娜娜小姐,這次你猜錯了!後來狂風藍雪雲先生偷偷離開了……」

「哦,他跑掉了?」阿倫一臉很疑惑的模樣。

貝裡安苦笑說:「對於藍雪雲這麼一位值得尊敬的先生,用跑掉來形容就實在有點失禮了,還是用離開比較恰當吧!反正他在訂婚儀式完畢後,就離開了星雲,不過據愛莉婭小姐所說,藍雪雲先生是臨時有事,才必須離去的。」

阿倫微笑說:「這個理由太過牽強了吧!真的有事,又怎麼會去參加愛莉婭小姐的選拔呢?」

貝裡安點頭說:「正是如此,現在塞木家族裡的高層十分震動呢!雖然愛莉婭小姐替藍雪雲先生解釋了很多,但畢農先生仍是不能釋然,他現在正想盡辦法要將藍雪雲先生請回自由天堂,已經拜託我們鳳凰城和魯迪斯的冰風家族協助,估計各大國家家族的高層都接到相關委託了吧!真能請到他的話,得到的獎金可是相當豐厚的。」

阿倫淡淡的笑了,與其說請,還不如說是通緝好了,自己狂風這個身分已經成為阿蘭斯人類世界裡的著名通緝犯了。

貝裡安又說:「娜娜小姐,這件事暫時請你不要宣揚出去,因為塞木家族對外宣稱是有重要任務交託給了藍雪雲先生,所以他才急於離開星雲的。」

阿倫裝作很乖巧的點點頭,說:「嗯,我明白了!貝裡安先生,請你放心吧!」

貝裡安的一位隨從從遠處跑了過來,躬身說:「貝裡安大人,拜倫大人請你過去,他說要介紹幾位好朋友給你認識。」

貝裡安嘆了口氣,看了看阿倫,最後還是慢慢的站了起來,對阿倫說:「娜娜小姐,拜倫先生是我們鳳凰城的重臣,也是我父親的得力助手,他現在要藉著這個慶典為我的未來打好關係,我先過去應酬一下,很快就回來陪你。」

阿倫看著貝裡安情深款款的神態,笑說:「貝裡安先生,正事要緊,你安心的去吧!我正想靜一下。」

貝裡安卻誤會阿倫是生氣了,他又嘆了一口氣,才領著隨從依依不捨的離去。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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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煙花在持續綻放,舞曲也已經換了幾首,阿倫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男的大多是一身筆挺的燕尾西服,女的則喜歡穿一襲雍容華貴的長裙,不少人的左手都戴上一隻薄薄的絲絨手套。看得出,人們是經過精心挑選過服裝才來參加這個盛會的。

但每當遇上這種重大的慶典場面,阿倫總會感到分外的孤單和落寞,更何況此刻他因為身體的虛弱而導致心靈特別的敏感。

波特選擇的這個位置非常不錯,陰暗而且清涼,基本上不太會有人注意到這裡,算是一個視線的死角吧!但坐在這裡卻能看清各個方向來往人們的情況。

阿倫發現自己不再是焦點,不禁一陣輕鬆,很不淑女地將雙手交叉放到腦後,昂首看向煙花和繁星交織而成的夜空,輕聲哼起了童年時的一首民謠。

「在神話深處的盡頭,有一片恬靜的家園。那裡只有歡笑,沒有悲傷和哀愁……但當我們完全將悲傷和哀愁忘卻時,我們是否還能真正懂得如何去歡笑……」

「這是北部飛龍沙漠邊緣上的部落民歌呀!」一把冷冰冰卻充滿磁性的聲音傳進阿倫耳裡。

「嗯……」阿倫慢慢轉過頭,就發現充滿病態美的凌蒂絲小姐正俏生生的立在身後,「凌蒂絲!」

當阿倫心裡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口中已經叫了出來。

「呵,你認識我啊?」凌蒂絲好奇的看著阿倫。

阿倫眨眨眼,微笑說:「自由天堂的首席巨星,有哪個不認識呢?」

凌蒂絲看了看阿倫,又看看他身邊的空位,難得的笑了笑,「我可以坐下嗎?」

阿倫點點頭,友好的說:「當然可以!」

凌蒂絲從後面繞了上來,慢慢在阿倫身邊坐下,用柔和的目光注視著阿倫那頭深藍色的長髮,像是在說:沒想到你的頭髮也是藍色。

阿倫當然明白她的想法,正如自己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也是驚詫於她那頭藍髮的,畢竟在人類世界裡,這樣顏色的頭髮實在太罕見了。

阿倫微笑說:「凌蒂絲小姐,我們頭髮的顏色很接近呢!」

凌蒂絲輕輕的說:「對啊!我從後面走過的時候,就是被你頭髮的顏色所吸引,才走過來的……」

凌蒂絲注視著阿倫的面龐,顯然有點驚詫於娜娜小姐的艷麗,但那種熟悉的親切感令她本來冰冷的臉部輪廓柔和了許多,她說:「幸好走了過來,不然也聽不到這麼動聽的北部民謠了,在中南部地區,很少人會唱呢!」

阿倫的臉上綻出一絲淡淡的苦笑,自己就是在那裡出生的,能不會唱嗎?口中低聲回答說:「北方邊緣部落的民謠婉約動人,我一直很喜歡,所以經常收集這方面的資料,收集多了,就自然會唱了。」

凌蒂絲說:「但你唱得很地道啊!尤其男女聲都能唱,你的假聲控制得很好呀!」

阿倫不禁咳嗽了幾聲,有點狼狽的笑了笑,剛才自己太過失神,用男女聲合唱了起來。

凌蒂絲倒沒發覺阿倫的窘迫,她淺淺一笑,說:「北方邊緣部落的民謠我也很喜歡,尤其用假聲來合唱……」

她輕聲哼了起來,「就這樣一起來默默告別吧!今後無論我們相隔萬里、天涯海角,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也好,在我靈魂的深處,都是你銘烙下的深深印記……明天,假如還有明天,我心中每一朵盛開的玫瑰,都是為你而綻放……」

歌聲淒婉動人,歌詞哀而不傷,凌蒂絲起伏有致的輕哼,完全把握住了邊緣民謠的精髓,猶如清泉流水般淌過阿倫的心田,他不禁聽得有點呆了,夜空中閃爍的星光似乎緩緩交織出了一幅幅的畫面,那都是他在童年時的喜,那時候的怒,那時候的哀,那時候的傷。

歌聲停下了很久,阿倫才慢慢從故鄉的旋律中走出,他察覺自己的鼻子酸酸的,趕緊用力的搓動幾下,免得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他內心深處那彷徨無助的脆弱靈魂卻早已泣不成聲。

故鄉,一別多年了,但就算重歸故土,一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凌蒂絲和阿倫一樣,都在凝望著同一片星空,久久不發一言,這張椅子上的四周完全成了一個隔離開的空間,中心花園熱鬧喧嘩的歡騰氣氛彷彿已在他們眼前斂去。

阿倫輕輕撫摩著鼻子,慢慢轉過頭看了看身旁的凌蒂絲,她臉上滿是疲憊、困惑和無奈,這令阿倫不禁靜靜回味那首民謠的歌詞,大意是說,一對情人即將分離,那個男孩要遠走天涯,去執行一個十分危險的任務,告訴女孩不用等待他,但女孩卻堅持要等他回來。多年以後,女孩已是白髮蒼蒼,但每天仍在故鄉的村口默默等待,不過男孩卻早已長眠於遠方的土地下……

阿倫默默嘆了口氣,她想起了什麼往事呢?唉,像她這樣一位天之驕女,會有什麼憂愁呢?

兩人很有默契的安靜了好一會,阿倫才輕聲打破沉默,微笑說:「幸好我們周圍沒什麼人,不然讓大家知道巨星凌蒂絲演唱的話,單單要簽名的人就將我們圍得水洩不通了。」

凌蒂絲淺笑說:「哪有這麼誇張呢……其實你的歌也唱得很好啊!大家都是女孩子,但用假聲唱男聲時,我比起你可差遠了。」

因為我本來就是男孩子嘛!阿倫抓了抓頭皮,一臉謙虛的說:「凌蒂絲小姐,謝謝你的誇獎。」

凌蒂絲慢慢轉過了頭,仔細的看著阿倫,看了好一陣才低下頭,輕輕舒了口氣,低聲說:「謝謝你!」

「嗯?」這簡單的三個字令阿倫立刻緊張了起來,難道凌蒂絲眼力高明到看穿自己就是藍雪雲。

凌蒂絲輕聲說:「你給我的感覺很親切……本來我的心情很糟糕的,但和你坐在一起,談了一會話後,現在心情好多了。知道嗎?今天我放棄了一個追尋已久的夢啊……」最後兩句話,聲音已變得低不可聞了。

阿倫輕輕鬆了口氣,同時感到一陣悵然,他看著凌蒂絲慢慢站起來,知道她要離去了,便微笑說:「凌蒂絲小姐,我也很高興能與你共度這麼美好的時刻。」

「我要走了,我已經遲到太多時間,現在要去和朋友匯合了。」凌蒂絲走出兩步後,又回過頭,微笑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隆.娜娜。」

「娜娜小姐,期待還能與你見面!」凌蒂絲在淺笑中對阿倫擺擺手,便慢慢走進了人潮之中。


又是一道超大型的組合煙花衝向了夜空,形成四個彩字「千年名校」,在夜空中聚而不散,這引來了中心花園中新一浪的歡呼,在酒精的推動下,人群的氣氛是越來越熱烈了。

「咦?」一個高大的男子走過阿倫身後時停了下來,緊緊的盯著阿倫的背影。

阿倫抿了抿嘴唇,他聽出這是扎斯町的聲音,看來這次傷勢真的挺嚴重的,常常有人走到很近的位置,自己才能發覺。

扎斯町身旁另一個星雲警戒隊員推了推他,壓低聲音說:「扎斯町,我們警戒隊成員要和學員們保持距離,尤其是女學員,我們繼續巡邏吧!」

「伙計,你先到前面喝杯水,我好像碰到熟人了。」扎斯町叉起了腰,慢慢繞過椅子,一臉狐疑的窺探阿倫。

那隊員嘆了口氣,這個叫扎斯町的新成員經常神經兮兮的,而且走路不看路,不時會踩空滾下山坡或掉下魚塘,和他分到一組來巡邏,算自己倒霉吧!他沉聲說:「快點吧!我在前面等你。」

扎斯町看清阿倫的長相時,明顯皺起了眉頭,阿倫面無表情地與他對望,這傢伙在某方面的直覺可是比魯迪斯還要可怕的。

扎斯町微微拱下身湊近阿倫,爆了一句,「你怎麼會是女的?」

阿倫一副啞然失笑的樣子,說:「先生,你不覺得對一位美麗的淑女說出這種話,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嗎?」

扎斯町的行為倒不是正常人所能猜度的,他抬頭望了望星空下的煙火,敲了敲腦袋,然後將背後的長弓摘下來放到一側,就大大咧咧的在阿倫身邊坐了下來。

阿倫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沉聲說:「你真是一位有風度的先生!」

扎斯町咧嘴一笑,自我感覺良好的說:「謝謝,很多人都是這麼評價我的。」

阿倫為之氣結,搖頭苦笑。

扎斯町又問:「小姐,你認識艾波琳嗎?」

「認識,我和她是好朋友!」阿倫點點頭,自己和艾波琳是同一個房間的室友,扎斯町遲早會知道的。

扎斯町的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雙手緩緩探向阿倫,低聲問:「你真的是位小姐?」

阿倫眨眨眼,趕緊護住胸部,冷冷的說:「我叫救命時的聲音可是很大的。」

扎斯町打個哈哈,把手收了回來,像是發覺自己的失態,賠禮說:「這位美麗的小姐,真是抱歉,我可能認錯人了!不過……我們見過面嗎?」

「沒有!」阿倫斬釘截鐵的回答。

「你確定?」

「我確定,畢竟像你這麼風度的先生,只要見過,我印象一定十分深刻的。」

「那你有哥哥或什麼親戚和你長得很像的嗎?」扎斯町不死心的端詳著阿倫。

阿倫看了一眼扎斯町制服上的星雲標記,沒好氣說:「星雲警戒隊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查戶口了?先生,我保留投訴你的權利,我發覺你正在騷擾我!」

扎斯町瞥了一眼遠處那位一臉不耐煩的同僚,低聲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很討厭你,但對你隱隱約約好像又有點好感……」

這傢伙真有野獸一樣的直覺!阿倫心中暗凜,臉上保持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態,冷笑說:「先生,你是否想追求我?如果是的話,你的表白方式很有問題,請自我檢討!」

扎斯町哈哈一笑,神經質般的回復了爽朗的笑容,說:「我叫扎斯町,是艾波琳青梅竹馬的男友,請替我向她問好!告辭了,美麗的小姐!」

他站了起來,對阿倫微微躬身,拿過一旁的長弓,重新掛回背上,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同伴。

阿倫看著他漸漸遠去,輕輕鬆了口氣,不過,扎斯町,你真是一個粗魯而且說話毫無邏輯可言的傢伙,怪不得艾波琳會不喜歡你。


扎斯町才剛剛離去,阿倫發覺脖子一緊,一陣熟悉的茉莉花芳香從背後湧進鼻子裡,一把甜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公!」

愛莉婭在椅子後環抱著阿倫的脖子,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才繞上來,坐在了阿倫的身邊,笑容燦爛且迷人。

阿倫回以微笑,他忽然發覺今晚這個位置有很多熟人坐過了,先是波特,再是貝裡安、凌蒂絲、扎斯町,現在是愛莉婭。

他默默的觀察一下四周,對比起外面那片歡樂的海洋,這裡無疑是清淨的一角,應該沒人注意到愛莉婭對自己親暱的舉動。

愛莉婭牽住阿倫的手,十指交叉,笑道:「老公,幸好你的舊情人凌蒂絲看見了你,不然我還真難找到你呢!」

阿倫沒好氣說:「什麼舊情人嘛!說得真是曖昧……她和你提起我了?」

愛莉婭說:「對,她說她碰到了一位很投緣的小姐,叫娜娜,我問清楚位置就馬上過來,不然我還怎麼找也找不到你呀!人實在太多了,你又躲在這樣一個角落裡,真是難找……」

愛莉婭也不想多糾纏這個話題,她看著扎斯町離去的方向,低聲問:「他是誰?」

阿倫苦笑說:「艾波琳青梅竹馬的男朋友。」

「你笑得這麼苦澀,是不是覺得很失望啊……」愛莉婭淡淡說笑著,但神色卻慢慢凝重起來,她先是盯著阿倫那滿是汗水的手,然後目光慢慢轉移到阿倫蒼白的臉上,她將聲音壓得更低了,「老公,你受了重傷?」

