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轉機
腦海中的計畫有了妥善的安排,現實裡要完成卻有一定難度。自出事以來,傷口的疼痛漸漸變的次要,當濃烈的思念挑起內心的隱痛,那種感覺如同一把冰冷的尖刀,正不斷的戳刺著她的心,像是在向她宣告,這就是違背重要承諾的懲罰。
牽絆越深,越難割捨那份感情,沙耶已不止一次強迫自己,要把人質交換的事情放在首位,不能被個人感情困擾。可越想忘記,越忘不掉,或許就像他說的那樣,與他的牽絆在很久以前已經開始,只是那些回憶片斷很模糊,卻隱約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人感到很懷念,很溫馨。
「征十郎…………」
夜晚是高燒症狀的狂歡時間,即使在進行輸液治療,沙耶突發的高燒一時之間仍難以消退。三枝藏之介一直守在床邊,觀察她的病情發展,同時也聽到她夢中的囈語,征十郎?那是橋本家大小姐的男朋友?
別人的戀情不是他管閒事的範圍,但能讓橋本家大小姐念念不忘的人,定非等閒之輩。三枝藏之介不禁想起自己以前也有過相同的煩惱,誰說身為豪門子弟就會幸福,光是婚姻與戀愛不能自主,已讓人生的意義大打折扣,看來橋本老爺子的外孫女也遇到相同的問題。
離開病床,悄悄的走到診所的前臺,三枝藏之介拿起掛在牆上的電話,按下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打算與那位闊別多年,未曾見面的恩公聊一聊。雖然他是一個外人,但沙耶那種狀況他實在看不下去,情緒與心情也是影響病情的重要因素之一,他不想她的病情再度惡化。
今年冬季的雨天特別長,連綿的細雨夾雜著寒意,接近零下的溫度,似乎連人心也能凍結。那看似無法控制的事態,在好管閒事的外人摻合下,慢慢出現轉機,這讓處在焦慮狀態中的某人找到救星,不用再為尋人而發愁。
「沙耶……」
為了尋找沙耶的下落,赤司的睡眠品質已降到最低,每次閉上雙眼,自己都會陷入惡夢中,之後再被夢中的景象驚醒。今晚也不例外,惡夢變換著花樣,折磨著他的精神,在他和沙耶去過的台場海濱公園,一個陌生的男人佔據了他的位置,對她說出告白的話語,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沙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在長椅上坐下來,凝望著前方彩虹橋的景致。
「放棄他吧,他無法給你幸福,而我,會永遠珍惜你的一切。」
男人說完這句話便消失了,可是目睹這場景的赤司卻是怒火中燒,那個男人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在暗示他在這段戀情裡仍有不足,忽略了某些重要事情?
緩緩走近坐在長椅上的沙耶,赤司想要上前和她解釋清楚,希望她不要被那個男人的言語所迷惑,不料,他卻看到她悄然脫下戴在手上的戒指,開始對它輕喃著話語。
「征十郎,你不該被我絆住,你的人生路還很長,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拿著戒指離開長椅,沙耶來到觀景台的欄杆前,慢慢放開自己的手,任由那枚戒指穿過指縫落入海中,隨著戒指的消失,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背靠著欄杆低聲哭泣著,有很長一段時間,赤司就是這樣看著她獨自流淚,而他卻無法靠近,更無法給予她任何安慰。
惡夢到此結束,整個過程中他都無法和夢中的沙耶接觸,既使醒過來,腦海裡依然能聽到她的啜泣之聲。真是一個惡夢啊,現實世界裡的沙耶無論心情如何抑鬱,很少會把負面情緒形之於色,通常,她寧願自己一個人痛苦,也不會讓別人去幫她分擔,該說這是她的缺點,還是優點?
