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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蘇爽世界崩壞中》作者:飛櫻【完結+番外】

第196章

  這種話, 若是放在平時,她大概是不會說出來的吧。但是今晚,也許是皎潔的夜色太美好, 也許是島原的醇酒太醉人,也許是因為鬼之副長難得一見的平和與溫柔的態度……總之, 這樣的話很自然地就從她唇間溜了出來, 並且,並沒有招致他的側目。

  雖然好像柳泉說了她平時並不會真的說出口的多余的話, 土方的反應卻很平靜, 目光仍舊越過窗欞, 投向不遠處充斥著歡笑聲的那個房間。

  「那個時候啊……當時,為了國難而學習劍術的家伙是很多,不過劍術的流派當然也更多,沒幾個人願意學習我們這種鄉下劍法。」

  他繼續回憶著。

  「道場的錢和門生都不是很多……但是卻很快樂。」

  他流露出一種眷戀的眼神,溫柔得令人難以相信他居然就是那個有著「鬼之副長」別稱的新選組副長。

  柳泉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從他的臉上飄往那個大家正在歡樂地飲酒笑鬧的房間, 輕聲說道:「……真希望那個時候我也在那裡啊。」

  那個時候……在他和這些人經歷著雖然清貧但是快樂的時光時, 她在做些什麼呢?

  在不同世界裡的自己,毫無疑問也一定是在經歷著將來不管什麼時候想起, 都一定會露出坦率微笑的美好時光。

  然而現在, 去計算平行世界裡的自己正在做著什麼、那些被深藏的回憶又是什麼,毫無意義。

  而且, 那個時候的自己, 也不會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自己坐在新選組著名的鬼之副長身旁, 聽著他語調溫柔地回憶往事,月光皎潔地映照在他們面前的庭院裡。

  突然,她聽見他的聲音。

  「嗯,怎麼了?在那兒發呆。」

  柳泉微微一震。

  「我在想……那個時候,在土方先生和大家經歷著那種快樂的日子的時候,我都在做些什麼呢……」

  土方似乎怔了一下,把目光轉向她的臉上。

  「……但不管如何,那個時候所經歷的一切痛苦,一定都是為了換取今天這樣的快樂,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柳泉輕輕一笑,稍微思考了一下【清原雪葉】這個人物「來自於黑暗家庭、自幼父母雙亡、投奔的舅父試圖把她訓練成為長州效命的死士」之類的人設和經歷,這麼坦率地說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土方沉默了片刻。

  酒意染紅她的雙頰,使得她的眼眸愈發明亮。自從衝田發覺她的偽裝的那一天,把她揪到自己面前、喝令她如實招認以來,她似乎再也沒有對別人提起過她充滿黑暗與苦痛的過去。

  她擁有即使作為男子也毫不遜色的好身手,以及有些男人都及不上的勇敢。而這一切都是在何種情形之下修煉而成的呢?她從未詳細地說過。

  ……那些尊攘派的混賬,到底都想做什麼啊……把一個女孩子逼迫到這種地步,是想制造出什麼怪物嗎……?假如她沒有勇氣和信念拒絕他們的命令,那麼今天她就將過著一種怎樣黑暗而恐怖的生活,真是令人難以想像啊……

  「啊。」他簡單地應道,「你沒有必要在意那些。」

  柳泉一瞬間似乎顯得有點驚訝,微微揚起了眉,就好像一時不知道他這麼說的用意似的。

  他繼續說道:「……妨礙我們的家伙,總有一天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他的話聽上去跟平常一樣直截了當。

  可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的聲音裡聽上去似乎有淡淡的溫柔。

  ……是在安慰她嗎?

  ……是在告訴她,既然她現在已經是新選組的一員,那麼妨礙她的家伙,也就總有一天會受到相應的懲罰嗎?

  假如那些家伙並不能夠受到相應的懲罰呢?該怎麼辦呢副長?那麼你就要親自出馬替我去懲處他們嗎?

  這種非常順理成章的推測,讓她的臉龐不知不覺地放松下來,唇角難以控制地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知道在鬼之副長的面前露出這樣的傻笑也許會遭到呵斥。但是老天饒恕她吧,那個笑容真的是打從她心底、這樣一層一層地如同花朵綻放一般盛開到最頂端,無法抑制地浮現在她臉上的。

  這一定是因為終於聽到了他親口認可她也是他們的同伴吧。

  為了掩飾這種心情,她轉了轉眼珠,將話題一轉。

  「不過……沒想到,土方先生居然也有這樣的回憶啊。」

  土方猝不及防似的微微睜大了一點眼睛,發出驚訝的抱怨聲。

  「什麼啊?那麼……」

  柳泉笑嘻嘻地望著他。

  土方板起了臉。但是他的語氣裡似乎帶著一抹無奈似的。

  「難道你覺得,我從前就該像現在這樣,瞪著眼睛一副凶惡的樣子收拾不良隊士嗎?」

  「啊……那個,我也不知道啊。」柳泉厚著臉皮,笑眯眯地答道,一臉「反正我從一開始就也是被收拾的對像之一所以我怎麼會知道您這個癖好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的無賴表情。

  要是放在平時的屯所裡,她是決不敢這麼大膽的。這種表情很明白地就寫著【對不起副長我皮在癢!】這幾個明晃晃的大字啊。

  不過今晚是處於島原這種歡樂的氣氛之下,所以看起來土方的心情也並沒有變壞,直接無視了她的表情,仍然聲調平靜地說道:

  「我有時候也在想……那個背著藥箱行商的我,怎麼會握著刀成為一個武士,替幕府賣命。」

  柳泉心下微微一震。

  ……這是……難得一見的,鬼之副長的真心話嗎?!

  真難得啊,清原雪葉!你居然也有幸聽到這種話……該說是最近表現得太上進所得來的犒賞,還是你人品爆棚,中了頭獎呢?!

  而且,他的目光居然還短暫地轉向了她這邊。

  「……而且,手下居然還有一點也不輸給男人的、厲害的女人。」他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就好像這件事真的很匪夷所思似的。

  「和女人一起為了某個目標打打殺殺,一直拼命地努力下去……這種事聽上去就很夢幻,一點也不像是現實裡會發生的事情。」他客觀地評價道。

  柳泉的雙眼已經驚奇得愈睜愈大,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說不定,我一直在做著一個漫長而又幸福的夢吧。」土方的聲音愈來愈輕,最後如同低回的耳語。

  他的目光又飄向了廊外,遙望著夜空裡那一輪美得奪目的明月。他冷冽而又端正的側臉在月光照耀之下,顯得更加俊朗。

  不知為何,君菊剛才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又浮現在柳泉的腦海中。

  【……您真的是如同神仙一般俊逸的人啊……】

  凝望著他的側臉,柳泉不知不覺地出了神。

  「……並不是夢哦。」

  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的言語不知不覺從唇間逸出。

  「總司君曾經對我說過,『在自己活著的時候,要好好地、認真地去爭取你最想要的東西,這樣即使明天就會死去的話,自己也不會有一絲遺憾』。」她轉述衝田的話,毫不意外地看到土方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眼睛。

  「所以副長好好地爭取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這正是勇敢的表現啊。」她笑著下了個結論。

  「……哈?!總司那家伙,居然還會說這樣的話?!」土方毫不掩飾自己吃驚的表情,一臉吐槽不能地反問道。

  「雖然一直以來他都在努力地給您添麻煩……」柳泉笑了笑,「然而能夠在您面前毫無顧慮地這樣做,是因為知道自己會被好好地縱容著,不用擔心做錯事之後會被拋棄吧。從這一點來說,他真是個狡猾又聰明的人呢。」

  「……喂,不要一副贊美的表情說那種話啊!」土方頭痛似的說,「你已經很讓人頭痛了,再跟總司那家伙學些別的更沒好處!」

  柳泉一怔。

  「我哪裡讓副長頭痛了?」借著微微的酒意,她開玩笑似的追問道。

  「我還以為我和一君一樣,是個可靠的人呢。」她語氣輕松地繼續說道,「就是排名的話,我也有自信一定可以排在新八君和平助君之前呢。」

  副長看起來更頭痛了。

  「就是這一點更讓人困擾吧……」他放低了聲音,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柳泉:??

  「……我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跟這些家伙混熟到可以直接叫名字的啊!」被她那種好奇寶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已經喝了不少酒的副長好像繃不住平時那張威嚴臉了似的,略帶點不悅地壓低眉心喝道。

  「誒?」柳泉驚訝地發出疑問的音節,眼睛睜得很大,一臉無辜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她好像忽然意會到了什麼似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土方被她臉上那絲笑意不知為何弄得更加惱火了。他嘖了一聲,突然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來,大步走掉了。

  柳泉有絲愕然,也下意識從欄杆旁起身,站在原地,望著副長踩著重重的腳步,徑直走向那個新選組的干部們正在聚會的房間。

  「啊∼啊,終於把副長惹毛了啊。」目送著副長唰地一聲用力拉開那個房間的隔扇、繃著一臉烏煙瘴氣似的表情大踏步邁進門去,柳泉抬起右手,用掌心輕輕啪地一拍自己的額頭。

  「我大概是徹底變成壞人了吧?」她的唇角含著一絲微妙的笑意,自言自語道。

  「不然為什麼會在惹毛了副長之後,心中反而湧起一種糟糕的愉快情緒來呢。」

  聽到從房間裡很快傳出來的衝田的戲謔和土方的怒吼,混雜著新八和平助嘀嘀咕咕的怨言,原田苦笑的調停,千鶴忐忑的勸解,以及偶爾傳出的齋藤的嘆氣,柳泉先前那種有點促狹的神色慢慢變得柔和,唇角那抹微妙的笑意在臉上蕩漾開來。

  「副長說得沒有錯……的確,像是做夢一般美好快樂的情景呢。」

  就像是在夏日祭上,副長曾經送給她的那只金魚缸一樣。

  這種一樣明淨,剔透,美好,發著光一般的時刻,會很快被打碎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3月19日:

  謝謝親愛的碧玉簪小天使投雷贊助~~麼麼噠!(ゴ ̄3 ̄)ゴ╭ ∼


第197章

  糟糕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剛剛過了邁入慶應三年的新年沒有多久, 現任的孝明天皇突然離世。

  各種小道消息在京都傳得滿天飛。有人說天皇是因為得了天花無法治愈、有人說天皇是被謀害的, 甚至有人說,新任將軍一橋慶喜當年在家定公過世後的繼承問題上,敗給前任的家茂公,所以對於支持家茂公的孝明天皇也很是忌恨;正巧天皇又得了天花、原本就身體虛弱, 因此現在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大好時機。

  在一片山雨欲來的氣氛之下, 西本願寺裡的氛圍也十分低沉壓抑。

  「主殿最近心情不好,是因為接二連三傳來的噩耗,還是因為睿智地預見到了什麼?」

  無人看到的庭院角落裡,一番組隊士清原雪也似乎獨自站在那裡望著快將綻放的春櫻。

  然而只有她才知道,有一位身著藍色狩衣、姿容華麗的青年, 並肩站在她的身旁, 帶著悠然的笑意,問出這樣試探的話。

  柳泉面無表情地答道:「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心情好吧。……對了, 我讓你去監視伊東甲子太郎的事, 你有什麼發現嗎?」

  被審神者(?)強行轉話題, 三日月宗近也並不糾結於先前的試探, 而是笑了一笑, 說道:「啊哈哈, 不愧是聰明的主殿呢。居然想得到利用我和和泉守身為付喪神、無法在現世被別人看到的這個特點,讓我們去做這種潛伏和監視的工作,真是不能更絕妙了啊。」

  柳泉:「……不, 能夠安心把那種任務托付的也只有你了吧。兼桑在這方面意外的率直, 不是適合去完成這種工作的對像呢。」

  被審神者意外稱贊(?)了的付喪神, 聞言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啊哈哈,主殿在稱贊我嗎?這真是難得……」他笑盈盈地突然伸手拂了拂柳泉的頭毛——兩人之間的身高差剛巧能夠讓他舉止自然地這麼做——然後在柳泉一臉困惑又惱怒地瞪他之前,緩緩說道:「被主殿懷疑的那個家伙,可是在計劃著什麼不得了的事呢。」

  柳泉微微一挑眉。「怎麼說?」

  三日月宗近袖著雙手,似乎也同樣遙望著庭院裡的花樹一般,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個人啊,近期就想率領一些他已經私下聯絡好了的人,離開新選組。」

  他用一種冰冷的聲調說道。

  「在那些人裡,也有主殿應該十分在意的人哦。像是那個小少年藤堂平助君,還有——」

  俊美的付喪神停頓了一下,慢慢拖長了尾音。

  「在主殿召喚我的那個夜晚,也同樣出現在那裡,還從我面前拐走了主殿的齋藤一君。」

  雖然早就知道小一這次會作為土方派出的臥底,假裝背叛新選組而投入御陵衛士,聽到三日月宗近說出他的名字、還加上了這樣奇特的稱謂時,柳泉還是感到一陣恍惚與震驚,仿佛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最後卻驀地哂然一笑,低聲說道:「……他可並沒有拐走我啊,三日月君。」

  似乎沒有想到審神者吐槽的要點居然是這個,付喪神一瞬間就發出了「哦?」的一聲。

  柳泉微微嘆了一口氣。

  「櫻花,快要開了吧。」

  在玩游戲原作的時候,令人印像深刻的那張小一打算離開新選組加入御陵衛士的時候,站在櫻花樹下的CG,也許她很快就要親眼目睹了吧?

  然後,她轉向身旁的付喪神。

  「請繼續監視著伊東的一舉一動,三日月君。」

  她的眉眼略略壓低,露出幾分凌厲的神色來。

  「我雖然不能夠阻止什麼,但我也不想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還是懵然無知。……請作為我的眼睛,讓我看到更多的東西吧,三日月君。」

  三日月宗近微微驚訝似的張開了嘴,片刻之後,他笑了出來。

  「哈哈,主殿還是這麼擅長說出讓人無法拒絕的話啊。」

  擅自突然伸出手搭在審神者的肩上,他繞到柳泉面前,面對面地直視著她的雙眼。他那雙有著日月之形的美麗眼眸裡翻滾著難懂的深邃情緒。

  「您這麼說的話……即使是要我去做過分的事情,我也無法拒絕哦?」他用一種誘惑似的語氣,含笑緩慢地說道。

  「嘛,所以現在就來說吧?……對我說『你要去做的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這世上我唯一能夠拜托並信賴的就是三日月喲』,那麼我就會心甘情願地替您去做任何事喲?」

  柳泉震驚地睜大了雙眼,瞪著近在咫尺的三日月宗近。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對視著。片刻之後,仿佛明白了什麼一樣,她深吸了一口氣。

  「……你要去做的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她的聲音清朗平靜,一點都不像是被付喪神強迫著才說出來的,「這世上我唯一能夠拜托並信賴的……就是三日月。」

  付喪神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一抹意外的神情,停頓良久。

  然後,他輕聲地重新笑了起來。

  「哦啊,主殿,這可真是……」

  他頓住了,那抹溫柔的笑意變成了苦笑。

  「主殿,還真是狡猾啊。」

  ……

  柳泉讓三日月去監視的事情並未持續多久,與之相關的事宜就以一種令人有點措手不及的方式意外降臨到了——她的頭頂。

  有一天晚間,沒有巡邏任務的柳泉,在庭院裡意外地遇見了——新選組局長近藤。

  「晚上好,局長。」柳泉含笑向他打了一聲招呼。

  然而老好人近藤這一次卻仿佛有什麼事難以啟齒似的,結巴了一下,才對她說道:「啊……啊,是清原啊。正好……」

  正好?!

  這明顯是NPC開始派任務之前的台詞,讓柳泉不由得微微揚了揚眉。

  然而老好人近藤下一秒鐘卻又遲疑了。

  「不……這果然還是有點……為了不讓齋藤……就要讓你……這也是有危險的吧,阿歲這個家伙!」

  柳泉猛地挑高了眉毛。

  雖然近藤的聲音很低,近乎自言自語,然而柳泉的耳朵很尖,立刻捕捉到了這句話裡的關鍵詞。

  阿歲、齋藤、危險。

  ……在御陵衛士即將結成的現在,還有什麼事能夠一次把這三個關鍵詞連結到一起,並且還讓新選組局長也覺得躊躇難以開口?!

  不過……在原作裡副長可是讓齋藤假裝背叛新選組、去御陵衛士臥底的啊。難道現在他覺得這件事太危險了,平白無故折損了齋藤這員大將不值得,於是打算讓她去嗎?!副長還沒有這麼渣吧?!

  而且,退一萬步講,伊東那家伙可是請過齋藤去島原喝酒以示拉攏的啊,這樣齋藤最後選擇加入御陵衛士也有個前後呼應的原因……但是伊東現在可並沒有請過她啊!也壓根沒有拉攏過她分毫啊!大概是上次在千鶴房間裡發生【山南君死而復生】事件時,她對伊東的那一通痛斥讓對方覺得她壓根沒有被拉攏的價值嗎?

  這麼胡思亂想著,柳泉表面上卻做出十分冷靜的表情來。

  「近藤先生,只要是為了新選組的利益,不管什麼任務我都會認真完成的。」她發表了帥氣的台詞,順便安撫了一下在她面前因為【傳統好男人理應遵循的行為指導准則】而再次產生了罪惡感的老好人局長。

  「何況您也承認吧?我的身手比大多數隊士都好。什麼事交給我都可以放心的哦?」她微微笑了起來,故意用一種活潑的語氣說道。

  「啊啊,」近藤似乎有點意外,赧然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艱難地說道:「……阿歲在找你。去他那裡的時候,注意不要被別人看到了。」

  柳泉:……局長假如我不是太了解您是個正直又單線條的大好人的話,我真的會因為您這幾句話的措辭而誤會的啊!!

  她暗自黑線了一下,離開庭院悄悄往副長的房間走去。

  躡手躡腳摸到副長房間外的長廊上時,她還在暗中腹誹著自己現在真像是個半夜打算去偷襲副長的可疑采花大盜;然而下一分鐘她聽到的、副長房間裡傳出的聲音,足以令她驚訝得驟然停下了腳步!

  那是刻意被壓至最低的語聲。來自於近藤剛才提到的人名之一,齋藤。

  「現在伊東一黨已經在私下籠絡隊士了。」

  緊接著是土方那似乎隱忍著一絲怒意的平靜聲音。

  「近期就會申請離隊了吧。」

  ……果然是在說伊東甲子太郎打算成立御陵衛士的事!

  柳泉的腳步只稍稍一頓,室內那兩個極端警覺的人就立即察覺了。

  隔扇被唰地一聲閃電般拉開,同時傳來嚓的一聲拔刀的聲響。

  「是誰?!」

  柳泉在屯所裡呆著可沒有帶刀四處亂走的習慣。她深知土方和齋藤兩人任是誰拔刀搶攻的話自己也是抵擋不住的,慌忙向後一縱身、直接從廊上躍到庭院裡,然後才挺直了脊背,微微拖長了聲音。

  「嘆兮春之月/平原狹居寢難眠/唯念月色涼——」

  拔刀起身的那個黑衣人影微微一愣。而他身後坐著的那個人已經勃然大怒。

  「……清原!又是你!!」他從齒縫間擠出她的姓氏來,像是已經被她氣到不行了。

  「說了多少次,不准再跟著總司學壞——!!」

  隨便找了一首衝田當初硬塞給她、她閑來無事居然也翻看到差不多全部記住了的《豐玉發句集》裡的俳句,抑揚頓挫地朗誦出來,果然一秒鐘就把副長氣得炸了毛。柳泉忍不住撲哧一笑,慌忙咳嗽了兩聲以作掩飾。

  「副長不是說要教我俳句的嗎。」她慢悠悠地拖長了聲音,重新向土方的房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以眼神示意齋藤。

  齋藤果然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無聲無息地收刀向後退回房間內外人絕對看不到的角落裡,就仿佛副長房間裡沒有旁人一樣。

  柳泉堂而皇之地重新登上走廊,來到副長的房門口,悠閑自在地半倚著隔扇,用一種吊兒郎當的語氣說道:「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呢,副長。我是專門來請教你的啊。」

  土方:「……」

  不但光明正大地剽竊了他的俳句據為己有,還高聲大嗓地在夜深人靜的庭院裡念了出來……近藤先生到底有沒有囑咐過她這是秘密任務,來這裡的時候一定要掩人耳目,不要驚動旁人啊!

  他強忍著氣,語氣硬梆梆地丟下一句:「……進來吧。」就干脆撇開臉不想再跟她說話。

  柳泉倒是十分大方,施施然進了屋、還反手把門關好,又規規矩矩在門旁坐好,一副虛心好學的樣子。

  然而下一刻她轉回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換了一副嚴肅正經的表情。

  「好了,我來替副長和一君守門。」她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道,微微含笑注視著在角落裡正坐的齋藤,然後又把視線投向土方。

  「假如有什麼事就快說吧。我為了合情合理地進入副長的房間也是很認真地想了很久啊?」

  土方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衝著她咆哮了一句:「……所以這就是你『很認真地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方法嗎?!背……背我寫的俳句?!」

  「哎呀誰知道這庭院的哪個黑暗角落裡埋伏著什麼伊東派的眼線呢,」柳泉笑眯眯地答道,「說起來我也是一番組的隊士,平時跟總司君關系也很不錯,而總司君可是對近藤先生最忠誠的人之一吧?他的手下在這個當口進入副長的房間深夜密談,萬一被人看去的話,沒點好的理由能夠打消伊東的疑心嗎?」

  土方氣咻咻地瞪著柳泉。這時齋藤好像終於看不過去似的開口了。

  「假如副長有重要的任務交給清原的話,就請現在說吧。如果需要我回避——」

  土方好像終於回過神來,表情也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不,這正是要交待給你們兩人的任務呢。……這件事情,在隊內也沒有人知道。」他轉向齋藤的方向,微微一頓。

  「抱歉,我認為這將會是一項孤獨而又漫長的任務。但是,拜托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0日:

  嗯終於回來了~~所以明天開始恢復四千字更新~~撒糖番外的話我暫時沒有時間寫,要寫的話就要斷更正文QAQ

  所以這個番外我記著,以後一定補上,這幾天先暫時在正文裡撒一撒糖補償一下大家~~


第198章

  齋藤聲音沉穩, 毫無一絲動搖。

  「無須擔心。即使離開這裡, 我的心也一直在此,絕對不會有任何改變。」

  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加重了語氣。能夠從中體會出他那如山一般堅決沉實的信念。

  土方向他微微一頷首,然後轉向柳泉, 放低了聲音。

  「伊東即將帶著他在新選組內籠絡到的人手離隊。我已指派齋藤假意答應他的籠絡, 跟他一起離開新選組。」他簡潔地說,「然而作為內應,齋藤的處境很艱難。假如有什麼重要情報需要傳回來的時候,考慮到他並不方便隨時出入新選組的屯所大門,或者寫成什麼容易落到別人手裡的信件讓其他人負責捎回……」

  柳泉一瞬間就頓悟了。

  「所以, 負責和一君接頭、將他所獲得的情報及時帶回屯所報告副長的任務, 就請交給我吧。」她含笑說道,「要說化裝的話, 新選組還有誰能超過我的技術呢?」

  土方的視線落在她身穿的男裝之上, 不知為何似乎有些不滿似的嘖了一聲。

  「……正是這樣。」他語氣生硬地說道, 「你可以和齋藤另行商議將來在外如何傳遞消息更為安全方便。總之, 你們兩人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不要暴露了真實身份和目的, 給自己引來危險。」

  ……哦呀,一說到這種事情就格外婆婆媽媽地囑咐一大堆,真是愛操心的副長啊?

  柳泉忍不住抿起嘴唇, 微微笑了。

  領了任務的齋藤率先悄悄離開了這個房間, 而為了掩人耳目, 柳泉不得不又在副長這裡多逗留了一陣子。

  然而首次單獨在入夜後呆在副長房間裡的滋味十分難熬。

  自從齋藤離去之後,土方就是一副不願與她多談似的模樣,板著面孔轉向一旁的桌案,捻亮油燈繼續處理著公務。

  而柳泉一時間也覺得有點無話可說。她只好略帶一絲尷尬似的正坐在門旁,盯著土方那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意外線條流暢優美的背影。

  室內一時間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和土方偶爾翻動文件紙張的聲音。

  就這麼坐了幾分鐘,柳泉突然仿佛省悟起什麼來似的,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馬上又發出一聲小小的慘叫,身體往前踉蹌了一下。

  在站起身來的那一瞬間,一股如同過電般酥麻且有點小小刺痛的感覺飛快地貫穿了雙腿,柳泉膝蓋一軟,險些沒有站穩,下意識脫口發出一聲驚呼之後,她立刻伸手想要去扶身旁的隔扇以維持平衡。

  幸而前一秒鐘還端坐在桌案前、頭也不回地全神貫注處理著文件的土方飛快地轉過身來,眼疾手快地在她傾倒下來的前一刻抓住了她的手臂,借勢撐了她一下,讓她得以站穩了。

  不過下一刻新選組的保留節目【副長ソ咆哮】就爆發了出來。

  「我說,你到底是在做什麼啊!?」

  因為不能吼得太大聲,副長不得不壓低了嗓音,這讓他的聲線帶上了一絲奇怪的、低沉的磁性。

  柳泉打了個激靈,感到剛才倉皇間被副長施以援手扶住而油然產生的尷尬感全部被嚇跑了。

  「那個……因為正坐得太久,腿麻了……?」她陪笑解釋道。

  土方:「……」

  副長看起來馬上就要暴走了。

  「所以說不打一聲招呼就突然站起來是怎麼回事?!即使要離開的話多少也應該說一句吧?只記得俳句,不記得對別人應有的禮節了嗎……」

  柳泉被轟得一陣灰頭土臉。

  ……副長,想要說「你可以再在這裡呆一會兒」或者「你干嘛現在就急著走」之類的話直說就行了,像這種又吼又叫又炸毛的態度,哪裡像是乙女游戲的男主角啊,這真的呆膠布嗎。她憤憤不平地在心裡吐了一句槽。

  然而她現在也不好意思大聲和炸毛的副長在這裡爭論,只好訕訕地笑了一下,說道:「真是抱歉,副長……我要去拿一樣東西,很快就回來!」

  然後,在副長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就甩脫副長大發慈悲地做好事攙扶自己(霧!)的手,拉開門一溜煙地跑掉了。

  她回來得也很快。當她重新拿著一盞油燈回到副長的房間時,拉門甚至都還是敞開的,沒有被副長關上。

  ……雖然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然而炸毛的副長還是相信了她的話,乖乖在這裡等著她回來嗎?

  這樣的念頭讓她心頭突然湧起一陣笑意。那陣笑意弄得她喉間癢癢的,她不得不用力咳嗽了兩聲,以壓抑那陣假如笑出來的話一定會把副長惹毛的不良衝動。

  她噔噔噔地走進副長的房間,徑直繞過桌案,在文件堆得滿坑滿谷的桌上好不容易找了個空出來的角落,把那盞油燈往桌上一放,然後熟練地動手點亮。

  房間裡一瞬間就比剛才亮堂起來。從她重新噔噔噔地走進來開始就一直埋頭於公務,並沒有施舍給她一個眼神的、忙碌的鬼之副長也不得不抬起頭來,一臉狐疑地瞪著她。

  「……這是怎麼回事?!」他嚴厲地問道。

  柳泉衝著他桌上堆成小山一樣的文件比了比手勢。

  「副長,熬夜看文件的話,不要節省燈油啊。光線太暗的話會提早很多年把眼睛看壞的。我可還不想看到一個年紀輕輕就已經衰老得看不清人影的副長啊?」她半開玩笑地答道。

  副長果然一秒鐘就爆了種。

  「你說什麼?誰『年紀輕輕就已經衰老得看不清人影』啊!?……還有,燈油的費用也並不是可以無限制支出的呢,要維持……」

  他的話被她含笑打斷了。

  「是是是,我都明白,副長。所以這盞燈是我房間裡的,我睡得早,不需要油燈照明,總行了吧?燈油的費用照常記在我頭上好了,反正我也沒什麼其它花費,是吧?」她笑嘻嘻地說道。

  土方微妙地被她這一番話噎住了。

  啊,想起來確實是這樣。大概是因為她身手很好的關系,即使跟著其他隊士一道出任務、參與街頭群毆(霧!)之後,她的隊服也總是比別人整齊些,最多也就是濺上了鮮血、需要回來之後洗淨,但是被豁開了大口子、需要花錢縫補的次數很少。

  而且她那柄奇怪的劍還真是很耐用。別人的刀總是需要保養,有時還需要送到刀匠那裡花錢進行修補,然而她那柄據說是「某刀匠仿造清國刀劍的失敗品」卻反而從來沒有見她保養過,更沒有聽說哪次出任務回來後需要修補,照舊很好用。

  作為女性,也許會需要一些其他小玩意兒。就連千鶴有時候也會上街買些小物件回來,然而清原雪葉好像生活極端簡單,什麼都不見她購買。

  啊,記得原來聽說她喜歡吃一些小吃。然而最近這一陣子也不見她再出去買那些甜膩的小零嘴。他有一次隨口問了她一句,得到的答案是「上次一君一口氣送了我十人份的櫻餅,結果我每天都吃到很飽,就連晚上做夢都是『萬一吃不完放壞了多對不起一君的一片好心啊』之類的事情,吃得我大概三個月之內不想再碰任何甜點了啊」。

  林林總總,現在想起來和她有關的,都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小事情。

  所以有時候就算是發餉日到了,她也經常懶得來他這裡領薪餉,有時候他忍無可忍問上一句,她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啊,錢到了我手裡會很快花光的,所以還是勞駕副長幫我存著吧,將來說不定也能攢上好多,然後就可以變成大財主衣錦還鄉、迎娶一個美男子、走上人生巔峰什麼的」,除了能把他氣個半死之外,他壓根就沒有從她那裡聽到過更好的回答——所以後來他干脆不問了,直接替她每個月記賬——不,這種感覺像是【萬事不操心只管賺錢的丈夫】和【負責家計和管賬所以什麼費用都要死掐的妻子】的既視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作為一個女人,生活得比男人還簡單到粗糙,這真的好嗎。

  愛操心的新選組副長心裡又添加了一項深深的憂慮和吐槽(?)。

  他一瞬間只感到十分心累。於是他無言地衝她揮了揮手讓她快點走。

  誰知道她還有氣死人的話要說。

  「副長,等我走後不准偷偷摸摸把這盞燈吹熄哦?我記下了燈油的位置,要是你為了敷衍我而偷偷把燈油倒掉的話是會遭天譴的——」

  他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誰會干這種無聊的事情啊!你快點給我回屋睡覺去!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閑晃!明天難道沒有巡邏任務嗎!」

  她笑嘻嘻地站在他的桌前,微微偏著頭,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是沒有啊,明天白天輪到一君的三番組上街巡查,晚間是左之君的十番組∼事關能不能悠閑地度過一天,我可是早就調查好了哦?」

  副長暴怒,「……那你就跟著三番組一道上街給我巡視!這是任務!!」

  柳泉一愣,「欸?!」

  看著余怒未熄的副長,她轉了轉眼睛,又笑嘻嘻地繼續說道:「好吧。……正好可以借機和一君討論一下以後的接頭任務該如何執行。副長,你說我扮成一個游女怎麼樣?男人嘛晚上出門去一趟島原喝酒不是很正當的理由嗎?而且我也有過扮游女的經驗所以肯定——」

  副長啪地一拍桌子,用力之大導致桌上的那盞油燈搖晃了幾下。要不是柳泉反應夠快,及時伸手去扶的話,那盞燈就要直接掉到榻榻米上引發火災了。

  「扮什麼游女!上次在島原鬧出來的事還不夠大嗎!不但短時間內就讓很多人都聽說了角屋裡新來的什麼『和花魁一樣美麗的人』,事情結束之後的謠言還繼續流傳了許久!而且自己還大模大樣地跟那些不逞之徒說什麼……什麼『旦那』和『水揚』之類的事情!一點都不顧及自己應該有的立場!!」

  渾然不管自己剛剛險些制造了一起火災,暴怒的副長簡直要吼破天際。

  「沒等後援到達就擅自跟對方動手,想死也不是這麼死的知道嗎!真是的,說過多少遍不要淨是跟總司那家伙學些讓人生氣的事!這次給我想點別的辦法!再讓我發現你又擅自跑去島原引起什麼騷動的話你就給我去切腹知道嗎!!」

  雖然她先前的發言也多多少少有點蓄意挑釁的意味,然而正面承受了副長這一通劈頭蓋臉的怒吼,柳泉還是被直接震茫了。

  ……副長,雖然我很確定這附近沒有什麼傳說中腦補出來的「伊東派的眼線」潛伏,然而我們現在難道不是正在討論秘密任務嗎?你這一通吼叫難道不會把我方的密謀吼得整個屯所人人皆知嗎?