阿倫苦笑著點了點頭。

愛莉婭的眼神立即深沉了下來,沉聲問:「漢弗裡,還是舒梅蒂……」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最大的好處就是無須贅言,直接進入重點,現在在不朽之峰上,能傷到阿倫的就這兩個人。

「漢弗裡!」阿倫輕聲回答,當他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那片暗紅色的劍浪彷彿又再現眼前,那種叫人絕望的力量又再次鋪天蓋地的向自己湧來……

「是他……」愛莉婭咬了咬下唇,將阿倫的手握得更緊了,「一點機會也沒有?」

阿倫抬頭凝視著遠處那尊襖貝巨雕,漢弗裡拔劍的剎那光華在腦海中靜靜的重放了一遍,他緩緩閉上眼睛,搖搖頭說:「當時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尤其在他拔出『永恆的黃昏』之後,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被他追得滿林子的亂跑。」

愛莉婭沉聲問:「伯爵大人怎麼會找上你的?當時情形又是怎樣的?」

阿倫便將自己離開會場,漢弗裡從後追上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愛莉婭沉吟了一會,慢慢的說:「我想,他應該並不是想殺你的!」

「哦?」阿倫疑惑的轉過頭,注視著愛莉婭。

愛莉婭沉聲說:「這純粹是出於一種直覺吧!在今天選拔會裡,漢弗裡對你十分推崇,還視你為未來自由天堂的接班人。根據你的描述,我覺得你倆對決時,他有手下留情,不然的話,他出了這麼多劍,為何你僅僅是衣服破碎,而無身體上的傷痕呢?」

阿倫不禁又再回想起與漢弗裡對決的整個過程,漢弗裡可是拳拳到肉的轟向自己,還有他那最後一擊,差點就要了自己的小命,別說這樣也算是手下留情……

激盪跳動的音樂聲慢慢停下,清悅的笛聲在廣場中心悠然響起,四周喧鬧的人聲彷彿一下子靜了許多,阿倫的心不由得顫動了一下,那是邊緣部落的笛聲!

愛莉婭輕輕的撫了一下阿倫的臉龐,柔聲說:「輪到凌蒂絲表演了,本來說好是唱歡慶曲目,但她臨時改變主意,要唱邊緣民謠。呵,你聽,多哀傷的曲調啊!幸好星雲高層同意她這個善變的做法……」

「好了,老公,我說好要去為她打氣的,我要過去了,」愛莉婭從貼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個精緻異常的小盒子,塞進阿倫手裡,「這是我們塞木家族的療傷聖藥,你先服用吧!」

阿倫觸摸上那盒子,察覺上面還有愛莉婭身體上留下的餘溫,看來這和貝裡安的鳳凰城聖藥一樣,到了生死關頭才會使用的藥品。

阿倫不禁一陣感動,嘴唇顫動了一下,正要說些什麼,愛莉婭已伸出一根玉指,封住了阿倫的唇,然後將那盒子打開,取出一顆淡黃色的藥丸,輕輕的放進了阿倫的嘴裡。

那藥丸入口十分火辣,阿倫感覺喉嚨馬上被燒著了一樣,蒼白的臉立即就被這股熱流給熏紅了。

愛莉婭觀察著阿倫的反應,自覺藥力起效,滿意的點點頭,又深情的看了阿倫一眼,柔聲說:「老公,我過去了,晚點再來看你。」

看著愛莉婭快步離去,阿倫卻暗暗叫苦起來,喉嚨中多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現在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鳳凰城的聖藥和塞木家族的聖藥看來是同樣霸道,最要命的是它們都屬火系藥品,自己本就十分火熱的身體現在竟滾燙了起來。

這兩種藥並沒有相輔相成的發揮作用,而是在自己體內相互對抗起來,真是倒霉,兩種無比珍稀的藥品同時被自己服用,但竟然藥力衝突了,令自己彷彿陷身於一個高溫焚燒的洪爐之中。

他恨不得馬上將身上的衣服脫掉,以此來獲得一點清涼,但礙於自己的淑女身分,不得不壓下這個不理智的想法。

阿倫勉力站立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到長形餐桌,拿起一大杯冰水就灌了下去,剎那間的緩和令他感覺稍稍好了一點,心中暗想:塞木家族的聖藥藥力來得比鳳凰城的還要霸道啊!愛莉婭小姐,你的好心現在起反作用了。


此時,中心廣場的上空飄滿了悠揚動人的笛聲,風華絕代的凌蒂絲已走上了遠方的高台上,在萬眾矚目下,輕聲吟唱。

「就這樣一起來默默告別吧!今後無論我們相隔萬里、天涯海角,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也好,在我靈魂的深處,都是你銘烙下的深深印記……明天,假如還有明天,我心中每一朵盛開的玫瑰,都是為你而綻放……」

故土熟悉的旋律令阿倫昏沉的頭腦清醒了少許,他怔怔的看著遠方的凌蒂絲,在閃著星光的夜空下,此時的她恍如一個出塵的仙子,這幅清澈的畫面慢慢變得朦朧,阿倫用力的晃了晃頭,畫面才重新恢復清晰,一瞬間竟有點恍恍惚惚的感覺。

體內銀灰色的血液已煩躁不安到了極點,阿倫全身上下漸漸被汗水濕透了,汗水從衣裳中滲出,延著手臂慢慢下滑,再從指尖慢慢滴落到地上,阿倫模糊的意識終於湧起一絲驚恐,自己的身體太過虛弱,卻同時服用兩種霸道的藥品,現在處境十分危險!

阿倫在暈眩中苦笑,命運之神今天專程來作弄我了!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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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凌蒂絲的歌聲已在高潮中結束,但人們仍如癡如醉,令人悵然的旋律彷彿仍在耳邊旋繞,不過也幸好如此,所以沒有人發覺阿倫正雙手撐著餐桌,搖搖欲墜。

良久後,如雷鳴般的掌聲才轟然響起,人們帶著崇慕的眼神看向那高台,自由天堂首席巨星果然名不虛傳,但凌蒂絲早已消失了芳蹤。

對於這樣曼妙的歌聲,阿倫也很想拍兩下掌來表達一下敬意,可是已心有餘力而不足,他甚至連站立的力氣也漸漸消失了。

不過,命運之神也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可惡,起碼,眼看他就要倒下的時候,一隻纖細的手在一旁扶住了他,一把熟悉的聲音略略有點緊張的問:「娜娜,你怎麼了……天,你的身體好燙啊!」

阿倫稍稍清醒,轉頭發現是鳳雅玲,他強顏一笑,說:「看來這個舞會我是不得不早退了,雅玲,麻煩你送我回寓所吧!」

鳳雅玲皺眉打量著阿倫,眼中閃過擔憂,沉聲說:「不行,娜娜!我想,你馬上要去看醫生了!等我,我去通知星雲警戒隊!」

一聽要去看醫生,阿倫不知哪裡湧起了力氣,他一把拉住鳳雅玲,低聲說:「雅玲,送我回寓所,我這種高燒其實每年都會出現一次,醫生是無法解決的,你把我放進浴室的浴缸裡泡泡就好了!」誰知道星雲的醫生水平如何,萬一被他們看出自己並不是人類,那情況將會比現在還要糟糕一萬倍。

鳳雅玲沉吟了一下,終於點頭說:「好吧!娜娜!我送你回去,希望這種情形真的在你預計之中,坦白說,你現在的身體實在太燙了!」

「謝謝!」阿倫搭上鳳雅玲的肩膀,整個身體的重量很自然便傾向了她,外人看來,就像阿倫緊緊摟著鳳雅玲前行,其實阿倫也並不是有心占鳳雅玲便宜,而是剩下的力氣實在不多了。

鳳雅玲攙扶著阿倫,從喧嘩的人群中穿梭而行,她輕聲說:「幸好我跑出來喝水,不然也看不到你問題這麼嚴重呀!」

阿倫牽了一下嘴角,說:「沒事啦,死不了!嗯,今晚玩得開心嗎?」

鳳雅玲看了看阿倫,微微一笑說:「還好啦,大家在裡面都玩瘋了!我和艾波琳她們好幾次都從裡面走出來找你,不過人實在太多,怎麼找都找不到你,不過這次我運氣還不錯,終給我看到了你!」

阿倫笑道:「雅玲,應該說是我運氣不錯吧!你再不出現,現在我可能已經被人橫著抬走了。」

鳳雅玲側過頭向阿倫甜甜一笑,阿倫不禁呆了一下,眼中閃過驚艷的慌亂,尤其此刻兩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阿倫的鼻子裡滿是醉人的處子芬芳,要不是他此刻身體太過虛弱,可能已經出現男性的最原始反應了。


兩人走出慶典的會場,耳邊喧鬧的人聲也隨之漸漸遠去,回過頭去看看,仍能感受到身後星雲慶典那陣熱烈的氣息,夜空下盛放的煙火,襖貝大雕像四周的熱舞人群。

隨著兩人慢慢走遠,四周驟然清靜了下來,兩旁樹木清新的氣息,蟬們高聲的鳴叫,整條寬敞的大道上只有他們兩人和色調溫馨的路燈,從紛擾熱鬧、色彩紛繁的中心花園走到這條清靜、整潔的大道,令眼前的畫面分外帶有寧靜的童話氣息。

迎著沉寂之海吹來的海風,阿倫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鳳雅玲,恰好鳳雅玲也正看過來,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了一塊,阿倫怔了一下,忙將頭轉過一邊,嚥了一下口水,心跳慢慢加速起來,鳳雅玲真是動人啊!就像是一位不小心墜入凡世的美麗天使。

鳳雅玲看到阿倫害羞的樣子,不禁發出一陣輕輕的笑聲,說:「娜娜呀!如果單是看你羞澀的神態,我還真以為自己正扶著個帥帥的男孩子在走呢!」

路燈映照下,長街的地面上有他們長長的倒影,兩人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單從倒影來判斷,真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阿倫注視著倒影,尷尬一笑,說:「雅玲你的想像力真是豐富!嗯……如果我真是男孩子,你會喜歡我嗎?咳,咳,僅僅是如果……」

鳳雅玲抬頭凝望著繁星點綴的夜空,思考了一下,才微笑說:「娜娜,記得有一次,你在房間裡將頭髮捆了起來,怔怔的看著窗外,完全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我和白露都因為你的模樣而呆住了,不過遺憾的是,你看到我們的失神,馬上又將頭髮放了下來。知道事後白露怎麼說嗎?她說啊!假如你是男孩子,很可能比貝裡安表兄還要帥氣呢!」

「哦,有過這樣的事情嗎?」阿倫回憶著。

鳳雅玲若有所思的說:「嗯,所以我想啊!假如你真是男孩子,我一定會喜歡你的,不但因為你英俊的外表,優雅的氣質,而且還有你廣博的知識,更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感到很輕鬆,很舒服呢!」

阿倫笑了笑,說:「那你和魯迪斯先生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又是如何的呢?」

鳳雅玲對阿倫俏皮的眨眨眼,說:「好啊!娜娜,原來你說了這麼多,主要是為了套出我對魯迪斯的感覺呀!哼哼,我偏不告訴你……」

阿倫的胸口就像被什麼塞住了一樣,湧起一陣莫名的失落,看來在鳳雅玲心中,魯迪斯的份量要比自己重多了。


寓所靜悄悄的,連看守大門的大嬸也不見了,大概也到中區去湊熱鬧了吧!只有兩個警戒隊員恰好在路邊巡邏,看到鳳雅玲扶著阿倫,也只是以為阿倫是喝多了,投來一個善意的微笑,做過手勢諮詢兩人要不要幫忙,鳳雅玲擺擺手表示不用。

鳳雅玲扶著阿倫進入房門,將燈打開。

阿倫微笑說:「雅玲,你把我扶進浴室後就回中心花園吧!慶典還沒結束呢!」

鳳雅玲笑道:「那裡很多人都在沒節制地酗酒,包括艾波琳她們在內,我不太喜歡這種氣氛,我留在這裡陪你吧!」

「哦,這樣啊……好吧!」阿倫心中暗暗一喜,也不知是為了鳳雅玲對自己的重視,還是為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鳳雅玲慢慢將阿倫扶進浴室,阿倫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

鳳雅玲皺了皺眉,將阿倫扶坐在椅子上,將冷水慢慢注入到浴缸內,緩緩的說:「娜娜,你的狀況真的不太妙啊!不如這樣吧……我陪你一起沐浴,好嗎?」

「什麼?!」阿倫差點就從椅子上滑下來。

鳳雅玲笑了笑,說:「娜娜,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常常和開放的艾波琳那樣親近,思想還這麼古板嗎?」

阿倫暗想,假如你知道我是個男的,還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恐怕興奮還來不及呢!可是你不知道啊……他口中囁嚅:「雅玲,不過我……」

鳳雅玲善解人意的微笑說:「我記得瑪雅小姐曾經提到過,你在家族裡曾意外的受過一次傷,這令你身體上某些隱蔽部位的皮膚是和常人不太一樣的,所以你對這方面有點介意……」

「對,你記得就太好了!」阿倫忙不斷的點頭。

鳳雅玲促狹的眨眨眼,微笑說:「那我把燈熄掉就好了,我們誰也看不到誰。」

「啊!」阿倫瞪大了眼睛,對於這個驚人的提議,他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尤其這個提議是具有可行性的,天啊!和鳳雅玲這種絕世尤物共浴,不知是多少男子夢寐以求的奢望啊!