從夢中驚醒的赤司坐在床上,異色雙眸望向窗外,發現外面的雨勢已變大,現在是深夜的零晨三點,父親派出去的人仍沒傳回有用的消息,而他起碼要等到天亮才能出門。此時此刻,失蹤的沙耶到底會去哪?以她的傷勢,不可能走得出東京。
把想到的地點逐一排除,赤司沉思著,東京都內是否還有沙耶喜歡的地方,他又未曾去過,或者再去橋本家一趟,尋找一些相關線索,說不定能從中找到她可能會去的地方。
然而,這些想法來不及等到明天實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游離的神志再度回歸。
「發生什麼事?」赤司沒有開門,而是隔著一道門詢問著外面的情況,「有事明天再說,我想再睡三小時,別來吵我。」
平時,執事們絕不會在半夜三更前來打擾小主人的休息,如今連赤司的警告都能置之不顧,可見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發生,不然,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深夜來吵鬧。
「少爺,我剛接到橋本老爺子的電話,他說有沙耶小姐的行蹤了……」
房門外傳來中村正雄的低沉嗓音,他那句簡短的話就像沙漠中的水源,讓飽受乾渴折磨的人重獲新生,赤司連外套也沒來得及穿,馬上下床打開房門,沒等中村正雄把話說完,他已急切的上前開口詢問。
「正雄叔,你說的全是真的?那沙耶現在在哪,我立刻去接她回來。」
赤司回到房中,想從衣櫥裡拿出厚外套和其他衣服,打算換裝完就冒雨到外面接人,但是,中村正雄卻反對他深夜出行,並把他的衣服重新掛好,原封不動的放回衣櫥裡。
「少爺,你不要著急,那邊我已派了人手去監視,有任何動靜我都能第一時間知道,你大可安心睡到天明,到時準備好需要用的東西,我再帶你去接她回來。」
中村正雄知道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赤司,可他還是按照自家上司的吩咐去做,綁架事件非同小看,已不是能私自了結的程度。因此,他的上司才要他三更半夜過來吵醒小主人,說服其不要衝動行事,一切行動均要按長輩們的安排去做。
「這是爸爸的安排?他已經想到辦法救人了」
赤司不會懷疑父親的處事能力,赤司家是歷史悠久的豪族,本家一向是商界霸主,其他分家的人脈關係也遍佈政商兩界,其中警視廳高層人員中就有赤司家的人任職,所以,當中村正雄阻止他深夜外出時,他就想到父親有可能已動用人脈關係去救人。
「是的,你的叔父正在和你父親通電話,聽說警方那邊已準備就緒,就差一個關鍵的突破口。」中村正雄猶豫片刻,還是將那部分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
突破口?赤司明白中村正雄所指何事,臉色也隨之變得陰沉起來,他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那個關鍵的突破口就是沙耶。」
中村正雄無奈的點了點頭,「現在也只有那個方法奏效,既能不驚動綁匪,又能救人,說不定期間還能抓到前川家的小辨子。」
「那沙耶遇刺的事件呢?叔父那邊是否有派人去查?」赤司仍對那件事耿耿於懷,雖然心裡已有嫌犯的人選,但警方沒立案調查,他也不好下定論。既然叔父那邊已安排人手接下綁票案,那沙耶的遇襲事件也該有個說法,她絕不能白挨那一刀。
「關於那件事,警方已經立案進行調查,這些天應該會有好消息傳回來。」中村正雄站在赤司身旁,隱約感到一股殺氣在身旁徘徊不去,看來,似乎不用警方全力追查,遇襲與綁架事件的罪魁禍首已浮出水面,只不過時機未到,他們不能打草驚蛇。
「不管是誰碰了我的女人,我都要那些混蛋付出無盡的代價來償還!」
被壓抑的怒火完全釋放,可憐的衣櫥櫃門暫時成了赤司的出氣筒,默默承受著主人的捶打,直到怒火發洩殆淨,它才勉強逃過一劫。可即使如此,每當赤司想到刺傷沙耶的人和前川家有關,他心裡的怒氣就無法壓下去。
「少爺,目前要以救人為先,你快點歇息吧,待明日一早,我開車載你去接人。」
找到人就代表事情有轉機,中村正雄明白自家小主人需要時間考慮,畢竟,誰願意把自己最重要的人送進危險的虎口。更可怕的是,警方的提案並未說明成功後是否會有後續事件發生,搞不好及川家被警方壓制,前川家那邊偷偷在背後補上一刀,那情況就會變得更加難收拾。