  吐槽之後,她冷靜下來,再想了一想,忽然反應過來一點什麼;於是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嘴角卻慢慢彎了起來,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喔。副長,生氣了啊。」她慢吞吞地說道。

  土方:「……」

  她這句慢悠悠地、對事實的敘述句簡直快要把他氣死!他到底生沒生氣她還看不出來嗎?!做個任務做到謠言滿天飛、讓自己被別人惡意議論,難道是什麼好事嗎?!明明安排了萬無一失的計劃,卻一定要單獨涉險以一對多,簡直有勇無謀到了極點,原來怎麼沒有看出來她居然是這種亡命徒啊?!

  結果下一刻她說出來的第二句話當真立刻就要把他氣死。

  「……那我就放心了。」她繼續慢吞吞地說道。

  土方:「……到底在說什麼啊你這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面前的少女突然衝著他展顏一笑。

  那張極為年輕美好的細致臉龐上綻開燦爛的笑容,在室內油燈發出的暖光映照下居然有種明亮得令人目眩之感,一瞬間竟然令新選組的鬼之副長啞然。

  雖然他幾乎是立即就反應過來這不過是她用以蒙混過關的新花招,然而就這麼語氣一頓的工夫,她已經聰明地丟下一句「那麼我就告辭了」,然後敏捷地倒退兩步就跨出了房門,像一條游魚般飛快地從他視線裡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1日:


第199章

  柳泉懷著不安, 忐忑等待著的日子,最終還是降臨了。

  三月的一天,櫻花開放得正好。

  這一天一番組又沒有巡邏的任務, 意外得到了一天假期的柳泉,一大早就心情不錯。

  甚至在庭院裡遇見坐在別人發現不了的角落裡, 悠閑自在地喝茶的三日月宗近的時候, 她還有閑心背了一首副長的俳句。

  「三月有佳日/細雨斜斜且入水/深浸清池底——」

  三日月放下茶杯,很詫異似的抬了抬那兩道秀逸的眉。

  「哦呀?主殿今日心情甚好。」他微笑著說道。

  柳泉也笑了, 「是嗎?……大概是最近總感覺有所進展了——這是我的錯覺嗎?總之, 比之前那種毫無頭緒又停滯不前、令人泄氣的局面要好得多了, 所以不知不覺就心情好起來了呢。」

  三日月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進展?」他微笑了一下,「由此說來,主殿的目標,到底是怎樣的呢。啊,即使是像我這樣的老人家也不由得有些想要知道呢。」

  柳泉:……糟了三日月可不是兼桑啊他要是真的對我的目的起疑的話該如何應付?我總不能直說我打算攻略新選組副長、讓他拜倒在我的馬乘袴之下, 對我所說的事無條件聽從吧!!

  她豎起一根食指, 仿佛頭頂「叮」地一聲亮起了個燈泡那樣,淘氣地笑答:「……啊, 目標嘛, 當然是今天去踏平京都、明天就征服世界!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三日月宗近:「……」

  很難得地,俊美的付喪神也啞然了片刻。

  「哈哈哈哈, 主殿也有孩子氣的一面呢。」默了片刻之後, 他寬容地展開一抹溫和的笑意。

  偏僻的庭院一隅, 男裝的女審神者(?)與姿容俊秀的付喪神並肩坐在無人經過的廊下, 付喪神的手邊擺放著一杯猶有熱氣裊裊冒起的茶;清風吹過庭院間盛放的櫻花樹,吹落一陣陣粉色的花瓣。

  很美妙的氛圍,直到和泉守兼定急匆匆地趕來打破為止。

  「原來你在這裡啊雪葉醬!」得到了柳泉的許可之後就一直十分隨意地用各種各樣缺乏尊敬的口吻稱呼她的兼桑,這個時候卻顯得有點焦急。

  或許是作為副長愛刀的付喪神,在這種時刻感受到了來自於主人的那種憤慨、惱怒、無奈、困擾和無能為力等等諸般糟糕的情緒吧。

  「……趕快去大廳,那個伊東甲子太郎正式向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提出了離隊的要求!!土方先生難以阻攔這件事,現在大家都在大廳裡……!」

  柳泉一驚,陡然站了起來。

  「……是今天嗎?!」她的視線飄向一棵正開得茂盛的櫻花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片刻之後,她頭也不回地朝著大廳的方向跑去。

  在她身後,三日月宗近回手重新拿起那杯茶,端起放在唇邊,卻遲遲沒有飲下。一縷細白的、氤氳的熱氣從茶杯中緩緩升騰起來,繚繞在他極為俊美的面容之間。

  「……這個時候叫主殿過去,也沒有什麼用了啊,和泉守君。」他緩緩說道。

  和泉守兼定站在那裡,眉目間帶著一抹難得一見的憂慮情緒,目送著柳泉的身影跑遠;聽到了這句話,他才回過頭來,一臉的不解。

  「什麼?……我只是覺得發生這種大事,不能不通知大將。」他用一種率直的語調答道,「我記得我們談過這個話題吧。……新選組未來的前途和命運,我是知道的,你也知道。然而雪葉醬不知道……」

  「所以,你打算引導著主殿去改變什麼事呢,和泉守君?」三日月宗近秀頎的雙眉微微橫了下來,漂亮的臉容繃緊了。

  和泉守兼定愣了一下,表情一瞬間突然變得有絲茫然。他低下了頭,仿佛在竭力思考著三日月話中那一絲危險的暗示;然後他又猛然抬起頭來,仿佛辯解似的大聲說道:「……並沒有!我、我只是覺得,雪葉醬也應該……應該知道這些事,對!作為大將,應該對這些新選組發生的重要事項保持知情和警惕!就是這樣!」

  三日月宗近緩緩地喝了一口茶。

  「呵呵呵,是這樣嗎。」他輕飄飄地說道。

  捧著茶杯的雙手下落置於膝蓋上,他的目光越過了高大的和泉守兼定的身影,望向柳泉離去的那個方向。

  「和泉守君,對於你以前的主人和現在的大將,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悠悠地問道。

  和泉守兼定愣住了。「……哈?!」

  三日月宗近又補充了一句。

  「嘛,也許我應該說,對於土方君和主殿之間的相處,和泉守君是如何看待的呢。」

  和泉守兼定張口結舌,仿佛當頭被人丟了個炸彈一樣,轟然爆炸了。

  「那、那個……!我、我覺得……」他結結巴巴,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漲紅著臉,不知道是因為三日月陡然丟到他頭頂的爆炸性問題惱怒還是震驚,過了一陣子才擠出比較像樣的答復來。

  「……雪葉醬是聰明勇敢又可靠的人,所以土方先生信任她,很、很多事情都信賴地交給她去做,也、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三日月宗近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是嗎。……但願只是這樣吧。」

  而把他們兩個付喪神毫不猶豫地拋棄在身後的審神者(霧!)柳泉,則正在奔往大廳的途中。

  ……不過看起來似乎已經晚了。

  西本願寺的大廳實際上就是類似於正殿一樣的巨大廳堂,高闊敞亮的廳堂有種莊重大方的氣勢。門外的一側就是圍牆,沿著牆邊種植著長長一排櫻花樹。

  柳泉氣喘吁吁地衝到那裡的時候,還沒有看見大廳裡的情形,就赫然看到一個一身黑衣、頸間圍著白色圍巾的青年正站在櫻花樹下。

  柳泉一個急剎車,在距離齋藤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可惜因為剛才跑得有點急,現在不知為何腹部感到一陣岔氣的刺痛,只好用右手壓住那處部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齋藤因為聽見她的腳步聲而轉過臉來,發覺來人是她的時候,他的臉色微妙地動了一動。

  ……然後就又回過頭去,仰望著滿樹的櫻花。

  「這是第幾次了呢,這般在京都賞櫻花。」他突然開口了,說的卻好像是和今天之事全然無關的話題。

  清風徐徐吹來,吹落枝頭的花瓣,紛紛揚揚飄落。

  「時代變遷,萬事無常……無論是時局、思想,還是這個新選組。」他繼續說著,似乎也沒有期待著從柳泉那裡聽到什麼回答似的,語氣平靜。

  不知為何,柳泉一瞬間卻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島原那次內探時扮裝成花魁,被迫陪客秀文采的時候,借用副長的那一首俳句。

  【歲月常相似

  花開依舊人不復

  流年盡相催】

  但是,在這種時刻,這樣的句子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

  「迷兮復惘兮/吾志憫然卻決然/法度無猶豫——」

  她拖長了一點聲音,這樣念道。

  齋藤果然驚訝地轉過頭來望著她。「這是……!?」

  柳泉笑了笑。「副長作的俳句。……總司君曾經偷了副長記錄自己俳句的那本『豐玉發句集』出來,為了不被副長找到,就硬塞給我,讓我藏在自己的房間裡。雖然我很快就歸還給副長了,但是當時私自翻看過的俳句,就這麼牢牢記了下來呢。」

  解釋了自己為什麼連續兩次脫口就能背出副長的作品之後,她的聲音變得微微輕快了一點。

  「所以,一君也一定能夠明白副長在這首俳句裡想要傳達的意思吧?」

  齋藤臉上的神情從迷惑到深思,又慢慢變成了驚異。最後,他斂下了眼眉,重重一頷首。

  「的確如此呢。我仿佛能夠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頓了一下。

  「……雪也君。」

  柳泉彎起了眉眼,笑了。

  「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改變了……而我,正是相信著那沒有改變的東西。」齋藤微微加重了一點語氣,重音落在了「相信著」這個詞上。

  粉色的櫻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在齋藤的頭發上、肩上、衣服上。他重新回過頭去仰望著枝頭的櫻花,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他的心裡,想必蘊藏著鐵一般的意志和決意。是打算忠於新選組、忠於他所崇敬的副長,做副長手中的一柄最鋒利的刀了嗎。

  ……還真是可靠啊,一君。

  可惜,鼓勵的話也好,贊美的話也好,此刻都是絕對不能夠說出來的。

  而她,作為一個長久以來的副長腦纏粉和狂信徒,似乎連挽留齋藤的立場和動機都沒有呢。

  那麼,只能夠在這裡分別了吧。

  「堅信著你所選擇的東西,這樣好像也不錯呢。」

  最後,只能用這種模棱兩可的語氣說了一句,還必須為了掩人耳目而在其中摻雜了一絲嘲諷和警告的姿態,柳泉這麼說著,卻停留在先前的位置上,並沒有走上去站到齋藤的身旁。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就仿佛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因為不同的選擇而劃下了一道分道揚鑣的鴻溝一般。雖然他們的神色都十分平靜,臉上甚至都帶著奇異的笑容,但伴隨著隨風飄落的櫻花瓣,那股蕭瑟感正在逐漸湧了上來。

  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有人來催促齋藤跟隨著他們一道離開嗎?

  「真遺憾,要在這裡分別了啊,一君。」柳泉最後說道,唇角微微勾起,流露出的那絲笑意似乎漸漸變得有些傷感。

  齋藤終於點了點頭,向她投去深深的一眼,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啊。」他簡單地應道。

  「我,會懷念那十人份的櫻餅的。」察覺到身後的來人愈跑愈近,柳泉開玩笑似的說道,換了一種和衝田有些近似的態度。

  齋藤並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

  柳泉似乎也沒有等待著他回答的意思,繼續笑著,慢吞吞地說道:「……然而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身後跑來的人似乎是因為聽到這種隱含憎惡感的宣告而停下了腳步。

  柳泉微微一抬眼皮,瞥了來人一眼。

  是一位面容也很英俊的青年。伊東甲子太郎的親弟弟,新選組九番組的組長,鈴木三樹三郎——現已改名為三木三郎的人物。

  說起來,伊東本姓鈴木,似乎是因為入贅伊東家、以女婿身份繼承道場才改的姓。不過後來聽說他休掉了那位真正伊東家的女兒,聲言要「為了這個國家做一些大事」而帶著弟弟一道加入了新選組。現在,他既然要離開,當然也會把弟弟一道帶走的。

  柳泉唇角浮現一抹譏諷似的笑意,眼風如刀一般刮了三木三郎一眼,繼續著自己先前對齋藤所說的翻臉無情的冷漠台詞。

  「再見面的時候——齋藤,我會,砍了你哦?」她輕聲哼笑了起來。

  「不論是什麼時候,都會向著你拔/出刀來的——因為你讓我失去了一個朋友。」

  齋藤沉默良久,最後頭也不回地說道:「……真是遺憾。」

  然後,他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喊著她身後的三木三郎。

  「……走吧。」

  三木三郎仿若被提醒了一般,迅速繞過挺直背脊、筆直地站在原地的柳泉,匆匆跟上齋藤的腳步。

  站在他們身後的柳泉,目送著齋藤的背影,看著他邁著依舊穩健從容的腳步,一點點逐漸在她視野當中遠去、離開新選組屯所,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

  「真是……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2日:

  嗯,本章試著用了個刀男的梗,特意為不知道這個梗的小天使們解釋一下。

  刀劍亂舞裡的刀劍最大的任務是阻止那些試圖改變歷史的人們,保證不管歷史多麼悲慘都要按照正確的史實來發展【。

  所以和泉守兼定有個特殊事件是和堀川國廣在函館出陣的時候哭鼻子,因為副長在函館犧牲了,然後有一群叫做「歷史修正主義者」(時間溯行軍)的家伙們打算改變這段歷史,刀男們的任務就是要一邊哭一邊阻止這群人,保證副長按時領盒飯【哦漏太殘忍了

  這一章裡爺爺就是在警告兼桑不要自己也變成溯行軍,打算改變歷史拯救副長。。。所以兼桑跟被踩了尾巴一樣拼命否認【。

  另外,妹子用來TX爺爺的俳句,原文為「三日月ソ水ソ底照ペ春ソ雨」,所以,大家懂的。。。爺爺的意思就是主人你都有心情TX我了肯定是今天很高興吧【。


第200章

  屯所裡的氣壓是愈來愈低沉了。

  自從伊東脫隊事件發生之後, 負責監察和探聽消息的山崎每天的工作就又多了一項:監視御陵衛士。

  畢竟, 只靠齋藤一個人,誠然能夠得知很多御陵衛士的內部消息,然而新選組這方面完全不作出任何因應的姿態的話,關於御陵衛士這方面的消息來源就無法公開向其他人解釋。

  而且, 無法公開向其他人解釋的, 還有一番組隊士清原雪也近來的一些行為。

  雖然沒有耽誤巡查的任務,不過其他覺得清原這家伙很不錯、想要在閑暇時間約他一起出門喝酒或閑逛的不明真相的平隊士們,發覺清原好像愈來愈忙了。

  不,確切地說,他整天忙得不見蹤影。完成巡邏任務之後的空閑時間, 他也經常借故出門。

  後來, 有個好奇心重又膽大的平隊士岡田,居然趁著清原出門的時候悄悄跟蹤了他。不過他很快就跑回了屯所, 壓著聲音跟其他幾個好奇心旺盛的家伙竊竊私語。

  「清原那小子, 恐怕是在外面有了心上人啦!」

  話一出口就引爆了這群平隊士的單身狗神經, 大家都好奇得要上天了。

  「什麼什麼, 你怎麼知道的?!」

  岡田得意地說道:「我今天跟蹤著他, 遠遠地看到他拐進了五條通附近的一條小巷子。等了好久也不見他出來, 跑過去一看,那附近都是普通民居……後來我就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跟旁邊的老婆婆打聽了一下,結果不得了啦!老婆婆說那邊有棟屋子, 最近剛剛搬來一個年輕姑娘!那姑娘好像很內向的樣子, 平時足不出戶, 不過總是看到有個年輕人出入那間房屋,大概是拼命工作賺錢養著那姑娘的痴心小子吧!我怕被清原那小子發現,就趕緊跑回來了!」

  大家簡直激動得要爆炸了,紛紛發表意見。

  「喂喂,上次松本先生來屯所給大家做身體檢查的時候,我可聽說了,好像松本先生私下斷定清原那小子還是個『清童』哪!」

  「哈哈哈哈清原那小子也不是沒去過花街,怎麼這麼遜!喂岡田,你小子不是最近在島原看上了漂亮的游女姐姐嘛,你和清原同在一番組,你倒是也帶他去開開葷啊!」

  岡田笑著連連搖手。

  「不不不……我可不敢當面跟他提這件事……喂,你們難道不覺得清原平時和衝田君走得很近,行事風格也跟衝田君越來越相似了嗎!那小子入隊這麼長時間以來,可是越來越像是個一言不合就敢拔刀的家伙了啊!當面問他是不是要去島原開葷也好、還是問他是不是在外面私下養了個小情人也好,還是——」

  「還是什麼?!」一道威嚴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帶著明顯的不悅。

  大家齊齊一震,然後像一群在寒風中顫抖的、褪了毛的雛鳥一樣,抖抖索索轉過身去。

  新選組的鬼之副長雙手環在胸前,一臉陰沉地站在那裡。他的臉上寫滿了「我很不爽」幾個大字,一身山雨欲來的風暴來襲之勢,把那幾個有點碎嘴愛鬧的平隊士們幾乎要嚇死了。

  「跟蹤同伴?在背後嚼人舌根?你們是沒什麼事情好做了是嗎?現在人手嚴重不足,需要做的事可是一大堆!你們要是很閑的話——」

  「誰很閑啊?」一個含笑的聲音響起,及時解救了這些多嘴又熱心的平隊士的危機。

  然而當他們看到恩人的時候,心情是復雜的——既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期待著有人及時來救命,也不知道這個人真的出現了,是不是就比被【副長ソ怒吼】噴死在這裡更好些。

  因為來人就是他們剛才議論的焦點,一番組隊士清原雪也。

  清原那猶如少年一般清秀的臉上仍然掛著讓人看不明白的笑容,他似乎顯得心情很好似的,也完全無視了副長周身的黑暗(?)氣場,一上來就打岔道:「放過他們吧副長,他們只是些笨蛋而已。」

  被剛才他們議論的中心人物輕輕巧巧一句話就劃歸了「笨蛋」範圍之內的眾人:「……」

  鬼之副長:「……清原!你在說什麼?!你這……你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這些家伙剛才說了你什麼?!」

  清原仍然很愉快似的笑著。

  「啊啦,這有什麼要緊?這些家伙難道還會說我好話嗎?哈哈哈。」

  鬼之副長余怒未熄似的站在那裡,氣咻咻地瞪著他。

  「倒是心胸很開闊嘛,你!」副長用一種氣力萬鈞的語調吼道,「這些家伙不好好管一管的話,今天能跟蹤你,明天說不定就會跟蹤其他干部了!不好好干活,整天想著怎麼做這些勾當——」

  「好啦,好啦。」清原和稀泥似的說道,臉上露出一個活潑的笑容,就仿佛沒有聽到剛才副長說「這些家伙今天跟蹤你」一樣。

  「發餉日還沒到,大家日子都很難熬,也沒錢出去找什麼樂子,自己在屯所裡找點開心事湊一湊熱鬧,也不錯嘛。」他敷衍似的說,用眼神示意那群平隊士們快走。

  「說點正事,副長,我剛剛從外面回來,替您帶回了一大堆奇怪的信件呢。看樣子又是不明真相的女性寫給您的情書啊。」他笑嘻嘻地說道,「之前屯所收到的那一堆,我可替您寄回老家去了,這可是證明您在外面混得不錯的大好證據,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副長:「……!!!喂,清原,你這個——」

  大家慌忙趁這個機會一個接一個地貼著牆角偷偷溜走了。

  跑在最後的岡田,還能隱隱約約聽到清原笑嘻嘻地說著「副長何必這麼大火氣呢?最近也很辛勞了吧,晚上不妨跟著新八君他們一起上島原喝一杯如何?」之類的話,把快要暴走的鬼之副長扯向與他們逃跑的路線相反的方向去了。

  岡田的心底湧起了一陣莫名的愧疚與感動。

  清原君!雖然大家都傳說上次身體檢查的時候松本先生斷定你是「清童」,然而像你這樣以德報怨、關鍵時刻能為同伴頂雷或者拼命的人,絕對是霓虹第一的好男兒!果然真漢子是不能以有沒有開葷的經歷或者在外偷偷養個小情人來判斷的!更何況現在好像清原的男子氣概也有了那位住在五條通附近小屋裡的姑娘作為證明!清原君!作為同伴,我一定挺你到底!……

  事實證明,傳言壓根就不可靠。正如清原雪也其實上次壓根就沒有參加松本良順醫生主持的身體檢查一樣。

  不過那天晚上,鬼之副長確實跟新八、原田兩個人出了門。

  柳泉十分理解副長的心情。雖然在御陵衛士之中安排了齋藤這樣絕對可靠的內線,然而平助的離隊對副長來說也絕對算是很大的打擊;更不要說伊東甲子太郎的行為,除了公然分裂新選組之外,進來已經漸漸有了公然挑釁新選組、和新選組唱反調,甚至打算對著干到底的苗頭。

  在這種情形之下,副長的承受力大概已經漸漸快要到達極限了吧。所以他去和同樣對平助的離隊怎麼也想不通、感到挫敗和痛苦的三人組之中的其他兩人新八和原田一起出門喝酒,也算是一種放松,柳泉非常能夠理解。

  更何況她今晚也有自己的事情。

  在夜幕降臨之後,她再次來到了五條通附近的那間小屋裡。

  她裝扮成一個普通的町人之女,甚至用了一些手法把皮膚弄成枯黃而缺乏營養的慘淡模樣、還添了很多雀斑一類東西在臉上,再使用了一些小手段把自己弄得看起來平平無奇;然後,她出門朝著三條大橋的方向而去。

  橋邊的一棵大樹下,早有一個身著黑衣的青年等在那裡。

  仿佛是和情人在此見面一般,面目平凡的少女隔著一段距離之外就不由自主笑了起來,臉上綻放出明亮的神采,抱緊懷裡那個包袱,小步跑向那個青年的面前。

  「次郎君!」

  那個青年的表情微微一動,顯得有點尷尬似的,默了一下才應道:「……啊。我說……小梅,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興衝衝喊得那麼大聲?」

  少女一怔。「咦,為什麼?」

  她站到他面前,快活地微微仰起臉來望著他。

  在這個時候,假如認真觀察一下這對好像是趁著夜色在橋邊幽會的小情人,就會發現那位名叫「小梅」的少女不但名字平凡、面目平凡,而且還似乎有些微微的駝背,除了那副元氣又坦率的性格之外,簡直絲毫看不出她還有何出色之處。

  而與之相對的,那位一直身姿筆直地站在樹下、名叫「次郎」的黑衣青年,在少女到來之前始終沉默而安定地站在那裡,似乎並不介意別人投來的目光。

  他看上去面目很是俊秀,雖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但五官有種凜然感,是那種一眼望去就覺得十分可靠、讓人可以安心信賴的樣子。然而他身上總有種令人覺得特殊之處——初看並不覺得,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雖然帶著刀,但兩柄刀令人驚異地佩於身體的右側。也就是說,這個人是使用左手來揮刀的。

  所以,既然有著這樣奇怪又大逆不道的習慣,這個青年為什麼會看上那種平凡少女的疑問也就不算什麼了。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經常會在三條大橋的橋頭等等這樣的地方相約見面,這對普通的小情人也從未引起過他人的任何注意或好奇。

  對於給人以這樣的印像和設定,柳泉很滿意。齋藤也無法反駁。

  雖然感到很不自在,然而也盡力地配合著她發揮演技了。認真的小一在這方面雖然笨拙,卻並不愚蠢。在柳泉靈機一動提議了這樣的設定之後,他也只是瞠目結舌了一陣子,冷靜下來就開始分析這樣做的利弊;最後得出結論——似乎可行。

  而午後岡田尾隨柳泉、發現了五條通疑似有「清原的小情人」這樣的事件,也是柳泉刻意引導為之的。

  她跑出去化裝和齋藤在外見面,一次兩次無所謂,次數多了難免會有好事的隊士在心裡好奇她的去向。這真是集體生活無法避免的弊端。

  柳泉覺得,與其瞞得風雨不透,不如主動露出破綻、借勢引導對方得到自己「以為的真相」。正所謂半真半假的謊言聽上去最是唬人,拼命死死隱瞞著自己出門的意圖、在大家產生好奇心的時候也矢口否認,只會引爆那些無聊家伙的追根究底之心。現在給他們展示一個他們以為是靠自己得到的真相,反而可以從此一勞永逸地擺脫那些好奇的窺探。

  反正那些家伙不知道的是,那個老婆婆所說的年輕姑娘,就是她;老婆婆話裡形容的「經常造訪這裡的年輕人」,也並不是「清原雪也」,而是前新選組干部、現在的御陵衛士成員齋藤一。

  和齋藤在夜市上漫步,購買了團子一邊吃、一邊好像享受著「和情人一起逛街」的氣氛,柳泉笑嘻嘻地把午後發生的事情對他說了。

  齋藤看起來一陣無語。對於她這種刀尖上跳舞、一個不小心就會弄得難以收場的冒險行為,他似乎已經沒有語言可以形容自己的感想了。

  而已經從小一那裡得到了情報的柳泉,心情也很愉快。

  不,不如說是難得地見到了已經離開新選組的同伴和友人,不論何時都讓人覺得愉快吧。

  「說起來……沒有人對一君起疑吧?」柳泉壓低了聲音問道。

  「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雖然交換情報的過程一直很順利,但我實在有點擔心是不是有人會對一君的行蹤產生懷疑,畢竟,一君以前可是副長的忠實追隨者啊。」

  齋藤啊了一聲,斟酌了一下,才答道:「……現在也是。」

  現在也是……什麼?

  柳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忠實的副長廚小一又在通過她向副長表忠心了。這個過程是乳齒自然,導致她完全沒有第一時間意會過來。

  她咧嘴笑了。

  「不要讓人擔心啊,一君。」她開玩笑似的說道,「上次你離開的時候,為了讓別人相信我已經跟你決裂了,當眾說了很過分的話呢……之後,還真是擔心一君會因此而生我的氣啊?」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3日:

  說句題外話,本章用了副長寄回家的情書梗,嘿嘿嘿~~歷史上副長確實是把自己收到的情書和家書一起寄回家去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炫耀。。。看來副長也有孩子氣的一面嘛【泥垢了

  清童的梗嘛,歷史上是松本醫生在體檢時斷定總司君還是個清童。。。這個詞大家應該都能猜到是什麼意思,我就不解釋了嘿嘿嘿【臉紅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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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齋藤又默了片刻, 仿佛有種「這個時候你提起這個是要做什麼」的無奈感, 頓了頓才說道:「……不,並沒有。不可能為這個生氣的吧……」

  「是嗎。那樣我就放心了啊∼」柳泉笑眯眯地突然偏過頭望了他一眼。

  「……所以無論什麼時候,一君也不可以動搖的哦?」

  齋藤微微一震,陡然停下了腳步, 不可思議似的盯著她。

  柳泉也同樣慢半拍似的停了下來, 仿佛思考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在那樣一種環境裡,偶爾會產生一些灰暗糟糕的情緒吧。那很正常,誰都會有彷徨茫然的時候……就好像副長也曾經很幼稚地說過『也許我一直在做著一個漫長而又幸福的夢吧』——」

  「什、什麼……?!」齋藤完全愣住了,困惑地睜大了眼睛。

  也許是沒有想過在他心目中英明神武、意志如鐵的副長也有說這種孩子氣的話的時刻, 現在的小一看上去簡直快要一副「你在說的是天方夜譚吧」的表情。

  柳泉所說的話在他聽來簡直像是震撼教育, 就仿佛三觀都被洗滌了一般,他站在原地, 永遠平靜沉穩的臉龐上難得地露出愕然的神色。

  這種表情不知為何讓柳泉更想笑了。而她現在扮演的本來就是一個夜會情人的町人家少女, 於是她就毫不拘束地撲哧一聲抿唇笑了出來。

  「從鄉下的窮困道場一路走到現在, 聽說近日新選組全體有望晉升幕臣, 這樣的成就, 是以前在鄉下的大家想都不敢想的吧。」

  她微微往前傾身, 壓低聲音把最近的大新聞說了出來,果然看到齋藤的表情溫和了一些。

  「啊啊,我也聽說了那件事。」他靜靜地答道, 「伊東前幾天還在說『幸好提早脫身, 否則一介幕臣要去跟倒幕志士聯絡的話如何取信於人』呢。」

  柳泉嗤笑了一聲。

  「嘛, 雖然很難說他的志向是不是錯的——這個時代原本就是前路紛亂的時代,大家各自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也沒什麼——但是他擅自分裂新選組、還拿新選組當作自己前進的跳板這樣的行為,絕對是大錯特錯啊!」

  也許是第一次從她這個【副長廚】口中聽到類似於並不反對尊攘派的言論,齋藤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覺得尊王倒幕的想法並不能算是錯誤?」

  柳泉暗想,歷史的進程證明這種想法的確不是錯誤的啊……反而是幕府,很快就要消亡了,連自己的將軍都要放棄幕府這面大旗的時候,只有你們還在頑強地捍衛著以這面大旗為代表的理想……假如不是這樣的話,你們原本不會全滅的,原本也是可以在新時代裡過上好的生活,作為有才能的人們發揮你們的才干,娶一個好姑娘、建立幸福的家庭,然後在垂垂老矣的時候才因為衰老而在家人的環繞下,躺在溫暖的家裡、溫暖的床鋪上,閉上眼睛辭別塵世……

  然而,事到如今說什麼也都沒有用了吧。

  不,不如說是一開始就不可能有用。幕府是一艘即將沉沒的大船,不可能開往任何充滿希望的方向,而且現在,就連船長都打算棄船了,只有你們還在不放棄似的努力抗爭……

  因為突然走神想到了這樣的事情,在路旁小攤昏暗的燈火映照下,她的臉色似乎突然黯淡下來,垂下了視線,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片陰影。

  「志向沒有對錯之分,理想更沒有對錯之分。選擇你所堅信的道路,然後努力走到最後,這就是真男兒的作為。」

  她說,然後抬起頭來,直視著他。

  「一君,會活到最後的。不管多麼危險、多麼艱難,也一定要懷著堅定的心活到最後。我這麼地堅信著。」

  齋藤徹底地愣住了。

  站在夜間燈火昏暗的街道上,他仿佛想要看清楚柳泉的表情一般地,微微睜大了雙眼,直直地盯著柳泉的眼睛。

  ……是想要從她的眼神裡,看出她真正的想法吧。眼睛是不會說謊的,傳說中的諺語都是這麼說的。

  突兀地,柳泉想起了游戲中齋藤的個人線裡,當他選擇在會津留下保衛會津公松平容保之後,千鶴假如也選擇留下的話,會出現一張齋藤捧著千鶴的臉,想要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是否真誠的CG。

  雖然現在並不可能出現那樣的CG,然而她的決心,可是會比當時的千鶴醬還要強大一千倍的哦?

  她也毫不畏縮地回視著齋藤的視線,甚至像要徑直看進他那雙深邃眼睛的深處去那樣,帶著坦率得幾乎有一點挑釁的銳利眼神,毫不動搖地盯著他。

  片刻之後,齋藤忽然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我,並沒有能夠分辨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的眼睛。」他低聲說道。

  「我也沒有自信永遠都會贏過對手。或許受傷的時候、或者快要死去的時候,也會因為痛苦而滿地打滾也說不定。」

  他繼續說著,平靜地坦承著自己的軟弱,讓柳泉驚異得一瞬間瞠目結舌。

  然而他還是繼續無視她那副拙樣,自顧自地說道:「……你剛才信心滿滿地說的『一君一定會活到最後』那樣的話,我其實心裡一點都沒有自信能夠做到。」

  「你說著那些話的時候,我的心裡只是在想著『也許在她心目裡我的形像就是這樣完美強大的武士吧』,因為你也是練習劍道之人,對強者產生這種崇敬和盲目的信服是十分自然而然之事——」

  柳泉直到這時才恍若醒悟過來一般,微微提高聲音打斷了齋藤的話。

  「並不是這樣的。」

  燈影之下,面目平凡的少女把手中吃完團子的竹簽信手丟在腳旁,忽然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齋藤按在腰間太刀的刀柄之上的那只手。

  齋藤一瞬間就身體繃緊了。對於自己的太刀也許會被對方觸及乃至搶奪的危機,他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自己作出了反應。假如他的理智沒有及時叫停自己的手的話,他真的會閃電般伸手過去拔刀將面前之人一刀斬於頃刻。

  居合斬,原本就是他的得意絕技。

  不過他在伸出左手去拔刀之前的一刻,硬生生地頓住了自己的動作。

  所以,就這樣,他的左手動了動、又垂了下來,他的右手則還按在刀柄上,被她的手溫柔地覆蓋著。她的指尖稍微有些冰冷,也許是因為吃驚於他閃電般的動作和下意識想要拔刀的反應,她的手短暫地停留在他的手背上,並沒有立刻縮回去。

  然後,他聽見她輕聲地笑了。

  「一君,這不是擁有著很完美的、判斷對錯的眼睛嗎。」她說,聲音溫柔平靜。

  「被一君這樣地信任著,我很開心喲。」

  「現在,你對我的判斷是『這個人是同伴,值得信賴,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背叛我』,所以才沒有立刻拔出刀來殺了我,是嗎?」

  齋藤微微有些驚訝似的望著她。然後,她察覺到那種視線,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把手收了回去。

  「真巧,我對一君這個人的判斷也是如此呢。」

  「記得上次在島原……執行完任務以後,我也曾經反省過自己當時在副長暴露身份之後,後援未至的情況下就貿然拔刀砍殺了一名不逞浪士,是不是太過魯莽了,會不會反而壞了大事。」

  她仿佛在回憶著什麼似的,唇角微微泛起一絲微笑來。

  「後來,山南先生看見我這麼苦惱,就問了我一個問題。」

  「他說,『你下決定動手的時候,是不是認為那就是最好的時機,或者必須那樣做的時機。假如是的話……不管事後看起來這件事有多麼魯莽,都必須毫不後悔地那樣去做。』」

  齋藤驚異似的微微深呼吸了一下。

  「……那麼,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柳泉彎起眉眼,用一種自信滿滿的語氣回答道:「我說,『我確信那個時候就是必須出手的時機,我對自己動手的決定毫不懷疑,那就是必須毫不後悔地去做的事情』。」

  齋藤沉默良久。

  「是嗎……你覺得當時的決定是你今後不會後悔的嗎……是對那一刻的你而言最正確的決定嗎……」

  仿佛這麼簡單的復述過往的某件事,卻帶給了他極大的觸動一般,他的目光變深,似乎在慎重地思考著這些話帶給他的某種啟示。

  柳泉注視他那張極為年輕的臉,後知後覺地想起,齋藤似乎比自己還要小兩歲。

  那麼,就讓知心大姐姐來為你鼓起必要的信心吧?