「好了,浴缸放好水了。」鳳雅玲走到浴室一角,將浴室的門關好,又將燈熄掉,整個浴室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阿倫的呼吸變得更急促了,本就乾澀的喉嚨就像多了什麼東西塞住了一樣。

「娜娜,脫衣服吧!」鳳雅玲在漆黑中微笑,「我們是好朋友,你現在身體不好,我有責任照顧你的。」

人家可是當自己是好朋友,怕自己在浴室中暈過去,可自己竟要藉此來占她便宜?阿倫湧起一陣慚愧,但這陣負面情緒很快又被另一陣香艷的刺激所掩蓋了。

現在再出口拒絕她這樣善意的請求,那實在就太不近人情了……阿倫暗暗找著各樣藉口來寬慰自己,他慢慢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脫下,在這樣一個漆黑寂靜的環境中,阿倫已經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了。

他成年後還是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這樣一絲不掛,本就熾熱無比的身體更是煩躁不安了,他踏進浴缸中,冰涼的水為他帶來一陣清爽,卻無法澆熄他體內那團越燒越烈的火焰。

鳳雅玲聽到阿倫入水的聲音,才走到浴缸旁,憑方向將手伸出,摸了摸阿倫的手心,輕聲說:「你的手好像比剛才還燙啊!真是奇怪……」

她的手柔柔細細,握起來滑嫩無骨,阿倫心中一蕩,忙咳嗽幾聲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尷尬。

在黑暗中,阿倫隱約能看到鳳雅玲窈窕的身材修長而挺立,看著她慢慢將衣服脫下,在這樣漆黑的環境下,阿倫僅僅能看到一個相當模糊的輪廓,想像著鳳雅玲優美脫俗的外貌、獨一無二的高貴舉止,現在竟然赤裸裸的站在自己面前,阿倫發覺自己虛弱的身體竟然有了本能的反應。

相比起娜娜小姐的羞澀,鳳雅玲就顯得大方多了,她輕盈的踏進浴缸中,水馬上從浴缸的邊緣上溢出,傳出嘩嘩的響聲。對於阿倫而言,這彷彿是黑暗之神對他發出的誘惑之音。

星雲的浴缸雖然設計得比較寬,但容納進兩個人後,就顯得有點狹小了,兩人平躺在一起,肌膚無法避免的緊貼在一塊,在漆黑中無聲的摩擦著。

鳳雅玲酥柔的嬌軀與阿倫緊緊相貼,感受到她那滾燙的體溫,阿倫的呼吸和心跳都進入到了他所能負荷的極限,原始的衝動不斷的膨脹,阿倫趕緊警惕自己,千萬不要在這樣一位絕世佳人面前退化成禽獸。

鳳雅玲很自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將涼水撲到自己身上,輕笑說:「玩了一晚,洗個冷水澡,真是舒服啊!」

她的身體不經意的往阿倫靠了靠,她那無比動人的凹凸有致的嬌軀立即緊緊地貼在了阿倫的身上,阿倫感受著那柔膩綿軟的身體,忙將冷水淋到自己的臉上,臉上綻出一絲苦笑,自己現在身體已經這麼火熱了,還遇上這樣的情況,算不算是火上加油呢?

鳳雅玲輕笑說:「艾波琳整天喊著共浴共浴,沒想到是我們先做到了。」

「咳──咳──」阿倫乾澀的喉嚨只能用咳嗽來表達自己此刻的情感了。

「娜娜,如果不是你病成這樣,恐怕我也拿不出勇氣做這樣的事情呢!呵呵……」鳳雅玲用手肘頂了頂阿倫,疑惑的問:「娜娜,你不像是這麼保守的人啊!是身體的問題嗎?好點了嗎,好像還是很燙啊……」

阿倫緊張的縮了縮,低聲說:「咳──,好很多了,別擔心。」

「那就好,」鳳雅玲忽然又靠近了阿倫一點,低聲說:「娜娜,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左邊胸口下面,有一塊凹進去的十字星印記呢!」

「哦……是胎印嗎?」阿倫好奇的問。

「對!我們神龍的主教說,這是愛神的標記,判定我是愛神下凡呢!」鳳雅玲輕聲的回答,阿倫也聽不出她此時的情緒到底是高興還是悵然。

阿倫不禁想:天啊!那麼我豈不是和愛神共浴了嗎?那我現在的行為不就成一種褻瀆了呀……

鳳雅玲見阿倫默然不語,誤會了他的意思,笑道:「不信,你摸摸看!」

她也不容阿倫抗拒,憑方向就緊緊的握住了阿倫的手,然後放到自己的小腹上,慢慢滑上去。

漆黑的環境下,空氣中瀰漫著曖昧的柔情,阿倫動盪的心跳終於躍過了臨界點,呼吸更是急促到就像是一位頻臨死亡的病人。鳳雅玲的肌膚光滑柔軟,而且充滿了彈性,就像一塊磁石那樣,緊緊的吸住了阿倫的手,阿倫感到自己的每一根指頭都無法抑制的顫動了起來,這樣曼妙的感覺慢慢從手蔓延至全身,彷彿每一根神經也隨之顫動了。

愛神竟然牽著自己的手去褻瀆她高貴的身體嗎?神,我有罪……阿倫不禁苦惱的想,鳳雅玲平常最有魅力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閃電般的重放。

相比起阿倫的激動,鳳雅玲就顯得平靜多了,她引導著罪人的手來到左胸下,水的波紋在四周輕微的泛起漣漪,她輕聲說:「就是這裡了,摸到那十字星了嗎?」

阿倫的手靜靜的摸索著,再上去一點就是那座驚心動魄的山峰了,於是罪人情不自禁的要將自己的罪行加深了。

鳳雅玲感到有點癢,笑道:「娜娜,不是那裡,不要往上摸呀!下去一點,對,就是這裡了!」

阿倫又是一陣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但剛才那一剎那驚心動魄的手感,已經深深的烙在腦海裡。他的手按照鳳雅玲的指示,終於觸摸到了那十字星胎記,阿倫的血脈無聲的顫動了一下,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那的確是一塊胎記,憑手感來判斷,那胎記呈十字,朝上面那一端的盡頭有一顆六角的小星星。

鳳雅玲輕輕的拍打著阿倫的手背,低聲說:「小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十字紅點,到它慢慢隨著我而長大,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如果在有燈光的地方看,你還能看到裡面竟然有很細膩的圖案呢!很詭異,也很神奇,對嗎?」

阿倫慢慢的點了點頭,那裡確實蘊涵著一股神秘莫測的力量,他想起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下,鳳雅玲是看不到自己點頭的,又輕聲說:「嗯,的確很神奇……但雅玲你好像對此有點苦惱啊!為什麼呢?」

鳳雅玲輕笑說:「假如我未來的丈夫發現我這樣,無法接受我,怎麼辦呢?」

阿倫怔了一下,是魯迪斯的出現令她有這種微妙的心態嗎?口中情不自禁就回答說:「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介意的!」

鳳雅玲幽幽的說:「娜娜呀!我們畢竟是女孩子,有時是很難理解男性心理的。」

阿倫陪她嘆了口氣,他還是首次看到鳳雅玲這麼女兒家的一面,他在心中輕輕的回答:我是男孩子啊!我可以告訴你,像你這樣接近完美的佳人,是沒有男人會因為這個小毛病而嫌棄你的……

鳳雅玲低聲說:「娜娜,這是個秘密,連白露也不知道的……」

阿倫馬上接著說:「嗯,我一定替你保密的。」心中暗暗許諾,這件事我是不會拿來當情報告訴瑪雅的。

鳳雅玲淺淺一笑,開玩笑說:「如果有男孩子知道了我這個秘密的話,我一定逼他娶我!」

阿倫乾咳了一聲,眨著眼問:「如果他已經有老婆了呢?」

「那麼,我就一劍殺了他,哼哼……」

聽著鳳雅玲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阿倫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她開朗一笑,也不願多談這個,很快就將話題帶到了別處。

阿倫漸漸也放下煩躁和激動,到了後來竟然十分平靜的和鳳雅玲談笑了起來,就和平常並無兩樣。

到了起來穿衣的時候,阿倫不禁為之苦笑,像自己這麼好色的一個傢伙,和這樣一個絕世佳人共浴,最後竟然能淡然自若的談笑風生,真是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

他當然不會知道,在不知不覺間,鳳雅玲幫他度過了一個最大的危機。

鳳凰城和塞木家族的聖藥都是屬於火系的霸道藥物,他竟在短時間內同時服用,漢弗裡對他造成的內傷已經令他十分虛弱了,再來兩團熊熊烈火同時對他煎熬,內傷雖然暫時壓下,但他那身強悍的武技,最後也會被這雙重火焰燒成灰燼。

幸好鳳雅玲及時將他放進了冰水之中,暫時緩解了他的熾熱,也因為鳳雅玲本身的存在,令阿倫分神不去思考自身的問題,正符合了他所練習武技的要領「無心勝有心」,這才順利從這雙重烈火的危機走出,而且在無意間,他體內潛在的力量又已再上層樓。


阿倫仰臥在床上,身體暖烘烘的,難受的熾熱漸漸離他遠去,他側過頭看了看對面的鳳雅玲,她早已甜甜入睡。

月光從窗外靜靜的灑進室內,寧靜而溫馨,偶爾有一絲海風吹進,分外的清涼。

阿倫看著窗外的滿天繁星,嘴角綻出一絲微笑,今夜的星光,真是動人。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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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阿倫雖然避開雙重烈火的焚燒,但身體的狀況仍十分虛弱,此後的一個月裡,他的假病變成了真病,但為了不引人注目,他仍每天堅持去上課。

對於此,瑪雅還是大為讚賞的,認為阿倫對工作認真負責,對他的態度也比從前好了很多。於是,阿倫發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瑪雅竟然可以很自然的牽上自己的手了,偶爾無人的時候,還會將頭靠到自己的肩膀上,對於這忽然而來的溫柔,阿倫常常會回以一個男人應有的正常回應,但這時瑪雅小姐矜持的一面就會立即顯示出來,只要阿倫動作稍大,瑪雅小姐的拳頭就會立即砸到他的身上。

相較於同僚們的努力,查理士對這個任務的執行也可謂是盡心盡力的,無奈事與願違,鳳雅玲仍然對他保持著不冷不熱的態度,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查理士苦惱的發覺,鳳雅玲對自己這種態度,好像一開始就是這樣,而現在仍是這樣。

瑪雅和波特他們只能用先賢的哲學來鼓舞他:成功的路上總有許多障礙,相反,一帆風順的過程往往都會以失敗來告終。

查理士對此的回應是:神,請允許我選擇後者吧……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情願要一個甜美的過程,失敗的結果,也不要一個坎坷的過程,成功的結果。

阿倫對此一直冷眼旁觀,他可以告訴查理士的情報,基本上已十之八九了,查理士和瑪雅他們幾乎對鳳雅玲的所有生活習慣瞭如指掌,不過瞭解是一回事,成功又是另一回事。像當初魯迪斯對鳳雅玲一無所知,還不是成功的俘虜了鳳雅玲的芳心。

阿倫曾暗示性的向瑪雅提出,自己可以提供的情報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呢?

瑪雅微笑回答阿倫,多一個棋子留在棋盤上,對於局勢還是會有幫助的,哪怕那只棋子的力量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對於這麼傷人的話,阿倫決定報復性的保留了一個關鍵情報,那就是慶典之後,鳳雅玲對魯迪斯不如以往熱情了,是她看穿了魯迪斯對權力那種野心,還是另有外情,那阿倫就不得而知了。

於是,日子又在懵懂、朦朧、重複中度過了……

阿倫他們這個活動圈子裡也在不知不覺中多了一個人,那就是星雲警戒隊的扎斯町先生,同時,他還是星雲新來的箭術導師。

對於扎斯町的臉皮厚度,連波特也自嘆不如。

他追逐艾波琳的精神是無人能及的,每當阿倫、艾波琳他們一起去喝喝咖啡,聽聽音樂的時候,扎斯町總能及時的出現在他們附近,然後死賴在他們中間,任艾波琳如何驅逐也不肯離去。

對於扎斯町的加入,包括白露、魯迪斯、貝裡安、查理士等大多數人都是不太歡迎的,因為這傢伙說話實在太過直率了,直率得令他們無法接受。

他可以直言不諱的對白露說:「在貝裡安先生面前,你少裝點天真會比較好。」

他可以大聲告訴魯迪斯說:「我覺得你的笑容很虛偽,我討厭看到你笑。」

他可以擺出一副老朋友的樣子拍拍貝裡安的肩膀,然後說:「我覺得那位娜娜小姐不可能喜歡你的,你還是儘早死心吧!」

……

對於他這樣的表達方式,確實很難溶入這個團體,要不是他的導師身分,眾人說不定早上去群毆他了,不過他對此毫不在乎,像是能待在艾波琳身邊就十分滿足的樣子。

但艾波琳也快要被他氣瘋了,因為他口無遮攔的將艾波琳童年的糗事一一數出,諸如艾波琳怎麼在月光下和自己洗澡啊!艾波琳到了九歲還會尿床啊!等等……

但凡事總有例外,愛莉婭就十分欣賞扎斯町,以至扎斯町說她的手指不夠好看,繭太多了,她也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還解釋說常常研究太古魔道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子……

還能和扎斯町有說有笑的當然還有阿倫,他天生無所謂的性格根本不在乎扎斯町提出的尖銳批評,不過可憐的扎斯町卻沒有發覺,一直與自己關係甚好的娜娜小姐,就是當天在椰林中所見,他一直在星雲中尋找的情敵。

對於扎斯町和阿倫友好的關係,查理士在暗地裡與波特分析:有點神經質的人總能在溝通中找到共同的語言。

或許真的有這方面原因,愛莉婭與阿倫也是越走越近了,周圍沒人的時候,愛莉婭就會以最親暱的態度來稱呼阿倫。

阿倫有一次終於忍不住建議愛莉婭,「既然那種關係了,大家何不做些夫妻間的事情呢!每次都是只允許接吻,是不是有點不尊重人類世界的夫妻法則啊……」

愛莉婭只在甜甜的笑容中回了一句,「老公,等你內傷好了再說吧!那份貞潔永遠留給你……」


塞木家族仍在追緝未來家主藍雪雲,卻不知他一直都在星雲中;十姐妹盜賊軍團近來動作少了很多,令人疑惑;覆滅博塔斯盜賊軍團的真兇至今仍逍遙法外,各大勢力依然無法從茫茫人海中將他找出……但總的來說,這是相當平靜的一個月。