「正雄叔,沙耶的事要麻煩你多費心思,那件事要是交給你去辦,一定能避免某些事件發生。」
不是赤司不相信警方的辦事能力,而是他瞭解前川老狐狸的行事方式,以及川憲一的智商,不可能制定周密的綁架計畫,八成拿到財產轉讓書後,就會溜之大吉不見蹤影,不會殺人滅口。
但前川家不同,沙耶的存在代表了橋本家的利益,她一旦出事,就意味著赤司與橋本兩家無法聯姻。沒有新成員的進入,聯盟內部的不安會不斷加劇,前川老狐狸的勢力會越變越大,到時赤司家想要消滅內部的小聯盟,恐怕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少爺請放心,那件事包在我身上。」有些事情不用言明,中村正雄自會明瞭,要對付狡滑多端的人,必須要以毒攻毒,出來混遲早要還,也該讓老狐狸試一下自食其果的美妙滋味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短暫的幸福
翌日,清晨的陽光送走連綿的細雨,讓靜隘的街道慢慢回復其原來的活力。小診所對面的手工煎餅店很早便開始營業,一陣陣醬油與味噌汁的香味不時飄蕩在街道上,讓過往的不少路人被香味吸引,紛紛進店購買。
三枝藏之介也是這家店的常客,由於經常有熬夜的習慣,烤煎餅自然成了他的宵夜。今天,為了補足家裡的存貨,他起床不久便跑到對面的老店購買,順便為今天要招待的客人準備茶點。
平時,他那家診所來的都是病人,顯少有真正的客人到訪,直到昨晚和橋本家老爺子通了電話,情況才所改變。說是今天早上會有人來他這邊拜訪,但沒明說是橋本家的人或是警方,只叮囑他來者的背景不簡單,要好好招待。
這個叮囑著實讓他發愁,究竟是何方神聖如此大來頭,會和橋本家的大小姐有關聯?三枝藏之介拿著買回的煎餅,穿過街道回到自己的診所,途中一直在腦補著可能發生的事情,可是想來想去,他還是想不出會發生何事。算了,誰叫橋本老爺子沒把具體情況對他明說,待會他只能見機行事,別把人錯交給那些危險分子就好。
在診所的門前掛上休診的小木牌,三枝藏之介回到自己的小診所,這時,一個白色的身影從二樓走了下來,他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快步迎了上去,向其給予一個熱情的擁抱,不料,人沒碰到,卻被毛巾扔了一臉。
「笨蛋小藏!橋本老爺子拜託的事應該早點告訴我才對!」
在診所裡擔任護士的是三枝藏之介的妻子三枝弘子,昨晚由於要去朋友的婚宴幫忙,今天早上才回來,沒想到一回家就看到丈夫留的小紙條,嚇的她立刻換上工作服跑到客房照顧客人。幸好橋本老爺子的外孫女病況穩定,不然,她真不知該如何向大恩人交待。
「抱歉,弘子,我不是有給你留小紙條?你現在知道也不遲啊。」拿下臉上的毛巾,三枝藏之介向妻子賠著笑臉。當然,他也不忘問及沙耶的病況,「你剛才去看過橋本小姐,她已經醒了吧,我想她應該退燒了。」
聽丈夫提起那位貴客的病情,弘子仍是憂心忡忡,臉上的愁雲並未因此消散,她回道:「燒是退了,但眼睛卻腫的像兩顆大核桃,到底是發生什麼事,能讓她發著高燒哭一個晚上,難道是和男朋友鬧分手?」
想起沙耶昨晚發燒中叫喚的名字,三枝藏之介不敢再猜測個中緣由。豪門家族的煩事多,依橋本家大小姐現在的落魄模樣,豈止和男友鬧分手那麼簡單,一定是發生了更可怕更複雜的事情,才會讓橋本老爺子特地打電話來拜託他幫忙。
「先不管發生過什麼事,弘子,能幫忙做一下早飯嗎?我的肚子好餓……」不提早飯還好,一提起胃就難受,從昨晚開始,三枝藏之介就沒吃過一頓正式的晚飯,說來也慚愧,他居然做烏冬面待客,要是被他老婆知道,又少不了吐槽他一番。
「做早飯?」弘子很好奇丈夫的體力能撐到清早,依他那爛得要死的廚藝,要麼就是叫外賣,或者是做即食烏冬面,天啊,搞不好他還真用烏冬面來待客,真是的,她要是早點趕回來就好了,至少還能做一頓正常的晚飯。
就在弘子準備好好對丈夫說教時,門鈴聲突然響起,三枝藏之介考慮到有可能是上門找茬的人,於是,為防止再有突發狀況發生,他讓妻子上樓躲避,自己則去診室拿了把手術刀當武器,等裝備齊全他才跑去應門。
伸手觸及門把,沒有打架經驗的人深呼吸一口氣,接著用力把門打開,頓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當場石化,喂,這兩個人是誰?