  「是的。」她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我剛才說『我確信一君一定能夠活到最後』,也是因為我認為那是正確的想法,才這樣說的。」

  夜色下,少女的嘴唇抿緊,流露出倔強的線條來。

  「疼痛的時候哭著也好,快要死了的時候在地上打滾也好……掙扎求生的姿態並不醜陋,因為生命是可貴的事情。雖然不能夠說它就比你追求的士道還要高,然而一君的生命是可貴的,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可貴的……追求這麼珍貴的事物並沒有什麼錯。就如同一君假如將來為了選擇士道而舍棄生命,也沒有什麼錯一樣。」

  「假如認為某樣東西是珍貴的,就去選擇也沒有什麼問題。那並不是迷失方向,而是忠於內心。」

  這麼說著,少女猛地微微踮起腳來,伸手——摸了摸青年頭頂柔軟的發心。

  「這樣忠於內心的一君,就是強者哦?跟我是不是總在劍道試合裡輸給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先是因為被摸了頭而露出一陣茫然之色的青年,聽到少女最後的那句話的時候,終於啞然了。

  「雖然你說的話我都懂……然而摸我的頭是什麼意思。」他一臉嚴肅地問道,滿頭的【???】幾乎都要具像化了。

  柳泉:「……」

  又被天然的一君一句反殺了。這樣真的好嗎。副長的二十句咆哮,威力好像還敵不過一君的一句疑問……這個世界的語言技能設置得好混亂啊,我說?

  她信口答道:「啊,摸頭嗎,表示『友善的支持和堅定的信賴』啊,就是代表——我是站在一君這一邊,信賴著一君能夠作出最好的選擇的哦?」

  齋藤顯得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像真的在默記柳泉給他普及的這項關於【摸頭殺】的知識。

  柳泉:……糟糕,小一剛才還說什麼自己沒有分辨對錯的眼睛……其實他搞錯了啊,他這是沒有分辨我到底是在認真飆帥氣台詞還是胡說八道的眼力吧。

  她慌忙打岔:「說起來……出來了這麼久,一君也該回去了吧……屯所還有門禁,最近副長火氣大,萬一要是犯在他手裡讓我切腹怎麼辦!我也要趕快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齋藤似乎有絲無奈似的看著她。

  「副長不會讓你切腹的。」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這樣嚴肅地說道。

  柳泉一愣,又哈哈笑起來。

  「當然,當然,我是個女人嘛,切什麼腹——然而即使這樣,副長訓斥我的力度也不會比別人更緩和些的,我今天出門之前還被他罵得灰頭土臉呢?」

  齋藤看起來更無奈了。

  跟隨著她往五條通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了那間用以偽裝的房屋門口不遠處的一處掛著燈籠的房檐下,齋藤才站定下來,沉聲說道:「我不方便再送了,你一個人可以回去吧。」

  柳泉還沒說話,身後的屋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今天午後被岡田打聽了情況的那個老婆婆站在那裡,手裡端著一盆水,好像正打算潑到門外的街道上去。

  齋藤及時拉了柳泉一把,從那個老婆婆面前閃身躲開了,然後盯著那個老婆婆看了幾秒鐘,一言不發。

  柳泉:……!!!

  她還急速地在腦海裡編著故事,那個老婆婆就笑咧開了一張嘴。

  「哎呀呀,感情真是好呀。這離你們家門口還差幾步遠啊,就擔心地在問『你一個人能不能回去』呢。這麼近的地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年輕真好啊。」

  齋藤:「……」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3日:


第202章

  柳泉慌忙出聲救火。

  「不, 您誤會了, 芳江婆婆……呃,次郎君今晚有事不能留下來,所以……」她低下頭,羞澀地擰著自己的衣襟下擺, 一副失落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的模樣。

  她入戲得飛快, 齋藤就很尷尬了。他原本就不善言辭,副長讓他來做臥底倒是沒關系,然而為了這個安全傳遞情報的任務,真是要把他為數不多的一丁點演技全部掏空了。

  他只好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一眼而知就是不懂得如何安慰女人的笨拙無口系男子。

  好在那位芳江婆婆好像很懂得這種年輕男女的心理似的, 她呵呵笑著,水也不潑了, 給齋藤遞過去一個奇奇怪怪的眼神之後, 就回身關上了自家的大門。

  齋藤:「……所以說這個婆婆到底是什麼時候跟你認識的。」

  柳泉這個時候才抬起頭來, 也不去繼續折磨自己身上那件樸素和服的衣襟下擺了, 拽著齋藤的手臂走開幾步遠, 離開芳江婆婆家的門口, 才低聲說道:「……也就是最近一陣子,有一次她背著小孫子在門口忙碌的時候,我看她背著個小嬰兒還要干活, 覺得有點……所以就順手幫她架了一下竹竿晾了一回床單和被褥, 就這樣。她大概是覺得我是好人吧……所以就開始熱情地關心起……呃, 『我家』的狀況來了。」

  齋藤今晚不知道是第幾次無言了。

  「……所以,想個辦法應付一下她啊。被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可是很危險的。」他最後只好嚴肅地叮囑柳泉。

  柳泉笑嘻嘻地點點頭,一副【放心吧一君萬事盡在我掌握之中!】的泰然自若態度,得意洋洋地答道:「我已經准備了全套萬無一失的劇情故事!保證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露出破綻的!你就放心吧一君!」

  齋藤:「……不,不知為何感到更加擔心起來了呢。」

  第一次聽到無口的一君吐槽,柳泉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欸?!」

  那副表情讓齋藤不知為何感到更加狼狽了。他用力盯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邁開腳步,向著小巷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目送著小一那快速步出小巷、轉過一個轉角後消失了的背影,仍然站在街邊的低矮檐下的柳泉,不由得慢慢勾起了唇角。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到了慶應三年的六月,天氣已經頗為燥熱。

  即使是夜間巡邏,穿得整整齊齊的,也成了一件苦差事。

  因為一番組組長衝田病休已久、原來的三番組組長齋藤又脫隊去了御陵衛士,因此照拂一番組這些群龍無首的家伙們的重任,就落在了二番組組長永倉新八的肩上。

  說起來新吧唧雖然看起來是個搞笑系的魯漢子,然而在替同伴著想方面也有著他自己的特點——他的特點就是不管不顧地替同伴把一切都擔起來,也不管自己的雙Q或者精力能不能負荷這麼沉重的責任。

  所以,現在一番組上街巡邏,很多時候是新吧唧率領的。今晚也不例外。

  巡邏到月上中天的時刻,固定的路線已經差不多走完了。接下來只要返回屯所就差不多了。

  新八扯了扯隊服,哈哈笑著與站在他身旁的柳泉搭話。

  「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熱得人都快要被烤熟了!喂雪也!你應該不會像我們這樣覺得熱吧!」

  柳泉一挑眉,用【蔑視的眼神】剜了一下新吧唧卷起袖子露出來的手臂肌肉。

  「別逗了新八君,你以為肌肉是保暖用的嗎。根據漢方醫的理論,你這是體內虛火上升,需要切腹散發一下。」

  新吧唧咋舌。

  「瞧瞧瞧瞧——總司還只是說『砍了你哦』而已,到了你這裡就直接變成『切腹算了』,喂你們一番組到底都充斥著怎樣的怪物啊?!」

  他們身後的一番組隊士們也發出呵呵呵的笑聲,愉快的空氣回蕩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

  突然,他們頭頂似乎有什麼東西發出唰的一聲,瞬間從半空中掠了過去。即使是劍術高超而眼力絕佳的新八,一瞬間也只不過看到一道黑影而已。

  新八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立即就當啷一聲拔出了刀。

  其他的隊士們還在迷惘中,他身旁的柳泉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是去往屯所的方向!」她沉聲說道,臉色十分難看。

  新八嗯了一聲,戒備地望著街道四周。

  「喂雪也!看清楚了那是什麼嗎?!」

  柳泉沉默了片刻。

  「……新八君,還記得天王山嗎?」

  新八:……!!!

  還沒等他答話,她就飛快地繼續說道:「我的腳程比你們誰都快,我先趕回去!新八君你帶著其他隊士們隨後趕到吧!」

  新八還想反駁,柳泉突然微微向他身旁傾身,壓低聲音說道:「……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有可能是西鬼的大將。凡人的腳步是絕對不可能趕上的,大家現在一窩蜂似的開始跑其實已經晚了……更不要說在他眼裡,這些普通隊士就是任他肆意殺戮的對像……我的速度更快,讓我先回去。他怎麼也不至於殺一個女人吧。」

  新八猶豫了一瞬間,就大聲應道:「哦!那你自己小心,雪也!」然後他轉向身後的隊士們,「整隊!跑步前往屯所!」

  柳泉不再停留,跑出一段距離之後,就使用了從系統菌那裡兌換來的【高級輕功】,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當她心急如焚地趕到西本願寺門口的時候,只聽到庭院裡傳來巨大的一聲爆響!一股遮天蔽日的煙塵從大廳前的寬闊廣場上猛然掀起,向四周彌散而去!

  柳泉:……!!!

  能夠爆發出這樣巨大的能量、掀起如同風暴一般鬥氣之人,只有那個西鬼的大將,風間千景!

  那可是非人的存在啊……在原作裡副長喝下變若水,以生命被縮短、生命力被提前支取作為代價換取了瞬間暴漲的戰力,也只是在最後堪堪兩敗俱傷的時候才以微弱優勢取勝——在柳泉看來,那種勝利與其說是副長武力值的勝利,不如說是副長【官配男主角】地位的勝利。因為主角必須贏——

  現在也許仍然有著【官配男主角】光環加身的副長,可沒有喝下變若水啊!沒有變成羅剎之前,誰也不可能打得過那個鬼大將!

  柳泉一秒鐘也不敢耽擱,疾步向屯所內奔去。

  然而當她衝到大廳前已經變成修羅戰場的空場上時,剛好映入眼簾的一幕幾乎讓她的心髒險些跳出胸口!

  她看到山南倒在風間腳邊的地上,而衝向風間、阻止他殺害山南的土方,此刻手中的太刀被風間輕松地幾招就挑飛到了半空,身軀也朝後摔了出去,一連翻滾了好幾下,最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土方顯然是因為這次重摔而暫時失去了戰力,他搖搖晃晃地艱難撐起來,站都站不穩了。

  而風間已經持劍疾衝向土方,劍尖指向土方的胸口——

  柳泉失聲大叫道:「土方先生!!」

  然而她距離他們太遠,已經來不及及時趕到土方面前替他擋下這一擊!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千鶴不知道從哪裡衝了出來,合身撲向土方的面前,似乎試圖推開土方。這個動作使得她自己的側面完全暴露在了風間的刀鋒下!

  完全沒有多余的時間思考,更不可能去想現在暴露了自己最深的秘密、今後還有沒有可能再留在新選組,假如無法留下的話自己的任務會不會失敗、自己會不會遭受系統菌的懲罰——

  柳泉疾速豎起雙手,心中狂吼【風間和他的攻擊立刻停止!!】。

  一股闊別已久的熱流在她身體中湧動。那種熟悉的熱流很快聚集成一束,衝破了她的掌心。

  風間的刀鋒挾著犀利的風勢,劍刃甚至在半空中劃過的時候發出嗡鳴聲——然而這麼犀利的、西鬼之首領的全力一擊,很多年來已經完全沒有人可以阻止的正面攻擊——陡然在刺中千鶴肩頭的前一刻停滯在半空!

  而幾乎在同一時刻,被千鶴拼盡全力推了一把的土方向後一仰,原本就站立不穩的他咚咚咚一連倒退了好幾步,險些再度跌倒在地上。而千鶴也因為收不住那陣衝勢,直接向前一頭撞進了土方的懷裡。

  ……正是因為這種奇妙的慣性,他們兩人從風間的劍尖之下退離了幾步遠。

  風間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一種拼命要轉開頭看看是誰暗算了他、卻無計可施的猙獰感。他雖然動彈不得,臉色卻漸漸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漲紅了。

  然後,他那個忠實而沉默、卻對萬事有著自己獨有看法的管家兼隨從天霧九壽,從自己站立的地方轉向了柳泉的方向,向她微微躬身施禮,語氣平靜地說道:「清原君,可以放了風間嗎。他現在應該不會再貿然出手攻擊你們了。畢竟今晚我們其實是來找你的。」

  柳泉:……!?

  雖然很驚訝於這三只鬼來屯所居然不是為了帶走他們口中「珍貴的女鬼」千鶴,而是來找她的,但是現在天霧的站位距離風間可有一段距離,土方的刀又已經被風間挑飛落到一旁的地上,在這種情況下,她可不敢隨意輕信這些鬼啊!

  見她咬牙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天霧九壽仿佛顯得微微詫異起來。他低下頭想了一下,才繼續慢慢說道:「……您的能力真是非凡。在這樣的能力之下,即使風間想要攻擊你們,你也能夠及時阻止他吧。」

  一旁的土方先是因為重摔而有短暫的頭腦不清醒、緊接著尚未恢復的時候又被風間攻擊,然後又是千鶴衝過來推了他一把而撞進了他的懷裡,他為了保持自己和千鶴重心平穩、不要摔倒而很是手忙腳亂了一下,直到現在才有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在千鈞一發之間,到底是誰及時出手才救了自己一次;聽到天霧九壽這語氣平淡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的話,即使身為新選組的鬼之副長,也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說什麼?!」

  天霧九壽仿若未覺一般,繼續平靜地說了下去。

  「……所以,請您收手吧,清原君。」

  這一句話可謂是斬釘截鐵地確證了那種現在還把風間定身在原地的神妙能力來自於柳泉。土方一瞬間簡直被震茫了。

  「……他在說什麼,清原?!」

  柳泉並沒有回答他。

  她瞥了天霧九壽一眼,突如其來地收回了手。而在她收手的一瞬間,風間就憤怒得無法抑制,猛地回過頭來瞪著她,像是要用視線把她殺死在當場一樣。

  「你這個……」

  柳泉戒備地盯視著風間,緩緩走到了他面前,有意無意地擋在土方和千鶴身前。

  她可是身懷系統菌頒發的免死金牌之人!即使千鶴那個鬼族的超強自愈力也不會比這個更閃耀了!而且反正她從上一個世界繼承而來的超能力已經暴露在副長面前,她索性懷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心情,譏諷似的回視著風間。

  ……特麼不是你小子夜襲屯所的話我用得著暴露我自己的秘密嗎?你覺得受辱,我還覺得我攻略受阻呢!!萬一我任務失敗了拯救不了這個世界的話那全部都是你的錯啊可惡!!

  然而作為西之鬼的首領,風間也有他的氣度,並不是會因為氣急敗壞而毫無風度地出手亂毆別人的家伙。

  雖然還因為氣憤而臉色難看,風間看到柳泉擋在他面前,下巴微微昂起,一副「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我干脆就跟你鬥到底吧!」的不管不顧神色,反而慢慢站直了身軀、將自己的佩刀「童子切安綱」的刀尖轉而指向柳泉的面前。

  「你是……非人的存在嗎。」他那低沉的、和尊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十分相似的聲線,冷冷地問道。

  柳泉冷哼了一聲。

  「我可是徹頭徹尾的人類。人類也有能夠阻止你們的方法呢,所以您那種盲目的自信還是收一收的好吧?」

  又被這樣挑釁了,風間卻並沒有立刻動怒。他那雙屬於純正鬼族的血紅眼眸中,浮起了一抹深思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5日:


第203章

  「……那麼, 你剛才所用的, 是什麼樣的能力?能夠瞬間把鬼族的一切動作凝滯的能力,我在這個世上生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沒有見到過。」他哼笑,「或者我應該說,那種能力絕對是非人的存在, 即使你身為人類。」

  柳泉的雙唇緊緊地抿了起來, 唇角微微向下撇——這種面部的微小變化其實已經暗示出了她內心面臨危機時的緊張和嚴峻。幸好土方此刻站在她身後,看不到她的表情。

  然而聽到風間的話也足以讓他精神震撼、三觀盡碎。也許當他第一次問出「他在說什麼」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拒絕去相信這件事,但是現在聽了風間這麼自信而斬釘截鐵的斷言,他很難說服自己剛剛阻止風間那一劍的是其他人,或者其它以這世界的常理更能解釋得通的能力。

  ……非人的、能力?!

  風間的話裡幾個關鍵詞在他腦海裡跳躍著, 慢慢組成了一句話。

  清原、雪葉……擁有, 非人的能力——

  他的視線從風間的臉上慢慢滑到擋在他身前的清原雪葉的背影之上。

  她那纖瘦的雙肩在單薄的男式和服之下緊繃著,後背微微弓起——絕對是面臨大敵時隨時准備攻擊、又同時警戒著的姿態。

  這纖瘦修長的身軀裡, 究竟蘊含著多少無人得知的秘密、又隱藏著多少平常人難以想像的能力?那些事……不能夠讓他知道嗎?!

  不知為何, 她的女性身份暴露的那一天, 她被總司一路從外面揪著肩膀處的衣服踉踉蹌蹌地拖過來、又猛地一下被總司甩進他房間的那一幕, 突然又從記憶的深處蹦了出來, 囂張地在他腦海裡放大了數倍, 然後明晃晃地停留在那裡,像要占據他的意識。

  下一刻他卻聽見風間轉移了話題。

  「好吧,就算你確實是人類, 」風間衝著柳泉以及被柳泉一道擋在身後的千鶴說道, 「但是你身後的那個女孩可是鬼族, 你為什麼要保護一個鬼?」

  柳泉微微一滯,然後吊兒郎當似的笑了笑。

  「……怎麼,居然有很多人類願意去保護別的鬼,你覺得嫉妒?」

  站在一邊的天霧九壽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個人類的姑娘還真是……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能把風間氣死啊?雖然她並不是鬼,但是像這樣的人類女性,他們活在世上的漫長光陰裡,也並沒有見過吧?

  風間似乎也覺得這個人類女子頗為難纏。他冷哼了一聲,直接把視線投向了柳泉身後的千鶴,把自己的問題稍微變換了一下問法。

  「你是鬼,為什麼剛才要保護人類?」

  千鶴仿佛被他這句淡淡的宣告一瞬間驚嚇了,她倒退了一步。柳泉聽到從自己身後傳來刀出鞘的嗆啷一聲響。

  ……或許是千鶴想要拔/出那柄她刻不離身的小太刀吧。

  「我不是什麼鬼!請你們回去!」千鶴的聲音都在發抖。

  她的手果然放在刀柄上。柳泉現在能夠聽到,因為千鶴的手在發抖,而使得那柄她按著的小太刀也在鞘裡發出嗡嗡的響聲。從那聲音可以斷言,她的手顫抖得還很厲害。

  風間的語氣倒是很平靜。

  「死都不肯承認嗎。」他的視線掠過柳泉身側,落在千鶴按著的那柄小太刀剛好露出來的刀柄上,似乎突然對刀柄上纏繞的稱之為「下緒」和「柄卷」的繩結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片刻之後,他微微一笑。

  「你叫什麼名字?」

  千鶴戒備地盯著他,手仍然按在腰間小太刀的刀柄上,一字一頓地答道:「……雪村千鶴。」

  風間似乎很滿意自己聽到的答案。

  「原來如此。肯定是東北地方最大的鬼族雪村氏本家的人無疑。你的名字與這把小太刀就是證據。」

  毫無預兆地,他的周身起了一陣旋風。他在那陣風裡,額上慢慢長出了兩對小小的角,頭發變成了雪白,眼珠變成了金色。

  然後那陣風的範圍擴大,轉瞬之間就籠罩了他對面的柳泉、千鶴和土方三人。柳泉和土方兩人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頭發和衣袂被吹得狂亂飛揚;然而千鶴的頭發也慢慢地變成了雪白,眼珠同樣變成了金色。

  風間得意地笑了。

  「懂了嗎,你不是人類,雪村千鶴。」他傲慢地說道。

  千鶴一瞬間似乎就被這種類似於最終判定一般的語言擊倒了。她弱小的身軀好像整個在狂風中發起抖來,她手中按著的小太刀也在輕輕撞擊著刀鞘,發出嚓嚓的聲響。

  「我……我……」她好像說不出一句反駁風間的話來,眼淚湧上了她的眼中。

  柳泉想起當初在二條城護衛前任將軍德川家茂上洛之後,千鶴伏在榻榻米上苦苦哀求她不要說出自己的秘密。

  然而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糟糕的時刻逼得你不得不暴露自己的秘密。比如說現在。

  柳泉想到自己那個超能力梗還沒有被副長問起,目測是躲得了今天躲不過明天,而且副長愈是晚問起這件事、後果就一定愈是糟糕,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正所謂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剛剛想到副長,副長就出來刷帥氣台詞了。

  柳泉正打算說點什麼來打消風間向千鶴施以的威嚇與壓力,就聽到副長在她身後,語調嚴厲地說道:「這裡是壬生狼的狼窩,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過什麼正常人類!」

  柳泉的背脊微微一僵。

  ……真是超級帥氣的台詞啊,副長?

  即使是在這種時刻,也能夠讓人感受到你那種屬於【本作官配男主角】的帥氣設定和閃耀光環呢?

  然而作為本作的超級大BOSS,風間當然也不是能夠輕易認輸之輩。他凝滯了一瞬,然後唇角往柳泉的方向微微一撇,帶著一絲嗤笑似的意味反問道:「你說的是她嗎?」

  土方一時語塞。

  柳泉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被邪惡終極大BOSS噎住的副長。

  此刻風間並未收回那種奇異的、能夠令鬼族現出原形的能力,因此在旋風的中心,唯有柳泉和土方兩個人,看上去仍然是人類的外形,沒有絲毫改變。

  他們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輕輕一碰,就各自轉開了。土方的視線重新鎖定了風間,仿佛戒備著對方可能的異動;而柳泉重新轉回頭,同樣盯著白發金瞳的西鬼的首領。

  「這裡是壬生狼的狼窩。」她重復了一遍土方的話。

  「……小心被走投無路的狼咬斷喉嚨,西鬼的大將。」

  說出這句明晃晃的威脅之言時,她唇角浮現了一絲奇異的、冷漠的笑意。

  風間興味十足地發出「哦∼?!」的一聲,當真收回了那種能令鬼族現形的能力。他和千鶴恢復了正常人類的外表。

  他忽然收起了自己的刀,探手從懷裡拿出一封信,直接遞向柳泉的面前。

  「給你的。」

  柳泉:……!?

  看著她防備的眼神,風間似乎心情略略變好了一些似的。也許是因為終於在這個女人面前占據了上風,他甚至紓尊降貴地笑了笑,說道:「……我今晚只是替人來送信。那人指名要將這封信送給你。」

  柳泉心音吐槽:……替人來送信?!你見過誰家的郵差來送個信還把人家家裡砸了、人也毆傷了一大片?!你這是哪家的快遞小哥啊來送個快遞還要讓收信人無家可歸?!負分差評滾粗可以嗎?!

  不過風間應該沒有必要騙她。她看了風間一眼,伸手從他的手中接下那封信——確切地說,那甚至只是薄薄一張紙,即使連同信封一起,也沒什麼重量。

  然而能夠驅使風間這種人送信的,到底是什麼人?!

  原作裡好像稍微交待過一點背景,鬼族以前承過薩摩藩的人情,所以風間這個時候算是站在薩摩一方的——然而她跟薩摩的任何人都並沒有什麼交情。

  薩摩、薩摩……長州!!

  柳泉的眼睛突然微微瞠大了。因為她聯想起了跟薩摩有關的另一個歷史名詞,薩長同盟的另外一方。

  長州藩!

  高杉晉作?!

  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慶應三年的六月?!

  柳泉的手突然微微地發抖了。

  風間觀察著她的表情,此刻像是終於看到了他想要的反應而感到滿意了一樣,哼笑了一聲說道:「……不打開看看嗎。」

  夜風吹過空曠的庭院,柳泉背後宏偉的西本願寺大殿在闕深的夜色裡留下了巨大的黑影。檐角有烏鴉高一聲低一聲地叫著,聲音呆板凄厲,仿佛撕裂了慘白月光照耀下深深的暗夜。

  柳泉沉默良久,終於慢吞吞地探手進信封,小心翼翼地把那張薄薄的紙取了出來,在月色下展開。

  出乎意料之外,那張紙上既沒有寫抬頭和署名,也沒有寫更多要說的話,整張紙上,只寫著兩行詩。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到天明」。

  她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和記憶中上一個世界那穿著雪白制服的少年極為相似的聲音。

  【這個無趣的世界,不多笑一笑的話會變得更無趣的。】

  【原來最理解我的女孩子在新選組啊。】

  【……是想立刻擺脫我這個討厭的家伙,急著去見其他在你眼裡更重要的什麼人嗎。】

  【雪葉君,是在透過我看著什麼人嗎。】

  【假如你什麼時候再見到那個人的話,幫我帶句話給他,就說奇兵隊的高杉晉作承蒙他照顧啦。】

  ……

  然後,她想到了最後一次見面時,他所彈奏的那首都都逸。

  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別離中。

  是永別了吧……高杉君。無論是你,還是我透過你的聲音所看到的那個人——

  那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相遇。

  一期一會。

  最後,她自己的聲音,仿佛在夜鴉的嘶啞叫聲裡慢慢從記憶的最深處浮了起來。

  【下次見面的時候,還是來一首更好的吧。】

  所以,他在最後,果真把這首他覺得最為得意的都都逸寫了下來捎給她嗎。

  誠然這真的是一首好詩……然而把它分別送給好幾個人真的好嗎。

  ……高杉君,你這樣任性,讓你的好基友桂小五郎怎麼辦啊。

  先是把寫給他的詩又轉送給別人……然後到了現在就連你自己的人都不見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可惡啊高杉晉作!我可是個窮苦的平隊士啊!好長時間沒有領到餉銀了窮得叮當響就等著把你抓住好去領通緝令上的賞金啊!!像、像這樣事先一句話不說就擅自死掉了……算、算是什麼事啊!?

  雖然知道這不是理想的場合,自己也不應該這樣反應,然而傷感的淚水還是無法抑制地慢慢湧上了她的眼眶。

  她感到自己拿著那張信紙的手無法控制地在發著抖,抖得那張紙都發出輕微的簌簌響聲。

  風間冷眼觀察著她的表情,居然慢吞吞地把雙手抄在衣袖裡,施施然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

  雖然知道他只不過是在激怒她、好報剛才被她的超能力控制的一箭之仇,然而她仍然如他所願地憤怒起來,猛地抬起頭,目光凌厲地瞪著他。

  「……不可能高興的吧!!」她厲聲吼道,聲線微微發顫。

  那種她所熟悉的聲線,仿佛脫離了原有的台詞,一直在她的腦海裡反復說著:

  【永別了,信雅。】

  【永別了,新選組的小姑娘。】

  【祝你幸福。我會一直這樣地期望著。】

  再也不可能見到面了吧……無論是誰……

  無論再怎麼想要見到對方,無論有多懷念見面時留下的那些美好回憶,也不可能再見到那張臉龐了吧。

  柳泉咬牙切齒,幾乎調動了全身的力量與那陣洶湧而來的淚意相對抗。

  不能在這裡痛哭流涕,更不能在這裡情緒失控……因為自己無法解釋身為新選組隊士,何以為了長州藩的奇兵隊總督去世而哭泣;更無法解釋自己透過高杉晉作的聲線,究竟是在懷念著怎樣的時光、怎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6日:

  對不起作者菌又一次寫了薄櫻鬼裡的矮杉與室長的CV梗。。。怎麼辦我好像越來越欣賞組長了【不


第204章

  風間站在她面前, 那雙已經恢復了先前血紅眸色的眼睛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片刻之後, 他突然拍了拍自己腰間的刀柄,徑直略過了柳泉,看向千鶴。

  「喂,女鬼, 你真的不跟我們走?」

  原本因為剛才柳泉爆發似的怒吼而好像被嚇了一大跳的千鶴, 聞言又緊張起來,居然下意識唰地一聲抽出了那柄小太刀,雙手持刀、顫抖著指向風間。

  「不……我、我不想跟你們走!!」

  她的聲音起初顫抖著,說到最後,已經高亢起來, 仿佛是下定了最終的決心。

  風間盯著千鶴和她手裡那柄代表東之鬼的雪村氏最純正血統的小太刀。

  片刻之後, 他的視線產生了飄移、落到了柳泉的臉上。

  他看到那個擁有著奇怪而強大能力的人類女孩緊咬著牙關,用力得頰側甚至浮起了緊繃的線條。淚光在她眼中翻滾, 卻沒有一滴落下來。

  他突然冷哼了一聲。

  「怎麼?覺得很遺憾?」

  他聽見那個人類女孩沉默了一霎, 然後語氣硬梆梆地回答道:「……是很遺憾啊!原本, 還以為一定能夠在戰場上分個高下的……」

  他傲慢地哼笑。

  「哼, 幼稚。……你們的一個敵人死去了, 這對你們來說是好事。」

  「……我更情願他活著敗在我的手下!!」她猛地抬起頭來, 眼中有某種光芒閃過,嘴唇抿成倔強的線條,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情緒一般。

  「還沒有在戰場上漂亮地擊敗他, 就這麼死了……可惡!!就不能好好地活到我擊敗他的那一天嗎!?」

  ……其實, 那樣的想法, 是奢望吧。

  長州和薩摩,是會取得最後的勝利的。只憑新選組……不,即使加上了整個幕府的力量,也不可能擊敗他們。

  這是無可挽回的沉重事實。正如同高杉晉作就這樣匆匆退場,也無可挽回一樣。

  那個黝黑皮膚、有一頭長卷發,個性很奔放又隨意的男鬼突然從什麼地方瀟灑地飛身從高處跳了下來,一臉不可思議似的盯著柳泉的臉看了半天。

  然後,他突然說道:「喂,你贏不了他的。」

  柳泉皺眉瞪著那個性格粗豪的男鬼。

  她認得這個叫做不知火匡的男鬼,然而此刻他突然跑出來搭話,她才隱約記起來,在原作游戲裡好像是有他和高杉是好友這麼一條隱藏設定。

  這家伙性格直率,大概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高杉到了最後還要給新選組的什麼家伙寄一首奇奇怪怪的詩吧。

  其實她也猜不透高杉的用意。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過人的交情,按照游戲原作的設定,高杉喜歡的對像應該是那個她在島原見過的妹子,霧島梢。她也沒有自戀到認為和高杉說過兩次話就能刷滿對方的好感值。

  ……或許,這也算是一段因緣,讓他認為在生命終結的時候也有好好了斷、好好道別的必要?