今夜皎月當空,星雲秋季考試剛剛結束,對於新生來說,進入星雲的第一次考試在嘻嘻哈哈中就完成,從明天開始,就是長達一個月的秋季長假。

貝裡安王子按照約定,盛情邀請阿倫他們一同前往自由天堂去遊玩。愛莉婭十分支持這次的集體旅行,因為目的地就是她的故鄉,她表示一定會盡地主之誼的。

阿倫站在寓所外的長廊,靜靜的看著天上那輪明月,明天就要出發前往自由天堂了,但他心裡想的不是旅行的事情,而是他與老師的三年之約。

老師那充滿妖異力量的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阿倫,你執意要離開飛龍沙漠,我也不留你。但我們要作一個約定,三年後的今天,正午十二點,我會在自由天堂的太古鐘樓等你,假如你未能達到應有的水平,不能通過我考核的話,我將追回我給予你的一切……」

阿倫默默嘆了口氣,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慢慢握成了拳頭,自己的內傷尚未完全康復,能通過老師的考核嗎……

追回他給予我的一切,是我這本就不該存在的生命嗎……

在阿倫心神恍惚間,遠方黑暗的深處傳來幾聲三長兩短的野貓叫聲,對於這個熟悉的聲音,阿倫綻出一絲微笑。這段時間身體不好,波特很少找自己,但在出發前往自由天堂的前夜,他終於又來了。


巨岩的背後,那個熟悉的老地方,海風凜凜,沉寂之海千年如昨,死寂一片,與夜空在遙遠的盡頭連成了一片。

波特迎著海風伸了個懶腰,輕嚷:「好舒服啊!嘿嘿……」

阿倫淡淡一笑,深吸一口煙,說:「我說戰友,看你今天心情不錯啊!」

波特微笑說:「戰友,我一向心情都不錯的,尤其是在剛剛考完試後。」

阿倫看了看波特,隨口問:「考得如何?」

波特笑說:「一般而已,和查理士大人、比茲他們的一起作弊比考試本身有趣,哈哈!」

阿倫想起他們在考試時作弊的狼狽情形,不禁回以一笑,要不是監考官的視力不太好,又多次故意將臉轉開,恐怕此刻波特臉上應該是另一種笑容了,看來疾風家族對星雲學院中低層的銀彈戰術還是相當有效果的。

波特問:「那你呢?戰友,你考得如何?」

阿倫淡然一笑,回答說:「也是一般而已。」

波特側過頭看了看阿倫,平靜的說:「戰友,聽瑪雅說,你的身體好像還沒完全康復啊?對於感冒發燒來說,這次你可病得真久啊……」

阿倫心中暗暗一凜,臉色不變,微笑說:「已經基本康復了,戰友,謝謝你的關心,人都是這樣,很久才病一次的人啊!一次往往都要病很久的。」

波特「呵呵」的乾笑了兩聲,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奇峰突起的問:「嗯……如果我來追求鳳雅玲小姐,你猜我有多少機會?」

阿倫詫異地轉過頭看了看一臉嚴肅的波特,竟不似是開玩笑的樣子,心中詫異,也不由得暗暗估計,在鳳雅玲心中,波特的印象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雖然他其貌不揚,但他得體的態度、廣博的知識、幽默的談吐、冷靜的氣度,很容易就可以贏得別人的好感。

對比起同樣身分的比茲,波特實在優勝太多了,但他到底只是查理士隨從的身分啊!得以進入星雲,完全是因為查理士身邊需要有人照顧,套用一句太古的俚語,他僅僅是陪太子讀書,竟然想追求鳳雅玲,他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阿倫還沒回答,波特嚴肅的表情已經在瞬間消失,化作爽朗的笑容,笑說:「我說戰友,你認真思考的神情還真是可愛啊!太古有一句話說得好,癩蛤蟆又怎麼可以妄想吃天鵝肉呢!哈哈……是這樣的,查理士對鳳雅玲小姐久攻不下,忽然就問我和比茲這個問題,嘿嘿,當時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呢……」

波特的笑容中不無自嘲之意,但他前面嚴肅的神情卻同時掠過了阿倫的腦海裡。

阿倫微微一笑,說:「查理士大人怎麼加油也是徒勞的吧!波特,你比他機會大多了。」

波特誇張的張大了嘴巴,邪笑著轉過來看著阿倫,說:「真的嗎?」

阿倫苦笑說:「真的假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波特,你不要想太多了,好不好?」

「哈,戰友,你還是那麼坦率啊……」

兩人以爽朗的笑容對視一笑,夜更深,浮動在沉寂之海上的霧氣也更濃了。


當阿倫與波特告別後,已是夜深人靜,他輕手輕腳的攀過了那扇大鐵門,閃回宿舍樓。

發覺瑪雅早已在五樓長廊恭候多時了,阿倫低聲咳嗽了兩下,沉聲問:「瑪雅小姐,這麼巧呀!你是在賞月嗎?」

「娜娜小姐,我是在等你!」瑪雅皺了皺眉頭,隨著阿倫慢慢走近,她聞到了一股十分濃郁的煙草味道。

她揉了揉鼻子,低聲說:「阿倫,我警告你,你和波特一起鬼混的時候,最好別抽這麼多煙。首先,根據太古的文獻就早已有結論,煙雖然在我們這個時代是奢侈品,但在太古時代曾經盛行過一段漫長的歲月,它是危害健康的一個物品!還有就是,你這樣一身煙味回到房間,會影響你的形象,影響鳳雅玲小姐對你的看法。」

阿倫聳了聳肩膀,淡淡的說:「瑪雅小姐,關鍵你是想說出後面那一部分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等候我這麼久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阿倫正要繞過瑪雅時,瑪雅伸出手攔住了他,沉聲說:「娜娜小姐,請你等等,我另有要事要告訴你的。」

對於瑪雅對自己的稱謂變化,阿倫早已習以為常,他嘆了口氣,微笑問:「瑪雅小姐,有什麼事,你說吧!」

瑪雅卻沒有立即回答阿倫的問題,她用手背靠向了阿倫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手心,然後很自然便將阿倫的手握住了,她喃喃的說:「真是奇怪,你的燒到現在還沒完全退去……」

阿倫眨了眨眼,最後還是按捺住了不耐煩的惱人情緒,將目光投向夜空中那輪清冷的明月。

瑪雅輕聲說:「娜娜小姐,這次我們一起去自由天堂旅行,你……」

阿倫嘲弄的牽了一下嘴角,說:「我要儘量安排機會給查理士先生,好讓他能和高貴的鳳雅玲小姐多多親近……」

瑪雅轉過頭,狠狠的盯了阿倫一眼,但這惱恨的目光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種無奈和落寞,她以平靜的語調緩緩的說:「娜娜小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說的是,你要小心點,我們收到情報,十姐妹聽說你是疾風未來的重要人物,她們準備綁架你!」

「哦,竟然有這樣的事嗎?」對於這個消息,阿倫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看到阿倫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瑪雅不禁將聲量提高,「娜娜小姐,你的武技是如此的低微,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很可能會落入她們手中嗎?告訴你,在阿蘭斯大陸上,十姐妹綁票的成功率是最高的,同時,她們的撕票機率也是最高的!娜娜小姐,你該對她們建立起一個『恐怖』的概念!」

阿倫暗想:那十個風騷嬌媚的女人我都見過大半,還狠狠的打過一場架,但並沒有發現她們有什麼恐怖的地方……

這樣的想法是肯定無法拿出來和瑪雅分享的,阿倫隨口答道:「哦,原來她們這麼恐怖啊!我好害怕呀!」

他的手拍拍胸脯,一副擔驚受怕的架勢,臉上卻全無害怕的表情。

瑪雅為之氣結,她壓下那些負面情緒,沉聲說:「阿倫,十姐妹每次勒索的贖金都是天價,如果你真被綁架了的話,家族是不太可能為你付這筆錢,你自己好好想想那是怎樣一種後果吧!尤其當她們發現你竟然是個男人的話,大陸上風傳十姐妹淫亂無比,像你長成這樣的小男孩落到她們手中,哼,你說她們會用什麼淫褻的手段來對付你?」說到後面,瑪雅的臉不禁也紅了。

同時,一幅恢弘的淫亂畫軸慢慢在阿倫腦海裡鋪開了,他嚥了一下口水,將那刺激的畫面揮退,想想瑪雅也是一番好意,自己還是用語言配合一下吧!

阿倫說:「好了,好了,瑪雅小姐,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呢?」

瑪雅輕聲說:「家族知道這件事後,一定會派出高手沿途保護你的,加上鳳雅玲、貝裡安、魯迪斯他們護衛,只要你謹記別到處亂跑,和大家走在一起,應該沒問題的。」

「哦……」

瑪雅見阿倫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嘆氣說:「算了,你好自為之吧!」

她也不再多說,轉身便走回到自己的房間中。


阿倫默默的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今夜的月亮分外的膠結,在繁星點綴的夜空中,它是如此的清冷,這樣動人淒美的夜空,一如七年前那個夜晚啊……

那個常常闖進阿倫惡夢的痛苦回憶又再刺激他的腦海,錐心的痛苦吞噬著他脆弱的心靈,他感到自己那孤獨無助的靈魂又在無聲無息的世界中顫抖了起來。那雙空洞不帶任何人類感情的瞳孔、父母死亡前痛苦的呻吟、飛龍沙漠上火系魔獸尖銳的咆哮聲……

當痛苦刻骨銘心的烙印在你腦海時,那份煎熬將常常在你記憶中徘徊。

七年前,他仍是邊緣部落的一個快樂少年,無憂無慮,每天與草原和藍天為伍,周圍是一張張淳樸的笑臉。在遠離人群的邊緣部落裡,一切的繁華塵世都是那麼的遙遠,只有草原、黃昏、夕陽、駿馬和羚羊,連時間也似乎在這裡停下腳步,傾聽世界的寧靜與安謐。

告別人間凡塵,細細體驗草原風情的浪漫和靜謐,那時候阿倫曾把自己幻想成是邊緣童話裡的英雄,在飛馳的馬背上彎弓搭箭,抵抗亡靈入侵,保衛人類世界,面對萬人的歡呼和掌聲,他揮手致意,謙虛微笑……阿倫的母親曾問阿倫的夢想是什麼,那時候阿倫就回答,他要當一個萬人景仰的大英雄!

可是,阿倫的父母並不單單是邊緣部落的高層,他們還擔任一份十分危險的工作,那就是尋寶獵人,他們尋找的寶物只有一樣,那就是魔石,這個時代裡最主要的能源體。

一塊塊小小的魔石就能支持整個邊緣部落半年的能源,可見其珍貴。魔石獵人是這個時代的熱門職業之一,但也是最危險的職業之一,只要你能找到一小塊魔石,那就可以換取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金幣,但只要失手一次,你將付出你所無法承受的沉重代價,包括你的生命。

因為,魔石的產地一般都在極度危險的區域,譬如說,飛龍沙漠。

邊緣部落的魔石就快耗盡了,阿倫的父親作為邊緣部落裡重要的領導人,不得不率領族人去尋找新的魔石。

邊緣部落北上就是飛龍沙漠,那裡長年盛產魔石,不過,同時也是火系魔獸繁衍地,偶爾還會有亡靈巡守者出現,所以對於人類而言,不是迫不得已,絕對不踏足那片可怕的土地。

那時候,邊緣部落新的長老會正在選舉,形勢十分微妙,不少重要領導人及其他們的親屬都在那段時間裡被暗殺,被綁架,阿倫的父親為了避免這種不幸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經過多番衡量後,決定攜帶妻子和阿倫共同進入飛龍沙漠,去尋找魔石。

在千里無人煙,層層巒巒的黃沙中,尋找魔石的進展過程並不如想像中的順利,阿倫記得那時候父母整天都皺緊了眉頭,投向黃沙遠方盡頭的目光中,儘是憂慮。

隨著這支浩浩蕩蕩的尋寶隊伍的深入,飛龍沙漠中的風沙也越來越大了。那樣淒厲的風聲,彷彿是亡靈族的魔鬼們的哀號,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阿倫都會縮成一團,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十分膽小的孩子。

關於魔石的傳說有很多,有人說它是眾神的遺產,也有人說它是魔鬼的禮物……不過最盛行的一種說法源於一位星雲的智者,他說魔石是太古時代的一種能源晶體。

正是根據這種說法,星雲才開發出魔石探測器,而阿倫的父親根據魔石探測器微弱的反應,已經在這個區域挖掘近三天了。

在第三天的晚上,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近百頭魔獸忽然出現,夜襲了阿倫他們的營地!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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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阿倫呆呆的看著窗外那片動人的星空,回憶起恬靜幽美、世界最美麗的邊緣部落的時光,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中、夜晚清麗的月色下,所發生的一切一切,美麗的童年啊……但飛龍沙漠的那個晚上,就是在窗外那同樣的一片星空下,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毀了!

阿倫慢慢將雙手合攏,再慢慢張開,捧了起來,彷彿手中還是那欲放還留的黃沙,沙粒緩緩從指縫中滑落的感覺,仍如在昨日……

飛龍沙漠,千年前,百萬亡靈大軍就是從這片沙海踏過,進入人類世界,與人類進行了長達二十年的亡靈戰爭。

千年後,在同一片沙海中,迪.阿倫經歷了改變他人生的重要夜晚,從此,他的一生不再走平凡路,直至日後成為大地上最閃耀的一顆巨星,但付出的代價,卻是如此的沉重。

魔獸嗷嗷的尖銳叫聲彷彿又再次在他耳邊響起……那時,他倉皇地從美夢中驚醒時,四周已經是屍橫遍野,邊緣部落雖然出動了千人隊伍去尋找魔石,但人類在凶悍的魔獸面前卻是顯得如此的脆弱。

平常一貫文弱的父親卻在此時表現出了強悍的武技,他在魔獸群中左衝右突,盡力掩護族人的撤退,但結果是叫人絕望,魔獸的衝擊速度太過驚人,遠在人類的逃亡速度之上,魔獸群那團火紅色的旋風刮過的地方,生還者寥寥。

面對這一切,當時的阿倫口瞪目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眼看父親也被那團火紅色的浪潮淹沒時,他終於失聲慘叫了出來,脆弱的他根本不敢去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當時甚至天真的幻想著,所有的一切僅僅是一個惡夢,一個惡夢而已……

有部分魔獸已經停下,開始進食到手的獵物,血腥至噁心的場面在阿倫面前上演。一頭魔獸終於發覺了阿倫的存在,牠改變了原來奔馳的軌跡,在高速中轉過頭,像閃電一般衝阿倫撲來。牠猙獰的面孔,閃著亮光的獠牙,血紅色的毛髮瞬間由小變大……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一道纖瘦的身影撞開了阿倫,自己卻落入了魔獸的利爪之中!