一個是身材高大,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表面上看起來很親切,實則全身散發著強烈的保鏢氣場,好像他敢輕舉妄動,待會躺地上的人就是他。
至於那位紅發少年,年紀輕輕就讓人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此時,那雙冰冷的薔薇色雙眸在瞪著他,淩厲的眼神裡沒有一絲怒意,到是像是在審視可疑人物一般,不斷的打量著他,好半晌,在確定他沒有危險性後,紅發少年才有禮的向他打起招呼。
「抱歉,打擾了,請問橋本沙耶小姐是否在你這裡留宿?」
「你是……」紅發少年一開口,那溫和的嗓音,優雅的談吐舉止一改三枝藏之介剛才對他的印象,這不是什麼黑道家的孩子,分明就是某豪門的大少爺。等等,橋本老爺子說的那位訪客不會就是這位少年吧,這回真是窘死了。
「失禮了,忘了向你自我介紹,我是赤司征十郎,橋本沙耶小姐是我的未婚妻。」赤司向三枝藏之介道出自己的身份,接著他才說出今天前來的目的,「昨晚真是麻煩你們照顧她,今天我是來接她回去的,這件事橋本老爺子應該有跟你提前說過。」
居然是他啊,讓橋本小姐念叨了一晚的人。
既然紅發少年已對他言明身份與來意,三枝藏之介更不能讓他們站在門口吹冷風,他連忙走到一邊,招待兩人走進診所,並對赤司說道:「橋本小姐現在正在二樓的客房休息,你可以上去找她,切記,她的高燒剛退下來,你們不要吵架……」
發高燒?聽到沙耶的病況,赤司心中的不祥預感全部應驗。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樣,沒有醫院的好環境和系統治療,她的傷果然惡化的很厲害,要不是她真的決定來老腹蛇推薦的歇腳點尋求幫助,他可能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找到她。
「我明白了。」強壓著內心的隱痛,赤司儘量讓自己的神色保持平和,克制著焦慮感帶來的不安,但是,急於想見到沙耶的心情壓制了一切,沒等三枝藏之介的話說完,他便快速沖上了二樓,去見他掛念多日的戀人。
「看來少爺今晚能睡個安穩覺了。」望著赤司沖上二樓的身影,中村正雄在診所的候診沙發上坐了下來,開始和三枝藏之介閒聊,「三枝醫生,趁著年輕人們去談情說愛,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最近我的慢性咽喉炎有復發的趨勢,麻煩你幫我檢查一下。」
「沒問題,你稍等一下,我去把手電筒和壓舌板拿過來。」明白中村正雄的用意,三枝藏之介也識趣的把空間留給樓上的兩人,分別多日,那對戀人肯定需要時間好好談一談。
樓下,三枝藏之介細心的為中村正雄檢查咽喉,樓上,赤司的苦等有了回報,他終於見到掛念許久的人。
與往常不同,這次沒有令人喜悅的重逢畫面,只有死寂的氣息。消毒藥水的味道充斥著房間的每個角落,門旁的垃圾桶裡還堆著不少染血的紗布和棉球,上面沾染的血全是出自一人。那個會在他失落時給予他安慰,生病時會照顧他的人,那個只為他著想,從不為自己考慮的人,現在已經不復存在。
眼前的她面容憔悴,沒有血色的臉龐白得能嚇死人,而病床似乎成了她的依戀對象,讓她久睡不起,完全沒察覺他來到她的身邊。
「沙耶……對不起……」
緩緩伸出手,輕撫著沙耶蒼白的臉頰,赤司再次為自己的疏乎感到自責,如果他能在比賽後多抽出時間來陪她,就不會讓她遇襲。這次的事發地點是人來人往的街道,幸好有路人出手幫忙報警,把她送去醫院,下次可能就沒有這種好運,以前川老狐狸的心狠手辣,決不會失敗第二次。
「你沒有錯……不需要向我道歉……」臉上的熱度喚醒了床上熟睡的人,沙耶睜開雙眼,用臉頰輕蹭著赤司的掌心,輕聲回道:「在事件結束前……能再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了……」
「夠了,沙耶,不要再說那些喪氣話,這次的綁架事件不是你的錯。」
有前川家在幕後操縱,綁架事件遲早會發生,沙耶和直樹他們一樣,都是被聯盟的利益爭奪所連累,但是那些人卻把全部的責任推到沙耶身上,這實在是不公平。
