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說書場
帝師
要說咱們當今大堯天下,論及帝師,再有名也有名不過這二人,一者前朝的太傅蘇大人,另一位就是當朝太師方大人。
客官莫要不信,就說那蘇寂言,不滿弱冠的年紀就成了那時四皇子的老師,後來恆王,也就是四皇子受到母親牽連被貶至衡州就封,蘇太傅也是毫不猶豫地叛出蘇家,跟著恆王到了封地,聽說蘇洛老大人大發雷霆,甚至跟蘇太傅斷絕了父子關係呢。
蘇老大人哪能不氣啊,蘇太傅當年是國中有名的公子,前途無量啊,竟這麼隨著恆王去了那不毛之地,為人父母的,肯定再氣憤不過了。
你說衡州好?唉,你們年輕的人是不知道啊,那時的衡州,可不比現在的好,那可是百里無人煙的不毛之地,再說這恆王和蘇太傅兩人,真真是臥薪嘗膽,勵精圖治,用了好些年才把衡州變成如今的天府之國啊。
不說別的,就說跟燕國的仗,當時可就是九死一生哪,恆王的軍隊,那是一刀一劍拚殺出來的。要不然徐將軍、齊將軍能對一個青年死心塌地嗎?
這恆王繼位以後,廢除士族特權,雖說對蘇家也沒怎麼留情,對蘇太傅卻是一直敬重有加,言聽計從。聽說蘇太傅病了那會兒,先皇顧念蘇太傅並無家眷,還將昔日恩師接到宮中,親自端湯奉藥,對老師從不以帝王自居。
說近了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了,這京城被圍的時候,先皇還在池州巡視,那時候多少人哭著求著要和燕國簽合約,擁瓊王輔政啊,可蘇太傅一個人,竟是把各方的壓力全定下來了,硬是沒有簽這城下之盟,等到了先皇回京啊。
可惜好人不長命,蘇太傅也因此積勞成疾,不久就去了。先皇十分緬懷,太傅死後還一直把左相的位置空置著,到駕崩都沒有再拜左相。照我說,那是咱們先皇覺得沒有一個人,能夠越得過蘇太傅去。
場下似乎有些唏噓,眾人面上也都露出悲傷的神色來,隔了片刻才有人出聲問說書人說到的另一位。眾人轉移了注意,那說書人也來了興致,又接口說上。
這位客官,你問那方慕遠方大人?方太傅自然也是一代良臣賢相,這些年來他做的事定下的條例,再再是無人可比的,把他排在第二,其實主要是他自己一直認為自己作為太傅或是丞相都不如蘇太傅。
唉,其實誰一誰二的都沒什麼打緊啦,您幾位還沒聽說吧,方太傅也要告老還鄉啦,他說自己能教給新皇的都已經教了,也該到放手讓新皇自己走穩的時候了。還說要少讓家裡人操些心,多留點時間陪陪家人。
我聽我在方府伺候老夫人的阿姐說啊,方大人前天去跟老夫人請安時說笑來著,說是皇上都放手了,我何苦累死累活撐著。看來先皇這一去,方大人也是倦啦。
「喂,你這無憑無據的可別瞎扯啊,方大人正值壯年,告什麼老,還什麼鄉……」場下喝茶的漢子裡有人起哄了。
眼看一屋子的人迅速分成贊成和反對的兩派,紛紛駁斥對方的觀點,臨窗一桌上的兩人相視一笑,還是深秋時節卻已經披了厚裘呢的人先站了起來:「倒像是那個孩子會說出的話……」
「管他們那麼多做什麼……」另一人的抱怨還沒成句,就連忙去扶,臨出門了還仔細地替他繫好披風:「你昨日有點咳嗽來著,小心些別再受風。」
「……知道了……」
「既然他都要『告老』了,不如去他府上待兩天,你的風寒也好讓魏放看看……」
「隨你……」
公主
聽說咱們當今皇上今年新添了一位公主,長得玉雪粉團似的,可叫聖上疼到了心窩裡。那咱今日就來說說這宮裡的千金小姐們,雖說這小公主是聖上的寶貝疙瘩,可要說咱們天承皇帝的公主,那是一位都比不得先皇的長公主。
哎……別吵別吵……
看來大傢伙兒也都聽說過這位長公主的事哪,這位公主,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一點兒也不過分,早些年許多老大人都玩笑說,若是她真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恐怕先皇都會命人給她搭梯子去摘呢。
聽說先皇一生娶了一後兩妃,鮮少留戀後宮,只留下一兒一女,卻都不是這三位所出,有人說是宮女的孩子,也有人說是先皇在封地時相濡以沫的女子留下的孩子,這都不知是真是假,只這長公主得寵的事,是的的確確不摻一點假的。