是母親,是母親用自己的生命來挽救了自己,當時的阿倫像瘋了一樣從地上爬起來,怒吼著撲向了那頭巨大的魔獸。

魔獸的利爪只是輕輕一撥,阿倫的身體就已遠遠飛到一邊,從心臟到小腹間被撕裂出了一道長長的缺口,鮮紅的血液從傷口處噴湧而出,那也是他最後一次流出鮮紅色的血液……

那頭魔獸顯然並不想就這樣放過阿倫,牠飛速往阿倫落點的地方奔來。眼看阿倫的生命就要終結於此時,遠方傳來了奇異無比的笛聲,有點像嬰孩的哭泣聲,也有點像痛苦的呻吟聲。

所有的魔獸都停下了動作,不知是害怕這種聲音還是討厭這種聲音,牠們嗷嗷的狂嘯了起來,然後集體往那聲音的反方向逃去,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倫想掙扎起來,卻使不出半分力氣,他只好拚命轉動眼珠去觀察四周,但卻看不到半個還可以站立的人類,淚水從他眼眶中狂湧而出,自己的父母、所有的族人,很可能都已經喪生於魔獸的利爪下了。

繁星點綴的夜空動人依舊,但飛龍沙漠中的一角卻成了一個人間地獄。

笛聲傳來的那個方向馳出幾十個亡靈巡守者,他們騎著通體漆黑的幽靈戰駒,緩緩的踏進了阿倫他們駐營的地方。為首那位亡靈巫師開始輕輕地吟唱亡靈的咒文,歌聲出奇的曼妙,在這樣一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土地上,異常淒美。

阿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已經死去的人們又再慢慢的站了起來,動作十分遲緩,拖著步子跟在了那位亡靈巫師的身後。

阿倫驚恐的看著這一切詭異的發生,關於亡靈一族的恐怖傳說在他腦海中閃過了,所有喪失了靈魂的屍體,只要通過亡靈儀式,就能重新站起來,成為亡靈族中的一員,成為亡靈族的劊子手。

看著死去的父母竟然也慢慢站了起來,跟著其他人行屍走肉般的前進,但他們的眼睛中卻再無半點人類的感情,甚至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透心的悲涼自阿倫內心深處狂湧而起,然後迅速蔓延至全身,彷彿赤身陷於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中。

傳說並不是傳說,那是噩夢般的真實!

他想狂吼一聲來宣洩一下此刻的感情,卻發現喉嚨被什麼卡住了一樣,竟然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那位亡靈巫師緩緩走到他身前,顯然奇怪還有活人在這片土地上。阿倫以驚恐的目光與那位亡靈巫師對視著,那雙空洞不帶任何人類感情的瞳孔彷彿可以刺破阿倫的表面,窺探到他的靈魂。

阿倫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也要像其他人那樣,變成一具沒有思想的喪屍,成為亡靈族操縱的工具,他眼中的驚恐之意更甚了。

那幾十個同行的亡靈巡守者從後面圍了上來,以同樣空洞的眼神打量著阿倫。阿倫忽然想起自己胸前的傷口,自己受了這樣重的傷,看來是難免一死了,他們在等什麼,難道亡靈族也有人道的一面,等候自己死亡之後,才吟唱什麼見鬼的亡靈儀式嗎?

為首那個亡靈巫師終於作聲了,而且令人驚詫的是,他使用的還是帶有邊緣部落口音的人類語言,他緩緩的說:「好一塊驚世的美玉啊……」

他的聲音難聽且沙啞,嗡嗡的響著,像是一個字一個字那樣蹦出來似的。

仰望了一下星空,他又低下頭凝視著阿倫,緩緩的說:「他說不定會成為我們新一代的亡靈大統領,你們散開排成六芒星狀,我要對他進行終極亡靈儀式!」

一眾亡靈巡守者慢慢散開了,一聲不吭的以亡靈巫師為中心,在四周排成星狀。

阿倫眼中的驚恐之意終於到達極限,那亡靈巫師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巨大的六芒星符號,那符號凝固在了阿倫頭上,擋住了星空,並散發出耀眼奪目的銀光,一旁的亡靈巫師已開始高聲吟唱出咒文。

阿倫胸前的那道傷口竟奇跡般的漸漸癒合,他感到全身的血液在倒流,腦袋漸漸變得沉重,身體彷彿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下沉。就在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一道人影從沙漠的盡頭飛速而來,瞬間就已奔到身前,那傳說中擁有強悍無比實力的亡靈巡守者,竟然被來人一下就撞飛了三個。那人一把將阿倫夾到腋下,然後又從來路高速倒飛了回去。

阿倫在昏迷前只聽清了一句話,就是那人沉聲告訴自己,「你無法在八個小時內重新醒來的話,我將讓你永遠也無法再醒過來。」

那人,就是阿倫後來的老師……


阿倫急促的喘息了良久,才慢慢爬下床,看了看四周,同居的三位美麗女孩早已沉浸在香甜的美夢中。

他默默地站到窗邊,凝視著遠方天空盡頭,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

父母和族人到底是獲得了新生,還是被剝奪了早該入土為安的軀體……他無比的痛恨,痛恨這樣的仇恨竟然找不到宣洩的出口,找不到報復對象!

到底是誰令自己走上這條孤單道路?是沒有智慧的魔獸,還是打算賜予他「新生」的亡靈巫師,還是那位性情怪僻的老師,或者,是那似水無定的命運……

老師!不管如何,你在七年前救我一命,我在七年後就堂堂正正的接受你考驗吧!如果不能通過,那也正好結束我這段早該結束的生命旅程!


十多輛馬車同時奔馳在驛道上並不是什麼希奇的事情,但馬車上那幾個醒目的印記卻可令任何人肅然起敬──神龍帝國、冰風家族、鳳凰城、疾風家族、影月部落、自由天堂的塞木家族。

這幾乎囊括了整個大陸上最重要的幾股勢力,任何盜賊團伙看到這列車隊都像避瘟疫那樣避開他們,惹上那幾股勢力中隨便一個都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但偏偏就有傳聞說,十姐妹要綁架他們當中的一員──隆.娜娜小姐。

對於這樣的傳聞,瑪雅和貝裡安他們是相當緊張的,甚至貝裡安還提出要貼身保護娜娜小姐的建議,卻被矜持的娜娜小姐斷然拒絕了。

最近這幾天,查理士看阿倫的神態都是充滿期盼的,彷彿已經看到阿倫被十姐妹綁架了的悲慘模樣,經常看著看著還自個笑了出來。對於此,阿倫這個當事人的態度反倒是相當輕鬆,微笑應對瑪雅,冷笑譏諷查理士。

阿倫透過配著綠呢窗簾的薄紗窗看向遠處的青山,暗暗判斷地形,車隊已經行進四天,如無意外,今天傍晚,他們將到達自由天堂的首都──天空之城。

無疑,阿倫所乘坐的那輛馬車是最大最豪華的,因為,所有重要的女性成員都在其中。

淡灰色真皮靠背椅上面鋪著薄薄的狐皮坐墊,坐上去十分舒適,座椅下是精緻的香爐,它令車內始終保持著清新的芳香。車上各處恰到好處地擺設著各種美妙的裝飾和精巧的物件,甚至還備有化妝間和寬大的鏡子,它們擺放得都相當有技巧,雖然繁多卻絲毫不顯得凌亂。

艾波琳在阿倫耳邊輕聲說著話,阿倫則心不在焉的應對;鳳雅玲和愛莉婭靠在車廂的另一側看書,不過兩人看的書籍性質也相差很大,鳳雅玲看的是太古政史,愛莉婭看的是太古魔道,她們不時會抬頭看看阿倫,送上微笑,尤其是愛莉婭,那種清純中帶著誘惑的微笑,令阿倫本就恍惚的心神更為不定;瑪雅和白露在下著三色棋,不過瑪雅常常會警惕的聆聽四周,擔心十姐妹真會從天而降似的,所以,她已經連輸幾盤了。

今日正午的陽光太過毒辣,車隊慢慢駛進了一座靠在路邊的飯館的涼棚中,稍作歇息。

此時秋意漸濃,大雁的先行隊伍在藍天下一列列地往北方飛去。

魯迪斯和扎斯町二人已早早下了馬車,站在涼棚邊上,低聲說著什麼。

阿倫遠遠瞥見魯迪斯眼中閃過怒氣,知道扎斯町又說中什麼要害的話,激怒這位高傲的冰風王子了。

當阿倫和眾人走近他們的時候,就聽到扎斯町正興致勃勃的挑撥著,「……既然如此,魯迪斯先生,你還在等什麼呢?」

魯迪斯冷冷一笑,說:「扎斯町先生,你給我看著了!」

他從隨從手中接過長弓,彎弓搭箭,瞄向了天上群飛的大雁。

眾人不禁大感興趣,在扎斯町的挑撥下,兩人要較量弓箭了。

這是一個重視武力的時代,擁有一項無人能及的出色技能,是成為頂尖高手必不可少的條件。

艾波琳在一旁輕聲說:「魯迪斯先生的強項應該不是長弓吧!認識他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見他彎弓,但扎斯町這傢伙可是用箭的天才啊!」

聲音雖然很輕,但魯迪斯還是清晰的聽到了,他眼中閃過深沉且銳利的光芒,弓弦漸漸滿月,扎斯町在一旁得意的笑了。

對於這樣的比試,查理士的笑容是最為爽朗了,因為扎斯町的到來,魯迪斯和貝裡安對自己的敵意已經大減,相互間的關係還正演變成同仇敵愾一同打壓扎斯町的勢頭。

阿倫看清查理士的笑容,琢磨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後,微笑說:「查理士堂兄,看你一臉充滿自信的笑容,是不是等會也下場表演一下你出類拔萃的箭術呢?」

查理士的箭術可是和比茲這類小人物是在同一水平線上的,他沒想到自己這位便宜堂妹竟然這麼不留情面的挖苦自己,正支支吾吾應對,「嗖」一下清脆的響聲解除了他的窘境。

魯迪斯的箭已離弦射向長空,在眾人的注視下,那箭化作一條驚人的直線,藍天下傳出兩聲淒厲的鳴叫,兩隻大雁的咽喉已被那箭穿過,直直跌落了下來。

魯迪斯身後立即傳出一片熱烈的歡呼聲,一名隨從立即動作利索地奔向落點去揀戰利品。

鳳雅玲眼中泛起異彩,而她身旁的阿倫僅是眨了眨眼,一箭雙雁,力量和準頭都相當不錯。

魯迪斯淡淡一笑,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得意,他看向扎斯町,意思最明顯不過──輪到你了,扎斯町先生。

扎斯町撥弄了一下他那頂插著彩色羽毛的帽子,面無表情的說:「魯迪斯先生,你的箭術不錯啊!十分適合用在打獵上。」

艾波琳忍不住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眾人眼中也有了笑意,扎斯町這樣說,不就是明損魯迪斯的箭術不外如是嗎?但如果扎斯町沒有驚人表現的話,那麼這種笑意將會變成是譏諷,譏諷扎斯町的不自量力。

扎斯町弓箭在手後,立即收起了嬉皮笑臉,一臉肅容。在眾人眼中,他像瞬間就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身形彷彿也高大了許多。他的準備時間也遠不如魯迪斯長,幾乎是箭頭一瞄向長空就射了出去。

箭弦顫動的聲音清脆、嘹亮,阿倫眼中閃過光芒,那枝箭化作一條驚世駭俗的直線,天空傳來三聲大雁的厲鳴,接著牠們的屍體紛紛從空中跌下,那枝箭卻已不知所蹤。

只有像阿倫、魯迪斯等少數幾個眼光高明的人才能看清,那枝箭是連續穿過了三隻大雁的身體,竟然勢頭並無減弱,沒進白雲之中。

難道這就是「無影箭」?魯迪斯腦海中閃過這個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絕技,箭術的最高境界。

艾波琳呆呆的看著藍天中那箭消失的方向,然後目光又慢慢轉移到扎斯町身上,嘴唇顫動了一下,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他真的練成了嗎……」

在眾人慢慢從口瞪目呆中反應過來後,魯迪斯深沉的臉色也慢慢變作了歡容,他保持風度,微笑說:「扎斯町先生,你是我見過最好,同時也是最有天分的箭手!」

對於魯迪斯衷心的讚賞,扎斯町的指尖慢慢撫過弓弦,最有天分的箭手?他腦海中閃過阿倫在競技場裡持弓的一瞬間,在那一剎那,那個傢伙的身形忽然變得高不可攀啊!假如那個傢伙也像自己那樣練習弓箭的話……

他搖了搖頭,將長弓放下,又恢復了平常厚直的模樣,對魯迪斯裂嘴一笑,說:「魯迪斯先生,或許我是你見過最有天分的箭手,但在我而言,我覺得在阿蘭斯大陸上,最有天分的箭手應該是那個叫一○八八號的傢伙……」

眾人不禁升起疑問:一○八八號?那是誰啊!難道比扎斯町還要厲害嗎……

在魯迪斯莫名其妙間,扎斯町又面無表情地補充了一句,「還有,魯迪斯先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強項,別總以為自己什麼都是最了不起的……」