「可是……直樹和敬輔確實是因為我而被綁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想到自己的傷勢沒穩定下來,沙耶在心裡就暗歎自己的身體不中用,只要能多撐一陣子,她就能把人換回來,讓他們回到各自的父母身邊,這樣舅舅舅媽就能露出開心的笑容,而不是愁雲滿面的待在家中,期盼著綁匪能把人放回去。
「後面的事情交給警方去處理,你不要一個人去冒險。」
一股莫名的恐懼在赤司的心裡發散,雖說有了警方的介入,去交換人質也多了一份安全保證,但他還是有不祥預感,怕她這次去交換人質會凶多吉少。
「只有那樣做才能把他們救出來,別無他法。」世事有太多的無奈,人們要麼屈從於命運的安排,要麼就是反抗到底,沙耶明顯選擇了後者。
「我不想失去你!」事到如今,赤司也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而是直接對沙耶說出心裡的煩悶和苦楚,「你這笨蛋總是為別人著想,何時才能為自己考慮一下?你以為那樣做我會高興?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做法只會讓我更痛苦,更難受!」
「對不起,征十郎……」看到赤司生氣的背過身去,沙耶試探性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小聲的道著歉,可是生氣的人仍在氣頭上,根本不想理會她。
「好嘛,征十郎,我會好好反省的,你不要生氣。」沙耶忍著痛,從床上起身,她把自己的身子慢慢挪近,然後靠在他的背上,並用雙手環住他的腰,希望這種親昵的舉動能讓他稍微消氣。
「反省意識不足,給我重來!」其實在沙耶靠過來時,赤司的氣已經消了不少,他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是想要她好好想清楚,雖然她的獨斷獨行是為他著想,但他不會接受那種痛苦的結果,假如要以失去她為代價,來換取他短時間的安全,他寧願和她一起面對危險,共同走到最後。
連續兩種方法都無法壓下赤司的怒火,沙耶只好另尋他法,最後,她把心一橫,直接對赤司說道:「我答應你,等這件事完結,我會接受你的任何懲罰。」
這個方法很快奏效,赤司回過頭,並用狐疑的眼神盯著她,「真的?到時你可別反悔。」
「決不反悔。」沙耶斬釘截鐵的回道。
這回,赤司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意,他轉過身,把她擁入懷中,低頭吻一下她的前額,「那我先饒了你,現在我帶你回家,你舅舅和舅媽在等著你回去。」
「我……」提到回家,沙耶仍猶豫不決,敬輔生死不明,回去以後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舅舅和舅媽,或許對他們而言,她是一個災星吧,如今只有把人救回來,她才能給他們一個交待。
「沒關係,不想回去就去我家,反正那裡以後也是你的家,你只是提早入住而已。」看到沙耶面露難色,赤司趁此機會把她帶回家中,橋本與赤司兩家的聯姻已成定局,不會再有任何改變,加上家族的內部認定,讓沙耶住到赤司家完全沒問題。
「抱歉,征十郎,我老是給你添麻煩。」沙耶靠進赤司的懷裡,他的懷抱讓她感到安心,即使以後她要面臨更殘酷的事情,此時此刻,她只想抓住這份短暫的甜蜜時光,不想放開。
「對我,你永遠不需要客氣。」
卷六 :終結之時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質的命運
在三枝夫婦的幫忙下,赤司如願把沙耶帶回家中。在此之前,大宅裡早已安排私人醫生與護士待命,等車子一到步,就能馬上幫沙耶進行治療。比起小診所裡的狹窄空間,赤司家的房間更加寬敞,也更適合病人療養。
然而,沙耶很清楚,她在那裡住不了幾天,警方那邊的準備工作已全部就緒,拯救人質的行動迫在眉睫,不可能一拖再拖。為了能讓人質早日脫險,她接受了警方提議,以自己為餌,去引出綁匪。
有了沙耶的配合,救出人質的希望又多了幾分。現在,人質的情況眾人一無所知,家屬們只能暗中祈禱他們能平安無事,不要遭受綁匪的虐待。不過,肉票們的處境真的如眾人想像般那樣,被人關在黑屋子裡虐打?