  她還沒有回答不知火的話,就聽見風間發出一聲無趣的鼻音。

  「哼,掃興。」他說著,毫無預兆地轉過身去,仿佛是不打算今夜再在新選組的地盤多生事端了。

  「回去了。」

  不知火發出非常驚奇、又帶著一點無趣的聲音。

  「啊∼又是這樣啊。說不干就不干了……還是這麼自說自話啊?!」

  風間恍若未聞,徑直朝著大門的方向邁步而行。

  不知火也雙手重疊起來背在腦後,一邊吐著槽、一邊悠閑地跟上了風間。

  天霧九壽也從一旁走了過來和他們兩人會合,非常有禮地向著土方、柳泉和千鶴的方向行禮致意,說了一句「告辭了」才轉身跟上風間和不知火的腳步。

  當然,作為本作超級大BOSS,沒點帥氣的退場詞是不會離開的。

  風間在大門口停下腳步,微妙地頓了一下,才說道:「……鬼和人類永遠不可能相容。假如想要逞能的話那就請便。不過,當你們失敗的那一天到來的時候,那個女鬼就歸我了哦?」

  這種明晃晃的挑釁顯然刺痛了副長好強的神經。他怒聲喝道:「……你們休想為所欲為!」

  風間哼笑了一聲,然後繼續舉步前行,就仿佛突然對新選組屯所裡的一切喪失了興趣似的。

  目送著那三只來去隨意、如入無人之境的鬼漸漸走出了屯所的大門,土方的臉繃得緊緊的,神色極其嚴峻而凝重。

  千鶴則是仿佛現在才想起來要害怕一樣,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卻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柳泉手裡仍然捏著那張薄薄的信紙,盯著那三只鬼遠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新選組贏不了長州藩,幕府也贏不了長州藩。她當然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是怎樣的絕境。

  然而締結這一切的人、讓長州那種地處偏遠的窮藩開始認為「自己也能行」的人,現在已經不在了啊。

  ……然而她就是要逆著這時代不可遏轉的潮流,拯救這危如累卵的世界。

  高杉君,我也是很認真地打算改變這個世界呢。

  剛才不知火說什麼?「你贏不了他的」?

  最後,她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種事,現在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吧。」

  「……不可能知道什麼?!」

  突然,副長的聲音在她身畔炸響。

  柳泉:……!!!

  她猛地抬起頭,才發現新八率領著一番組剛剛氣喘吁吁地趕了回來。此刻他正指揮著一番組的隊士們去救護那些在風間夜襲事件中受了傷的隊士們,忙得不亦樂乎。

  而她剛剛趕到這裡時,險些被風間殺害的山南,雖然剛才顯得受創甚深,但現在已經開始指揮著現場的善後事宜——大概是羅剎體質那可怕的復原力起作用了吧。

  就連千鶴也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開始與兼任屯所日常的大夫一職、學習過一些醫術的山崎一起救護傷員。

  在一片混亂過後,大家都在忙碌著。這個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大殿前面,就顯得格外顯眼。

  剛才也參與了和鬼族的打鬥、幸而並未受傷的原田經過柳泉和土方身邊,頗感同情地望了柳泉一眼,嘆了口氣,大概是礙於副長就站在她旁邊而並未多言,匆匆走過去幫別人的忙了。

  整個廣場上只有柳泉和土方兩個人站在那裡。其他人則穿梭其間,救護傷員、打掃戰場,忙忙碌碌。

  在一陣近似於對峙的沉默之後,柳泉開口了。

  「副長,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她的聲音裡仿佛帶著點奇異的笑意和淡淡的挑釁似的,土方一時間愣住了。

  然而他很快就意識到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雖然剛剛才經過一番消耗了巨大體力和精力的苦鬥,但是他本能地預見到,從她這裡得到真相和解釋的過程,同樣應該是一場不次於剛才的苦鬥。

  他勉強壓抑著自己心中漸漸升高的、挾帶著一絲困惑的怒氣,沉聲說道:「……跟我來。」

  然後他率先轉身,大步向著自己的房間兼辦公室走去。

  進了屋,他先前因為深夜處理公務還點著的燈發出熒熒的光亮。

  桌上擺放著的是她從自己房間裡拿來給他照明的油燈。

  那天之後,他也並不是沒有試圖把油燈還給她、或者另買一盞給她,然而都被她謝絕了。

  她笑嘻嘻地說「副長,我一個平隊士又不用熬夜處理公務,也不會做什麼費眼睛的事情,點根蠟燭就好啦」。

  然而現在,他一腳邁進拉門大敞著的房間,第一眼就看到桌上那盞油燈,只覺得有某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湧了上來。

  他聽見自己身後的她腳步輕輕地進了門,和上次一樣,在門旁坐下,再細心地輕輕拉上拉門,一副「副長要說的話都是機密所以一定要謹慎小心」的樣子。

  他站在桌前,回過頭來,果然看到她一副低眉順目,十分沉靜的樣子,端坐在那裡,似乎一點也不為自己隱瞞了這麼巨大而匪夷所思的秘密而感到忐忑不安。

  那種內心不舒服的感覺更強烈了。

  土方頓了一下,索性一下盤腿坐在桌前的坐墊上,面對著門旁的柳泉,大馬金刀地雙手環抱在胸前,臉繃得緊緊的。

  「……說吧。」

  他吩咐她,聲音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好像喉嚨發緊,聲音似乎失真了一樣,聽上去簡直像是別人在說話。

  她在回答他之前,似乎微微猶豫了一下。

  最後,她的回答又是能夠瞬間點燃他的全部怒氣的那種!

  「說什麼呢,副長?」

  土方猛地挺直了背脊,豎起眉毛,瞪著柳泉。

  「說你剛才使用的那種……那種奇怪的能力!!」他喝道,簡直快要氣死了。

  柳泉微微嘆了一口氣。

  「啊,那個啊。」她似乎顯得很惆悵似的,仔細想了想,好像也在苦惱著怎麼解釋才好;最後,她卻搖了搖頭。

  「……我無法解釋,副長。」

  雖然此刻幾乎已經全員發動起來的新選組占據了西本願寺的前半部分地盤忙於善後,但在後院的這一排干部所居住的房間這裡,還是很幽靜的。

  深夜的蟲鳴從門外的庭院裡傳來。然而這並不能使新選組的鬼之副長心情平靜。事實上,他簡直被氣得腦袋裡嗡嗡響。

  「……為什麼?!」他從齒縫裡勉強擠出這個問句。

  似乎是從他的語氣裡感受到了他的怒氣,她慢慢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然後,她重又低下頭去,再次發出了無奈而傷感似的嘆息。

  「不解釋……不可以嗎?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呢?」

  沒聽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副長一秒鐘就爆了種。

  「到底你還有多少秘密啊我說!那些事情全部都是不能夠讓我知道的嗎?!那種能力既然被人看到了就應該好好商議一下之後應該如何對待啊!給我好好地解釋一下那是怎麼一回事,然後要好好斟酌一下以後還應不應該使用,對於在場的知情者又該如何對待,是不是應該嚴令他們保守秘密……像你這樣躲躲閃閃地不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值得信任嗎!還是你覺得我不夠可靠?!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新選組隊士的自覺啊我說!?」

  他氣得一口氣說了很多話,把自己剛剛震驚之余腦海裡閃過的所有事情不分主次地一股腦全部巴拉巴拉吼了出來,吼得自己腦袋生痛。

  【副長ソ咆哮】升級版【副長ソ怒】瞬間就把這個堆滿文件的房間變成了修羅場。

  然而在這種地獄之怒焰裡,唯有那股怒火灼燒著的中心——那個剛才還悍勇地直面西鬼之首領的女子,現在卻垂下視線、雙手握拳擺在膝蓋上,背脊挺得筆直,就那麼正坐在那裡,對副長的怒吼中流露出來的不解、憤怒和指控——甚至還帶著一絲挫敗之感——仿佛聽而不聞,也不辯解。

  這種沉默一般的無言抵抗,讓副長的怒氣槽一瞬間就飆破了上限。假如怒火是有形的話,那麼現在整座西本願寺大概都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

  「說吧……說你到底對我隱瞞了多少事情?!」他咬牙切齒地問道,從齒縫裡擠出一個一個音節來。

  「即使有糟糕的過去也沒有關系……新選組這裡的人們,差不多個個都有著和過去相關的不愉快記憶;我自認為作為新選組的副長,我還有這樣的承受力和包容力……就連千鶴那樣壓根並非人類的,我都可以接受,並且答應保護她——大家,也都是一樣的想法吧!只要拿出真誠的態度坦率說出來不就可以了?所以不可接受的並非是秘密,而是隱瞞!……」

  他好像是在試圖說服她。然而不知道是什麼刺中了她的神經,她驀地抬頭直視著他,眼神中仿佛有著某種即將衝破理智堤壩的情緒。

  「您想從我這裡聽到些什麼呢,副長?」她輕聲問道,「……聽到我說其實自己是個怪物?說那種能力我天生就有?」

  土方錯愕地睜大了眼睛,然而她一旦開始說話,就並非他的語言技能所能抵擋的了。

  「我並不是千鶴,我不需要保護。我之前並不想暴露這樣的能力,就是因為不想在這裡被人視作怪物……就因為我懷著一個並沒有對大家不利的秘密,我從前為新選組和土方先生您所做的一切就都不算數了?我不可以懷著秘密而在這裡生活著嗎?即使為新選組、為土方先生您做了再多的事情,只要有所隱瞞,就絕不可能被接受,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7日:


第205章

  土方的惱怒裡漸漸帶上了一層困惑。

  好像並不是這樣……他們所計較的是相同的事嗎?!

  然而眼前的問題不能不管。

  假如這種事情放在以前……就算有所隱瞞的人是另一位在新選組中生活的女性——更弱小需要保護的千鶴, 他也認為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拔刀指向對方, 喝令她如實說出真相。雖然也許不會真的砍了她,但是必要時他也不吝於作出威脅。

  然而他偏偏面對的是清原雪葉。

  這家伙不怕威脅。在女性身份沒有暴露之前,她甚至遵照他的吩咐去做過死番——放在別的隊士身上也許會自己也不由得害怕起來的任務,她去做的時候卻十分鎮靜從容, 就仿佛是個毫無感情、不懂恐懼的玩偶, 從不擔心自己這一次會不會葬送性命、會不會無法全身而退……

  所以他威脅不了她。從很久以前開始,死亡仿佛就無法震懾得了她。

  更何況他發覺自己也不可能那麼順利地從刀鞘中拔出那柄自己非常喜愛的「和泉守兼定」來,以刀尖指向她那張扮作男子、卻顯得過分秀麗的臉龐,像以前審問那些新選組抓到的奸細或不逞浪士一樣,用冷漠的聲調說出「你到底是什麼人?!還不快如實招來!」或者「假如不說出實情的話就讓你見識見識新選組招待客人的方法!」之類恐怖的台詞。

  這種想法讓他開始覺得有些急躁。他雙手撐在膝上, 上身微微前傾, 眉心緊皺,瞪著她的臉, 一時間覺得無論使用什麼樣的言辭, 都無法很好地表達出他想要追問的一切, 以及他此刻的心情。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理解!新選組原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一群人結成的團體, 假如彼此都不能夠坦誠以對的話那麼還能在什麼基礎之上建立必要的羈絆!僅僅只是一起戰鬥的話那並不足夠啊, 薩摩和會津藩不是還在禁門之變中並肩作戰、攻擊長州嗎?!才事隔多久薩摩就背棄了將軍大人和會津藩, 和長州締結了盟約!?

  而且僅僅只是聽從命令行事,這也不能完全成為他視之為自己的同伴——甚至是友人——的理由!新選組的隊士最多的時候接近三百人,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讓他這麼困擾, 這麼傷腦筋!

  真相。他想知道的, 僅僅只是真相而已——為什麼那麼戒備著不想讓他知道的真相。

  在他看來, 她已給過他足夠多的驚奇與驚嚇,多得他已經不再認為她背後隱藏的秘密裡還有什麼足以嚇倒他、讓他必須把她從新選組趕走的真相了。

  可……可是這種話怎麼可以說!說出來的話他身為鬼之副長的尊嚴立刻就會蕩然無存!他為了樹立鬼之副長令人畏懼的形像可是費了很大一番力氣的,因為這樣做才能同時震懾隊員和對手!現在他並沒有說過這種類似「因為你是我們的同伴所以不可能趕你走」的話,她都敢當面衝著他大呼小叫地頂撞副長了,要是再說上這麼兩句的話,以後她說不定會變得比總司還要讓人頭痛!說不定會到了他壓根就管不了的程度!

  他氣咻咻地瞪著她,深感她的冥頑不靈。

  「就不能……」

  他怒氣衝衝地瞪著她,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問句來。

  「就不能……稍微相互理解一下嗎?!」

  柳泉一愣。

  正在這時,隔扇外面響起近藤竭力裝出的開朗嗓音。

  「啊哈哈,有些爭論嗎……隔著老遠就聽到了你們的聲音啊。」

  柳泉和土方同時一怔。土方幾乎是飛快地站起身來,走到門旁拉開房門,然後站在門邊,一臉不愉之色地勉強和近藤打了個招呼。

  「呵……近藤君。前面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我這就過去看看——」

  近藤搔搔頭發,老好人的臉上顯出幾分為難之色來,看了看土方、又越過他看了看柳泉,一臉的「啊啊啊必須快點想個辦法阻止這兩人吵架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的困擾表情,和稀泥似的擠出一個笑容來。

  「那個……說得也是!阿歲,那麼前面的事就拜托你啦。雪葉不是今晚還跟著一番組出門巡邏了嗎?不如就先去休息吧——」

  近藤一邊故意豪爽地笑著,一邊推著土方的肩膀,好像很想讓土方趕快先走似的。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雪葉的事情也是,千鶴的事情也是……哈哈哈,其實人沒事就好,其它的事情,就算現在不知道,也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吧?」

  柳泉的心髒不知為何陡然一沉,雖然知道近藤這只是試圖讓土方冷靜下來而敷衍的說法,然而這句話含有的糟糕的歧義仍然讓她頓時機伶伶冒了一身冷汗。

  簡直難以控制沿著這句話的發展方向,往糟糕的方面去想的衝動啊?

  也許是因為她的臉色微微一變,平時並沒有那麼細心、今夜卻為了調停土方和柳泉之間的激烈爭吵而格外注意他們雙方的近藤,立即又添上了幾句平息事態似的展望用語。

  「……因為,當雪葉想說的時候一定就會告訴我們的,是吧?我們可是值得信任的同伴呢。我是這麼認為的,是吧?」

  ……作為壬生之狼的首領、新選組的局長,游戲裡對近藤這種老好人的人設還真是……真是溫暖得簡直不像真的啊?!

  土方狠狠地撇開頭,「嘁」地發出類似不滿的聲音,卻沒有再跟近藤爭論。

  柳泉默了幾秒鐘,覺得自己有義務回應一下,最後答道:「……是這樣啊。」

  土方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再開口說教些什麼,仿佛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然而以前總是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語言技能MAX的柳泉說完這句話就停了下來,又變成了沉默無口系。

  土方有點煩躁似的低聲抱怨了一句:「……以前不想聽你說的時候,你卻總是有那麼多大道理……現在想聽聽看你是怎麼說的了,卻又嘴巴閉得像個河蚌——」

  河蚌……不,柳泉——裝作沒有聽到副長的比喻。

  上一次聽到他使用比喻這種手法,還是在去年的夏日祭。那個時候,他曾經把不逞浪士和雨後的蘑菇相比,說那些壞家伙是不會像雨後旺盛生長的蘑菇一樣每天冒出好多的。

  現在副長難得一見的【幽默感】再度上線了,她卻覺得一陣無奈和傷感。

  ……就不能在好的時刻使用一下比喻的手法,發揮一下您那寶貴的幽默感技能嗎,副長?

  副長的吐槽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他看起來更不悅了。說起來,他最近看起來總是在不悅。也許是壓力太大、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吧。

  「……還有那封信!那個鬼大將親自來給你送的信,一定——」

  「好啦,好啦。」近藤從土方身後推搡著他的後背,硬是把土方推向前院的方向。

  「雪葉一直以來不都是個好孩子嗎,還有什麼信不過的?那也說不定是薩摩方面的挑撥離間呢,畢竟他們現在跟長州是一伙的,肯定很想看到我們新選組內部自己亂起來吧。」為了說服土方、打消他的怒火,近藤言之鑿鑿地說著有點玄幻的推測。

  柳泉:……局長您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

  然而遺憾的是,副長可並沒被這種明顯是心理安慰的說法蒙騙過去。他仍然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明顯不高興的樣子,十分不情願地被他所尊敬的近藤桑推推搡搡地往前院走,好像還偶爾想要回過頭來衝著柳泉追加兩句【副長ソ說教】似的。

  但總之,這漫長的一夜算是終於應付過去了。

  從那天開始,柳泉和土方之間就陷入了一種極其奇怪的情形。

  也許是後來近藤和稀泥的方式得當,之後土方就沒有再追問過關於柳泉那奇怪到極點的超能力以及風間送來的那封信的任何問題。

  不,這麼說也許並不確切。確切地說,從那天晚上風間夜襲屯所迄今為止已經有一個月時間了,柳泉和土方之間的交談僅限於以下對話:

  「清原,去辦まま事」、「是,副長」。

  或者:「副長,一君那裡有消息過來」、「你說吧」。

  總而言之,交談僅限於公事。

  所以現在他們之間的交談,很多時候都終止於極為不自然的語境下。比如:

  柳泉:今天一君說了まま事,還說了××事。以上。

  土方:啊。知道了。

  柳泉:那麼我告辭了。

  土方:……

  或者——

  柳泉:我回來了。事情已順利辦妥。

  土方:啊。知道了。

  柳泉:那麼我告辭了。

  土方:……

  ……腳本和台詞簡直雷同得像是大家來找茬啊掀桌!編劇是誰你出來我們來談談人生啊!你這麼復制粘貼真的好嗎,這是騙工資的行為吧?!

  總之,屯所裡一些聰明乖覺的家伙們也漸漸能夠感受到柳泉和副長之間那種僵硬(?)的氣氛了。

  根據某次被炸毛的副長發出的地圖炮剛好一並掃過的新吧唧的吐槽,「嗚哇最近土方先生的氣場好可怕,害得屯所裡簡直是修羅場嘛!」

  善解人意的大哥哥役擔當原田也曾經私下來找過柳泉談心,然並卵。

  問題的症結在於……呃,柳泉覺得自己也並不真的清楚知道症結到底在哪裡。只好暫時先放在一邊不管,覺得必須要等到一個好時機出現了才能解決這個困局。

  這樣……算是放置play嗎?

  攻略的進程一時間似乎有點停滯了。而柳泉暫時也沒有了努力追著副長去推進攻略進程的心思。

  在這樣似乎虛度了的時間裡,慶應三年的夏日悄然到來了。

  和去年不同的是,伊東已經帶著平助和齋藤等人脫隊去建立御陵衛士了。

  衝田的身體狀況也逐漸在變差。去年的夏日祭,他還能帶著柳泉任性地亂跑去祭典上截下千鶴和土方,今年的夏天,他卻只能留在屯所中休養了。

  屯所內彌漫著一股低氣壓。

  也沒人再提起夏日祭的話題了。尤其是去年曾經去過祭典的那幾個人,出於各自不同的原因,對祭典這個詞簡直是諱莫如深。

  在這種低氣壓籠罩下,七月十六日的盂蘭盆節靜悄悄地到來了。

  晚間,山上要舉辦大文字燒的活動,城鎮中也有相應的祭典。

  老好人局長近藤,以及原田和新八兩個體貼的家伙,為了盡量讓大家短暫地享受放松的祭典氣氛,於是替千鶴准備了一件浴衣,還找好了一間茶屋、說定了讓千鶴可以在那裡換裝,讓她得以漂漂亮亮地出門去好好放松一下。

  近藤還非常體貼地把終日勞碌於工作中,得不到休息的副長土方也叫了出來。

  於是現在街頭形成了土方、原田、新八和千鶴這種奇怪的組合。

  只要隊伍裡有鬼之副長,氣氛不知不覺之下就會變得十分沉重……

  即使是勉強跟著大家一道出了門,土方仍然是一副嚴肅臉,而且一路上盡顧著衝新八和原田兩人說教,警告他們即使走在街上,也不要只顧著享受祭典而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如果看到什麼可疑分子,一定要緊緊盯住,雲雲。

  這種說教在新八的抗議中持續著,直到土方不小心順嘴說出了「你們三個人」這樣的稱謂。

  氣氛頓時更加陰沉了。

  過了一會兒,原田和新八勉強振作起來,說是要去逛商店。土方繃著臉,好像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一時失言似的,說要在附近巡視一下,就不跟他們一起去了。

  大概是他也知道原田和新八其實要找地方喝酒紓解愁悶吧。

  千鶴矛盾了一下,還是非常善解人意地選擇跟著土方一起走。否則的話,鬼之副長就要一個人在街上巡邏了。這在熱鬧的盂蘭盆節之夜感覺好像有點殘酷呢。

  不過,人多的地方就總會有點小岔子。沒走多久,他們就看見不遠處有兩個町人在吵架,而且愈吵愈激烈,目測馬上雙方就要動手打起來了。

  土方實在看不過去,打算過去調停一下町人的矛盾,讓千鶴自己回屯所,免得街上人潮擁擠,再產生不必要的糾紛就不好了。

  千鶴非常溫順地答應,目送著土方怒氣衝衝地向那兩個還在不識相地爭吵的町人走過去的肅殺背影,直到土方的身影被熙熙攘攘的人潮淹沒,她才轉身往屯所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8日:

  啊,明天妹子會以奇怪的方式出場的,哢哢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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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不過千鶴並沒有走出太遠, 背後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身體失去了重心,狼狽地往地上跌倒下去。

  突然,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扶住了她。

  千鶴站穩後, 剛想抬起頭來向對方道謝, 一看到那個幫助了自己的人,卻嚇了一跳。

  原來是山南。

  他穿著一件以前千鶴從未見過他穿的新和服,雖然腰間還插/著刀,卻褪去了變為羅剎時的非人煞氣、以及因為平時無法光明正大出現於人前而產生的苛刻乖戾的氣場;他現在看起來像個溫和俊秀、出身良好、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普通年輕男人。

  而且,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確切地說, 是一位美麗的女性。

  那人身姿纖瘦, 放在女子裡算是很高挑的身高,同樣十分少見地穿著一件女式浴衣, 站在那裡的姿態和時下的女孩子們仿佛都不一樣——大家都是微微彎腰低眉的柔順姿態, 唯有那個人站在山南的身側, 背脊挺直, 身姿秀頎。

  ……是女裝打扮的清原雪葉。

  ……這兩個人怎麼會站在一起?!

  這樣的念頭一瞬間浮上千鶴的心頭。她不由得愣在那裡, 呆呆地來回看著山南和雪葉兩個人。

  ……還有, 為什麼雪葉君要作女裝打扮?!

  今晚近藤先生確實允許沒有巡邏或看守屯所任務的隊士們也可以出外參加盂蘭盆祭,雪葉君假如沒有事的話,出門逛逛也很正常——可是, 她為什麼要跟在山南先生的身後?又為什麼要恢復女孩子的打扮?還有, 山南先生已經是羅剎了, 即使現在是夜間,他出門也不用避諱其他人嗎?畢竟在其他熟悉他的人眼中,他已經「死」了——

  一大堆疑問瞬間都湧上千鶴的心頭。她的表情糾結得簡直難以言表。

  看見那種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哎呀我的大腦不太夠用了」的表情,柳泉忍不住抿起了嘴唇,輕輕笑了一下。

  還是山南替千鶴解了惑。

  「今天是送魂的日子,比起宅在屯所裡,還是想到外面來送比較好。」他溫和地說道。

  「至於清原君,是近藤君這樣安排的。畢竟我不應該在人前暴露行蹤,所以一旦有什麼會被人認出的危險的話,清原君可以掩護我。盡快離開也好,騙過對方也好,都是不錯的選擇呢。」

  山南輕輕地笑著。

  「所以清原君也打扮成了這個樣子。——畢竟不會有人能夠想到新選組已死的總長和作女子打扮的隊士會一起出現在街上吧。即使有人會覺得我們兩人中的哪個人有點眼熟,也會因為這種奇怪的組合而決不會聯想到我們的真實身份呢。」

  他的笑容裡有絲自嘲,就好像又被柳泉掩護了是多麼令人困擾的一件事,但又不得不接受似的。

  「反正,從以前到現在,清原君經常在做類似的事吧。所以這一次近藤君產生這種繼續拜托清原君的念頭,也是很正常的……」

  千鶴注意到清原雪葉臉上淡淡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我倒覺得近藤先生這是在體貼我呢。」柳泉用一種輕快的語氣說道,「山南先生即使上街也沒什麼的,現在是夜晚,街上人又多,不會有人產生什麼奇怪的感覺的……倒是我,穿著近藤先生特意送給我的浴衣,又承蒙山南先生的照顧才能以這種打扮出門,還真是久違了的感覺啊……」

  她故意扯一扯自己那件合體地包裹著她修長身軀的浴衣下擺。

  「近藤先生可是個喜歡操心的人哪。」她快活似的笑著,「我打扮成這樣,不可能再佩刀出門吧?不過他可不會讓女孩子單獨一人走在街上呢。所以,他才找了那麼拙劣的借口來拜托山南先生……」

  千鶴覺得她的說法好像也很有道理。

  「是、是這樣嗎?近藤先生真是個好人哪……」她結結巴巴地應道。

  山南似乎在暗影裡露出一抹苦笑。

  「不過,清原君可用不著別人照顧啊……」他慢吞吞地說道。

  柳泉幾乎立即就利落地接了下去:「……可那是在沒有穿著女式浴衣的前提之下啊。雖然近藤先生允許我以女裝出門,令人非常高興,可是……很久沒有這麼打扮了,果然還是不怎麼習慣啊——覺得有點邁不開步呢。」

  山南臉上的苦笑變得明顯起來。

  「……所以上次在島原才脫掉外面的和服再去戰鬥嗎……還真是沒辦法啊?」他低聲說道。

  柳泉笑了笑,「山南先生,您就別再打趣我啦。我當時就已經被一君好好說教了一番,本來還期望著在您這裡得到些鼓勵的呢?」

  山南微微一笑,然而不知為何,千鶴總覺得那絲笑意並沒有達到他的眼底。

  山南將目光轉向面前的千鶴。

  「說起來……雪村君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你明明應該是和很多人一起出門的吧。」

  千鶴結結巴巴地把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解釋了一遍。

  柳泉仍然含笑站在那裡,就仿佛沒有聽見「土方先生好像很生氣哪」這一類的話一樣。

  山南微微沉吟了一下。

  「不過土方君也真是讓人困擾呢,就算是為了維護治安,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自己去調停矛盾……雪村君要是就這樣逃走了該怎麼辦呢?」

  千鶴沒想到他居然會把矛頭又指向自己,一瞬間結結巴巴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個……我……」

  山南看著她這種笨拙地想要辯解,又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模樣,突然微笑了起來。

  「我知道的。你是不會瞞著我們逃走的。我想土方君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不如說是,他很信賴你吧。」

  千鶴吃驚地重復他最後使用的那個字眼,「信賴……嗎?」

  「啊。」山南隨意地點了點頭,「雖然說【對一開始原本是抓回來監視的對像產生了信賴】是很不可思議的話,但是他看起來是心軟了呢。」

  他提起土方的時候,語氣很柔和平靜,像是在說著自己的友人一樣。

  千鶴下意識地望了柳泉一眼。

  她注意到在山南先生提起土方的時候,自始至終雪葉君的臉上都帶著一個淡淡的微笑,那笑意如同一個牢不可破的面具那般罩住了她整張臉,隔絕了其下隱藏的所有心思。

  屯所的大家都在傳說著……那個鬼大將夜襲屯所的那一夜之後,土方先生和雪葉君爆發了激烈的爭執,後來也一直沒有和好……

  到底是為什麼呢?也許是因為雪葉君那種令人驚奇的、阻止了風間攻擊的能力?

  因為那一夜事件發生後,土方先生已經語氣非常嚴肅地告誡了包括她和原田在內的在場人士,禁止透露雪葉君當時的表現;尤其是她所使用的那種能力,更是絕對嚴禁任何人談論或透露。

  ……大概是因為那種能力,跟千鶴自己身為鬼族一樣,都不是什麼別人容易接受的糟糕事實吧?

  千鶴對雪葉所表現出來的超凡能力倒是十分崇拜——畢竟那個風間可是戰力極端強大的、非人的存在,她親眼看到無論是山南先生、還是土方先生,都不是他的對手;假如雪葉沒有及時出現並使用那種超凡絕倫的神奇能力的話,當時又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還真是難以想像啊。

  不過她也知道,這種事情對於普通人而言,是難以理解的吧……她自己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消化了【自己並非人類】這一爆炸性的消息。現在要性格嚴肅執著的土方先生接受自己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並非人類的消息,是很難的吧……

  千鶴就這麼胡思亂想地猜測著,直到她聽見山南的聲音。

  「雪村君也一起散散步吧?難得穿著女裝,就這麼回屯所去也太可憐了。」他出人意料地邀請著千鶴。

  千鶴一愣,視線下意識地轉向山南身後的柳泉。

  柳泉站著的地方其實有一半身軀都剛好藏在暗影裡,面容只有一半露出來,表情非常平靜,就好像沒聽見山南剛才突如其來的提議一樣。

  千鶴下意識地覺得心裡一陣忐忑不安的跳動。

  「啊,那個……我、我想我還是早些回屯所去的好……」

  山南寂寞地微笑著。

  「我還能夠在京都度過幾個夏天呢……」

  這句話一出,不但千鶴猛然一驚,就是半張臉都隱藏在暗影裡的柳泉,臉上也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明年,說不定就會被變若水的毒素侵蝕了理性而崩潰……還能作為新選組的一員來觀賞這景色嗎?」山南仿佛沒有注意到他前一句話帶給這兩個女孩子多麼大的衝擊似的,繼續說道。

  千鶴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定可以的。山南先生不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繼續研究變若水和羅剎的嗎?」

  柳泉突然從暗影裡走了出來。

  千鶴這個時候才看清楚她身上的浴衣是深紫色的,上面點綴著傳統的一簇簇櫻花式的圖案,和自己身上淺藕色的浴衣相比,看起來更像個成熟的女性。

  ……也許正因為這樣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山南先生身後,和他假扮一對有所羈絆的男女而走在街上吧……?

  這樣的念頭茫然而沒來由地浮起,千鶴猛然一驚,為自己難得的八卦心而感到有絲不好意思。

  ……雪葉君和山南先生之間,是存在著某種羈絆的啊。當初在大阪的時候,山南先生受了再也不能挽回的重傷時,聽說在他身邊奮戰著的,不正是雪葉君嗎?

  ……還有,山南先生喝下變若水的時候,聽說在他旁邊的人也正巧是雪葉君呢……

  那麼看到今晚難得能夠出來走到街上,光明正大地逛祭典的山南先生,雪葉君一定很高興吧……

  ……而她聽見了山南先生剛才那樣說著的話,一定心裡也很痛苦吧……

  自己擅自說了安慰山南先生的話。也許雪葉君也想那麼說的啊。不,也許她更有資格這麼說,可是卻被自己擅自的行為阻止了——

  千鶴正在充滿罪惡感地胡思亂想著,柳泉卻開口了。

  「既然這樣的話,千鶴你就和山南先生一起去逛逛吧。我實在不適應穿著浴衣小步小步走呢,在我連續跌倒出醜之前,我還是回屯所的好。」

  柳泉扯著浴衣緊裹的下擺,發出郁悶似的小聲抱怨。

  山南看了一眼柳泉,並沒有對她的說法有過多的評論,只是簡單地啊了一聲。

  柳泉轉向千鶴。

  「那麼,山南先生,千鶴醬就拜托你照顧了哦。」她非常自然地說道,向著千鶴愉快似的眨了眨眼,轉身離去。

  那個背影即使在人群裡也顯得十分修長,作為穿著浴衣的女性來說就更是顯眼。千鶴目送著清原雪葉離去時的悠閑腳步,不知為何突然想嘆氣。

  ……同樣作為女孩子,雪葉君卻連浴衣都不習慣穿著……不知道以前她都經歷過什麼事情,才能變成今天這樣……

  ……說起來,自己的男裝扮相被這裡的很多人一眼就看透了。但是某次偶然聽雪葉君提起來的時候,的確是說她的男裝扮相被拆穿,是因為有一次自己在跟著一番組巡邏的時候不慎掉進河裡,雪葉君為了救她跳下水,偽裝的喉結沾水後掉落,才被衝田君看透的。

  ……能夠在土方先生和山南先生他們這種聰明人眼皮子底下假扮那麼長時間的男人,雪葉君也許是很厲害的吧……

  ……也許是因為從以前開始就一直這樣假扮男人,才會這樣具有說服力吧。而且,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到了現在也不適應穿著女式浴衣出門,是吧?