艾波琳大皺眉頭,扎斯町這傢伙老毛病又犯了,一占上風就要開始臭屁損人,她趕緊出來說些圓場的話,貝裡安等人也幫忙將話題扯開。

阿倫看看扎斯町,又看看魯迪斯,不禁淡淡的笑了,扎斯町好像特別討厭魯迪斯,其程度甚至還遠在討厭自己這個一零八八號之上啊!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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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自由天堂,位於阿蘭斯大陸中部,北與鳳凰城毗鄰,西與冰風家族接壤,南部為疾風家族,東邊與神龍帝國隔藍河相望,扼守著整個大陸的交通要道,是歷史上著名的戰略要地。

但在寂靜時代裡,因為整個人類世界處於虛假的和平狀態下,自由天堂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反倒令它成為了阿蘭斯大陸上最為繁華的貿易地帶,其首都天空之城更是號稱人類的商務中心,每天前來這裡交易買賣的流動人口以百萬計算。

同時,自由天堂生活寧靜、幸福,又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超凡脫俗的美麗景色、帶點冒險色彩的神秘、適合療養的氣候、多姿多彩的節日,以及令人心曠神怡的各種活動所構成的迷人生活方式,使它被譽為人類世界的最佳旅遊區之一。

阿倫他們的車隊穿越過了那道恢弘的城門,天空之城每天的人流量實在太大,檢查得相當鬆懈。當天堂警衛隊看清馬車上有塞木家族的標記時,乾脆連檢查都省了,還以標準的軍禮來目送整個車隊的離去。

穿過著名的彩虹之門,來到了天空之城的主要大街──藍天大道。它的寬度相當驚人,竟然有差不多八十米寬,道路中間鋪的是打磨過的玉色大理石,下午的陽光為它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這條藍天大道儘管經歷了近兩千年的風雨吹打,其中多次被戰火洗禮,但它依然屹立至今,見證著自由天堂和天空之城的興衰成敗。

阿倫他們都擠到了車廂兩旁的窗口邊,在嘖嘖的稱讚聲中凝視著這座千年古城。

自由天堂貿易的日市正到了收市的階段,準備迎接夜市的到來,大道兩旁都是忙忙碌碌穿梭的人們,但秩序絲毫也不顯得混亂,所有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愛莉婭湊到阿倫耳邊輕聲說:「這些都是零售或小量的批發生意,真正大宗的交易,全部在藍河畔的貿易中心進行。我們自由天堂所有的街道都是相互垂直相交,而且長度幾乎是一樣,在地圖上看,全是一個一個整整齊齊的小四方塊,如果在空中俯瞰的話,便如『井田』一般,蔚為奇觀呢……」

愛莉婭又指著遠方那座高高的鐘樓,介紹說:「娜娜,那就是舉世聞名的太古鐘樓了!」

阿倫輕輕一震,順著愛莉婭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天空之城的東北側,有一座巨大的沉色鐘樓屹然而立,鶴立雞群的立在城市中。

童年時父母帶著阿倫四處遊歷時,他曾見這座鐘樓一面,在記憶裡早變得模糊一片,沒想到今天可以故地重遊了。

阿倫怔怔地遙望著那座古老的鐘樓,自己的命運,在明天的正午,就要在那裡決定嗎……


車隊駛過天空廣場,繞進富華大道,自由天堂有名望的家族都在這條大道上落戶,塞木家族自然也不會例外。

外面繁華熱鬧的氣息慢慢被隔離開了,彷彿只剩下鳥兒靈動的歌聲和樹木花草的清新氣息,車隊在一座氣派非凡的府邸前停下,畢農先生早已率領眾侍者恭候多時,對於這批未來各大家族的領導人,他絲毫不敢怠慢。

魯迪斯、貝裡安等人禮貌回應著主人家好客的熱情,查理士公子也相當滿意畢農對己的重視,臉上的笑容也明顯比平時多了許多。

畢農放下平時板著臉的長輩模樣,和藹可親的對眾人噓寒問暖,對於此,阿倫則保持冷眼旁觀,他可是見識過畢農威嚴不近人情的一面。

直到瑪雅用手肘頂了他幾次,阿倫才向畢農擠出一絲受寵若驚的笑容,一副賓至如歸的模樣。

看到娜娜小姐這樣的表現,身旁的愛莉婭對她露出了諒解的微笑。


晚飯後,眾人各自回房休息。

愛莉婭則領著阿倫參觀自己的閨房,關上房門後,愛莉婭立即投進了阿倫的懷裡,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送上香吻。

長吻一番後,愛莉婭低喘著氣問:「我們這麼久不親熱,你有沒有懷念這種令人心動的感覺?」

阿倫看了看愛莉婭那張豪華的大床,笑道:「與其懷念,不如實踐,我們還是做些我倆都從未做過的運動吧!」

愛莉婭馬上稍稍推開了阿倫一點,淺笑說:「真是個壞傢伙,不和你說這個……對了,塞木家族未來的家主,對你這座旗下的物業,有什麼看法啊?」

阿倫回想起傍晚畢農領著他們去參觀整個府邸時的情形,這裡怎是一個大字了得,單是逛遍整個府邸就用了半個小時,最難得的是,無論是亭台樓閣,還是人造假山瀑布,再到屋內裝潢,一切裝飾得如此豪華奢侈,卻絲毫不顯得俗氣,反而充滿了高雅的情調,這樣的風格絕對不是暴發戶所能營造出來的,塞木不愧是自由天堂的傳統大家族啊!

他微笑回答:「愛莉婭啊!其實這麼大的地方,難道你希望就這麼一個女主人來統治嗎?這未免太辛苦你了……哎呀!」

愛莉婭狠狠的捏了阿倫一下,笑盈盈的說:「老公,你是不是想把鳳雅玲、艾波琳、瑪雅、白露她們全娶進來,來減清我的負擔啊?哼哼,還沒真的娶我,就開始打其他人主意了。」

阿倫笑說:「愛莉婭,你說漏一個了,還有你的好友凌蒂絲呢……」

「對哦,還有我的好友凌蒂絲!」

「哎呀──」

愛莉婭狠狠的蹂躪阿倫的手臂幾下,動作漸漸緩慢了下來,她深深地凝視著阿倫,阿倫蔚藍色的瞳孔溫和且寧靜,隱約中帶著一絲無奈,一反平常的深沉和憂鬱。

她不禁輕聲問:「阿倫,你最近有點反常啊!尤其是今天!」

阿倫淡淡的應道:「哦?」

愛莉婭將阿倫摟得更緊了,柔聲說:「你是不是碰到什麼麻煩了,我從來不過問你的事,但這次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在你身上,是不是要發生什麼事了?看著你,我有不好的預感……」

阿倫知道自己反常的表現瞞不過這位洞察力敏銳的女子,引起了她的疑心,他笑了笑,平靜的說:「愛莉婭啊!假如我死了,你說,人們會為我悲傷嗎?多年以後,他們還會記得我的名字嗎?」

愛莉婭眼中疑惑之意更重了,她用食指封在阿倫的嘴唇上,柔聲說:「老公,你是胡思亂想,還是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呢?」

阿倫搖頭說:「你別管,先回答我。」

愛莉婭正容說:「至於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如果你真的忽然走了,很多人會為你傷心落淚,多年以後,人們依然能清晰記得你的名字。」

阿倫凝視著愛莉婭的雙眼,又問:「那你呢?你會記得嗎……」

愛莉婭眼中閃過憂慮,斬釘截鐵的回答:「如果死神真的將你帶走,我將為你復仇,在復仇後,我一定會追隨你的腳步,來到你身邊,永遠陪伴你,哪怕終點是地獄的最深處!這是一個承諾,也是一個誓言!」

阿倫看到愛莉婭眼中堅決的神色,不禁一陣感動,胸口湧起絲絲暖流,緩緩地遊遍全身。

他默默的嘆了口氣,老師說過的話彷彿又在腦海中響起──「阿倫,你執意要離開飛龍沙漠,我也不留你。但我們要作一個約定,三年後的今天,正午十二點,我會在自由天堂的太古鐘樓等你,假如你未能達到應有的水平,不能通過我考核的話,我將追回我給予你的一切……」

老師一諾千金,從來沒有說出的話是不算數的,追回他給予我的一切,無論是生命,還是他授予我的武技,都是自己所無法承受的,因為沒有力量去壓制身體內那煩躁的銀灰色血液,最後的結果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死亡對於我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吧!但彷彿之間,好像還有不少人和事值得自己去留戀啊……

阿倫靜靜的思索著,眼中的情感閃爍不定,愛莉婭一一看在眼裡,不禁暗暗思索,阿倫到底在擔憂什麼呢?!十姐妹綁架的威脅?十姐妹在大陸上雖然享有盛名,但在他的眼中,應該是不值一提吧!直接可以威脅到生命的事情,就算強如漢弗裡,也不敢說在生死相搏時可以必勝他啊!他到底怎麼了……

阿倫注視著美麗動人的愛莉婭,手輕輕的撫上了她的臉龐,微笑說:「愛莉婭,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不必去想什麼復仇的事情,因為我將面對的那件事,並沒有什麼所謂的仇人,更何況,仇恨對你而言,是一種沉重的負擔啊!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堅強和快樂的活下去,知道嗎?」

面對阿倫罕見的說出這樣充滿感情的話語,愛莉婭的心莫名一顫,她沉聲說:「迪.阿倫先生,不管怎麼說,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是你未來的妻子,我有權利知道你到底要去面對什麼!」

阿倫默默嘆了口氣,坦然迎上愛莉婭的雙眼,平靜的回答:「我和我的老師曾有一個三年之約,如果明天我不能通過他考核的話,我很可能將失去生命!」

阿倫的老師,那是怎麼樣的一個厲害人物啊?愛莉婭深吸一口氣,儘量冷靜的問:「你老師是誰呢?」

阿倫淡淡的回答:「我不知道。不過漢弗裡伯爵曾經猜測,我老師就是傳說中的東帝天。」

這是一個充滿震懾力的名字,這個名字的主人曾經是神龍帝國的國師,這個名字曾經有數之不盡的光輝事跡。東帝天,曾經是人類世界裡名動天下的絕世強者,但在八十年前敗給漢弗裡後,這些年來銷聲匿跡,不少人猜測他早已重傷身亡。

然而,有一些人,無論時間流逝了多久,只要說出他們的名字,仍然具有無與倫比的衝擊力。

聽到東帝天的名字後,愛莉婭就明顯呆了一下,好一會後才沉聲說:「難道,你不可以選擇不去嗎?要知道,你受的重傷,到現在還沒完全康復的!」

阿倫苦澀一笑,說:「愛莉婭,太古文學中有句話說得好,『男兒一諾千金』,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去兌現這個承諾,更何況,對方是對我有救命之恩的老師!」

愛莉婭不死心的說:「那麼,你們可以改期啊……」

阿倫笑了,說:「愛莉婭,別說這麼孩子氣的話啦!」

愛莉婭默然不語。

阿倫柔聲說:「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應該能通過他考核的。嗯,明天之後,我可能會失蹤一段時間,但我會在假期結束前趕回來的……」

他頓了一頓,避開了愛莉婭的注視,又說:「假如我在假期結束前還不能趕回來,你又收不到我任何音訊的話,請記得我拜託你的話,別想著復仇,也不用太過傷心,要堅強而快樂的活下去。」

愛莉婭鼻子一酸,輕聲說:「阿倫,你一定要回來,別忘了,我曾經說過,有一件事,我要親自證明給你看的。」

她的身體仍是玉潔冰清那件事嗎?阿倫輕擁著愛莉婭玲瓏完美的嬌軀,看著她那動人至極的臉龐,心中不禁一蕩,邪邪的笑道:「當然記得,我每天都在等待你的證明,今夜月色皎潔動人,你的床又大又舒服,不如我們就……」

「想得美,滾回去好好休息,別做些影響體力的事情……」

當阿倫掩門離去時,愛莉婭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幸福來臨時,她已緊緊握住,但神為何喜歡捉弄人,又要企圖奪走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呢?

阿倫在門外也輕輕嘆了口氣,有些令愛莉婭擔憂的話,他並沒有說出來,在這一個多月來,他利用記憶,在腦海中不斷比較漢弗裡和老師到底誰高誰低,結果他驚人的發現,老師的實力尤在劍客漢弗裡之上。


第二天,阿倫果然又病了,病徵和不久前大病那次大同小異,感冒高燒,雙眼無神。

不過在這一個多月來,阿倫早已塑造出一個病美人的新形象,所以眾人雖然為她在難得的旅行期間生病而感到惋惜,但並沒有太多的疑惑。

眾人一一慰問後,便按原計劃出門遊玩,但很少人發覺,阿倫看向他們每一個人時,目光都會在臉上停頓片刻,畢竟這一次,有可能是大家最後一次見面了。

如艾波琳、貝裡安等不少人都表示願意留下來照顧娜娜小姐,但當娜娜發起脾氣,說不需要任何人照顧,他們才無奈離去。

畢農叮囑管家和家族中的侍者好好照顧阿倫,又專門去找了幾個自由天堂有名的醫生前來為娜娜小姐看病。

當然,那些醫生來到塞木家族的府邸時,娜娜小姐已閉門休息,還大發小姐脾氣,不經過她同意,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她房間,對於此,管家也無可奈何,只好祈禱那位大小姐千萬別有什麼三長兩短,不然畢農發起脾氣來,可不是件開玩笑的事情,卻不知前一刻還在房間裡高聲說話的娜娜小姐,此刻已溜出塞木的府邸,走在富華大道的路上了。


在繁華的購物大街上,阿倫已換上了一套平凡無奇的商人服裝,帶著一頂隨處可見的圓帽。儘管他已經將帽沿壓得很低,但他挺拔的身形和俊美的臉龐,還是令沿途不少熱情的少女為他送上秋波媚眼。

因為離正午還有一段時間,阿倫也不著急,不緊不慢的走在購物街上,裝出一副行家的模樣,打量街道兩旁的櫥窗,裡面有很多近期熱門的商品。冰風家族的精緻刀具、鳳凰城的化妝品、神龍帝國的茶具、自由天堂的本土特產,琳琅滿目,爭妍鬥艷,價錢也很適宜。