以當事人的角度來說,答案是否定的。
在東京某處的高級住宅區裡,一棟許久沒有人入住的別墅最近熱鬧起來,附近的人見此都不以為然,以為是富有的屋主回來小住,才會經常有高級轎車和保鏢出入。孰不知,這一切都是假像,住在裡面的是另有其人。
別看這座別墅長期空置,一旦入住,裡面的設施也不是擺設,在寒冷的冬季,外面的保鏢冷的要穿大衣,室內卻是暖意盎然,裡面的人還有美食和娛樂相伴,待遇相差十萬八千里。但保鏢們沒有抱怨,仍是堅守在崗位上,連在室內幹活的人也不敢偷懶,只要是室內的人有要求,他們會全部滿足。
「春日少爺,橋本少爺,晚飯已經為兩位準備好了,請移步飯廳用餐。」黑衣保鏢來到客廳,像對待貴客一樣,用恭敬的語調告知客廳的兩位少年,他們之前要求的菜肴已準備好,只等他們入桌進餐。
「喂,我們真的是肉票?這有求必應的待遇甚至比家裡還好。」
這是敬輔近日產生的疑問之一,通常,被綁架的人都會遭受綁匪不同程度的虐待,要麼就是帶往偏遠的地方關起來,不見天日。而他和直樹被抓到這裡來卻完全相反,吃好的,穿好的,睡好的,除了手機被沒收不能與外界聯繫,他們待在這裡和家中沒兩樣。
「再好的待遇也改變不了我們是肉票的現實。」直樹的防備意識並未因綁匪的優待而消失,反而懷疑起主謀的動機,前川老狐狸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綁完人,再優待,是不想得罪春日和橋本兩家,還是另有陰謀?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放人?」敬輔這個問題在被綁後已問過將近無數次,可是,被問的人就像一部複讀機,每次的回答都是同一個答案,沒有任何花樣變化,有時對方被問煩了,索性沉默不語,把他氣的半死。
而這次,黑衣保鏢似乎感覺到兩人的不滿情緒,便特別在回答的語句上做了一番改動,換成別的內容。
「抱歉,那不是我負責的工作,主人有交待,如果兩位少爺不想某位小姐繼續受傷,可以盡情反抗。」
這次的新內容果然讓直樹他們為之一驚,尤其是聽到某位小姐繼續受傷的話,直樹的心仿佛驟停,透徹心肺的刺痛迅速擴散,讓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那個事實。
她受傷了,傷勢如何,是否能得到及時的治療,這一系列的疑問均無法得到解答,可惡!要是他能再小心一些,平時在家族訓練時上多用心,就不會被那些人有機可趁。
「你們這群混蛋!到底對我表姐做了什麼!」敬輔的反應是直接上前給了對方一拳,當場打的對方倒在地上,嘴角流血。接著,怒火中燒的他抓著對方的衣領,準備再繼續用力揍下去,就在他的拳頭即將碰到對方的臉時,直樹卻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進一步的行動。
「敬輔,快住手!你要是為她著想,就不要冒然行動!」直樹的怒火不比敬輔少,如今對方以此要脅,他們只能先按照著對方的要求去做,再另尋他法逃離。
「我……」敬輔緊握著拳頭,怒氣壓根就下不去,想到從小就很照顧他的表姐受傷,他的怒氣不減反增,好幾次還想把拳頭招呼到黑衣保鏢的身上,要不是直樹牢牢抓緊他的手,倒在地上的人肯定臉上掛彩。
「為了她的安全,我們要忍耐下去。」直樹湊在敬輔耳邊小聲說道,雖說這樣做仍無法保證老狐狸對沙耶再次出手,但他們乖乖配合的話,或許能拖延一下時間,讓橋本家那邊去找警方尋求保護。
「春日少爺真是一個聰明人,你們放心,我家主人親口說過,只要兩位乖乖留在這裡,待事件完結,就能送你們回家。」掙開敬輔的手,黑衣保鏢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走到一旁,讓出通往餐廳的路,示意直樹和敬輔儘快去用晚餐。