  ……

  柳泉並不知道在自己身後,千鶴正在為自己略微困擾著。

  雖然近藤替她准備浴衣,又特意找了「變裝是為了和山南君一道出門方便」之類蹩腳的理由,令她格外感動於局長的好意,可是——

  和山南先生一道出門,真的很尷尬。

  變若水對他的影響已經逐漸顯露出來。

  從元治二年——也就是後來的慶應元年——到現在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了,山南喝下了變若水,不得不白天休息,晚間出動——還要避人耳目,因為對外來說,新選組總長山南敬助已經死了——已經愈來愈變得像個夜行生物一般,在黑暗裡潛行,心思深沉莫測,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他除了繼續研究改良變若水之外都在做些什麼,打算著什麼。

  也是因為這個樣子,今天近藤才一定要找這種「帶雪葉君出門的時候幫忙照顧照顧她吧」的蹩腳借口,也要勉強山南走到街上熱鬧的人群裡去好好放松地享受一下吧。

  對於同伴和朋友來說,近藤真的已經盡了全力呢。

  雖然他的關心往往十分笨拙,但這種溫暖的心意,山南最後還是接受了啊。

  否則他是不會這樣走到街上的人潮中去,也不會任由她跟在身後了吧。

  柳泉知道近藤真正的想法。

  他認為這個想法是一個能夠同時照顧到山南和柳泉兩個人的好主意。山南可以去接近他已不再屬於的人類,用祭典的熱鬧來溫暖一下他已經冰冷的心靈。而柳泉既可以暫時恢復女裝,逛一逛熱鬧的祭典,還可以同時擔任戒護山南的工作,免得萬一有人認出他之後引來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煩。

  ……說不定局長還覺得她這麼一打扮起來,年齡感上升了一些,正好可以假扮成總長的女伴來避人耳目也有可能。

  否則局長替千鶴准備的浴衣那麼清新可愛,到了她這裡卻是一件布料圖案都屬於成熟女性風格的浴衣,到底是幾個意思!誠然在這個世界度過了數年之後的自己,實際年齡實在不能再以【少女】來稱呼了,可是真正的自己偶爾也是擁有一顆少女心的啊!掀桌!

  柳泉仰起頭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聽說在多摩家鄉已經有了夫人和女兒……但是局長還真的是不太懂得女人的心理啊……

  ……即使只是作為隨從和自己很尊敬的上司一起出門,即使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以男裝出現且毫無怨言,不過……假如要作女裝打扮的話,也還是會想要穿可愛又漂亮一點,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年輕女孩子一樣的浴衣啊——

  柳泉苦笑了一下。

  ……還有,打扮成這個樣子不就在暗示著她比千鶴大好幾歲嗎。雖然一直都沒有確切地詢問過千鶴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但是偶爾似乎也有這樣的印像——這麼說來自己還想打扮得年輕一些還真是奢望啊。

  街頭人流熙熙攘攘,柳泉這樣站定在原地,即使是站在路旁的店鋪前,好像在觀看著店鋪裡賣的東西,還是有些太顯眼了——雖然她自己並沒有這樣的自覺,不過尤其是作為女子來說,她那穿著女式浴衣的修長身材在人群裡格外顯得鶴立雞群,引人注目。

  突然,她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副長?!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9日:

  作者菌今天爆了肝!稍微有點卡文的現在能爆字數真是太不容易了【不

  那個,順便問一下,過兩天就是愚人節了,雖然不是什麼特別值得慶祝的節日,然而以前答應寫長評和丟火箭炮的各位萌妹紙們要寫無責任超甜番外,大家想看嘛?

  想看的話請留言回復,當然想看正文的話也請告訴我,作者菌是都可以寫啦~~:P


第207章

  柳泉挺直的脊背猛然一僵, 過了片刻之後才有點不敢置信似的慢慢轉過頭去。

  站在她身後幾步之遙的人, 果然是土方。

  ……他不是去調停町人們的爭吵了嗎?!

  柳泉張了張嘴,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呃……土方先生?難道說……町人吵架的事情……解決了嗎?」

  土方明顯地一愣。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事態好像愈來愈混亂了。問題疊加得愈來愈多,一時間好像解釋不清楚。

  站在人群裡好像也無助於很快把所有的混亂釐清,反而會引來別人的注意。當土方注意到他們兩人這種奇怪的相遇和問候方式已經引來了旁人的側目和議論之後, 他的臉色顯得更糟了。

  「嘁!……跟我走。」他怒衝衝地甩下一句話, 轉身就走,也不看一看柳泉是否會跟上來,就好像心裡根本沒有想到過【她會拒絕聽從他】這種可能似的。

  他腳底生風,飛快地走了一陣子,來到一條人潮稍微少一點的街道上。

  他停在一間茶屋的門口, 聽著自己身後木屐的聲音, 果然叩叩地響著,她幾乎是下一刻就飛快地追趕了上來, 停在他的面前。

  「土、土方先生……!」

  他好像因為一時情緒混亂而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步速, 走得有點太快了;她大概也不太適應穿浴衣必須搭配的木屐走路的方式, 好像走得有點吃力, 追上來也費了一點力氣吧。現在她站在他面前, 有些微微的喘息, 額角有碎發從綰起的發髻裡飄落下來,調皮地在她臉頰旁邊隨著晚風輕輕拂動。

  深紫色的浴衣上面繡著一叢叢櫻花圖案,合體地包裹住她那和普通女子比起來更為高挺修長的身軀。不得不說這種裝扮讓她看起來更顯眼了, 所以當他經過那條街道的時候, 才會只憑自己無意中掃過去的一眼就認出了她。

  ……不, 也許他能認出她的原因之一,還有他已經好幾次見過了她作類似的女式裝扮的原因吧。

  可是她是為什麼今天又打扮成這樣,來到這裡呢?假如也想要參加盂蘭盆節的祭典的話,作平時的男子裝扮也一樣可以上街啊。

  不過他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得太久。她很快就給了他答案。

  「抱、抱歉,土方先生……」她輕喘著,抬起手來用手指輕輕拂去了額頭上因為一路追趕他到此而滲出的汗珠。

  「是……是近藤先生讓我打扮成這樣的。今晚,山南先生也打算上街轉一轉……近藤先生聽說了,就讓我打扮成這樣,跟隨山南先生一道出門,說……說山南先生在別人眼裡,已經是往生的人了,我、我和山南先生正好可以相互掩護一下……」

  ……近藤君讓她打扮成女子的模樣,和山南君一道出門觀看祭典?!

  土方的眼眸一瞬間似乎睜大了一點,又很迅速地恢復了原狀。

  他若無其事地應道:「啊啊。原來是近藤君的安排啊。……那麼,山南君在哪裡?你和他……走散了嗎?」

  柳泉在回答之前奇異地停頓了一下。

  「……不。我們在半路上遇見了千鶴。山南先生就邀請千鶴一起走。我想,我本來打扮成女子的模樣就是為了掩護山南先生,因為即使有人勉強認出他的臉,也不會想到他還活著,身旁還會跟著一個女孩子吧……近藤先生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才會讓我跟著山南先生吧。不過既然千鶴和山南先生一起走的話,他身旁跟著兩個女孩子就太顯眼了一點……為山南先生著想,還是低調一些的好。所以我就說我自己去逛逛,然後直接回屯所好了……」

  好吧,她連近藤君讓她作女裝扮相,跟隨山南君一道出門的理由都如實告訴他了。

  土方微微皺起了眉,不知道哪裡總讓他覺得有點奇怪。但既然這是近藤的安排,他也就沒有多作置喙,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答道:「啊,原來如此。」

  柳泉有點尷尬地站在他面前,不知道是現在就跟他告辭,自行回屯所的好,還是等著他吩咐,看看他還有什麼事需要差遣她的好。

  ……畢竟,他們兩個人似乎還在冷戰當中,不是嗎……?!

  這麼一想就更加覺得,牙敗,又下意識乖乖聽從了副長的話,一路跟著他跑到這裡來,還巴拉巴拉跟他說了過多的解釋的話……

  總覺得……有點微妙的、自己先屈服了的……不爽感啊?!

  土方皺著眉,好像現在才發現他們停在一間茶屋門外似的,很傷腦筋地說道:「今晚人真多,茶屋好像人都滿了啊……」

  柳泉打了個激靈,立刻挺直背脊,應道:「是……是這樣啊!」

  土方的臉上露出苦笑。

  「真是的……我又沒打算給你下什麼命令啊?你那是什麼反應啊?」他抱怨似的說道,說著說著表情又嚴肅起來。

  「雖然說作為新選組的隊士,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保持應有的警覺,但是……」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好像在考慮著用什麼方式來表達他下面的意思似的。

  「……但是,今天怎麼說也是盂蘭盆節,那群家伙說不定也去祭祀先祖了吧。」

  用著仿佛開玩笑一般的聲音說著,當看到面前的柳泉睜大了眼睛,露出一副【臥槽副長在跟我說什麼?!我的大腦不夠用了啊】的呆相時,新選組的鬼之副長露出了今天他們相遇之後的第一個微笑。

  「……就算是我也知道,比起橫眉豎目地說教,和隊士們一起放松地度過盂蘭盆節說不定更好。但是,伊東脫隊之後隊裡人數就減少了,又沒有招募新人,能替代齋藤和平助的人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找到的。」

  柳泉更加吃驚了。

  ……這、這是在跟她樹洞嗎?!

  副長……您沒忘記我們還在冷戰中吧?!以您那副傲嬌得下巴都要抬上天、威風凜凜地四處呵斥不良隊士和不逞浪士的超強氣場,怎、怎麼可能突然就若無其事一般地開始跟在街頭偶遇的我聊起這種不方便跟別人說的話題啊?!

  然而一想,這又不是兩國正式宣戰的場合,難道要結束冷戰還真的需要某一方完全屈服於對方的執拗,認真地低頭道歉,才可以算完嗎。

  就這樣假裝並沒有吵過架,並沒有跟眼前這個人發生過任何的不愉快,彼此之間的氣氛還是一樣自然而融洽,在祭典這種【不管做出什麼事都感覺是理所當然的呢】的奇妙場合裡,自然而然過渡到日常的氛圍,不也很好嗎。

  柳泉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我倒是覺得,總有一天,一君和平助君都會回來的。」

  土方露出了驚奇的神色。

  「你說什麼?!」

  ……就是現在,能夠說出一點真心話嗎?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我覺得,一君和平助君對於新選組的感情,一定比我們所看到的還要更加深厚。這種感情就是人們所說的羈絆吧……這種羈絆,有一天一定會把他們兩人都帶回來的。」

  「正如那個時候我本來可以選擇不出手的……我早就知道千鶴是鬼族,有著超強大的恢復力,而且那個西鬼的大將似乎很重視她,不可能讓她真的有事……只要她為我贏得了一點衝到你們面前的時間,不管怎麼樣我總是還可以暫時拖住他的,又或者到時候我和副長兩個人聯手,也總不可能還讓他為所欲為吧?」

  土方的表情變成了震愕。

  「你……你說什麼?」

  柳泉抬起頭來,注視著鬼之副長那張難得一見的驚愕臉,不由得微微一笑。

  「……然而當時理智似乎消失了呢,並沒有作出那麼冷漠自保又可以兩全其美的決定。」

  「我想在那一刻,自己一定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主宰了吧……」

  「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雖然有可能會被當作是怪物、會被驅逐出這唯一的容身之所,然而那樣的時刻,就是必須冒險的時機。」

  「我對自己動手的決定毫不懷疑,那就是必須毫不後悔地去做的事情。因為……那裡的人,都是我不惜暴露秘密也要維護的同伴。」

  ……副長很難得地在大街上就露出了類似被震撼得目瞪口呆、也許還因為他事先並沒有預期到會被語言殺擊中而顯得格外錯愕的表情。

  那副表情看上去真是呆啊。

  柳泉忍不住抿起唇,笑了。

  「……我想,那就是所謂的『羈絆』吧。」

  土方臉上的神色慢慢地從驚愕變成了深思。

  「是嗎……羈絆啊……」他喃喃地重復著她所用的字眼。

  「是的,羈絆。」柳泉認真地說道。

  「即使我懷著醜陋的秘密不敢對別人言說,我也一直都覺得……土方先生是可以信任的人。」

  【來刷一發語言殺】的技能持續發揮中,柳泉話鋒一轉,回到了土方一開始提到的【齋藤和平助離隊真是糟糕啊】的話題上。

  「所以我也堅信著一君和平助君一定對新選組的大家,對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都有著深刻的信任……信任著即使他們作出過其它選擇,大家也還是會等著他們回來……」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悄悄觀察著土方的神色。

  然後不知為何,她突然湧起了一股開玩笑的衝動。

  「……真好呢,一君和平助君。」她突然換了一種輕松而帶著點羨慕似的口吻,「被土方先生這樣溫柔地對待。」

  土方一怔,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幽默感似的。「……哈?!你在說什麼呀……?!」

  柳泉笑著眨了眨眼睛。

  「我可是記得當初,土方先生對我可是嚴厲地說著『你未來不管因為任何理由,打算退出新選組的行為,都是觸犯局中法度的表現,必須切腹!』呢——」

  土方大大地一愣。

  「呃……啊?!即使你這麼說……那也是因為……」他很難得地結巴了起來,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大概是因為今晚是祭典,街頭又人潮洶湧,沒有人能夠認出他們兩人就是新選組的鬼之副長和隊士的原因,柳泉感覺他們兩人的態度似乎和平時都不太一樣。

  這一定是因為被夜色,環境還有氣氛所影響的關系。

  「這……這有什麼值得說的!」土方終於好像找回了一點他身為副長的嚴厲來,強行轉移了話題。

  「要擔心的事情越來越多了,第二次長州征戰失敗之後,長州藩那邊就越來越強勢!薩摩那邊也有奇怪的動向……幕府也是的,要是能強力地打擊他們就好了!又是軍費的負擔又是顧慮到體面,都只是在意那些無聊的理由。真是荒謬!」

  柳泉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變成了錯愕。

  「……誒?!」

  原來這就是他神經緊張的原因啊。

  伊東的事情只是火上澆油而已。時代在變革,幕府的應對卻永遠慢好幾拍,而且還不一定都是對的……作為佐幕的中堅——新選組的副長,土方承受的壓力要比從前大很多吧?

  「雖然說……只有聰明人才會體會到與眾不同的壓力,」柳泉忍不住說道,「可是……請你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假如有能夠拜托給別人的工作的話,還是分給別人一點吧?」

  土方猛地睜大眼睛,語氣很衝。

  「分給別人?要拜托給誰啊?」

  柳泉一愣。土方仍然啰啰嗦嗦地說了下去。

  「這種事……就算你誇我是聰明人,也想不出來什麼解決的辦法吧。」

  「齋藤和平助都脫隊了,新八和原田也都是不行的,總司又臥病在床,身體狀況也不能允許讓他承擔隊務吧?新來的隊士也還沒到能使喚的程度。除了我來做之外沒有別的方法吧?」

  柳泉感到一陣無言以對。

  「這我也知道……」她只好又祭出對付鬼之副長的大殺器,「可是……近藤先生,非常擔心土方先生的。要是土方先生因為繁重的隊務而倒下了,我想近藤先生一定會責備自己的。土方先生的本意一定不是讓近藤先生感到悲傷吧?」

  土方沉默了一陣子。

  作者有話要說:

  3月30日:

  說起來,那麼就愉快地決定後天不更正文,更一篇副長的撒糖番外,如何?


第208章

  「說起來……」當柳泉感到尷尬起來, 正在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剛才說話時的口吻太輕松自然、讓副長覺得自己的權威又被一個平隊士所挑釁了的時候, 她卻突然聽見土方開了口,當頭給她丟下了一個大□□。

  「總司既然臥病在床,無法履行隊務的話,再怎麼說一番組也不能總是靠著平時新八偶爾的關照, 就這樣下去吧……新八可還有他的二番組要擔心呢……」他嘟嘟噥噥地說著, 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穿著女式浴衣的她。

  「……因此,有必要任命一個人來代行管理一番組的職責。再怎麼說,有任務的時候,也不能總是靠著別的干部去代為傳達和組織吧……」他這麼說著, 不知為何, 卻好像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來做一番組的伍長。明天開始就上任。在總司養病期間, 代行他在一番組的工作。」他注視著她的目光堅韌起來, 眼神灼灼地直視著她的臉, 一字一頓地說道。

  柳泉感覺好像自己頭頂上突然打了個炸雷一樣, 頓時腦袋嗡的一聲, 完全懵了。

  「我……我?!」

  她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土方先生是說……讓我來代替總司君,履行他的職責嗎?!」

  「……啊。」土方隨意地答道。下了這麼驚世駭俗的決定之後,他又好像平靜了下來, 把臉轉開不再看她, 而是注視著街頭擁擠的人群。

  「……當然, 不是沒有比你更有資格接任的人選。不過,考慮到還要幫我來完成一些隊務和文書方面的事情……那些大老粗們大概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兼顧這兩方面的工作吧。」

  他淡淡地解釋著自己作出這種決定的理由。

  「何況,讓你來的話,總司也不會多心吧。要不是到了不得不任命一個人來代替他完成隊務的地步……我也不會下這種決定的。那家伙……可是個自尊心異常強烈的人呢。」

  注視著土方的側顏,柳泉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內心的擔憂、矛盾和掙扎,幕府面臨的、江河日下的局面,雖然有望成為幕臣、但仍然因為鄉下的出身隱隱受人輕視的處境,和衝田的舊情誼,舊日的同伴離隊所帶來的痛苦和困擾,積累得愈來愈多的隊務的困擾,一番組因為群龍無首而逐漸顯出的人心渙散、紀律松弛的危機……所有的困難和問題,都像一顆顆大石頭一樣堆在新選組副長的肩上,沉重至極。假如再置之不理的話,總有一天,這些事情會把新選組壓垮——即使他再有力挽狂瀾的心志,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即使在這麼沉重、這麼艱困的情形之下,而且還因為她對他有所隱瞞而感到不快……他仍然選擇了相信她,讓她來代管重要的一番組嗎?!

  ……這是,怎麼也不可能想像得到的,超級蘇、超級異想天開、超級不可思議、又超級讓人感動的情節吧?!

  柳泉慢慢地微笑了起來。

  「是!副長!」她清脆地應道。

  「我一定不負所托,把一番組的責任好好擔負起來。……還有,我會讓總司君不去多想的哦?」

  她補充的那句話,卻引來他的側目。

  「……怎麼總覺得你的做法會給我帶來更多困擾的啊……」他抱怨似的嘟噥道,大概是因為想起了從前的什麼事情,臉色一陣陰一陣晴,最後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好像放棄了現在就為這件事心煩。

  「總之,說了這麼多發脾氣似的話,在祭典上也真是不合時宜啊。……你是來看送神火的吧?難得的機會,就去更好的觀賞地點看吧。」

  他硬生生地把話題拗到另外的方向,然後撇開臉,表情有點不自然似的邁開腳步。

  這次,他走得比剛才慢多了,好像在刻意控制著自己的步速,以配合踩著木屐還不熟練的她似的。

  他們來到河邊,隔著一條波瀾不興的鴨川,望向對岸在夜色下闕黑的山峰,半山腰上已經點起了熊熊的火焰,構成一個巨大的「大」字。明亮的火光衝天而起,照亮了大半座山峰和一方夜空。

  他們在河岸上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並肩站在那裡,遙望著對岸黑色沉默的山巒,以及半山腰上熊熊燃燒著的送神火。

  「說起來……為什麼要在盂蘭盆節的夜晚,在山上做出這種燃燒著的文字呢……?」 柳泉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站在她身旁的土方沉默了一霎。

  「據說,送神火,是為了撫慰歸還死者國度的亡魂而點燃的。那些回到人間的亡魂,看過這送神火之後,就要重新回歸冥界了啊……」他也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現在,和我們一道注視著這壯麗的火焰的亡魂裡,一定有曾經的新選組隊士,也有被我們斬殺的亡靈吧……那些因為我的命令而殞命的隊士們,也在看這送神火嗎?在戰鬥中死去的,被命令切腹的,變成羅剎為血而狂最後消亡的人,全部都是因為我而死去的。他們會怨恨我的吧?」

  他的語氣裡不同尋常地帶著一絲感嘆似的唏噓。這令柳泉陡然吃了一驚。

  「才、才不會是這樣……」她下意識就要反駁他這不吉的推測。但是在她說出下面的話之前,就被他打斷了。

  他輕輕地苦笑了一聲,「可以了,我自己做過的事情我自己還是很清楚的。我既沒有想在榻榻米上善終,也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死法。」

  不知為何,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卻突然在她心中勾起了深切的痛苦。她猛地轉過頭去,在夜色裡注視著他仍然顯得十分俊朗的側臉。

  「雖然說不定那些家伙裡,真有帶著點不甘心而離去的人……」她有絲急切地說道,「但是他們最後總會理解副長的心情的……因為……因為副長其實是很溫柔的人,所以下命令的痛苦應該是更深切的。上次在島原的時候,土方先生不也對我說過嗎,您並不是生來就是鬼之副長,喜歡瞪著眼睛收拾不良隊士的……」

  土方看上去好像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似的。片刻之後,他的眸光似乎洶湧地明滅了一下,側臉的線條好像也莫名地柔和了許多似的。

  「哈……?!你總是會說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話啊。那種事情……你怎麼到現在還記得啊?」

  柳泉一窒。

  ……不可能不記得的吧。現在想起來,那是這個動蕩的時代裡,難得出現的美好時光吧?而副長你,也是那美好記憶裡重要的一部分啊?

  然而這種話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說出來的。最後,她卻只能略顯尷尬地笑了一笑,以沉默來回應他的疑問。

  好在土方也並沒有真的打算從她那裡得到什麼回答。他淡淡一笑,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我只是在這樣想:入隊前是什麼身份也好,最後要面對切腹的結局也好,在進入新選組的那一瞬間,那些隊士就是武士了。就算別的人全部都忘記了,我——即使只有我一個人,也會一直記著他們。」

  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哽住了柳泉的咽喉。

  她望著他平靜的、被對岸山上的火光映照得有些明暗不定的側臉,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輕聲應道:「今夜的送神火,一定會把土方先生的這種心情帶給那些已經逝去的新選組的同伴們吧。因為在土方先生和新選組的大家心目中,他們最後是作為一位武士,堂堂正正去迎接自己終焉的結局的……即使肉體已經消失了,他們的精神也仍然是武士,是背負著這樣的榮譽走到最後的……」

  當她的尾音輕輕落下之後,土方很久沒有說話。

  有那麼一段時間,在嘈雜的河岸上,卻有一種靜謐籠罩著他們兩個人。他們就那樣並肩站著,遙遙望著對岸山上的大文字燒。夜風吹過,火苗竄起,半山腰上那巨大的「大」字就好像快要飛到空中去的火焰一般明亮耀眼。

  沉默降臨在他們兩人之間,很久很久,彼此之間只有對方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奇特的是,柳泉卻一點也不覺得這種情形會令人緊張或者尷尬。

  這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樣的文字啊……是為了哀悼死者的吧。

  也許有一天還會有更多的人加入進去,加入這些被在生的人哀悼的行列……就連他們有一天也是。可是,她總是盼望著,那一刻來得遲些,更遲些,最好是像他剛才所說的那樣,在他垂垂老矣的時候,躺在榻榻米上,因為衰老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而離開……

  火焰漸小,最後,終於慢慢地熄滅了。

  夜晚的鴨川水流潺緩,風裡帶著清涼的水汽,拂面而來。在山上的送神火熄滅之後,土方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轉向他身旁的柳泉。

  「我們回去吧。」

  走出一段路之後,鬼之副長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道:「說起來,你之前為了救千鶴而跳進去的……就是鴨川吧。」

  柳泉一愣。「欸……?!啊啊,是的。」

  很突兀地問出這種奇怪問題的土方,唇角卻突然浮現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你那個假喉結,想必現在還在鴨川裡的某處吧。」

  柳泉覺得自己頭頂上轟地劈下一道炸雷,整個人都僵硬了。

  這篇同人的作者菌當初所寫的這個情節還真是漏洞百出啊?——讓「清原雪葉」在某個時刻故意為了暴露自己作為女性的身份、以打破眼下無法攻略男主的困局,因而刻意在千鶴落水時借口跳河救人、把本應高超到不會出現紕漏的化裝術做出來的假喉結借機扯下丟在鴨川裡,因此被眼力不錯的衝田發現了這一破綻,進而推斷出她是女扮男裝……這一系列故事簡直不能夠更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作為接手出演這個蘇爽女配的玩家,她還必須沿著這個拙劣腳本演下去!

  「呃……副、副長?!」她實在覺得這件事難以解釋,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來,「那個、那個是……呃……我、我很抱歉!……」

  土方突然轉過臉來看著她。這個時候她才看清他臉上並沒有慍色,而是帶著一抹類似惡作劇似的淡淡笑容,就好像終於用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她逼得無話可說,讓他感到很愉快似的。

  「原來……你真的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啊?」他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不管別人對你說什麼,你永遠都能回答出洋洋灑灑一篇大道理呢。」

  柳泉的臉漲紅了。

  「土、土方先生……!我……我並沒有……我……我只是……」

  「嗯?只是什麼?」土方微笑著問道。

  柳泉:……一瞬間竟然覺得副長有點鬼畜了,這一定是我的錯覺吧?!一定是的吧?!

  她尷尬地低下了頭,覺得終於被副長反殺的感覺實在有點糟糕。

  「我只是坦率地說出自己心裡所想的而已。」她低聲說道,說完之後,又仿佛從這句簡單的話裡得到了什麼勇氣一般,抬起頭來,不屈服似的回望著副長。

  「啊啊,我知道。」土方先是一愣,笑著隨口應了一聲。然後,笑容慢慢地從他臉上消失了。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也許,我這樣說,是因為我沒有想到,自己剛才會對你說出那些話來吧。」

  柳泉一呆,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指的是哪些話。

  土方還在碎碎念,「……明明對別的隊士也好,干部也好,都沒有說過……」

  啊。柳泉想,她大概明白了。

  副長指的大概是剛才在河岸上看送神火的時候,所說的那些話吧。

  一旦知道了他的意思,她剛才那些突來的緊張不安也就全部消失了。她認真地望著他,鄭重地說道:「請別介意。假如這樣也能夠幫上土方先生的忙,我很願意。讓您傾吐了這些之後,如果土方先生覺得稍微輕松一些了,那我也會很高興的。」

  土方的臉上帶著毫不驚訝的表情,淡淡一笑。

  「這樣啊。……說起來,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呢。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放心地把那些話說出來的吧……?!」

  柳泉:……!?


第209章 無責任番外【土方篇上】

  化裝成平凡的町人少女「小梅」, 夜間與齋藤在外面見面交換情報之後, 柳泉趕在門禁時間之前回到了西本願寺的屯所。

  從屯所大門一路進來都十分安靜。

  夜深人靜的時候,就算是住著上百號人的寬敞屯所都顯得那麼安詳寧靜,一切白日裡的紛亂嘈雜都消失了,只有昏鴉偶爾展翅、撲咧咧飛過夜色中深黑的高大房檐的聲音, 以及庭院中池水潺緩流動的聲音。

  經過庭院時, 被那樣的聲音吸引住,柳泉暫時在池邊停下了腳步。

  「『靜水流深』嗎……」她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記得自己上學的時候特意因為這個成語去查過字典,大概的意思就是說表面不聲不響的人卻蘊藏著大智慧,雖然表面沉默安靜不張揚,卻對一切事物有著充分的思考和洞察力。

  「……還真是有點適合一君啊?」她一轉念就想到了適合這個成語形容的家伙, 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 淡淡地笑了笑。

  忽然,池邊不遠處的廊下, 有人出聲說道:「……你回來了。」

  柳泉毫無准備, 一瞬間驚悚得險些跳起來。然而下一秒鐘理智回籠, 她意識到那個聲音是土方的, 不由得豎起眉毛, 怒氣衝衝地噔噔噔朝著他的方向大步走過去。

  「副長, 這麼晚了躲在黑漆漆的庭院裡嚇人真的好嗎?!」

  土方沒有回答她。

  柳泉氣勢洶洶地走到了他面前,剛想再噴他兩句,就猛地一抽鼻子, 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臉上的怒氣瞬間化為了詫異。

  「副長, 你是掉進酒缸裡了嗎?!」她有點不敢置信似的問道, 又接近了他一點,小心翼翼地彎下腰去,抽抽鼻子。

  「新八君呢?左之君呢?他們不是和你一起出門的嗎?!難道都醉倒在島原了?!你喝這麼多酒到底是怎麼回到屯所的啊?!一路上居然沒有被任何不逞浪士暗算還真是奇跡啊?!你醉成這樣是不可能贏的吧?!」她不可思議地問道,即使因為生氣而稍微使用了一點過分的措辭,然而卻沒有得到土方的任何回應。

  借著昏昧慘淡的月光,柳泉仔細一看——才發現土方身上還是出門的時候所穿的那件衣服。他果然是從外面喝酒回來之後就直接跑到庭院的這個角落來種蘑菇嗎?!

  土方突然哼笑了一聲。

  「對啊……我是副長……」他自言自語似的嘟嘟噥噥道。

  柳泉簡直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現在即使已經是春天了,然而夜間也並不是可以隨意躺在外邊睡一整晚的天氣呢。要是我沒有經過這裡的話,副長你是不是明天早上就會因為【喝醉以後忘了回房間】這種笨蛋理由而凍出風寒來?!」

  被她這麼吼叫了一通,土方也並未理睬她的怒氣。

  「那、那麼就先來談一下你、你今晚出門去——」

  柳泉一瞬間就驚悚了,慌忙撲上去以手一下捂住酩酊大醉之後意外話多的副長的嘴。

  也許副長只是興致很高地想問一問她今晚在外閑逛的見聞——畢竟假如副長一喝醉就胡言亂語的話,那麼他大概就不可能混到現在,而是早就被什麼人暗算而掛掉了——然而柳泉可不敢冒這個風險。

  副長即使僅僅只是問她「你今天晚上都見了什麼人啊你們都說了什麼啊」這樣的問題,都夠她喝一壺了好嗎!畢竟齋藤的臥底可是絕密任務!她雖然早就在腦海裡准備好了一大堆掩蓋的借口然而能不用還是盡量不用為佳啊!畢竟俗話不是說,說出第一個謊言之後就不得不用更多的謊言去掩飾了嗎!

  所以,目下的狀況是,副長坐在廊下,靠著一根廊柱;而柳泉剛才迅猛地撲上去捂他的嘴,好懸差點沒有砰地一下當場把副長撲倒在長廊上。

  現在她右手捂著副長的嘴,左手從後環繞過他的後頸、落在他的左肩上以固定自己暴力封口的動作;這個架勢居然使得他們兩個人一時間達成了微妙的平衡(?),場面毫不出意外地僵在了那裡。

  土方:「……」

  柳泉:「……!!!」

  沉默了片刻之後,柳泉突然爆發出一股巨大的魄力。

  她拿開捂住土方嘴巴的右手,轉而揪住土方的右臂,方才的尷尬化為無上的力量,她的腎上腺素瞬間爆發、居然猛一使勁就把酒醉的副長從廊上揪了起來!

  副長:……??

  眼看著醉得不輕的副長面對自己被一個女人強行架起來的情景,居然只是冒出了一臉的問號,柳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心好累。

  「我是在門禁之前回來的,副長你不能罰我。還有,有什麼話明天再說,現在你快回房間去睡覺!」

  和一個已經喝醉了的人是講不出什麼道理的,柳泉索性強行揪著副長往他的房間那邊走去。

  幸好之前為了滿足變成網球高手高高手的需要,一口氣向系統菌兌換了辣麼多個人數值!假如沒有之前兩個世界的積累的話,現在她想要把副長拖回去還真是不可能的任務!

  而且,幸好副長的房間並不是太遠——在柳泉覺得自己累得頭暈眼花、分分鐘都有可能一頭栽倒的時候,副長的房間終於在望了!

  柳泉一激動,腎上腺素立即又飆升了一些,剛好足夠她拖著副長走完最後的這段路。

  話又說回來,副長喝醉了之後假如不話癆的話,還是個挺乖的好孩子。

  雖然有些腳步不穩,然而他僅僅只是在一開始站起身來的時候,因為被柳泉強行架起而猝不及防、所以多半個身子的重量都仰賴著柳泉的支撐;當他們開始向著副長的房間進發之後,他雖然步履不穩,還是極力保持著自己身體的平衡、盡量不讓自己依靠柳泉的力量。

  所以一路上柳泉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副長突然腳下踉蹌的時候及時拉他一把,或者在副長不能走出一條直線的時候及時把他拽回正確的線路上來。

  說白了就是個具備超強糾錯功能的苦命部下(霧!)。

  走到副長的房間門口,柳泉大喜過望。眼看著副長還搖搖晃晃要往前走,也許是因為已經抵達了終點而令人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她的右手唰地一聲拉開拉門、左手則伸出去想要從後拉副長一下再推他一把,好讓他轉個身進屋。

  ……但是,僅僅只用一只手就打算控制已經醉得十分厲害的鬼之副長,顯然是柳泉的失策。

  土方因為醉酒而難以保持身體長時間的平穩站立,加上他剛剛是往前走著的,本來就有些踉踉蹌蹌,東搖西晃;現在卻被柳泉從身後用力地拽了一下、意圖讓他轉身換個方向——

  結果,方向是轉過來了,可是他也同時失去了重心,身子猛然向著拉門的內側倒了下去!