迎著初秋涼風,在溫馨陽光照射下,阿倫用眼角瞥著街上一個個穿得十分清涼的美女,特別養眼。難怪艾波琳曾說,除了她們影月部落,就數自由天堂最為開放了。

走出繁華的購物大街,阿倫心中不禁暗暗感嘆,雖然這裡僅是自由天堂的一角,但已可窺探出自由天堂人文傳統之一二。這是一片自由開放的土地,融合了多個民族的文化和文明,經歷了數之不盡的苦難和創傷,在歷史的大潮下,大浪淘沙,流走的是泥沙,沉下來的是閃亮的金子,這些精華普及於飲食、藝術、建築、音樂和其他一切的生活層面上。

一個小廣場的草坪上坐著幾個打扮古怪的男子,大概是落魄、鬱鬱不得志的吟遊詩人吧!他們吹起一種叫「笛都」的樂器,低沉而憂鬱,有一種在曠野上聲嘶力竭吶喊的感覺。

其中有一個短髮男子伴隨著樂聲吟唱:「不知緣何,我竟如此悲傷,古老傳說始終縈繞心上,宿命來臨的一刻,你可感到命運的彷徨……」

宿命來臨的一刻,你可感到命運的彷徨?阿倫默默品味著這句話,不禁一陣茫然,再想細聽這首哀傷的歌曲時,發覺那幾個男子已被自由天堂的巡警給驅趕走了。

這時,遠方太古鐘樓「鐺──鐺──」的打了十一下鐘聲,已經快到正午了,阿倫默默地往太古鐘樓的方向走去。

太古鐘樓作為自由天堂的重點文物建築,各個進出口都站有一身武裝的守衛,除了特別的節慶日,鐘樓是不開放給遊人參觀的。

今天只是一個普通日子,所以阿倫不得不採用其他辦法進入。

他走到其中一個入口的近處,腳尖輕碰一塊小石頭,小石頭立即閃電般飛向恰好路過的一匹老馬的馬蹄上,那匹老馬頓失前蹄,馬上的那位風度翩翩的紳士一陣手忙腳亂,差點就從馬上摔了下來,逗得那兩個守衛哈哈大笑。

阿倫就在出腳的同時,身形疾速前射,從守衛視線的死角中閃進太古鐘樓中,其中一名守衛只覺背後一涼,不禁回頭四處張望。

另一名守衛奇道:「怎麼了?」

那守衛抓抓頭皮,笑道:「沒什麼,剛才有一陣風吹過而已。」


阿倫沿著螺旋形樓梯疾速上衝,一口氣衝到了頂層,久不活動筋骨,他暗暗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發覺情況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好,應該已經恢復了七成的實力。

他將頭探出窗外,往上看去,頭頂就是那聞名於世的太古巨鐘。阿倫觀察一下位置,右手一按窗框,身形已閃出窗外,往上彈去。當上衝勢頭快要衰竭時,他左手一按那巨鐘的分針,腳尖輕踏在時針末端的尖上,在空中一個翻身,已穩穩的站在太古鐘樓的真正頂端,往四周看去,整個自由天堂的景色,盡收眼底。

阿倫暗想,這裡大概是天空之城最高的地方吧!

大風呼呼的在耳邊咆哮,腳下是一片廣闊的平台,並沒有任何的欄杆作為邊緣,因為這平台也正是太古巨鐘的頂部,這裡彷彿是一個天然的擂台,但阿倫知道,只要自己沒通過老師的考核,這個擂台將是自己的墳墓。

長眠於太古鐘樓的頂部,永恆地見證時間的流逝,永遠在天空之城的最高點上,在世人與神之間安息,真是個浪漫的想法啊……阿倫自嘲的想到這裡,嘴角邊不禁浮現上一絲淡淡的苦笑。

此時正是天空之城最為繁華的時刻,腳下的人們從這個角度看去,彷若螻蟻般渺小,在方形的城市中緩慢流動。

太陽慢慢爬到了頭頂的正中,阿倫體內的銀灰色血液在無聲中煩躁沸騰,東面遠方的藍河猶如一條青藍的水袖,在風中輕微晃動。

晴天萬里,烈日當空。

不知不覺間,太古鐘樓的時針與分針已完全重合在一起,腳下的巨鐘又再「鐺──,鐺──」打響,震得阿倫雙耳嗡嗡作響,雙腳將聲波慢慢傳送至全身,傳送到心靈深處,整個靈魂彷彿也隨之顫動了起來。

一頭巨大的白鷹在不遠處翱翔而過,發出清脆嘹亮的鳴叫,恰好穿插在鐘聲的間歇處。

阿倫盯著那隻與老師形影不離的白鷹,感到背脊升起一股涼意,他緩緩轉身,發覺一道修長瘦削的身影,不知何時起,已靜靜地佇立在自己身後。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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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一章∼

大風仍在陣陣呼嘯,耳邊尚有巨鐘打響後的餘韻。

阿倫深吸一口氣,將那陣刺骨的冰冷驅之體外,令自己迅速平靜下來,躬身問候:「老師,三年不見,您一切可好?」

那修長瘦削的身影似正在深深地端詳著阿倫,只淡淡地回了一個字:「好!」聲音仍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冰冷。

阿倫慢慢抬起頭,看著這位授業恩師,他與三年前別離時一模一樣,全身上下包裹在一件黑色的長袍中,根本看不清他臉上此刻到底是什麼表情,他整個人彷彿就被一團濃而不散的黑霧重重包圍著,多年前的噩夢又再次在阿倫腦海中倒流。

飛龍沙漠中日日夜夜的苦練、火系魔獸尖銳的咆哮聲、沙漠白天刺目的艷陽、沙漠入夜後刺骨的寒風……老師的聲音比沙漠入夜後的寒風還要冰冷,就是這一把聲音,向自己講述著武技的要訣,不時還會穿插他對人類經濟、政治、軍事、文化等方方面面的看法。

他從未呵責過自己半句,只會用無比殘酷的手段來錘鍊自己……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保持著像冰一樣的風度、冰一樣的優雅,但這座千年的冰山,任何陽光都無法溶解它分毫,哪怕是盛夏正午的烈日……

「阿倫,你準備好了嗎?」老師冰冷而無語調起伏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阿倫的遐想。

阿倫默然點頭,慢慢移動幾步,拉開距離。過去的經驗告訴他,老師一旦出手,那將是雷霆萬鈞之勢。

「你的兵器呢?」老師忽然冷冷的問。

阿倫很想說一時間很難找到一件稱心的兵器,與其這樣,倒不如空手更來得靈活一點,但這個說法實在有點說不過去,老師很容易會認為,自己對他、對這場約會並不重視,所以阿倫一時語塞,只能選擇默然不語。

「忘記帶了?」老師帶著滿是自嘲的語氣道,「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粗心的弟子?」

老師那件黑色長袍微微一抖,一柄散發出淡藍色光輝的水晶劍已從他長袍中飄出,輕飄飄的飛向阿倫。

阿倫躬身接過,定神一看,暗自詫異,無疑,手中這柄長劍絕對是一把罕見的神兵,在陽光的照射下,彷彿正有力量的介質在藍色的水晶中緩緩的流淌而過。

但令他震動的是,劍柄上刻有一行精細的太古文,阿倫認出,那是「仁者無敵」四個字,難道老師真的是仁者東帝天,而手中這柄藍色水晶劍,就是他當年以之縱橫天下的神兵「飄零」?

老師冷冷地說:「如果我沒推斷錯,你最擅長的兵器,應該還是劍吧!」

「正是如此,謝謝老師贈劍!」阿倫再次躬身,心中默默補充:不過,已經很久沒用過了。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萬里晴空下,那頭巨大的白鷹又從鐘樓的一側翱翔而過,成為了這場強者間對決的唯一見證者。

環繞在老師四周的黑霧剎那間變得更濃,並漸漸蔓延向四周,阿倫知道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手腕微微一轉,舞出了一個代表敬意的劍花,水晶劍發出一陣清悅的龍吟聲,他恭敬地說:「請老師賜教。」

「好!」又是以一個字作為答案,爽快且俐落。

老師的手上已多出了一根法杖,通體晶瑩,隱隱閃爍出暗褐色的光芒。

阿倫心中一寒,他還是首次看到老師手中拿上了武器,這代表老師對他的重視,但同時也說明,自己的處境將更加危險。

阿倫疑慮間,那根法杖已猛的指向他的咽喉,阿倫側身閃過,正待反擊,法杖已化作一片暗褐色的光華,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攻勢竟在剛一發動就達到顛峰。

阿倫感到一陣窒息,魔幻飄渺的幻聽自耳邊響起,並直直迴響到內心的深處。這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令他回憶起與漢弗裡的那次對決,但這樣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的攻勢,甚至比漢弗裡手中那柄神兵「永恆的黃昏」做得更為徹底。

漢弗裡的氣勢陽剛暴烈,而老師的氣勢是陰柔冰冷。

阿倫暗暗比較這兩位絕世強者,漢弗裡伯爵在蓄勢已久後,才能揮出那片暗紅色的劍影,而老師卻在無聲無息間,就已將暗褐色的光華完全籠罩住了自己,這更是印證了過去的看法,老師的實力尤在漢弗裡之上。

如果老師真的是傳說中的仁者東帝天,他當年又怎麼可能敗在漢弗裡手上呢……

這番思考在電光石火間掠過了阿倫的腦海,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他在閃躲迴避中有了相當大的進步,起碼身上的衣物至今仍保持著完整,但阿倫知道,這還是不夠的,身後不遠處就是鐘樓的邊緣,自己再一步一步退下去,勢必要掉到那深淵中去。

老師冷冷的哼了一聲,明顯對阿倫至今仍未能揮出一劍而感到不滿。

這時,阿倫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一個驚人的想法:與其強行回招,倒不如真的從太古鐘樓上掉下去。

在老師一浪更勝一浪的攻勢下,阿倫默默估計著位置,為了力求準確,他將心神的集中力提到了最高點,他甚至能聽清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血脈流動的聲音、兩人移動時輕微的腳步聲、遠處白鷹拍打翅膀的聲音……

到了鐘樓的邊緣位置,他假裝一腳踏空,哎呀一聲,整個人就從鐘樓上倒栽了下去,動作表情都十分逼真。

「咦?」老師發出一聲驚疑。

那片暗褐色光華瞬間斂去,老師急身踏前一步,往鐘樓下看去,只見阿倫倒掛在鐘樓邊緣下的橫樑上,臉上無絲毫驚慌,顯然剛才那一幕是他蓄意而為的表演。

就在老師探頭出來察看,心神驚詫的瞬間,阿倫的腰猛的一挺,手中水晶劍已疾速遞出,直取老師的咽喉,老師的上身後仰,避過劍鋒,阿倫已飛身彈回鐘樓上,水晶劍閃電揮舞,刺向老師全身各大要害,在金色的太陽光下,織出一片燦爛奪目的藍色劍網。

「嗯。」老師的聲音中隱隱帶著讚賞。

在阿倫近乎瘋狂的攻勢下,老師步步後退,不知是否有意要觀察阿倫深淺,他並未還招,於是,之前上演的一切此刻重演,老師被阿倫一步一步地逼向了鐘樓另一邊的邊緣。

眼看老師離邊緣只有幾步之遙,阿倫手中水晶劍緩了一緩,但立即又再恢復暴雨般的攻勢,他不死不休的氣勢贏來了他老師的另一聲讚賞,因為阿倫在瞬間作出了生與死之間最正確的選擇。

但這麼輕易就被人逼進絕境的人,那就不配是阿倫的老師了。他手中的法杖終於揮出,速度並不算快,但恰好攻在阿倫劍鋒的間歇處,阿倫悶哼一聲,連退了幾步,才將那力度化解,那片輝煌的藍色劍網頓時為之黯淡,而暗褐色的光華立時崛起,將藍色的劍芒籠罩在其中。

在這片漸漸迷離的光華中,阿倫信心受挫,幻覺頓生,彷彿再次經歷那種置身於一片驚濤駭浪的大海中的錯覺,滔天的怒浪一浪接一浪地向他打來,漫天漆黑下,數條巨蛟纏繞在他四周翻騰起舞,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他腳下迅速蔓延開,要將他拖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錐心的挫折感瘋狂地折磨著阿倫,他幾乎產生要扔劍認輸的念頭,下唇早已被他咬破,妖異的銀灰色血液正從他嘴角邊緩緩逸出,但他渾然不覺,在飛龍沙漠中磨練出的堅強意識,此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儘管身心已疲憊到極點,但不到死的那一刻,也誓不低頭。

又是一個巨浪打來,阿倫把心一橫,將全身力氣都集中在了右手上,然後揮劍就往那片巨浪擊去。

「鏘」的一聲巨響,響徹天地間。

阿倫眼中幻覺瞬間斂去,只見手中的神兵和老師的法杖碰撞在一起,兩件神器同時發生陣陣清悅的龍吟聲。

天空之城的人們不禁同時看向了太古鐘樓的方向,暗想古鐘今天怎麼了,竟然提前報時。

不過粗心的警衛倒沒意識到頂樓上正進行著一場顛峰對決,他們只是仰頭看看,然後紛紛嘲笑古鐘該修理維護了,倒沒有人願意上去查看一二。

對於阿倫拚死一搏的表現,老師只是冷哼一聲,法杖緊緊貼住了水晶劍,然後緩緩壓下去。

阿倫只覺一股無比驚人的力量正以排山倒海之勢,瘋狂地向他壓來,彷彿幾座不朽之峰同時壓落在他的劍刃上,他已雙手持劍,卻仍吃不消這股帶有瘋狂氣息的力量。

他知道這是生死存亡關頭,也不去顧及什麼顏面了,藉著老師這股巨力,身形仰天貼地,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從東帝天胯中滑過去。

在恰恰滑過去的瞬間,阿倫仍不忘將長劍後刺,直取老師的背心,老師悶哼一聲,往前急踏一步,恰恰避過要害,但他那件黑色長袍的下擺,已被劍氣輾成碎片,迅速隨風而去。

阿倫暗嘆可惜時,老師也不回頭,法杖往後一揮,那法杖竟像長了眼睛般,直追阿倫而來,此時阿倫的身形正貼地急速前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趕緊收劍擋格,又是「鏘」的一聲巨響,連續與巨力碰撞,阿倫的虎口一陣酸痛,長劍差點就脫手而去。