「走吧,敬輔,我們先顧好自己,之後再去考慮別的事情。」
暫時妥協不代表永遠的屈服,直樹勸說敬輔,要他徹底冷靜下來,不要被憤怒衝昏頭腦。
既然兩人無法強行突破包圍離開,那就換另外一種方式,那些黑衣保鏢就是一個情報收集點,直樹發現他們在私下聊天時會露出些許口風,要是能從中得到一些有用的資訊,說不定能有利於指證那只可惡的前川老狐狸。
壓下心裡的怒氣,敬輔跟著直樹來到餐廳,餐桌上早已擺滿了精緻的菜肴,有些還是他們之前故意刁難綁匪才說出來的料理。原以為前川老狐狸是只鐵公雞,不會對肉票的伙食投入一分線,沒想到事實正好相反,只要他們想到的,再貴的食材也能上桌,今天也不例外,晚飯的菜色依然十分豐富,只多不少,完全能把兩人的胃吃撐。
「兩位請盡情用餐,有事可以搖桌上的手鈴,我會派人進來處理。」把人領進餐廳後,黑衣保鏢就把看守的工作交給廳外的手下,自己則離開餐廳,到別的地方去處理其他事情。
厚重的木門被拉開再關上,室內很快又安靜下來。直樹並沒有坐下來大塊朵頤,而是跑到門前,拿著杯子貼在門板上,仔細探聽門外是否有交談的人聲。不出他所料,在黑衣保鏢走後沒多久,門外的守衛就不甘寂寞,開始閒聊起來。
「真是的,老大一定是腦殼被門夾了,才要我們去侍候那兩位大少爺!」
「沒辦法,誰叫老大不敢和春日和橋本兩家撕破臉,只能讓我們多受罪了。」
「笑話,都把人綁回來了,怎麼可能不得罪那兩家人,我看老大是另有計劃,才要我們像供奉神佛一樣,盡心侍候那兩位大少爺。」
「說的也是,老大的宗旨是,利用完再幹掉,可憐那位小姐,在花樣年華時就要丟掉性命,實在是可惜。」
「下手的人是那個大叔啊,凡是他看中的獵物,都逃不脫他的手心,到時又不知道誰去幫他善後,反正我不去淌那混水,我暈血的。」
守衛們的談話讓直樹差點把手裡的杯子掉到地上。之前,他以為自己和敬輔的安分配合能保護沙耶,現在聽完那些話,他就知道前川老狐狸滿嘴謊言,該拿的東西還是要拿,礙事的人絕對要除掉,這就是老狐狸的小算盤,而他和敬輔就是餌料,專門用來吸引沙耶步入陷阱,將她拖進死路。
「怎麼辦,沒有手機,我們無法聯繫橋本家……」敬輔也在一旁乾著急,如果那些人的話全部屬實,那沙耶的處境比他們更危險,即使交換人質成功,綁匪得到想要的東西也不會讓她活著離開。
「別慌!」直樹用手指彈了一下敬輔的腦門,要其安靜下來,不要自亂陣腳。他坐在地板上,低頭思索著可行的計策,許久,他忽然靈光一閃,一個好點子在他腦中生成。
他們的手機已被綁匪沒收,並未完全銷毀,應該還在這棟屋子的某處。要是找不到,他們還可以轉移目標,從那些守衛的身上拿到手機,但這樣做的風險也很高,失敗的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為了能儘快和外界聯繫,阻止慘劇發生,他決定豁出去了,前川老狐狸不是說他和敬輔的要求是有求必應嗎?那肉票生病的話肯定要管,是該好好利用一下那個小空子了,或許那會成為他們的救命索。
「你有好辦法?快說出來啊,別藏著。」看著直樹的臉龐露出狡黠的笑意,敬輔心裡的焦慮更甚,時間不等人,要是有好的計畫,他們就要提早實行,不能錯過大好時機。
「那個方法是有點麻煩,也很浪費時間,到時你跟著我那樣做……」
直樹想到一個好主意去對付難纏的守衛,他們的時間已不多,前川老狐狸的耐性也有限,以目前的事態發展,沙耶那邊可能已經接到不明電話,逼她提早進行人質交換,那時,無論她躲在哪,老狐狸的人都能找到她。
*****
當危險逼近之時,世上沒有一個安全的避風港,對沙耶而言,赤司家也不是個久留的地方。