  ……砰通一聲,他仰面朝天摔倒在自己房間的榻榻米上,還順手帶倒了倒霉的柳泉!

  柳泉前一秒鐘還打算把副長丟進房間以後就無情地甩門走人,然而她剛剛才把副長錯誤的前進方向強行拽回來、還沒來得及順手把拉門甩上,就感覺一陣大力拉拽著她身不由己地往拉門裡側摔跌下去。

  她的腦袋一蒙,一陣天旋地轉,撲倒在……一具溫熱的身體上。

  她的鼻子咚的一聲狠狠地撞在了那具身體上,眼淚幾乎是立刻就不可遏止地唰唰奔湧了出來。

  柳泉下一個動作就是立即下意識伸出右手去摸自己一時間疼痛到了極點的鼻子——還好,並沒有撞出鼻血或者撞塌鼻梁。

  她轉而粗魯地用手背抹了幾下湧出眼眶的淚水。當模糊的視線重新清晰的時候——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她就伏倒在新選組的鬼之副長胸膛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走路時的一番拉拉扯扯,土方和服的前襟現在是松松垮垮半敞著的狀態,她的左手現在就按在他的胸口上!

  雖然還隔著一層內穿的半襦袢,然而那也只是聊勝於無而已,一點都不影響手感——掌心傳來的、因為酒醉而有點燥熱的體溫,以及隱約的肌肉線條,一瞬間就轟炸了柳泉的每根神經,她那因為被酒氣熏蒸、所以也有點頭昏腦漲的腦袋嚇得立刻醒了個透徹。

  「對……對不起!!」她擠出一個詞來,幾乎是立刻想要彈跳一般地徑直蹦起來,趕快拉開這種讓人誤會的糟糕距離。

  結果大概是因為剛才摔跤時的慣性或什麼原因,雖然她現在只有上半身壓在他身上,但是副長的一條手臂正好橫過她的腰間,阻止了她的移動。

  並且副長那副因為醉酒而不清醒的頭腦也暫時並沒有意識到眼下的情形有什麼不妥,因此他一時間並沒有移動自己的身體或手臂分毫。

  「……為、為什麼要把我弄到這裡來!想要支開副長嗎?!」他居然還滿懷著不滿發言了。

  和他貼得如此之近,他說話的時候唇齒間噴出的熱氣混合著酒意,吹拂在她的臉上,使得她的臉幾乎是一瞬間就紅透了,就仿佛自己也喝了很多很多酒,快要醉倒了一樣。

  柳泉身上先前高漲的氣勢一瞬間褪了個干干淨淨。

  「不,不是的……並不是這樣!因為土方先生醉了嘛……」她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

  只可惜一般喝醉酒的人都是毫無理智可言的。

  「別隨便認定!我離醉酒還差得遠呢!」土方怒氣衝衝似的說道。

  柳泉感到十分為難。

  「醉的人一般都會這樣說吧……」

  土方從鼻子裡像小孩子一般噴出任性的哼聲。

  柳泉的恥度已經爆了表。這導致他們兩人之間的氣場發生了反轉——現在是喝醉的副長氣勢洶洶,而柳泉簡直不能更弱氣了。

  「那個……土方先生……」柳泉覺得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因為羞窘至極而爆血管。她只好放輕了語調,安撫似的哄騙著對方。「總之請好好休息吧……睡一覺就會好了……那個……能讓我起來替您把被子鋪好嗎……?」

  可惜副長的大腦好像完全沒有接收到她祈求的腦電波,更沒費心去想她話裡到底有什麼含義。

  「怎麼回事雪葉,羅剎們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他居然毫無預警地向她吐起槽來了。

  柳泉:……!!!這個稱謂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人生的際遇變化得真快。午後她在庭院裡被【副長ソ咆哮】狂掃一頓的時候,他對她的稱呼還是「清原」呢……

  然而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更不是從容分析這個稱謂變化的後面隱藏著什麼好感度變化的時候。

  「那、那種事情……就算問我的話我也不知道啊……」柳泉茫然地回答道,覺得真是傷腦筋到了極點。

  大概是沒能從她那裡得到良好的解答,土方的口氣一變,愈來愈嚴厲了。

  「別找借口!山南君竟然還在繼續研究變若水,以前就是個頑固的人,最近還變本加厲了!」

  柳泉簡直要嘆氣了。

  ……這難道是悠閑地聊天的好時機嗎副長?!

  「是是是,您說得沒錯……在那之前,您能讓我起來嗎?」她無可奈何地問道。

  ……我了個大槽再這樣下去不會發展成被發黃牌鎖文的走向吧?!這樣很不好。雖然副長看起來有點美味然而趁人之危可不是像我這種好孩子會做的事情呢所以我們現在還是先來念一段心經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然而她的心聲並沒有傳到副長那裡去。

  「……別隨隨便便地敷衍我!你……一直很在意山南君吧?……既然這樣就應該幫我勸阻一下他那種變得愈來愈危險的行動,不讓他做傻事才對!」土方似乎帶著一點不滿似的斜睨著她,聲調裡還含著一絲醉意濃重的鼻音,好像很惱火似的這樣說道。

  柳泉事先毫無心理准備會聽到他提出這種問題,一時間不禁茫然地呆住了。

  ……到底都在說些什麼啊,土方先生。

  因為是面對面的關系,酒氣越來越重了。柳泉感到一陣頭昏腦漲,太陽穴一跳一跳地脹痛起來,不知道是因為酒氣的關系,還是因為醉酒的副長變得愈來愈難纏。

  ……果然沒錯,副長是醉了。而且,醉了之後還會無限話癆無限難纏!天啊,誰來告訴她到底現在應該怎麼辦吧!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日:

  【食用前預警】:

  本番外純屬腦洞無限大、超蘇又崩壞的獨立番外,請勿與正文對照!

  【警告:人物崩壞注意!!劇情胡鬧注意!!不適請右上角點叉,歡迎明天繼續來收看正文更新~~】

  本番外發生時間大概在小一和平助脫隊參加御陵衛士那段時間,前提條件是副長因為未能阻止新選組分裂而感到困擾和挫敗,所以和新八還有原田一起去喝酒了。

  PS. 因為意外寫爆了字數還沒把想好的劇情寫完,所以今天暫時先把上篇放上來,下篇的話等我寫完再放【土下座


第210章 無責任番外【土方篇下】

  「我……我沒有……我只是……那個……我、我想我沒有那樣的能力, 很抱歉, 副長……」她艱難地回答道,感覺自己的舌頭都要打結了。

  土方不滿地皺起眉頭。因為兩個人的臉距離過近,他好像為了看清她的臉,居然還眯起了眼睛, 定定地盯著她。

  「你好像知道那些鬼還是什麼的麻煩家伙的事吧!……是叫風間嗎, 對就是那家伙!他為什麼說話總是繞來繞去?!為什麼一說到重要的問題,就帶著那種滑稽的表情讓我來問你?!」

  柳泉徹底地囧了。

  「呃……我覺得那是因為我們和他是敵對的關系……還有,大概是因為我三番兩次頂撞過他吧……所、所以他才會壞心地一直針對我……」

  土方缺乏耐心地吼道:「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給我痛痛快快說清楚!」

  他這一聲咆哮在柳泉耳邊震響,害得她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

  這、這到底是哪門子見鬼的狀況啊!掀桌!副長你要逼供的話, 麻煩你也換一種姿勢好嗎……?!

  「其、其實我之前一點都不知道什麼鬼族的事情……只、只不過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時機, 剛巧跟那個自大的鬼大將對上了幾次而已……」

  副長看起來比平時更苛刻呢。明明平時他就已經很可怕了……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種「瞪著眼睛收拾不良隊士」的樣子的呢……?

  「總司也一點都沒好轉。一直臥病在床,誰看了都會心疼……!」

  對於土方說出的話題突然的逆轉, 柳泉發出大腦完全跟不上了的驚呼聲。

  「……誒?」

  「還有那個平助也是的!有煩惱的話干嘛不說出來!跟我們還客氣個什麼!事到如今即使想要了解他的痛苦, 或許也沒有機會了吧……」土方卻仍然繼續著醉酒者的跳躍性思維。

  柳泉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地不夠用了。

  這種弱氣而完全處於下風的處境, 從前她並不常經歷。來到這個世界之後, 更是第一次面對這種近似於羞恥play一樣糟糕的狀況, 只能被動應答而完全無法作出攻擊或反殺……啊啊真是糟透了!

  她以前並沒有什麼機會和新選組的干部們一道出去喝酒。最早的時候……是作為平隊士, 最多跟自己的組長喝喝酒——而衝田並不喜歡這種為了領導屬下而進行的籠絡人心的活動。

  所以她倒是跟著其他人響應新八、平助和左之的召喚——為了掩飾自己身為女性的真相,作出真漢子狀豪邁地一起出門喝過幾回酒。不過誰敢閑著沒事去邀請平時就十分嚴厲的副長啊,又不是皮在癢——所以她完全沒有見過副長喝多的情況啊掀桌!

  副長的酒量到底怎麼樣啊……為什麼這麼快就喝掛了啊?!一般人——尤其是像副長這樣自制力極強的人, 要喝掛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什麼平時難以說出口的重大煩惱吧?所以才選擇這種場合借酒澆愁?!

  柳泉的視線尷尬地在房間裡四下掃視了一圈, 很快看到了一側整理得整整齊齊、堆放在那裡尚未鋪開的被褥。

  柳泉深吸一口氣, 作了個艱難的決定。

  她十分艱難地伸長了右手——這個動作讓她失去了支撐自己身體遠離土方胸膛的力量,她不得不漲紅著臉盡量忽視他們重新貼近的身體——然後盡量向著旁邊探手過去,勉勉強強用指尖勾到了旁邊疊放整齊的被子一角,用力勾了過來,憋著氣,單手艱難地把被子在土方的身旁拽來拽去地勉強鋪開。

  「那個……土方先生……總之請先睡下吧,我已經把被子鋪好了……」她睜著眼睛說了假話,想把醉酒之後變得格外難纏的鬼之副長哄過去躺好。

  可是鬼之副長看起來比平時更苛刻十倍。而且他不接受敷衍。

  他眯著眼睛,因為醉酒而顯得有絲朦朧的雙眸裡似乎有異色一閃而過。

  然後下一秒鐘,他就毫無預警地倏然伸出手去,一下扣住柳泉還按在他胸膛上,試圖再度拉開彼此之間距離的左手手腕。

  「你在那裡摸來摸去是想要干什麼?」他側過頭去盯著她正在一旁摸索著鋪開被子的右手,很不滿似的喝問道。

  可是柳泉心裡有鬼,一聽到「摸來摸去」這種要命的字眼,大腦裡就先嗡的一聲,轟然爆炸了。

  「我、那個……」

  糟糕,一聽到副長的怒喝就習慣性地想要道歉。更不要說現在他們是呈現這種狀態了。

  「怎麼辦,難道接下去真的只能用那些討人厭的手段了嗎!」土方怒氣衝衝地瞪著她,握著她手腕的手掌五指收緊,握得她一陣疼痛。

  「雖然早就已經有了變成『鬼』的覺悟……可是,偶爾也不想把這些手段用在一直以來最信任的同伴身上啊!……」

  柳泉的心髒突然咯噔一聲,往下一沉。

  ……他是在說山南?還是眼看就要被那個伊東甲子太郎拉過去了的平助少年?

  ……又或者是一直都喜歡故意跟他作對,即使生了病也不肯好好調養,拒絕離開新選組的總司?

  這麼想著,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然柔軟下來。同情地注視著喝醉了的鬼之副長,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說出這種軟弱的話……可一點都不像土方先生了哦?不是不管碰到什麼糟糕的狀況,都會充滿自信地說著『總有辦法的』嗎——」

  即使是被土方緊緊地盯著,但現在的柳泉似乎已經鎮靜了下來。

  她迎視著他因為酒醉而顯得格外復雜難懂的眼睛,說道:「……『這就是新選組副長的工作』,土方先生一直以來不就是這樣說著的嗎?」

  「不是只要為了新選組和近藤先生的話,無論什麼樣的困難都可以昂首挺胸踩在腳下跨過去的嗎?」

  「誠然這些確實是令人困擾的問題……不過,一直以來被新選組的大家依賴和信任著的、願意追隨的土方先生,會解決這些事情的吧?」

  「我們其他人也會拼盡全力幫助土方先生,聽候土方先生吩咐的喲。」

  「要讓我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只要是副長的命令,我們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土方並沒有立刻答話,而是直視著她的雙眼,似乎陷入了認真的深思。

  柳泉盡量告誡自己忽視眼下這種尷尬的姿態,不要去打斷土方的思考。

  然後,他突然咧嘴笑了一笑。

  「確實如此啊。……你,說得不錯嘛!」

  他的唇角忽然間向上輕輕揚起,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所熟悉的那種自信滿滿的強大表情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不知為何,在重新放下心來的一霎那,她的心跳突然發出咚的一聲雜音。

  剛剛有點空閑來思考除了【如何對付酒醉的副長】之外的事情,她幾乎就立刻清晰地體會到,伏在一位男性身上,是怎樣令人臉紅心跳且不知所措的事情。

  柳泉的臉在並沒有點燈的陰暗房間裡仍然漲成了紫紅色,渾身的血管好像都在突突地跳著,血流的速度也變快了許多。一股陌生的悸動在她的血管裡奔流著。

  必須想點辦法……必須說點什麼來打消這令人尷尬到極點的一切。

  柳泉假裝沒有注意到眼下的情景究竟有多麼不正常,堆起敬仰的表情,擺出一副作為一個【幼稚的腦殘粉】所具備的姿態,元氣十足地應道:「我想土方先生一定能夠解決這些的!」

  但是聽了她的回應,他卻愣了一愣,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變得好像有些奇怪。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他又改變了主意。

  「這世上才沒有把什麼事情都能簡單解決掉的家伙。」他一口就否定了她腦殘粉一樣的言論。

  ……副長您還真是毫不給人留點面子啊……柳泉訕訕地想道。

  然後他的視線越過了她的肩膀,掠過她的頰側,似乎望向遠方,有絲出神。

  「……但是我會讓你看到能讓你說出『這真是太好了』的結果。」

  什……什麼?!

  柳泉瞠目結舌,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她驚訝地望著土方,卻看到他眼中透露出的那種確信滿滿的眼神,一點動搖都沒有,並沒有在注視著她,而是筆直地看向前方。

  好像仿佛能從中窺見他心底寄宿的、仿佛火一般熱切的什麼東西……

  柳泉輕輕地倒抽了一口氣。

  「……這真是太好了。」她輕聲應道。

  聽到她的回答,土方的身軀似乎一瞬間微微動了動。

  然後,他的目光重新轉回她的臉上,就那麼定格在她的眉眼五官之間,就好像是這輩子第一次看到她似的。他那條橫在她腰間的手臂仿佛微微緊了一緊,引得她的身體裡幾乎是立刻就下意識地竄過一陣陌生的寒顫。

  「聽好,雪葉,你……」

  然而話才說到一半,他的手臂就放松了力氣,從她的腕間滑落到榻榻米上。

  「……欸?欸?!」

  說不清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有種陌生的失落感,柳泉睜大了眼睛,瞪著已經合上雙眼,鼻息沉沉地睡去的土方。

  那條橫在她腰間的手臂此刻也明顯地放松了力氣,就那麼虛虛地搭在她柔細的腰肢上。柳泉沉默了片刻,輕輕伸出右手背到身後,握住他的那只手臂,慢慢把他的那只手從自己的腰間拿開,輕輕地放到了榻榻米上。

  然後,她盡量小心翼翼地從他身上爬了下來。剛一接觸榻榻米,她就疲憊得身軀一垮,翻身坐倒在他的身旁。

  不知不覺間已經緊繃了過久的時間,松懈下來以後才發現自己的心髒東一下西一下地跳動得極不規律。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短促地悶聲笑了一聲。

  「真狡猾啊,土方先生。」

  ……這樣算什麼呢。

  根據她的經驗,喝成這樣,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也許什麼都不會記得了吧。能喝到這個地步,他的心中究竟隱藏了多少無法說出來、只能一個人承擔和消化的煩惱和困擾呢。

  「喝成這樣還能一個人摸回屯所來……該說是您的方向感太好嗎。」她默了一下,苦笑著調侃了一句。

  「新八和左之大概都在島原倒頭大睡了吧……角屋又不是沒有替喝醉的客人准備好休息的房間,干嗎還要跑回來……萬一半路上走丟了或者掉進鴨川裡可怎麼辦——」

  這麼半是責備、半是戲謔似的說著說著,她突然有點繃不住,唇角慢慢勾起來,露出一絲好笑的表情。

  先前那種尷尬感慢慢消去,也許是因為斷定副長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不會存有今晚這種糟糕的回想,所以盡管她微妙地產生了【今天發生的事件不知道到底是誰吃了虧】這種奇怪的念頭,但是也並沒有拘謹到從今而後再也沒膽攻略副長這樣的地步。

  說穿了,副長雖然愛操心愛炸毛,而且好像還被這個世界的劇情之力所影響而總是對千鶴額外優待、和顏悅色;然而總的來說,他還是個討人喜歡的家伙。

  簡而言之,某個人一旦被他劃入【自己應該操心】的範圍,他就傲嬌得好有趣,從那人會的劍道是不是實用、上了戰場會不會丟命,一直到今天的飯吃沒吃飽或是薪餉都花到哪去了、需不需要存起來寄回家,事無巨細都能找出他要操心的地方,並且又吼又叫地生怕別人發現他在關心自己——

  這麼想著,就覺得也沒有那麼怪罪副長剛才喝醉了不按常理出牌了。

  柳泉這麼自我安慰著,把一旁的被子拖過來蓋在土方身上,然後走出了房間,替他關上了房門。

  她一路上都繃著身體、臉色也很僵硬,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房門一關、毫無形像地往地上一坐,呆呆地思考了一陣子,突然身體往後一倒,後背靠在隔扇上,長長呼出一口氣,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暫時消失了。

  不知為何,以前曾經被衝田強迫著幫他藏匿副長的《豐玉發句集》時看過的俳句,此刻忽然在她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

  那是土方的筆跡,在潔白的紙頁上寫著:

  【求而迷/不求則無惑/戀之道】

  【番外 完】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日:

  【食用前預警】:

  本番外純屬腦洞無限大、超蘇又崩壞的獨立番外,請勿與正文對照!

  【警告:人物崩壞注意!!劇情胡鬧注意!!不適請右上角點叉,歡迎明天繼續來收看正文更新~~】

  PS. 今天把番外的下篇也趕了出來,所以想了想還是先放上來吧~~明天繼續正文~~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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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好像, 副長隨意地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啊?!

  然而, 副長應該是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的。他仍然帶著一個淡淡的笑容,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走在她的身邊,因為顧及她今夜穿了木屐而刻意放慢了腳步……

  副長,你表現得簡直快要OOC了你尊敬的近藤桑知道嗎。

  不, 也說不定近藤桑對此樂觀其成呢。她可沒有忘記去年的夏日祭, 近藤桑把副長當作犒賞硬塞給她、生硬地制造刻意的機會讓他們一起去逛祭典的事啊?!

  因為想到了這種崩人設的推論,柳泉不由得勾起唇角,同樣微笑了起來。

  「真好呢。……我還擔心發現了我是個怪物之後,土方先生就會討厭我了。」她開玩笑似的說道。

  土方皺起眉。

  「哈?!……說的那是什麼啊。不可能討厭你的吧。」

  柳泉:……!?

  土方:……!!

  仿佛看到柳泉那瞠目結舌的表情,才意會到自己說了多麼不得了、容易產生歧義的話, 土方的臉上閃過一抹狼狽之色。在暗夜裡, 他的臉上似乎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紅色。

  「總、總之!既然是新選組的一員的話,只要你真誠地對待大家, 大家當然也不可能拋棄你!那些不必要的擔心就給我丟到一邊去吧!」由於有點尷尬和因為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而感到不知所措, 副長粗聲粗氣地說道。

  柳泉有點驚奇, 微微偏著頭望著他, 像是在思考他言語背後的真意;片刻之後, 她略帶一絲淘氣似的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這就是『誠』字旗的奧義嗎。」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然後又衝著副長眨了眨眼。

  「副長也放心吧,你的秘密在我這裡,很安全哦?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的, 除了土方先生自己。」

  話題突然從誠字旗跳回了剛才土方因為自己向柳泉樹洞而感到微微有些懊惱的事情, 土方有些反應不過來似的眨著眼。

  他很快收斂了那種情緒, 不悅似的橫了她一眼。

  「所以你剛才就聒噪地提起上次在島原,我對你說的話?……你的保證聽上去還真的是讓人困擾啊。」

  柳泉彎起眉眼,笑嘻嘻地望著顯然沒有真正生氣的鬼之副長。

  「為了懲罰我,從明天開始,副長也可以用大堆的隊務壓迫我哦?」

  土方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眉頭條件反射似的皺了一下,又很快松開,沒有繼續訓斥她,而是笑了一笑。

  「啊啊。……這麼說起來,到哪裡吃個飯吧?算是你在受罰之前最後的慰勞。」

  他很少會對平隊士提出這樣的邀請——嚴格說起來,他就算是對新選組的干部們也極少會這樣邀請。所以柳泉完全意想不到,一時間簡直是呆住了。

  「哎?可以嗎?!」

  土方原本已經把視線轉向前方,聞言又轉過臉來,瞥了她一眼。

  「啊……難得穿女裝出來,馬上就回去不是太可惜了麼?」

  柳泉愣住了。

  ……我、我沒聽錯吧?!小千鶴可也是穿著女裝出來的啊?!剛才副長你不是一樣讓她趕快回屯所,免得碰上什麼麻煩嗎?!難、難道是因為你覺得我是個人間兵器一樣的存在,又有神秘的超能力護體,所以即使碰上什麼麻煩也能順利解決、因此可以在街上再逛逛?!

  他的上一句話給她造成的衝擊還沒有消散,副長就緊接著又打出了連擊。

  「……那件浴衣,很適合你啊。」

  在路兩旁店鋪前懸掛的燈籠映照下,柳泉驚訝至極地發現新選組的鬼之副長臉上似乎微微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色,大概是因為極不適應稱贊別人吧。

  「……說起來,上次在島原執行任務時,扮成藝伎的樣子也不錯,但是這樣普通町人家女孩子的樣子,好像也意外地很適合你呢。」

  原本在柳泉心頭的那些對於近藤為她挑的這件好像顏色過於成熟的浴衣的所有怨念,好像一瞬間都被土方的這幾句話治愈了似的。對於自己剛才看到千鶴清新可愛的裝扮時,心底湧起的對自己浴衣的那些吐槽,幾乎立即就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柳泉感到血液瞬間倒湧上了頭部,不僅僅是臉頰,就連耳朵都發著熱。腦袋裡轟轟作響,太陽穴也一跳一跳的,簡直不能流利地應對了。

  「是、是嗎……?謝、謝謝……」

  說出了意料之外的話,土方好像也感到有點尷尬似的。可是已經說出口的話又沒辦法收回,更不能命令柳泉假裝沒聽到,所以他立即又把臉轉向前方,提高了一點聲音。

  「啊。……所以我們快走吧!」

  他的步幅似乎突然變大了,速度也變快了一些,柳泉不得不微微提起衣擺,小跑步一樣地跟在他身後。

  他繼續說著的、咕咕噥噥地抱怨一樣的話,隨著夜風一道,似有若無地吹到她臉上來。

  「……真是的,這次和你一起走,可不會再被誤認為是私奔了吧?!」

  柳泉疾速的小步前趨突然一頓。

  「……欸?!」

  土方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停下的腳步,仍然很大步地往前走去。但她發出的疑問似的聲音仍然鑽進了他的耳朵。

  他頭也不回地低聲說道:「……那之後,似乎變成了麻煩的事。新八和原田去島原的時候聽藝伎們說了那時候的事,特別是新八還說什麼『要帶著藝伎私奔是真的嗎?』,啰裡吧嗦地說了很多……」

  柳泉已經重新小跑了幾步,及時跟上了他的腳步。聽到他這種近乎解釋一樣的言語,她也只能苦笑了一下,想不出有任何合適的話可以應答。

  誰知道下一刻鬼之副長的矛頭就突然指向了她。

  「……而且,新八還跑來跟我說什麼『島原謠傳著阿雪太夫因為旦那被搶,所以氣憤之下隨意地應承了另外一個腦滿腸肥的富商,跟著他離開了島原』這種無聊的傳聞!」他猛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盯著雪葉。「我問你,你也知道這種無聊的傳言嗎?」

  柳泉下意識緊跟著他猛地急剎車,及時在撞上他之前停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見鬼之副長向自己拋出了這麼咄咄逼人的問題,驚奇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我、我?!」她突然湧上一陣心虛,臉色也不由得重新漲紅了。

  她離開島原的時候,君菊確實曾經問過她打算以什麼借口退場。

  和千鶴裝扮的游女不同,柳泉充分發揮了自己人設上蘇爽的天賦點數以及向系統菌兌換來的各項才能,雖然只在島原呆了短短幾天,不過也並不是毫無名氣、無人提起之輩,所以突然從角屋消失,除了被什麼人贖身之外,確實也沒有更好的說法。

  不過當時她正因為看到土方帶著千鶴離開島原時,在島原大門口發生的不愉快一幕而感到十分挫敗,在氣頭上就隨口對君菊說了一句「就說阿雪因為旦那被搶,所以隨便答應了一個腦滿腸肥的富商替自己贖身算了,反正也不會有人真正在意這些事的」。

  說起來,這種話也就類似於無聊的鬥氣而已。誰知道後來不知怎麼的就傳出了各種各樣的流言,讓人格外尷尬呢?!

  「我……確實聽新八君提過一回。不、不過,不是有人說『傳言總要傳七十五天』嗎?我想大概七十五天之後,就不會再有人記得這件事了吧……因此、就沒有及時向副長報告……」她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土方的眼神炯炯地停留在她臉上,過了一會兒,卻突然嘆了一口氣。

  「嘛,這種事情報不報告的,本來也沒什麼。……說起來,我後來也聽說那天在我們走後,你提前動了手……」

  不太想要重新回想起的記憶不得不全數回籠,柳泉暗暗嘆了一口氣,覺得這麼美好的一個晚上,假如還要再不得不追想起那一夜不愉快的事情就太糟糕了,所以干脆在被鬼之副長問責之前,使用【自行搶先認錯】的招數堵住副長的嘴巴算了。

  「啊……那個,是我太魯莽了,沒有聽副長的命令就……」

  「……不。」土方嘆息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解釋。

  「齋藤向我如實報告了當時的全部情形。……你的選擇是正確的,雖然很危險……引起這麼大的動靜,還逼迫得你不得不提前冒險行動,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

  這類似於道歉一樣的語氣讓柳泉驚異得立即抬起頭來,下意識地衝口而出:

  「啊,不、不是的……都是因為我自作主張,沒沉住氣!真是對不……」

  面對她的道歉,土方一開始顯得有些驚訝,繼而輕輕揚起了眉毛。「……你在道什麼歉啊?又不是你的錯。」

  這麼說著,新選組的鬼之副長好像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是我欠考慮了。對不起。」

  柳泉完全呆住了,微微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意外地,這副呆相並沒有引來鬼之副長的呵斥。

  「……話又說回來,那天,你表現得確實很好。」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就好像多麼不願意別人聽見這些話一樣。

  「無論是你後來的冒險行動,還是假裝的扮相……都很好。甚至是……呃,之前陪客時的那種表現……盡管我很不能同意你那些騙人的說法,也不得不承認,你的扮裝無懈可擊;那樣的應對,讓別人決不會懷疑你其實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太夫……」

  「是為了掩飾,才那樣說的吧……?」

  他的聲音愈來愈低下去,聽著這樣的話,柳泉又是羞惱又是驚異,心境復雜得簡直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才對。

  【那個人總是愛操心,是個有大志向的人,每天有許多事要處理,有時候甚至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如果說因此而脾氣壞了一點,我覺得那正是他的可愛之處呢。】

  自己當時為了角色扮演而投入了感情充分演繹出來的、編造的台詞,忽然從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跳了出來,讓她感到一陣尷尬。

  【……你們的副長好像很生氣哪。】

  在那間坐滿薩長脫藩浪人的部屋裡,與君菊擦身而過時聽見她所說的一句耳語,又回蕩在柳泉的腦海裡。

  ……是這樣嗎……?

  土方先生……是因為那天在部屋外面聽見了她信口開河地說著什麼關於旦那和水揚之類的話題,所以……覺得她的表現太過分了,有傷她自己作為一個新選組隊士的尊嚴或臉面,因此耿耿於懷至今嗎?……

  【有時候,我也感到奇怪。不過,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彼此之間存在著很深的羈絆吧?】

  ……牙敗!完全忘記了自己那個時候也提起過「羈絆」這個關鍵詞!!

  所、所以……副長那一天果然是在外面聽見了她的信口開河吧?!而且對此印像深刻,因此今晚才會在自己重新提起「羈絆」這個關鍵詞的時候,立即聯想到她從前刷過的台詞?!

  雖然自己好像已經完全陷入了令人尷尬的羞恥play當中,然而某種直覺突然從她的內心升騰起來,促使她脫口而出:

  「……副長,難道……那天你都聽——」

  然而這個關鍵的問句還沒有問完,土方就猛然像是牙疼似的皺起了臉,表情沉了下來,驀地把臉撇向一旁,語氣生硬。

  「你那天的表現夠讓人生氣的了,簡直……簡直就是士道不覺悟!什麼話都敢說!!我看你就差把名字說出來了!簡直就是——」

  柳泉一開始因為莫名其妙又被副長吼了而露出一點迷茫的神色;後來聽到副長愈來愈生硬的口吻、看到他那張不自在到了極點的臉,她不知為何就抿起了嘴唇,極力把一個幾乎已經湧到了唇邊的笑意忍了下去。

  然而她因為忍笑而顯得亮晶晶的眼眸仍然停留在他身上。副長顯得更不自然了。

  「啊∼啊!總之!下次再不經我同意就擅自亂來的話,你就去給我切腹啊!!可惡!不要以為我剛剛升了你的職你就有什麼特權了啊!新選組的干部做了錯事一樣是要接受懲罰的!知道嗎!!」

  說到最後,副長簡直聲色俱厲。那種鬼之副長的氣場又隱約回來了。

  然而不幸的是,他對面的那個人從來就沒有害怕過他這種威風凜凜的形像。

  「啊∼這麼說起來,到哪裡吃個飯吧?算是我在受罰之前最後的慰勞?」

  她復刻了副長剛剛說過的邀請,一招語言殺,配上【無辜的笑容】這一演技巔峰的技能,成功地一秒鐘把鬼之副長噎得說不出話來。

  ……目測副長的怒氣槽馬上就要飆滿了啊?

  不過土方的反應並沒有柳泉想像中那麼火爆。他看上去雖然有著被她反殺一記的惱怒感,但橫眉豎目瞪了她幾秒鐘之後,他突然轉過身,一言不發地徑自邁開步子噔噔噔走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4月3日:

  今天重新開始更正文~~忘了之前劇情發展的妹紙們請參照207的結尾~~麼麼噠!

  也謝謝大家耐心收看贊助名單~~╮(╯3╰)╭


第212章

  原本她懷著一點惡劣的壞心眼期待中的炸毛並沒有出現, 柳泉其實一時間也有點措手不及, 慌忙提起一點衣襟下擺、追在土方的身後。

  柳泉:……牙敗,突然覺得說不過就跑的副長好萌腫麼破?!