他藉著身形疾速前滑,避過了法杖下一輪的追擊,但在前後兩股力量的推送下,他差點就滑出了平台外。在平台邊緣處,阿倫連續變換幾種身法,才勉強將那巨力卸去,恰恰站穩時,卻發覺自己全身上下已被汗水濕透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正從額上緩緩流淌而下,急促的呼吸中,雙手因為使力過度,正輕輕的顫抖著。

前面一系列動作是在電光石火間完成,只要阿倫在某個環節錯失少許,恐怕現在平台上只剩下他的屍體了。

老師並沒有急著追擊,他只是將法杖前揮,直指阿倫,法杖頂上那顆寶石在艷陽下閃爍出七色的光芒。

這也是阿倫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由此證明,老師並不是表面看來的神舒意閒,他在前面的交鋒中,肯定也付出了相當多的體力,不然他在自己力竭一刻衝過來的話,自己肯定無力還擊了。

當阿倫停下,呼吸到第十次的時候,老師終於又動了,阿倫知道不能再讓他搶得先機,不然那可怕的幻覺又會再次重現。於是,阿倫深吸一口氣,一聲長嘯,盡情燃燒起生命的潛力,直直迎了上去。

暗褐色的光華和深藍色的劍影以驚人的速度再次相撞在一起,藍天上慢慢堆湧起了團團雲霧,以太古鐘樓為中心,漸漸盤旋轉動起來。

此刻,天空之城這個商業之都依舊像往日般忙忙碌碌,人們在大街小巷中正為著各自的生計奔奔波波,並沒有人知道太古鐘樓的頂端上,正進行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對決。

阿倫的心神從未試過如此的清晰,天地萬物任何細微變化,彷彿都能被他一一捕捉到。

老師的攻擊雖然凌厲依舊,但他已能像一葉輕舟,無論波濤如何洶湧澎湃,總能在怒浪尖上任意遨遊而安然無恙。

水晶劍的劍影彷彿化作藍龍,與暗褐色光華凝聚出的怒蛟鬥在一起,儘管怒蛟的身軀仍比藍龍巨大許多,但已無法將藍龍吞噬掉,龍蛟盤旋交錯,風雲為之變色。

所有天空之城的人們都得以目睹其奇景,整個天空明明一片蔚藍,唯有太古鐘樓的上空,凝聚出一團團又厚又重的烏雲,其中夾雜著狂亂的閃電,真疑為末日魔王即將在此降臨。

經過與劍客漢弗裡一戰,這次又與老師生死對決,阿倫的武技終於到達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一個阿蘭斯大陸上所有武者夢寐以求的境界。

在漫天旋飛狂舞的雲霧下,力量之神彷彿也自蒼穹深處中睜開了眼睛,見證著又一個絕世強者的誕生!

在捲飛狂旋的烏雲中,藍龍與怒蛟迎著閃電,互相嘶咬,漸漸已相搏千回以上,雖然怒蛟由始至終都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但始終不能將藍龍完全壓下。

阿倫眼看那片暗褐色的光華漸漸變得平和,心中暗喜,這場戰鬥是不是到了結束的時候呢?因為老師應該已經認可自己這三年來的進步了。

但命運是一位惡作劇的專家,就在戰鬥快要和平結束的時候,阿倫胸中湧起陣陣鬱悶,他久未活動身體,忽然長時間作出這麼劇烈的動作,又與老師這麼強勁的力量作多次對撞,終於牽動漢弗裡在他身體中種下的內傷。他動作一窒,手臂一酸,那柄藍水晶長劍差點就從他手中滑落。

兩人正在高速對戰中,豈容其中一方忽然出現這種低級錯誤,天空中藍龍一聲痛苦的嘶叫,身影瞬間消失,那巨大的怒蛟頓時發出尖銳的咆哮,俯衝而下,直撲阿倫而來。阿倫瞇起眼睛,全身像散了架那樣,任由這驚天動地的力量穿體而過。

阿倫心神恍惚間,老師的法杖已重重地擊向阿倫的胸口。阿倫一陣劇痛,幻覺頓消,他忙強忍住昏眩,一個閃身,堪堪避過要害,但法杖頂上那顆奪目的寶石仍重重地撞在了他左肩的關節處。

「卡喇」一聲,阿倫聽到自己肩膀的脫臼聲,身體更是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撞得倒飛出去,遠遠地飛出了鐘樓之外,眼看就要從幾百米的高空掉到下面去了。

無須任何哨音或手勢的指引,那頭翱翔在四周的白鷹彷彿通靈般,在空中一個漂亮的轉身,直直飛到阿倫的落點處。

阿倫收拾起慌亂的心情和體內混亂不堪的氣息,在緊壓耳膜的風聲中,冷靜地踏在巨鷹的背脊上,借力在空中一個翻身,重新躍回到鐘樓的頂上。

但他的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這並不單單因為內傷的發作,還因為考核已經失敗,自己作為失敗者,將要兌現承諾,被老師追回曾賦予給自己的一切。

生命,所有的一切,就這樣要結束了嗎……

一陣狂風刮過,吹散了凝聚在太古鐘樓上的團團烏雲,烈日重新照耀在這個平台上,卻不能給阿倫絲毫溫暖,不過天空之城的人們看到烏雲瞬間盡散,倒是紛紛鬆了口氣,這種末日才會出現的奇景,還是不要看到的好。

阿倫默默地將那脫臼的肩膀重新接上,撕心的疼痛令他的臉色更為蒼白,不過他一聲不吭,默默地看著他的老師,那位彷彿站在一團黑霧中的黑衣男子。

兩人就在無聲中對望了足有十秒,老師才以那一貫冰冷的語調問:「誰傷你的?」

這是一個省略掉幾個諸如「你剛才怎麼了?」「你受了內傷?」等問句,直接問到重點的問題。

「漢弗裡。」阿倫也直接回答,並凝視著老師,觀察著他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反應。果如他所料,老師的身影十分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阿倫,告訴我,詳細的過程!」

阿倫點點頭,詳盡的將漢弗裡為何找上他,以及自己如何交手的整個過程描述了出來,至於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星雲、與愛莉婭等人的瓜葛,也簡略的說了一次。

老師聽完,默然了好一會,才慢慢地轉過了身,走向了鐘樓的邊緣,面向藍河方向,淡淡的說:「阿倫,過來我身邊。」

老師那冰冷的語調出奇的溫和了不少,阿倫順從的站到了他的身旁,太陽已在不知不覺中往西方默默靠攏,下午的自由天堂正是一個忙碌的時段,人流在遙遠的腳下如同螻蟻般活動著,又如同這個城市的血脈,在喧嘩中跳動。

老師平靜地說:「阿倫,漢弗裡判斷得沒錯,我作為人類時,曾擁有過所謂的仁者之名,也就是過去的神龍守護者,仁者東帝天……」

對於這個答案,阿倫並沒有太多的詫異,甚至當聽到「我作為人類時」這句話,阿倫的眉頭也僅僅是輕輕地顫動了一下而已,他早就懷疑老師的血液和自己一樣,都是那種令人心神顫動的銀灰色。

但他為何會成為亡靈族呢?是否當年敗給漢弗裡之後,心有不甘,為了追求更強大的力量,故意令自己走上這條世人所不容的不歸路呢?但如果真是這樣,以他今時今日的力量,為何不找漢弗裡雪恥……

東帝天似無聲的嘆了口氣,他看出阿倫的好奇,又冷冷地說:「往昔是一把枷鎖,會把我們的心靈困在無形的牢籠中,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是,老師。」阿倫只能用恭謹的口吻回答,心中雖有不滿,但他更關心的,還是東帝天會如何處理自己這個考核失敗者的問題。

東帝天凝望著遠方的藍河,那條猶如飄動在大地上的藍綢緞的美麗河流,他淡淡地說:「當我在浩瀚如海的資料中不斷的探索,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世界其實是由無數偶然構成,人們常常說,『當時如果不是……就不會……』,然而,就像我們此刻俯視著整個天空之城,如果長久觀察,我們將會發現,所謂的湊巧是愚人安慰自己的謊言,無數偶然的沙土堆積在一起,必然的大廈就建立了……」

阿倫聽得暗叫不妙,果然,東帝天冷冷地接著說:「由此可見,漢弗裡重創你一事是偶然,甚至此事是因我而起,但如果沒有這個偶然呢!想必定會有另一個偶然出現,來導致你這次不能通過考核的必然……」

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啊?阿倫聽著聽著,嘴角邊不禁浮現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幸好東帝天話鋒一轉,又說:「但是,此事我始終擔當著主導者的角色,所以,我考慮給你一個補考的機會!」

「謝謝老師!」阿倫輕輕一震,躬身表示謝意。

「不用這麼早謝我,補考還是需要資格的!」東帝天手中法杖指向腳下大地某處,奇峰突起地問:「看到那個老婦和小孩嗎?」

常人從這麼高的地方看向大地,大地上的人們都會像螻蟻般大小,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別說要看清面目了。但在東帝天和阿倫眼中,看清楚每一個人,只是與呼吸一樣正常的事情。

阿倫順著東帝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中層階級的住宅區中,一條寧靜的道路上,一個八、九歲的小孩攙扶著一位彎著腰拄著枴杖的老婦,兩人身上的衣衫打滿了補丁,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應該是自由天堂中的貧民。

東帝天和阿倫默默看著這兩個人走到一間靜謐的修道院前就停了下來,小孩掏出髒兮兮的手絹為老婦擦去額上的汗珠,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不時看看修道院的大門,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阿倫暗想,怎麼看,這兩個人都只是一對平凡的婆孫罷了,老師怎麼會在芸芸眾生中留意到他們呢……唯一不協調的地方是,他們只是普通貧民,而這個區域是有點身家的商人的住宅區,勉強說還有不妥的地方,就是那個小孩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稚氣,眼中偶爾還會閃爍出狡黠的光芒,但那老人家倒是挺和藹可親的……

東帝天發問了,「阿倫,依你看來,這兩個人停留在那裡,要做什麼?請你認真回答,這關係到你是否擁有補考資格的。」

阿倫飛速思考,他們這樣的神情,配合這古老的修道院,應該是在等某個人,或許那個人就是那個小孩的大哥,老婦來向他要生活費了……

一幅家庭故事畫面迅速在阿倫腦海中勾勒了出來,他沉吟道:「回老師,我想,他們是在等人。」

「哦,確實如此嗎?」東帝天淡淡的說:「那麼,我猜他們是準備行騙。」

行騙?!阿倫眨了眨眼睛。

這時,修道院裡響起了清脆的鐘聲,在一陣和鳴的鐘琴聲中,院中走出了一大批信徒,大多是老人。

阿倫的臉色變了,因為他看到門口那個老婦已經嚎啕大哭了起來,而那個小孩一臉不知所措的癡呆模樣,彷彿只懂怔怔地流著眼淚。

他們的情緒在這樣的情況下說變就變,那真的很可能是在行騙了……

果然,善良的信徒們圍住了這對哭泣的婆孫,那位老婦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著什麼,接著信徒們個個露出同情的神色,然後紛紛慷慨解囊,不到一會,老婦手中已滿是自由天堂的銀幣。

這兩個騙子在人們溫情的目送下,緩緩走向了大道的另一方。就在街道的轉角,他們臉上的悲慼立即變作了歡容,變化的速度比暴風山脈中的天氣變換還要快。

阿倫接近呻吟般的哀嘆了一聲,自己對人性的看法還是太過樂觀了……

「阿倫,你猜錯了!」老師淡淡的說:「不過不必失望,你還有機會!」

他法杖一揮,已指向另一個方向。

貧民區,一條骯髒、堆滿垃圾的小道中,一群穿著前衛服裝的青年正圍在一間簡陋的平房前。阿倫看出,這些青年的服裝雖然前衛,但質地和造工都相當粗糙,可見他們也僅僅是貧民式的流氓。

平房前站著一個頗有姿色的少婦,懷中抱著熟睡的嬰孩,她臉上滿是驚慌失措,不斷地向後退,而她身後一對長相刻薄的老人卻不斷地將她往前推,那群流氓也想將她拉過來。

阿倫默默觀察著這一幕,從那間平房外掛著白布,以及少婦手臂上的白紗來判斷,這一戶人大概剛死了主人。而被一群流氓圍住家,發生這麼大的事,少婦的丈夫並沒有出現,那麼他們正弔喪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少婦的丈夫,而少婦身後那兩個老人應該是她的公公、婆婆吧!他們臉上的表情厭惡大於悲慼,大概是認為新進門的媳婦剋死了自己的兒子……

這個家庭欠下了大批的債務,債主派出凶悍的流氓上門討債,少主人剛好去世,公公婆婆打算將自己的媳婦抵押出去……

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阿倫相信這次的猜測應該十不離八九了,這在人類世界中,不過是一齣平凡的家庭倫理悲劇,老師要自己猜的是什麼呢……

不過東帝天默不作聲,顯然要阿倫猜測的內容尚未出現。

這時,小道的一端出現了一位絕色少女,她的穿著打扮相當簡單,乳白色的寬鬆上衣、淡黃色的裙子,腰間纏著一條看似飾物的銀色鍊子,雙手各握著鍊子的一端,輕輕甩動著。

但她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的絕色容顏,也不是腰間那條銀色的鍊子,而是她擁有一頭墨綠色的短髮,散發出濃郁的大自然氣息,在人類世界裡,這樣顏色的頭髮相當罕見!

這樣骯髒的一條小道中,忽然出現這樣一位氣質高貴的少女,感覺上是一件相當突兀的事情,但她似乎正努力使自己溶入到這個氣氛中,嘴角邊掛著親切的微笑,緩緩的向那間平房走去。

流氓們和那戶人家終於也發現了這個少女的存在,人人呆呆的瞪著那位少女,顯然被少女的絕美容顏和周圍古怪的氣氛所懾。

阿倫心神一陣震動,因為從某方面說,這個少女的氣質和自己相當接近,尤其是散發出殺氣時流露出來的眼神,此刻的她,正在召喚死神的到來。

東帝天終於發問:「阿倫,你猜,她將要殺幾個人?注意了,如果這題猜錯了,你將失去繼續作答的機會,也就是說,你將失去補考的資格!」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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