其實,原因並不是因為赤司家不安全,而是她不想把危險帶給別人。儘管赤司俊次已對家族內部表態,會幫橋本家全力解決這件事,可當危險找上門,那些被壓下去的反對之聲又會冒出來,嚷著要下任家主繼承人遠離危險之源,搞得赤司家本家不得安寧。
對此,沙耶覺得自己快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每去到一個地方都會被人驅逐。雖然赤司沒有理會那些反對的人,仍堅持讓她住在家中,但她心裡卻對他感到很歉疚,他是未來的家主,遲早會坐上其父的位子,決不能與家族內部失和。
為了他的未來著想,她該走了。
「橋本小姐,橋本小姐?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在沙耶尋思未來之際,醫生的話語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世界,她回過神來,說道:「抱歉,醫生,我剛才有點走神,請問我的傷口還要多久才能痊癒?」
話題扯到病況上,醫生也不再隱瞞,而是直接對沙耶說出他的檢查結果,「傷口的癒合狀況很好,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完全康復不成問題,至於留下的疤痕也不用擔心,它會慢慢消失……」
「那我這兩天能自由跑動?」這是沙耶最關心的問題,前去交換人質決非一帆風順,所以,她想先確認自己身體的狀況,希望身上的傷口不要妨礙那天的行動。
「外出散步是沒有問題的,劇烈運動要禁止。」在病人的健康問題上,醫生絕不妥協。
「那……醫生順備開一些長效的止痛藥給我吧,有時傷口疼起來真的很難受。」
在房間裡,沙耶和醫生討論著自己病情,想要用其他方法早日讓自己行動自如。可她的請求屢遭醫生駁回,只有開止痛藥這個要求得到滿足,無奈之下,她只好順著醫生的意思,繼續躺在床上休息。
這不是很好嗎?
能舒服的躺在床上休息是一件好事,還不用為其他事情煩惱,可這樣做是逃避現實,綁匪也不會讓她有一天好日子過。
沙耶閉上雙眼,讓自己緩緩墜於睡夢之中,好不容易熬到睡神拉她去入眠,安靜的室內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披上外套,下床後的沙耶慢慢挪動著步子,走去開門,不一會兒,她就看到中村正雄呆站在房門外。她對上他的雙眼,發現他的神色有異,不像往常般平和淡定,仿佛是知道了某些可怕的事情,才會露出那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看來,不用她追問下去,壞事已經找上門了。
「沙耶小姐,警方剛才接到一個不明電話,懷疑是綁匪的頭目打過來的,那人指明要你去聽電話,請你馬上過去一趟。」
隨著綁架事件升級,赤司家最近頻繁被不明電話騷擾,每次中村正雄接電話,對方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掛線,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於是,為了安全起鍵,他按照赤司俊次的命令,通知了警方的專案小組,特別監聽家裡的電話通訊,結果,今天就撞上好運,綁匪終於開了金口。
「我明白了,我換好衣服就過去。」
聽完中村正雄的轉述,沙耶已大致猜到客廳那邊發生的事情,綁匪難得開口,就意味著今天的赤司家會變非常熱鬧,不僅警方在場,連受害者的家屬也會前來等消息,那時,又少不了一場罵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