  他們終於找到一間還有空位的茶屋,簡單地喝了茶,吃了些團子之類的小點心當作宵夜。

  整個過程中, 柳泉若無其事地聊著其他有趣的話題, 適度地注意著讓兩人的交談令人愉快地持續下去,保持著毫不冷場的頻率進行。

  講真,只要不使用【語言殺】戳副長的軟肋,不炸毛的土方也並不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畢竟新選組對外的交際和對內的溝通兩方面的責任都主要由他來擔負,假如他真的像小一那樣屬於無口系男子的話是不可能勝任的。

  所以, 柳泉識趣地把話題維持在合理的範圍之內, 副長的戒心也就漸漸放下了很多。

  因此在這餐飯結束之後,當他們走在回屯所的路上時, 柳泉注意到, 和稍早之前在街頭剛剛相遇時相比, 土方的表情明朗得多了。

  ……這樣就好。

  這樣就說明, 他們今晚的相遇, 談天也好, 吃飯也好,一起去看大文字燒也好,提起的所有話題, 不管是令人愉悅的還是有些糾結沉重的, 都是有意義的。

  在進入屯所之前, 柳泉停在一間茶屋門前,回頭向土方道別。

  「今天……很謝謝土方先生。和我一道去看了送神火,還請我喝了茶,吃了團子……」

  土方起初對她還沒有回到屯所就說出這種類似總結和道別一樣的話語感到有點奇怪。但是他很快就意會過來,她也必須在這間茶屋換回男裝,才能堂堂正正進入屯所。

  聽見她道謝的內容,他的臉上一瞬間浮現出有絲奇異的表情。那種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他笑了一下,突然說道:「……啊,說起來,今晚和去年那次夏日祭的情形……好像還真是差不多啊。」

  柳泉一愣。

  去年的夏日祭,她當然不可能忘記。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土方竟然也還記得,並且在此時提了起來。

  「啊啊,是啊。」她答道,微笑起來。

  「雖然都是一開始自己擅自地跑出來……不過,兩次的後來,都承蒙土方先生的照顧呢。」她的眉眼柔和下來,聲音清澈如同夢境。

  土方也笑了笑,露出一種仿佛陷入回憶裡一般的神情,就好像這兩次的夏日祭典,沒有給他留下什麼糟糕的壞印像似的。他的聲音平靜裡帶著一絲隱約的愉快,似乎參加祭典的確給忙碌不堪的他帶來了難得的放松。

  「啊。……好像總是能在祭典上碰到你。你還真是個讓人難以忽視的存在啊?」他開玩笑似的說著,「……而且,近藤君最近兩年每年都要替你和千鶴准備浴衣,這不會以後就形成了一種固定的規矩了吧?……」

  柳泉張了張嘴,無法說出「不會再有下次了,因為明年的這個時候,近藤先生應該就不在人世了」這樣殘酷的句子,只好轉了轉眼珠,借以忍回一波突然湧上來的、使人感到鼻酸眼澀的感傷,笑著答道:「……這可是個好規矩呢。局中法度裡應該加上這美妙的一條規定才是。」

  也許是因為今夜是難得的、【不管做出什麼事都感覺是理所當然的呢】的祭典,而且大家都已經出門去放松了的緣故,土方也並沒有立刻拉下臉來、呵斥她竟然膽敢拿他制定的神聖的局中法度來開玩笑的罪過,而是似真似假地嘆了一口氣,就好像真的為這種每年夏天都會重復上演一次的新規則而感到很傷腦筋似的。

  「真是這樣的話就糟糕了……」他皺著眉頭說道,似乎這種悲慘的可能性讓他困擾到不得了似的。

  「近藤君看到你們兩個女孩子那麼開心的話,一定會很高興地明年繼續做同樣的事情吧……他就是這種,在這些地方頑固地要維持著男人的原則和風度的人呢。」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視線短暫地飄向屯所的方向。

  「說起來……去年,一開始的時候你是跟著總司那家伙跑出來……今年,又是近藤君拜托你跟著山南君一道出門……為什麼你最後總是能跑到我這邊來啊。」他好像帶著一絲抱怨似的說道,「那麼,明年的夏日祭,你又會鬧出什麼花樣來呢……?」

  柳泉:……!?

  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形容這兩次祭典上他們的「偶遇」,她張口結舌了好一陣子,才擠出一句話來。

  「啊……那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是今夜自己總是繃緊的精神得到了很好的放松,土方在夜色的暗影籠罩之下輕輕地微笑著。

  看著他這種分外柔和的表情,某種愚勇的衝動突然湧上了柳泉的大腦,使得她不假思索地就衝口說出了一句格外欠考慮的話。

  「不如……明年的話,從一開始,我就跟著土方先生一道出來好了。」

  土方臉上的笑容突然一滯,表情一瞬間變得無比僵硬起來。

  柳泉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逾越了分寸的發言,立即把頭一低,作出一副有膽說出來而沒膽承受後果的鴕鳥狀,低低說了一聲「那麼我就進去了,謝謝副長!」,就扭頭逃跑一樣地衝進了那間換裝用的茶屋。

  當她恢復了平時的男裝,再走出那間茶屋大門的時候,土方已經不在門外了。

  他大概是自己一個人先回屯所去了吧。

  柳泉不是千鶴,即使在這麼深的夜裡,也不必擔心她一個人走夜路會怎麼樣。她是新選組的正選隊士,做過無數為了新選組去衝鋒陷陣的事情,明天開始還即將成為一番組的伍長,並代理組長之職。這樣的一個人,即使是女孩子,也是不用額外去呵護的。

  柳泉自己當然也知道這樣的道理。事實上,她也並沒有期待著土方能在茶屋門口耐心地等她換裝完畢,然後一道回屯所。

  夜色已深,街頭人潮漸漸散去,只有寂靜空曠下來的街道,和剛才熱鬧擁擠的祭典時分相比,簡直就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境一般。

  該回去了。

  這夢一般的夜晚……和去年的那次夏日祭一樣,如同祭典上燃放的煙花,都是那種又美好又短暫,帶給人溫柔愉悅,卻難以持久的美妙事物啊。

  但也許能夠擁有這樣夢一般的回憶……也就足夠了吧。

  「……不過,果然還是會覺得有點寂寞啊……」

  露出一個苦笑,她輕聲地這樣自言自語道,然後,向著新選組屯所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然而還沒走幾步,就看到土方站在道旁一棵樹的樹影之下。

  看到了她目瞪口呆、僵硬地站在原地的呆相,他突然微妙地勾了一下唇角,袖著雙手,從樹影裡走到了大街上。

  「什麼啊,你那張臉。」他低聲說道,站在她身前幾步之遙的地方,背對著她,似乎毫無轉過頭來招呼她趕快跟上、以免他一不耐煩就把她丟在這裡的意圖。

  柳泉錯愕地微微張開了嘴,盯著副長的背影——他那一頭在腦後綁成一束、中和了他的嚴肅意味,顯得有點秀麗之感的黑長直;那柄還插/在他腰帶裡的、卻已經被她收為召喚獸的「和泉守兼定」;那隱藏在夏季和服的輕薄衣料之下的寬闊肩膀和後背的線條……

  喂,你有沒有過那種時刻——有的時候,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不知為何你突然想要從背後衝上去,把站在你面前、只給你留下一個背影的那個家伙攔腰抱住,以表達你在那一瞬所感受到的感動?

  柳泉當然還有理智,並不會真的衝上去從身後攔腰抱住新選組的鬼之副長;但盡管這樣,她仍然發出了驚奇得幾乎連平常那種輕快狡黠的聲線都好像改變了的聲音。

  「……土方先生?!」

  不知為何,她似乎感到土方的背影微微僵硬了一下。

  「……啊。」他粗聲簡單應道,頓了一下,用一種有點沒好氣的語調補充道:「既然在街上遇到了你,卻沒把你一起平安地帶回屯所的話,近藤君會對我嚴肅地說教的吧?」

  柳泉:「……?!」

  「所以……!」土方微薄的耐心似乎立刻就耗盡了一樣,粗聲粗氣地喝道:「所以你就趕快給我跟上來!磨磨蹭蹭的難道要等大家都回了屯所以後才回去嗎!即使今晚是盂蘭盆節的祭典,屯所的門禁時間也還是存在的!回去晚了的話就要切——」

  副長標志性的【切腹】那個詞還沒有說完,柳泉就提起衣袂、一溜小跑地奔了上來跑到他身旁。

  「誒∼好糟糕。我可不想切腹呢,副長,所以我們快走吧?」她偏著頭望著他的側顏,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土方一窒,不知為何看起來好像有點狼狽。

  這個【違背門禁就要切腹】的梗,柳泉用來已經很順手了。而且每次都能成功擊中副長的軟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副長還真是個……單純的人啊?

  這個念頭使得柳泉唇邊的笑容微微加深了。

  「副長,」她突兀地問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是個好人?」

  猝不及防地當頭被發了一張好人卡,土方看上去完全在狀況外了。

  「說……說什麼……難道你原來覺得我是個壞人嗎!!」副長果然一秒鐘就炸了毛,衝著她驚天動地地咆哮道。

  柳泉再也繃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祭典接近尾聲、夜色漸深,人潮退去的街道上,光線昏暗。然而站在新選組的鬼之副長身邊的那個人笑得那麼放肆而燦爛,像是整個人都發著光一般;她那仍然如同未長成的少年一般清瘦的身軀裡,似乎蘊含著某種他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那並不是他所見過的那種足以使西之鬼族都戒慎對待的超能力,而是某種即使處於最深的黑暗裡,也能從中發現光明之所在的、堅韌而明朗的美好特質。

  不,並不是因為難得有人稱贊他「是個好人」,他才也禮尚往來地贊賞一下對方作為回報。事實上,他一點也不想當面稱贊她,免得她得意洋洋地得寸進尺;他簡直已經可以在自己腦海裡勾勒出那一幕情景——自己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了解她……不,自己是什麼時候產生了這樣的錯覺的呢,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這個姑娘,是個大/麻煩。無論什麼時候,都令人困擾。

  然而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似乎已經晚了。

  從壬生浪士組結成以來,也並不是沒有過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失去組內重要的成員。有因為某些正當的原因而被他們清除的、有因為違反了局中法度而必須切腹謝罪的、有在歷次戰鬥中犧牲的、當然也有自行脫隊的,然而不管是哪一種方法,似乎都不適用於她。

  她是個棘手的隊士,而作為副長,他甚至連讓她消失都做不到。

  不,與其這樣說,不如說是,不知何時他已經深刻地理解到,不管是使用哪一種方法,都不可能在她面前成功吧。

  他曾經按照幕府那些大人物的吩咐,親手清除過浪士組的上一任局長芹澤鴨。經他之手處決的不良隊士和危害京都的羅剎,更不用說了。然而清除一道首先就不可能使用在她身上。

  她以前也曾經數次做過死番,然而每一次都能夠從如此危險的任務之中順利完成並全身而退。

  當然也不可能讓她去切腹……自行脫隊就更不可能。他有種奇怪的預感,那就是即使他驅趕她離開,她也不可能走掉的。

  到底是什麼時候認真地為她這個大/麻煩而煩惱了起來呢。土方完全不想去回想。

  他黑著一張臉,袖著雙手,慢吞吞地走在回屯所的路上。

  她換下了那雙木屐,所以現在走路也沒有什麼聲響。然而即使不說話、不出聲,她的存在感似乎也很強烈;明明已經到處逛了一整個晚上,腳步居然還是顯得很輕快,好像永遠都不會累似的。

  ……簡直要敗給她了啊,這個家伙。

  作者有話要說:

  4月4日:


第213章

  慶應三年十一月, 當阪本龍馬被暗殺的消息傳來的時候, 柳泉正在屯所裡和一大堆副長交辦的隊務煩惱地奮戰。

  其實以她的身份,本來接觸到這些隊務稍嫌越級——即使有了伍長的頭銜和一番組實際上的代組長身份,然而副長有時候交辦的公務和文書之類直接牽涉到和京都所司代等部門的交涉,那是副長和局長那個層面上的事情。

  不過既然副長已經在盂蘭盆祭之夜請過她吃團子, 好像自從那以後也就理所應當地放心把大堆的公務交待了下來, 毫不客氣地把她奴役得團團轉。

  當柳泉正一邊拿著筆,煩惱地用筆杆的末端戳著頭頂、思考著面前這份文書該如何起草,一邊隨口向端坐在桌案另一側、悠閑地喝著茶的三日月宗近吐槽說「可惡!讓我做了這麼多超越職權範圍的事情,好歹也給我配個局長助勤的職位吧!」的時候,門外的走廊上突然傳來了新八的大嗓門。

  「……左之的劍鞘怎麼可能在暗殺現場!!可惡!!他的劍鞘明明就還連在他的刀上!」

  ……暗殺?!

  柳泉的耳朵一瞬間就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 頭頂的雷達天線立刻就豎立了起來滴滴亂響。

  下一秒鐘就是原田那略顯煩惱的聲音。

  「嘛, 就是說有人想把這件事推到新選組的頭上啊。」

  ……誰死了?!

  柳泉還沒想明白,屋外的長廊上就傳來一陣悠閑的腳步聲。衝田的嗓音隨即響起。

  「什麼啊, 原來是左之君殺了阪本龍馬嗎?真希望你也叫上我一起啊。」

  ……阪本龍馬?!

  柳泉驚疑不定地抬起頭來, 望向門外那個被夕陽投影在紙質隔扇上的高大身影。

  原田慍怒地喝道:「總司, 說什麼傻話!你不去躺著可以嗎!?現在可得好好想想到底是誰想讓新選組來背這個名聲啊!」

  ……新選組, 暗殺、阪本龍馬?!

  突然, 三日月宗近的聲音從另外一邊傳來。

  「啊, 是阪本君遇害了嗎。陸奧守君大概會很傷心吧……」

  俊美的付喪神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同樣望向隔著一層隔扇的屋外。

  「他想必也已經盡力了吧……經過了一番大戰哪,陸奧守君。」

  柳泉:……這個時候您還在刷刀男梗是不是不太好啊爺爺?!

  總之, 這件事讓原本已經山雨欲來的京都更是蒙上了一層陰郁緊張的氣氛。

  薩長和土佐藩那邊聲言要抓到暗殺阪本龍馬的真凶, 根據那個莫名其妙就被斷言為「是新選組的原田左之助所有」的刀鞘, 要求幕府交出凶手。

  幕府內部也是爭論得很厲害。由於一個多月前現任將軍德川慶喜宣布「大政奉還」之後,幕府內部分為幾派,彼此之間也相互激烈爭鬥,所以這件事到底誰是真凶、新選組在替誰背鍋,壓根沒有一個答案,也爭論不出什麼結果。

  在這種近乎黑色的沉郁險惡氛圍之下,柳泉居然……難得地被感冒擊倒了。

  自從屯所從西本願寺遷到不動堂村以後,這還是柳泉第一次感冒。

  搬入的時候是夏季,而現在已是深秋,夜間天氣寒冷。也許是因為以伍長的頭銜擔任了一番組代組長之職以後太忙碌、壓力也驟然巨大起來的結果,健康寶寶柳泉毫無預兆地患了重感冒。

  這一天白天她還活蹦亂跳地率領著一番組去市中巡邏,回到屯所以後只是向衝田抱怨了一下「啊啊昨晚沒睡好,而且好像把後背扭了,不管怎麼擺姿勢都覺得後背酸痛」,被衝田嘲笑了一番「要不要試試副長家傳的石田散藥?吃不死的哦」之後,就趁著午後難得無事的機會回房去休息了。

  結果這一躺下就爬不起來了。到了該出門去扮成町人之女「小梅」和齋藤見面的時候,她的整個人已經燒得滾燙,因為高燒還一陣一陣偏頭痛。

  雖然柳泉幾乎是立刻就警覺起來、跟系統菌兌換了【現實世界的特效感冒藥】這一不科學地及時出現在兌換列表裡的物品、並按量服用了,然而即使是在現實世界裡,就算是得了感冒不棄療,也沒有那麼容易馬上痊愈。

  不過任務是必須去做的。在阪本龍馬剛剛被暗殺的現在,而且據說伊東這陣子以來一直跟阪本龍馬的好友、和他一起被刺殺了的中岡慎太郎密切接觸,因此有必要立即去了解一下御陵衛士內部的狀況。而且現在御陵衛士內部的氣氛想必更加緊張而險惡,不能冒險讓齋藤來新選組屯所報信——所以今天就算是燒死,也必須去和齋藤見面。

  柳泉嘆著氣,放下同樣用很少的積分——系統菌這個時候還有點人情味,無論是感冒藥還是體溫計,兌換時都只扣除了她很少的積分——兌換來的體溫計,看著上面38.4°C的讀數,猶豫了片刻,叫來了正在屯所裡閑逛的和泉守兼定。

  「兼桑,」在詫異的付喪神眼裡,難得用這麼柔和的態度出現的審神者溫和地叫著他的名字。

  「我必須出門一趟,然而有件新買的舶來品洋玩意兒放在自己的房間裡不放心,你幫我收著吧。我回來以後你再還給我就好了。」

  說著,她把一個布袋遞了出去,裡面裝著感冒藥的藥盒和那根老式體溫計。

  和泉守兼定有點驚訝,覺得這種藏東西的事情一般不是應該讓三日月宗近來做嗎。不過既然審神者難得這麼信賴他(哪裡不對),他當然也很開心地接過東西就掖進了自己和服的前襟裡,還拍了拍那裡,表示「大將的東西放在我這裡保管一定很安全!」。

  柳泉:……兼桑別那麼用力!幸好你是付喪神,否則拍裂了體溫計、水銀流出來的話,你就得領盒飯了知道嗎!!

  然而現在她頭痛如絞,不是做科普的好時機。她勉強衝著【因為被大將信任地托付了要保管的重要物品所以干勁十足】的和泉守兼定笑了笑,出門了。

  也許是終於點亮了名為【沒有主角命、卻有主角病、外帶幸運E、盒飯等著你】(什麼鬼!)的糟糕光環,這一夜注定是很不平靜的一夜。

  將將在約定的時限內趕到了三條大橋的橋頭,柳泉卻意外地發現一貫異常准時的齋藤居然還沒有來。

  身體一陣熱一陣冷,即使拉緊外套和圍巾也沒有用。柳泉站在橋頭的一棵大樹下,很快就被深秋的冷風吹得頭昏腦漲。

  最後,她都忍不住開始懷疑齋藤是不是在這種異常緊繃的險惡氣氛當中被人察覺或懷疑、或者出了別的什麼岔子,被絆住了腳步。

  雖然他們之間的約定是過時兩刻就不用再等,各自回屯所,下一次見面自動定在次日;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在這種狀況下柳泉可沒法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回屯所說一聲「今天一君有事沒來所以我明天再去哦」。

  她又等了大約十分鐘,最後一咬牙,掛著一臉失落的表情,像個久候情人不至、令人同情的少女那般慢吞吞地、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橋頭,懷抱著一個小花包袱,走出幾條街外之後立刻鑽進一條暗巷。

  她再從那裡走出來的時候,外形愈加改變了不少。現在即使是她站在平助面前,也有自信讓他完全認不出自己了。

  她充分發揮了自己【易容術】的高超技巧,又加深了一些外形上的偽裝,准備冒險直接前往御陵衛士的屯所。

  御陵衛士的屯所位於高台寺月真院。此時月亮剛剛升起,天色還不算太晚。柳泉裝成一個被齋藤這家伙欺騙了感情的、年輕單純又有點土氣的町人之女,站在門外衝著來開門的那個倒霉蛋一把鼻涕一把淚。

  「求您把齋藤君叫出來,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就被他給拋棄了……他明明答應要上我家去,好好的跟我父母提起要跟我結婚的事的……怎麼才過了幾天就變卦了呢?!」

  門口的那個人叫做橋本,在御陵衛士裡一多半都是原來新選組的干部及骨干成員的時候,他算得上是很平凡的一個人了。

  此刻面對那個平時刻板到死板的齋藤居然在外邊惹來了糾纏不清的桃花債這一富有衝擊性的事實,橋本似乎已經完全被震茫了。

  柳泉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還因為發燒和天冷而身體微微發著抖,聲音沙啞。

  「他說他是堂堂正正為陛下效命的武士,就是這樣我才心甘情願跟了他的!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委身於人的女佣或者游女那種人!前幾天與我溫存的時候他還認真地說要娶我!不是像那些浪人一樣,租間房子讓我住在那裡,沒名沒分的當個妾就算了……」

  編劇本已經編得熟能生巧,而且今天好像因為發燒的緣故,頭腦裡那根羞恥的神經也格外遲鈍(霧!),在來的路上柳泉就已經把這一整套故事都想好了,此刻一邊哭一邊抽抽鼻子、作出一副傷心欲絕狀,壓根就不是問題。

  她就站在這裡一邊哭一邊訴說著那個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直到哭得自己頭痛欲裂難以為繼、覺得有必要再借著拭淚的工夫偷偷啃一口袖子裡那團芥末的時候,終於聽到一個聲音在自己面前的台階上響起。

  「好了,到底是誰找我——」

  柳泉猛地放下袖子抬起臉。

  「……齋藤君!!」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去一下揪住齋藤的一只衣袖。

  齋藤很明顯被她又經過狠狠一番化妝、又哭得涕淚交流,簡直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臉嚇了一跳。

  柳泉覺得以小一天然又古板的性格來說,他認不出自己的時候也有可能嚴詞拒絕,說出類似「不,從來就沒有過這種事情,那個女人在說假話」這樣難以應對的台詞,所以有必要在第一時間暗示他配合!

  「齋藤君,你為什麼不再來找小梅了?難道你看上別人了嗎?!」她帶著哭腔問道,聲音因為發燒和哭泣而變得沙啞。

  「你忘了你曾經那麼喜歡我,還送過我好多可愛的和果子,吃都吃不完的櫻餅……」

  齋藤一瞬間好像被震住了。有那麼短暫的幾秒鐘,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台階上,任由她抓著自己的衣袖,又哭又說。他剛出現在門口時眼裡帶著的那種隱隱的狐疑和防備已經完全消失了,然後不知道他突然省悟過來了什麼,他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不明顯的一層暗紅。

  他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她的痛泣。

  「好了,別哭了。」他顯得有些無奈似的,拿出一條潔白的手帕遞給她,稍顯不自在地、像是安慰似的拍拍她那雙拽住他衣袖的手,聲音很柔和。

  「我並沒有不……不喜歡你。也、也沒有看上別人……」配合著她剛才的質問而說出這兩句台詞,似乎馬上就要擊穿齋藤的恥度下限,一貫冷靜的他也不由得結巴了一下。

  「……那你現在就跟我走,去我家向我父母說說清楚!」柳泉不依不饒似的揪住他的衣袖,給他遞出一個離開御陵衛士屯所的絕佳借口。

  「你……你消失了好幾天不去,我、我爹覺得自己的面子都丟光了,原本是很期待的事……你要是再不出現的話,他……他就要把我嫁給另一條街上的手藝人!我今天出來的時候他這麼怒氣衝衝地說了!」

  齋藤微微一愣,然後帶著一副為難的表情看向把他叫來的橋本。

  「我最近這幾天很忙。……等我過幾天辦完正事再——」他為難似的慢慢說道。

  「我不管!你今天晚上不去的話我現在就死給你看!!」柳泉尖聲喊道,像是再也負荷不了這種令人絕望的局面,嗚嗚大哭起來。

  橋本早就被這一幕狗血劇嚇呆了。

  齋藤也似乎被她的語氣和從中表現出來的決心驚住。頓了片刻之後,他微微仰起頭,呼出一口氣。

  「……知道了。」他簡潔地答道,然後突如其來地轉向站在一旁的橋本。

  「那麼我出去一下。」他的聲音仍舊平穩冷靜,然而被一個哭得涕泣交流的年輕姑娘拉住衣袖的姿態前所未見,難免讓他看起來稍微顯得有點可笑,終於褪卻了之前如同一柄利刃那般的鋒銳冷寂之感,添了幾分為人的煙火氣。

  橋本慌忙「啊!啊!」地應著,就這麼眼看著齋藤什麼都沒拿,就那樣被那個姑娘一直抓著右邊的衣袖,兩個人走路的時候不時因為那姑娘不是絆到齋藤佩在右側的刀鞘、就是絆到路上的什麼凹凸不平的地方而一路跌跌撞撞地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4月5日:

  本章三日月宗近提到的刀是阪本龍馬的愛刀陸奧守吉行,據說是阪本龍馬被刺時使用迎戰的刀。


第214章

  剛剛轉過一個彎, 齋藤就伸手抓住了柳泉還停留在他右邊衣袖上的那只手的手腕, 閃身避進了路旁房屋形成的黑暗角落裡。

  「……你怎麼敢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太危險了!」他冷靜的嗓音似乎微微地壓低了一些,順便一道也壓抑著某種不知名的惱怒。

  柳泉覺得自己在發著高燒的情況下又吹著十一月蕭瑟的冷風,在京都夜晚的街道上跑了大半個晚上, 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誠然像她這種真的猛士, 在本生世界裡的時候早在十四歲就有過高燒39度多參加中考還沒失手的光輝事跡,然而今晚這種頂著只剩下一半的血條、在大地圖上四處奔波的任務也磨光了她剩余的血量。

  她覺得自己的頭已經開始像有人往裡面扎了好多針一樣尖銳地刺痛著,四肢因為高燒而發冷、身上還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腦袋發沉,所以只好伸出空閑的右手按著自己一跳一跳快要爆炸的太陽穴, 表情終於流露出了一絲煩躁和不耐。

  「那麼, 在阪本龍馬被暗殺之後,你在御陵衛士裡的處境很好嗎。」她往後靠在一棟房屋的牆上, 毫不在意那面牆有多髒, 按著太陽穴的手指加了一點力氣。

  「假如你真的覺得今晚沒有跟我出來的必要, 不管我哭成什麼樣子, 你都會毫不猶豫地當場拒絕我的吧。比如你大概會說『作為武士我當然有堂堂正正的大事要忙你應該支持才對』之類的話……既然你最後還是跟我一起走了, 就說明御陵衛士那裡現在有讓你必須離開的理由——不管是覺得不能再呆下去也好, 還是覺得必須先跟我離開、好傳達重要情報也好,我的出現都還是幫了你的吧。」

  無人看到的暗影裡,齋藤詫異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不, 她指出來的的確都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對這一點他並沒有什麼不滿。

  他所奇怪的, 是她說話的語氣和措辭方式。在他的了解裡, 不管是作為清原雪也還是清原雪葉,都不會衝著他這樣直白尖銳地說話。

  從這一點上來看,也許……她可以稱得上是個溫柔的人吧?

  這樣奇怪的念頭一瞬間掠過齋藤的腦海,然而他無暇思考,卻猛然向前傾身,手覆蓋上了她的前額。

  柳泉:……!!!

  片刻之後,齋藤已經平靜地把手拿開。暗夜裡,那雙深藍色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她。

  「你在發燒。」他說,用一種敘述事實的口氣。

  柳泉:「……」

  「……所以你也有可能喪失了清醒平安地把重要情報帶回屯所的能力。」他繼續平靜地說道。

  柳泉:「……??你在說什麼……我當然能……!」

  她下意識地想要抗辯他對於她工作能力的否定。然而下一刻,他忽然轉過身去,背衝著她,微微彎下了身子。

  「上來。」他語氣簡潔地吩咐她。

  柳泉:……!!!

  「不我沒病到那個地步所以我可以自己走……」她被齋藤的吩咐嚇得大腦空白了一霎那,立刻醒悟過來他打算把她這個病人背回屯所!

  她立刻往後倒退了一步——然而她忘記了自己原本就是靠在身後的牆上的,無路可退。

  隔著厚厚的外套,柳泉感到自己的肩胛骨重重撞上了身後的屋牆。一股冬日特有的冰冷感沿著那裡傳來,爬上了自己的脊椎。

  「一君,」她只好盡量保持自己客觀平穩的聲調,提醒他,「你沒有多余的時間把我背回屯所、再回到高台寺。那樣時間會拖得太久,伊東他們一定會對此起疑……」

  齋藤冷靜地說道:「上來。」

  柳泉啞然了片刻。

  牙敗,小一執拗的那一面發作了。

  ……而且,一君你不覺得以我們兩人之間只有幾釐米的身高差,你要一路背我回去……也太勉強了嗎?!

  柳泉勉強試著說服執拗的小一。

  「冷靜啊一君!在這種時刻,我發燒什麼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任何決定都有可能隨時直接引發新選組和御陵衛士兩方的行動……」

  這句話似乎說得還算深刻,齋藤沉默了一霎,忽然微微轉過頭來望著她。

  然後,似乎有什麼光芒在那雙闕深的深藍色眼眸裡一閃而過。齋藤簡單地說道:「我確信這個時候就是必須這樣做的時機。這就是必須毫不後悔地去做的事情。」

  柳泉一瞬間驚愕得無法言語。

  迎視著她震愕的表情,他微妙地勾了一下唇角,又說了一遍。

  「我認為這就是對這一刻的我而言最正確的決定。」他說,「我應該回到新選組了。」

  柳泉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他那張年輕而沉穩的臉。

  片刻之後,她仿佛明白了什麼似的,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終於放棄了說服他。

  「我……我很重的哦?」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齋藤頓了一下,微微笑了。他重新轉過身去,躬下了身。

  「啊。」他簡單地應道,「放心,不會把你摔下去的。」

  柳泉說自己很重當然只是一句客氣話。作為一個連續經歷了三個世界都只能做個瘦而平胸的妹子,她森森地感到了系統菌的惡意。

  理智告訴她,她現在的體溫愈來愈高了,反應速度和步速都因此大幅下降;假如齋藤真的決定今夜就回歸新選組的話,那麼也是愈快愈好。她堅持自己步行只會拖慢他們兩人的速度,因為齋藤是不可能自己先行離開、把她一個人丟下慢慢走的。

  然而活了不知道幾輩子(哪裡不對?!),這還是第一次有家人之外的陌生異性背著自己走路。這種最新的羞恥play簡直讓柳泉尷尬得希望自己立刻消失算了,又希望屯所近在咫尺、轉過一個彎就能到,好早點從這種苦刑之中解脫出來。

  然而屯所好像遠在天邊。盡管小一背得很穩,走路的步伐更穩,一點都沒有顯出吃力的樣子,但是柳泉苦苦期待中的終點卻似乎一直沒有來臨。

  最後在她整個人馬上就要爆炸冒煙的前一刻,終於遠遠望見了通往屯所那條街道的路口。原本已經被高燒弄得頭昏腦漲、意志近乎崩潰的柳泉,立刻一個激靈,唰地一下從齋藤的後背上跳了下來。

  「我不能就這麼個樣子回去……我得改裝回來!」

  齋藤一愣,才意識到她所謂的「改裝回來」其實就是「改回男裝」的意思,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表情。

  柳泉四下張望,看到了一條小巷。

  那條小巷十分狹窄,原本也就是兩排背向建造的房屋之間不知為何留出來的一條後巷,平時無人使用也無人打掃,現在早已淪為垃圾堆一樣的所在。

  然而看在柳泉眼中卻是絕佳的換裝點。她丟下一句「一君你可以先回屯所了,我隨後就到!」,然後就抱著那個花布包袱,一頭扎進了那條後巷。

  當她頂著頭痛欲裂的痛苦和深秋夜晚的寒冷,換回男子裝束、走出後巷的時候,抬頭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

  齋藤居然右手按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上,身姿凜冽地挺立在不遠處的街口,仍在等著她。

  柳泉:……臥槽一君你今天的男友力有點強啊?!