各地的進貢,宮裡最好的貢品莫不是由公主先行挑選,剩下的才分賜了各宮,就連先皇自己吃的用的,都不定有悅言公主的好呢。
就說這大家都知道的,凡是有出門的大小事,皇家出巡祭天狩獵的,公主再得寵,哪裡能次次跟著。可是這悅言公主哪次不都是跟先皇同乘,小時候連上下車還都是先皇親自抱著的呢。
哎,眾位,你們還別不信,我家小姨子的小姑是宮裡放出來的宮女,聽她說啊,這先皇雖然仁德,可是這一發起火來,除了早年就過世的蘇相,便是誰都勸不下。
有一次連方丞相和太子殿下都在御書房罰跪,還是伺候先皇的老公公靈機一動請來了才十二歲的悅言公主,這位小公主是先皇心尖子上的人物,哪裡見過他發怒的樣子,差點就被他的樣子嚇哭了,先皇立馬就沒了怒氣,千方百計才哄得小公主連笑帶鬧地,小公主見哥哥還跪在地上又不開心了,先皇也只好讓他們起來,鬧到最後什麼事都沒有了。
要說最奇怪的還是這位悅言公主的駙馬。誰都知道她是先皇的心肝,都以為她肯定要嫁個當朝才俊,誰料到這小公主偏偏要遠嫁江南的商戶。可就是這樣,先皇還是寵著由著,你們沒見前兩年這公主下嫁的時候,先皇親自送到了城頭上,把公主交給了駙馬,還說以父親的身份請駙馬好好照顧他的女兒呢。
「那以前的太子殿下就不氣?」靠前的一桌坐著一個小姑娘和一個青年,大約也是兄妹:「我爹爹要是只對哥哥好我就要生氣的。」
「這位小姑娘,你可是剛到京城的?」那說書人看新鮮似的看了他們兩眼:「今上就這一個嫡嫡親的妹子,哪裡能不寵著,再說先皇就這兩個孩子,平日裡吃住讀書都在一塊兒,感情哪裡能差了去。有個那麼剔透的妹妹,誰能不喜歡啊?」
「而且啊,我聽說這個悅言公主的駙馬可有能耐了,與今上也是親似手足的。」
「我還聽說……」
「那是……」
彷彿是說到了大家都知道的事,一群人吵吵嚷嚷起來,把說書先生的聲音都壓了過去。恰好進門的兩人站著聽了一會兒,竟被人拉去評理,青衣人格開幾人,略微懊惱地護著笑不可遏的人轉身出了門。
「你才剛好一些,那些人真是……」李成恆細心地幫他整理了衣領和攏袖,才算放下一顆心來。
「你真這麼寵著悅兒?」
「先生……」
李成恆看著被扯亂的袖子,半是玩笑半是無奈地歎氣:「可憐天下父母心,怎麼身在高處寵個孩子都能有那麼多人盯著。女孩子家麼,生就該寵著的……何況……」
「何況什麼?」蘇寂言幫他理著髮帶,微微好笑地問著。
「沒什麼……」略略壓低了頭,李成恆任由他的手指打理著自己的發,熟悉的溫度在髮絲間穿行,帶出一片柔軟溫暖。
「恆兒,你有白髮了。」心中一酸,蘇寂言的手指在他的髮帶上停頓了下,才悠悠道:「是我不該離開,對嗎?」丟下剛認識了自己的孩子遠走,即使勸說自己那是為了蒼生黎民,是為了他們一直嚮往著的海晏河清,午夜夢迴時,依舊懷著愧疚驚醒,耳邊都是孩子稚嫩的呼喊。
「不是。」李成恆立刻抬頭,竟連髮絲散了滿肩也顧不得了,捉著那人微顫的手印上淺淺的吻:「寂言,我只是想要她能任性些,她想要的都給了她……」
因為看著你的堅強卻無能無力,因為看著你離開卻不能挽留,每每你來你去,短短的相處和漫長的別離,你總是淺淺淡淡,可眼裡的感懷和不捨,又怎麼會比我少了一分……
因為你不願任性,因為我不能任性……所以要她沒有任何遺憾,彷彿這樣了你我也就是開心的。
「傻孩子……」蘇寂言重新幫他順著有了幾許白色的長髮,嘴角的笑意再不去掩飾:「知道麼?這一世,我都很開心。真的。」
即使是孤身在外的那些年裡,觸目所及,總是希望多過悲傷,耳中所聞,總是你的仁德與聖明。為了你許過我的東西,為了無愧於心的頂天立地,你有多努力,我都知道……
多慶幸能遇到你,多慶幸有你相伴……
蘇寂言此生無悔,亦無憾。
「那明天還來聽嗎?這人還挺有煽動力……」李成恆也笑了,張開手把他微涼的手指暖在掌心。
「不了,我們去看看悅兒吧。上次青染還說有事找她夫君幫忙。」
「也好,那丫頭見了你定是樂瘋了,江南的冬天比京城好很多,你也好輕鬆些。」
「……」
身後的茶館裡依舊吵鬧著,渾不知談論的主角曾近在咫尺,當然,也不知令天下易主的兩雙手是如何緊握住並一直交握著走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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