  不知道這句突然在心中湧現的評價到底算是贊美還是吐槽,她忍著越來越厲害的頭痛,因為身體的不適而緊緊皺起了雙眉,快步朝著齋藤的方向走去。

  好在最後的這一段短短的路途沒有再出任何岔子。而且,有柳泉的加護,齋藤也很順利地進入了屯所——負責守門的平隊士當然對齋藤進入御陵衛士是為了臥底一事毫無所知,突然見到柳泉就這麼大模大樣把齋藤帶了回來還有點驚詫。

  「這……清原君!就算你現在已經是一番組的代組長了,這也太……」

  柳泉最後的一點耐心消耗殆盡,沉下臉毫不客氣地說道:「正是因為此人十分重要,我才必須帶他去見局長和副長!有什麼不滿你就直接跟副長說吧!」

  說完徑直側身把那個無辜的平隊士擋在身後,然後衝著齋藤一偏頭,示意讓他進去。

  齋藤:「……」

  負責守門的平隊士:「……」

  總之,柳泉最後那點耐心消失之後,腎上腺素突然爆發,拿出【特麼勞資馬上就要燒死了還要盡心盡力地做任務所以誰敢擋在勞資面前消耗勞資所剩無幾的血條的話就要給我拿出必死的覺悟來啊!】的強大氣勢,一路噔噔噔地走在前面,將齋藤徑直引到土方的房間外面。

  然後她在門口站定,並沒有掩飾自己的音量,對齋藤說道:「好了現在有什麼重要的事都請直接向副長說吧!我再不回房去的話馬上就要燒死在這裡了所以接下來一君你就隨意吧反正這裡就是新選組的屯所你已經平安回來了!歡迎回來!晚安!」

  說完也不等面露錯愕之色的齋藤說話,她就徑自轉身又噔噔噔地一路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當夜回到屯所的齋藤究竟向近藤和土方報告了什麼,其他干部又是否也同時被叫去開會旁聽,柳泉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因為她剛回到房間躺下,一整晚勞碌奔波所積聚起來的疲憊和辛勞就如同爆炸一般在她身體裡洶湧澎湃地散開,一瞬間就充斥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筋疲力盡地倒在出門前就鋪開的床鋪上,感覺自己簡直是累得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然而高燒讓她夜晚睡得並不沉實。她幾乎每一兩個小時就醒來一次,再度因為高燒和疲累陷入睡眠時,也總是只能在亂七八糟、似真似幻的一大堆互不相干的破碎夢境中淺眠。最後,當她看著不知何時放在她枕邊的那個裝著感冒藥盒與體溫計的小布袋,從裡面拿出體溫計的時候,感到了一陣深深的疲憊與絕望。

  當然她知道這種感受只要短暫的一兩天就可以消除,一旦病好了以後她就還是活蹦亂跳的一條好漢(?!)。然而在這種山雨欲來、氣氛極其壓抑,就連窗外的夜空都顯得闕黑無亮的深夜裡,那種只能獨自一人在被窩裡縮成小小的一團,咬著牙與過高的體溫、撕裂一般的頭痛以及不時襲來的寒顫作鬥爭,卻沒有人能夠幫助自己的那種無助的傷感,卻如同潮水一般湧了上來,漫天漫地,一瞬間就將她滅頂。

  借著自窗欞的隙縫裡灑進屋內的一點點月光,不想勉強起身點燈的柳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體溫計上面的讀數。

  「呵……已經差不多39度5了嗎……」她低低地笑了起來,隨手把體溫計掖回枕邊,一回身居然仰面朝天四肢攤開、呈現大字形地在床鋪上躺平了,目光向上漫望著天花板。

  屋裡黑黢黢的,天花板上看過去也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然而,在黑暗裡睜著眼睛望著正上方,被高燒和頭痛折磨得難以入睡的柳泉,卻慢慢地、機械似的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

  再想起自己上一次同樣是這麼仰面朝天、四肢攤開、呈大字形躺平的那個時候,仿佛已經過去了一輩子的時間啊。

  那個時候,自己說了什麼呢。

  「今天、的陽光……真好啊……」她蠕動嘴唇,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然後,毫無預兆地,她繼續一個字一個字地復誦了下去。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你所要擔負的責任……有的時候,那些是只有你……才能擔負得起來的責任……」

  ……手塚君……

  「你聽從你的內心……最想追求的事物,為此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並且付出……令你痛苦的努力……這樣的選擇,不是比什麼……都要珍貴嗎?」

  ……跡部君……

  黑暗中,她呆呆地仰視著同樣一片漆黑的天花板。說著說著,唇角微微彎了起來,一顆大大的淚珠從她的眼角鑽出,徑直劃過她的太陽穴部位,流進了她的鬢角裡。

  「你可以……不必是、最出色……的那個,只要是……最特別的那個……就可以了——」

  更多大顆的淚珠從她的眼眶中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沿著她兩側的眼角、滑過她的額側,彙入她的鬢角,在她的發間穿梭,最後流到她的枕頭上。

  洶湧的悲傷一瞬間侵襲了她因為生病而乍然脆弱下來的神經。

  「要努力地活下來……對,我們約好了的……」

  是這樣的吧?宗像前輩?

  「即使……到了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時候,也要努力地活下來……因為這是我閃光的美德……」

  她含著淚慢慢微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4月6日:

  副長這兩章暫時下線【不

  然而他很快就會登場刷男友力的www

  本章為了配合回憶殺,來刷一發配樂菌吧~~

  仍然是上一卷結束時使用過的《Farewell》,來自於《機器女友Q10》的原聲帶。這首歌的歌名我覺得取得也很好,因為Farewell有「永別」的意思【不

  我朋友為這首歌做的AMD在B站可以找到,室長向的喲~~由於現在JJ不讓放鏈接了,在線試聽的話只能麻煩大家自行搜索,不便之處非常抱歉~~


第215章

  現在的你們, 想必都在很燦爛美好的陽光之下, 好好地、認真地、閃耀地活著吧。

  那一個個曾經劃過我心田,讓我在脆弱或者絕望的時候本能地想起,就像個即將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的浮木一般,閃光的美好的名字——還有, 擁有那些仿佛有著美好魔力的名字的少年們, 那些即使只是念起你們的名字、都覺得你們是在閃閃發亮著的少年們——你們,一定都活得非常好吧。

  請一定要是這樣啊。

  請一定要好好活著,這樣我所為之努力的一切、我所忍痛舍棄的一切,才都有意義。

  「所以……所以這一切、都會過去的!不管是生病也好……眼前的艱難也好……」

  抽了抽鼻子,她自言自語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明顯的鼻音。

  「因為……因為我可不能停下啊!!也不能死掉……」

  她忽然猛地翻了個身, 面向左側, 雙臂緊緊地環抱在一起,仿佛這樣就可以制止那些又來侵襲自己的寒顫一樣。

  「沒有人會來救我……即使再怎麼希望, 我也知道……不可能會有人來救我的……」

  那一個個在舌尖和心底滾過的名字, 最終也只是記憶裡褪色的形像和符號, 如此而已。

  因為……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不可能會永遠期望著什麼人吧?

  即使期待得渾身發抖, 也是沒有用的吧?

  她圓睜著雙眼, 漸漸習慣了黑暗中視物, 眼前的刀架上那柄孤零零的【量產龍泉寶劍】的輪廓慢慢在視野裡浮現出來。

  她輕輕笑了一聲,合上了眼睛。

  大概是放肆地流過一次眼淚之後,身體裡積攢著的負面情緒也同樣散發了出來, 這一次柳泉終於陷入了深睡眠——雖然受到健康狀況困擾, 深眠的時間同樣也並沒有多長。

  她沉沉地睡著, 做了一大堆光怪陸離的夢。當她突然從一個夢中驚醒的時候,卻赫然發現自己眼前似乎有一個人的黑影輪廓!

  她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力眨了好幾次,最後終於把朦朧的視線眨得稍微清晰了一些;然後她才發現,那個黑影居然是土方!

  土方就端坐在她的榻旁。當她驚醒的時候,土方似乎正在伸手想要去碰她的前額。

  被這個發現結結實實地一嚇,柳泉腦海裡那點殘存的睡意立即無影無蹤。她猛地一翻身撐起上半身,額頭上不知道被誰覆蓋上去的布巾隨著這個動作啪地一聲掉在榻榻米上。

  柳泉剛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然而布巾掉了下來、正好堵住了她這個問題。

  土方一瞬間似乎也很驚訝。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霎那,然後像是被火燙了一般飛快地縮了回去,拾起掉落的那塊布巾,順手放到旁邊的一盆水裡涮了涮。

  一時間,房間裡居然沒有其它的聲音。

  結果柳泉還是把剛才那個問題給問了出來。

  「土方先生……?!」她的聲音裡透著毫不掩飾的極端驚愕和疑惑,「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土方默了一陣子,然後略帶一絲尷尬地從水盆裡拿起布巾來擰干,又把它遞給她。

  「拿著,然後給我躺下,把它蓋在額頭上!」他壓低聲音,不悅似的喝道。

  柳泉:……啊,物理降溫嗎……?

  她很快就領會了副長的意思,於是依言平躺了下去、把布巾在自己額頭上端端正正敷好,還伸手把被子拉到自己下頜、蓋了個嚴嚴實實,然後在黑暗中拿眼睛去看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等同於夜闖女子閨房的副長。

  土方看起來更不自然了。

  「聽說你病了……」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原本一直在忙,叫齋藤過來看了看,他回去說你已經休息了……」

  柳泉有點驚訝。

  小一也來過嗎?她睡睡醒醒之間不知道翻來覆去了多少回,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小一來過呢?或許是在她昏昏沉沉的時候,實在難受極了,所以自己沒有對門外的狀況多加注意吧?他是站在房門外面觀察了一下情況而已嗎?也對,像小一那種沉默寡言的笨拙無口系男子,不可能像副長一樣沒節操地半夜闖進女孩子的房間吧……

  即使在病中,【順口吐槽副長】的主動技能還是冒了出來。

  不過她現在血條藍條都近乎歸零,可不敢在這種時候衝著副長開嘲諷。於是她只是點了點頭,漫應道:「……是這樣啊。」

  副長好像更尷尬了似的,又咳嗽了一聲。

  「咳。……因此這麼晚了,也不方便叫山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了……雪村又已經休息,也不是能隨便去叫來使喚的……」他語氣好像有點不流暢地半是解釋、半是敘述著狀況。

  柳泉:……哼,伐開心。反正在你眼裡,小千鶴就是不能隨意勞煩和驚動、必須被好好保護的嬌花。您沒忘記其實小千鶴還掛著個「副長的小姓」這樣的職務吧?!你堂堂一介新選組副長,叫自己的小姓來看顧一下新選組的重要干部,到底是有多為難啊?!

  仿佛微妙(?)地感覺到了室內氣氛的僵滯,土方又咳嗽了一聲。

  「咳,總之……剛剛工作才結束,想著過了這麼久不知道你這裡怎麼樣了,覺得還是過來看一眼再去睡……結果一看你整個人燙得就像剛出爐的烤栗子一樣,不是能夠放著不管的事情……所以就……」

  副長說著說著,終於大概是因為覺得超出了自己恥度的底線而停了下來,惱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雖然大腦還因為高燒而感到眩暈,然而冰涼的、浸過水的布巾覆蓋在額頭上,奇異地驅散了那種之前像是要把腦袋劈成兩半的劇烈疼痛感。

  柳泉忍不住費力地扯起唇角,微微笑了。

  ……副長,因為這麼晚了,不方便叫山崎過來,所以你就自己跑過來嗎。你懂得醫術嗎,你會照顧病人嗎?你又別扭又傲嬌又愛炸毛,還喜歡寫信給家裡炫耀堆滿屯所案頭的那些愛慕你的姑娘們寫來的情書,整天一副【老子可是要做改變這個國家的大事啊所以怎麼能被戀愛這種無聊的小事絆住腳步呢!】的樣子;你這樣的人,就這麼跑來探病,不會擔心自己的畫風OOC了嗎?!

  「我已經快要好了,所以去睡覺吧,土方先生。」

  黑暗裡,她因為生病而顯得有絲沙啞的聲音,用著異常溫柔的語調這樣對他說道。

  「被土方先生照顧了,一定明天早上就會好起來了。現在可是特別的時期,京都的局勢很險惡吧……?假如土方先生在這個時候累倒的話就糟糕了……所以,土方先生快去休息吧。」

  她用過輕快狡黠的口吻、率直坦然的口吻、開朗健氣的口吻、甚至是自信豪邁的口吻,但卻極少用這種溫柔寧靜到難以形容的口吻說話,所以他竟然一時間愣住了。

  在黑暗中,這種溫柔的語氣仿佛能夠聽得更加分明,像是下了一夜細密的小雨、臨近黎明前終於晴朗起來的天氣,隱約的晨曦中,房檐下有積聚的雨珠一滴滴從檐角滴落,發出澄澈的叮咚之聲。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她又咳嗽了幾聲。

  他立刻警覺起來,伸手就去探她的前額。

  「別啰嗦!一個兩個都咳嗽得那麼奇怪是怎麼回事?!生病了就應該好好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讓山崎來給你看看是怎麼回事……不,也許應該叫千鶴來?」

  副長又開始碎碎念了。笑意激得柳泉嗓子發癢,然而她可不敢再咳嗽了。因為她知道咳嗽這種病征簡直要成了副長的軟肋,一踩就炸毛——

  「土方先生,」她不得不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側過臉去望著還跪坐在她身旁的土方,「我只是普通的風寒而已,和總司君並不一樣。所以,我會馬上好起來的。」

  土方碎碎念的聲音乍然中斷。他愣了一霎那,轟地一聲爆炸了。

  「誰、誰說你跟總司那家伙生了一樣的病了!!就、就算是風寒,也要看病吃藥才能趕快好!啊∼啊,你們一番組真是麻煩!一個兩個都讓人那麼不省心!你趕快給我好起來,就算齋藤現在回來了,要做的事情還是一大堆,他可沒有時間再兼管你們一番組了知道嗎!」

  柳泉一怔,「已經決定了嗎?……一君正式回歸新選組,不需要再去御陵衛士那裡了嗎?」

  仿佛是吃驚於她生著病又毫無預兆地提起公事,土方噎了一下,才答道:「……啊。那邊已經太危險了,而且最重要的情報已經得到了,沒有齋藤再呆下去的價值。」

  仿佛是胸中憋悶著一股激憤之氣似的,副長停頓了片刻,突然像是想要樹洞一般地開始敘述齋藤回到屯所之後發生的事。

  「……因此立即就召開了會議。你不出席,只好把總司叫過去,免得你們一番組因此缺席……」

  「伊東已經跟薩摩聯手了。他們明顯是在針對新選組作出敵對的行動。『原田的刀鞘被丟在阪本龍馬的刺殺現場,因此暗殺事件是新選組所為』這種謠傳,也是伊東他們散播出去的。」

  副長的聲音沉了下來,很明顯是在忍耐著巨大的憤怒。

  「他為了徹底打擊幕府,打算將羅剎隊的存在公諸於世。而且……!迫在眉睫的最大危機是,他們打算近期刺殺近藤君!!」

  這種內/幕柳泉可不知道——即使在文章裡看到過也早就忘了——因此現在一瞬間驚異得睜大雙眼,幸好還記得自己病號的身份而沒有一骨碌翻身坐起來。

  「什麼?!刺殺近藤先生?!」

  土方的聲音裡隱含著怒火。

  「……因此,只能讓伊東去死了。」

  「這就是會議最後的決定。」

  ……油小路之變!!

  這個歷史名詞倏然竄過柳泉那因為發燒而並不太明晰的腦海。

  她當然知道油小路之變的肇因就是新選組決心肅清御陵衛士,因此先是刺殺了伊東甲子太郎,再埋伏起來等待其余來收殮伊東的御陵衛士成員到達油小路,之後才爆發了激戰,導致……導致藤堂平助身亡!

  她再也無法安然地平躺在床鋪上跟土方一問一答,騰地一下翻身坐起。

  ……結果剛坐起來就因為發燒的原因而一陣頭暈目眩,腦海裡竄過一抹尖銳的激痛,眼前一黑、身體搖晃了幾下,險些沒再咚地一聲倒回去。

  幸好土方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

  他的手掌扶在她肩上,即使隔著兩層布料——她因為發燒而渾身發冷,所以睡覺的時候多穿了一些——仍然能夠感覺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熱,這種屬於旁人的溫度激得她頓時打了個冷顫。

  「突、突然坐起來是要做什麼!」大概是被嚇了一跳的副長怒氣衝衝地咆哮起來,「你對此有意見嗎!」

  柳泉顧不得與他爭論,急切地問道:「行動,定在什麼時候?」

  土方一怔。

  「怎麼?就你這副樣子還想參加刺殺伊東的行動?」他惱怒地說道,「你也是,總司也是,一個兩個在這種時候還要叫人擔心!!你們就好好地在屯所裡躺著養好病再說吧!!」

  柳泉顧不得跟副長嘴炮,焦急地說道:「不……對伊東的處置也好、對行動的安排也好,當然都要聽您和近藤先生的!我只是想知道,行動安排在哪一天?刺殺了伊東之後,御陵衛士那邊也必須肅清吧?那麼……平助君怎麼辦?」

  她的最後一個問題讓土方驟然沉默下來。停頓良久,他才沉聲答道:「……假如他想要反抗我們的話,那也只有將他一起肅清了。」

  隨著這句宣言的發出,扶在她肩頭的那只手仿佛不由自主地加了一點力氣,握痛了她單薄的肩膀。

  從肩上感受到副長此刻沉痛而挫敗的心情,柳泉猶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來拍了拍副長扶著自己肩膀的手背。

  「事態……還沒有那麼糟糕吧?平助君只是還沒有想清楚而已……他不會因為這個就反抗新選組的,因為大家都是從多摩鄉間的窮道場開始就一直在一起的同伴……這件事,不是土方先生曾經對我說過的嗎?那麼深刻的羈絆,不是可以說消失就消失的吧?!」

  土方沒有說話。

  柳泉當然知道這種錯綜復雜的關系——與伊東派到了不死不休的仇恨、與平助從試衛館開始就一直共同奮鬥的情誼、伊東試圖刺殺近藤的陰謀、平助本人的想法、肅清叛徒與挽回同伴之間的糾結,甚至還有這其中的種種情形與土方所制定的局中法度之間的衝突,假如放過平助的話以後再有人背叛和脫離新選組該怎麼辦——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簡單的一句話能夠解決的。

  也許這正是土方之所以痛苦的地方吧。

  作者有話要說:

  4月7日:

  謝謝可愛的小天使萌噠噠的喵嗚投雷贊助~~(ゴ ̄3 ̄)ゴ╭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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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找個人……找個人去將平助絆住呢?」柳泉的腦海裡一瞬間似乎閃過了很久以前翻看歷史科普貼的時候, 好像曾經提及「御陵衛士中有兩個人因為上山打野味、第二天清晨才回到屯所這麼扯的原因而錯過了伊東被刺、其余人前往油小路收殮的時機, 因此僥幸逃得一條性命」這樣的印像,此刻靈機一動,覺得找個什麼借口在油小路之變的時候把平助拖住,不讓他去油小路, 似乎也是個可行的辦法!

  「在肅清那些叛徒之前, 提早把他約出來,喝酒也好、聊天也好,把他灌醉,哪怕是強行把他扣在島原也好……只要肅清行動完成,他……他就安全了。以後再找個借口讓他回來……」

  土方扶在柳泉肩上的手忽然一震。

  「……你真的, 覺得這個方法會有用?」他慢慢地問道。

  這並不是一個反問句, 而是面臨重大抉擇時忽然看到一線希望、因而內心缺乏是否能夠成功的自信的一種疑問。

  柳泉其實也並沒有必勝的把握,畢竟歷史上也好、游戲原作中也好, 平助都是倒在了油小路;系統菌以前也曾經警告過她, 她要面對和戰鬥的對手, 是這整個世界的「劇情慣性」, 並不是輕飄飄一兩句話或者一兩個好點子就能夠擺平的。然而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如果土方先生也並沒有想出比這個更好的方法的話, 那麼為何不試試呢?」她在暗夜裡回望著土方, 一字一頓地說道。

  從窗欞裡勉強鑽入室內的一線月光,只能模糊勾勒出副長俊朗而線條分明的輪廓。至於他臉上的表情,她是看不清楚的。

  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個病急亂投醫的餿主意, 然而在大家對平助的去向都束手無策的時候, 土方覺得自己竟然也不能完全拒絕將這種瘋狂的想法列入考慮範圍之中。

  觸手可及的細瘦肩膀似乎還在微微打著寒顫, 他忽然意識到她並沒有披外套,就這麼只穿著單衣坐在深秋的寒夜裡,和他一道為了那些最可信賴的同伴們的去向與命運而苦惱。

  雖然有一大堆事情還等著他去操心,有一大堆危險的計劃迫在眉睫、必須等著他下定決心去實施,然而今晚忿然離開干部們召開會議的大廳時,胸中湧動著的那種不解、為難、惱怒與氣悶,卻仿佛奇異般地稍微消散了一些。

  他在黑暗裡慢慢放松了臉上的表情,卻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愈加嚴厲了。

  「……我會考慮的。現在,你躺下睡覺!不快點好起來可不行啊,你們一番組別老是出些讓人傷腦筋的家伙好嗎!好不容易剛剛才以為把事情交給你就可以放心些了,結果你馬上就生起病來,反而讓人更不——」

  一發火就容易碎碎念的副長,好像乍然在半空中咬住了什麼要命的字眼,聲音戛然而止。

  雖然柳泉的頭還是很痛,也不可能因為副長來探病就這麼快退燒,而且平助的命運仍然在未定之天,讓新選組的每一個人煩惱……然而她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依言乖乖重新躺好,把被子拉到下巴,蓋了個嚴嚴實實。

  「嘛,我現在把自己裹得像個飯團一樣,土方先生你就安心回去休息吧。」她笑著半開玩笑似的說道。

  土方一副吐槽不能的樣子。

  「什麼飯團……有人這麼形容自己的嗎?!」他惱火地反問了一句。

  也許是因為夜深了、而他實在太過疲倦,他並沒有像個瑪麗蘇愛情小說裡的情聖男主角一樣說什麼「不,我就在這裡守著你,直到你病好為止都不會離開你」之類絕對崩人設的台詞,而是微微欠身站了起來,似乎真的打算回房去休息了。

  不過大概是因為照顧病人的風度起見,土方在走到拉門旁邊的時候又回身問了一句:「你……明天早上想吃點什麼?」

  柳泉:……矮油副長你在這裡OOC了一整晚你尊敬的近藤桑知道嗎。

  柳泉有點驚奇地睜大雙眼,望著站在門邊、身影因而顯得格外高大的土方。

  片刻之後,她輕聲狡黠一笑。

  「烤栗子。」她說。

  土方一愣。「……哈?!」

  副長反應也並不慢,很快聯想到自己一開始把發燒的她形容成烤栗子的台詞,立刻意識到自己又被不良部下涮了一把,怒氣槽瞬間又飆升到了滿格。

  「說什麼烤栗子……你和總司都一樣!生個病都讓人頭痛!明天早上起來讓千鶴給你做粥,喝了就給我快點好啊你聽到沒有!!」

  副長甩門而出,柳泉撲哧笑了。

  發燒還是讓人苦惱,然而頭好像沒有之前那麼痛了呢。

  是因為把頭痛的毛病轉嫁給操心的副長了吧。

  闕深的暗夜裡,柳泉把自己整個人都裹進了溫暖的棉被之中,閉上眼睛。

  其實她現在這個樣子,與其說是像飯團,不如說是像手卷更合適。

  閉著雙眼,柳泉嘆息了一聲。

  「……我還是喜歡飯團。」

  寂靜的夜,一個人的房間裡,副長留下的那盆水和那張浸濕的布巾還在她枕側。

  「副長,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也喜歡上飯團的。」

  柳泉自言自語似的說著,唇角飛快地一勾,臉上掠過似有若無的一絲笑影,不知道是因為心情愉快,還是因為寂寥而自我解嘲。

  「雖然說烤栗子好像也不錯……然而——唯有愛與飯團不可辜負啊。」

  ……

  發燒的話總要燒上三天才差不多能好,饒是柳泉連續使用寶貴的積分向系統菌兌換了放在這個時代完全不科學的現代世界的特效感冒藥,也耗去了寶貴的兩天時間。

  而且由於她不病則已、一病驚人的體質,這兩天時間除了卷成手卷一樣地在房間裡大睡特睡之外,竟然沒有被任何隊務所煩擾。

  第三天午後,柳泉看到體溫計上的讀數下降到了37°C,感到一陣如釋重負。

  按理說下午和晚上的體溫會高一些,既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是維持在37度的話,大概這就算是好了吧。

  然而來勢洶洶的感冒似乎從她的身體裡搜刮走了所有活力,這幾天她的食欲也下降得很厲害,現在坐起來,竟然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她勉強洗漱了一下,換了衣服走到室外的走廊上去,剛巧遇到憨厚可親的大叔井上源三郎。

  源桑也是來自於試衛館的老人了,身手和其他來自於試衛館時代的青年才俊比只算是平常,然而地位超然,很得大家的信任。此刻他正端著一個托盤往柳泉的房間走來,看到她出了房門,氣色和前兩天比也顯得好了很多,不由得高興地笑了起來。

  「看來雪葉君是痊愈了啊,這真是太好了。」他把托盤放在她的房間門口,示意她趁熱趕快吃。

  「土方君出門之前還特意讓我把這些端過來,說拿著刀強迫你也要吃掉,否則都跟總司一樣學著不好好吃飯怎麼行!」他學著土方惡劣的語氣,學到一半就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然而柳泉卻並沒有因為土方親自關心她的用餐而感到開心。站在廊下注視著井上大叔那張既親切又可靠的臉,她的眉心卻慢慢地皺了起來。

  「源桑,土方先生……他去了哪裡?」她突兀地問道。

  其實作為新選組的副長,土方也經常有事要出門處理。這種事很正常,並沒有什麼值得特別過問的。而且以柳泉一介伍長的身份,去過問副長的去向是很奇怪的事情;然而井上大叔臉上那個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他垮下臉來,有點尷尬似的干笑了兩聲。

  「呵呵……我還以為自己能夠瞞得過你的呢?雪葉君是個聰明的孩子啊。」

  柳泉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井上大叔有絲不自在似的,把視線轉開了,卻吞吞吐吐地並不直接回答她。

  誠然柳泉一直都很尊敬這位大叔,可這位大叔今天的表現明顯有些不對。她心頭的焦慮之感慢慢升了起來,正要加強一些語氣再度追問,身後的長廊上就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啊咧,雪葉醬這是在為難大叔嗎。這可不好呢?」

  聽到這麼標准的語氣和句式,還有什麼猜不出來對方是誰的。柳泉猛然回頭。

  「總司君!……你一定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吧?!」

  衝田總司穿著雪白的單衣、外面披著那件橘紅色的羽織,袖著雙手站在廊上。當他開口的時候,似有一抹厲色在他年輕的臉上閃過。

  「土方先生啊,他和近藤先生一起出門去宴請伊東那家伙了啊。」

  柳泉驚悚了,「宴請?!」

  衝田隨意地應道:「啊。……殺死他之前,總得讓他吃頓好的吧。」

  柳泉:「……」

  衝田的敘述簡單粗暴地揭露了一個事實——針對伊東的刺殺就在今日!

  那麼,油小路之變難道也同樣發生在今天?!御陵衛士那邊可不會等著伊東曝屍街頭過了一夜才去收殮!要是他們那麼沒膽、因為懼怕被新選組攻擊而不去收殮他們的首領的話,他們作為武士的名聲和地位也就到頭了。然而他們要是去了的話……那緊接著就是連她這種異世界來客都知道的油小路之變!

  柳泉的臉色不可遏止地變了。

  「……就是今天,要去刺殺伊東?!」

  衝田抄著手,很稀奇似的盯著柳泉的臉。

  「你好像很驚訝我們要刺殺他?」他慢吞吞地問道,年輕的臉微微沉了下來,「伊東必須死,因為他打算暗殺近藤先生——」

  「這個是當然的!」柳泉焦急地打斷他,「可是平助怎麼辦呢?短時間之內他想不明白這些的!萬一他跟著余下的那些家伙亂跑……」

  衝田的臉上現出一絲陰郁之色。

  「小千鶴和一君出門了。」他簡單地說道,「在這種時候,除了去勸說平助,我可不認為小千鶴還有在大街上跑來跑去的必要。」

  ……最後,土方居然把拖住平助的任務交給了千鶴?!

  柳泉愣了一下,才記起來無論是在游戲原作還是在史實中,平時和平助混在一起、關系最好的三人組裡的另外兩人——新八和原田,其實都是油小路之變中新選組這一方的主力成員。土方派他們兩人去油小路,其實也是為了防止萬一平助還是一時熱血上湧、跟著御陵衛士的人跑去那裡,新八和原田至少可以對平助網開一面,在亂戰之中放走他吧。

  土方的安排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指摘的了。他總不能派人直接去御陵衛士的屯所高台寺把平助綁回不動堂村這邊來吧——然而,平助又是否能夠體會大家的一番苦心,及時作出對他自己和對大家都是最好的選擇?!

  柳泉抬起頭來,望了一眼天空。

  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分。今天是個晴朗的天氣,落日的余暉把西方的天空染成一片燦爛耀眼的橙紅色。

  衝田站在她身後,當然也看到了她遙望天際的那個動作。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今天的夕陽,真美啊。」

  柳泉默然。

  衝田繼續說道:「……不過很快就要有人看不到明天的夕陽了呢,多麼遺憾。」

  柳泉:「……」

  對於衝田的鬼畜值驟然飆升的現狀,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衝田大概是因為痛恨自己這副已經無法再為新選組、為近藤桑出力的身子,痛恨著在這麼重要的任務之中自己卻只能身不由己地置身事外而感到憤懣吧。

  然而即使他再黑化,身體狀況就已經將他限定在了不動堂村的屯所之中無法行動。

  柳泉嘆了一口氣,說道:「……就讓新八君和左之君這次暫且得意一下吧。下次我們一番組會把風頭都搶回來的。」

  她絲毫沒有提起新選組晚間將在油小路設伏的事情,就好像她對此毫不知情似的。

  事實上她也理應對此毫不知情。柳泉的手隱在衣袖裡,暗自捏緊了一下。

  「我們就等著大家的好消息吧。……一起吃飯嗎,總司君?」她若無其事地問著衝田。

  衝田好像有點驚訝似的,瞥了一眼柳泉的臉,然後低下頭,輕聲哼笑了起來。

  「好吧。……說起來,今天你我除了留在屯所裡吃飯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好做了啊?」他輕飄飄地說道。

  在一旁聽著一番組的組長和代組長兩個人之間隱約火花四迸的對話,井上大叔看了看衝田的表情,又看了看柳泉的表情,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4月8日:


第217章

  夜幕降臨了。作為一個病人, 本應早點休息的柳泉卻換上了出門穿的男裝。

  和泉守兼定今天不在屯所裡, 大概是跟著土方一道出門了吧——雖然土方並不知道兼桑的存在,不過他帶走了兼桑的本體刀,兼桑大概也知道今晚是什麼大事要發生,留在屯所裡把這一晚無所事事地混過去, 顯然不是兼桑的選擇。

  於是在房間裡不請自來地陪著柳泉的, 就是本體刀距離新選組的不動堂村屯所不知道隔了多遠的三日月宗近。

  這幾天柳泉在生病休養,和泉守兼定與三日月宗近兩個付喪神都是不擅長照顧別人的家伙,因此除了經常來探病之外卻也無事可做。

  柳泉為了早日康復,所以祭出自己以前生病時用得十分順手見效的「睡眠大法」,卷著被子蒙頭大睡, 借以回血回藍;因此他們兩人即使來了也只能坐在一旁, 看著這位所謂的審神者完全不避諱他們的各種睡姿。

  其實在天氣寒冷的時候,柳泉的睡姿還是十分單一的——就是卷著被子裹成一團呼呼大睡, 像只卷進被窩裡、只露出一張臉的貓。

  三日月宗近感嘆:「……一整晚都不怎麼換姿勢的主殿也真是有定力啊。」

  柳泉:「……這是值得誇獎的事嗎?!」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本來想欣賞一下主殿毫無防備的睡顏, 然而完全不是期待中那種可愛的睡姿, 反而像是貓一般即使睡著了也很警覺呢。」

  柳泉:「……不, 我也養過貓, 我家的貓睡著了也是四仰八叉的, 警覺心都跟著一起會周公去了吧……說起來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在我房間裡呆上一整晚的!!」

  三日月宗近好整以暇地微笑,「嘛,也許是在發現和泉守君的舊主人半夜從主殿房間裡悄悄出來之後?就覺得有必要替主殿守在這裡防止其他不軌人士夜襲?」

  柳泉:……!!!

  完全不想跟這個人設崩得愈來愈糟糕了的老爺爺說話腫麼破。

  想當年他還是一朵高嶺之花的時候, 本生世界裡的柳泉也是一邊肝著……馬哲, 一邊分心去看歐皇室友就這麼輕輕松松地鍛出了三日月宗近, 和她的非酋閨蜜真是兩個極端的命運哪。

  當時她還覺得三日月宗近從顏到聲音無一不是自己的菜,性格也好,溫和從容又樂天,都重傷了還能「哈哈哈哈」笑得出來、簡直心態好到絕佳,數值又贊到不行,實乃一枚上得戰場坐得廳堂讓人賞心悅目的實用派美男子——然而現在想起來那是怎樣的誤解呀!

  果然當年的她太圖樣圖森破了!早就應該在他那句「人也好,刀也罷,大一點是好事」的黃牌台詞面前深刻認識到他隱藏很深的本質的!!

  柳泉覺得已經和自己告別了一天多的頭痛又回來困擾她了。

  「三日月君,」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一跳一跳的太陽穴,「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麼。我也不知道在這個崩壞的時代,作為你認定的審神者,我能夠替你做些什麼。現在我們並沒有任務可以做,作為新選組的一員我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三日月宗近怡然地笑著。

  「不,我並沒有期待著主殿為我做些什麼。」他的聲音溫和平靜,一副善解人意、全然無害的樣子,完全想不到他假如切開來的話裡面整個都是黑的。

  「主殿,有主殿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我早就看明白了,主殿並不是那種可以輕易被人阻止的人呢——假如不是擁有這種性格的話,在新選組這種殺人集團裡是不可能立足、並且得到今日這樣的地位的吧。」

  在這樣靜謐的夜晚,聽著他悅耳的聲線、與這樣一個人對談,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外界那暗潮洶湧的險惡氣氛;就好像今天是月朗風清的良辰佳日,適宜對坐飲酒,適宜飲茶訪友一樣。

  但是下一刻,穿著藍色狩衣、俊美的付喪神就語調和緩地丟下一顆大炸彈。

  「我只是在想,假如有一天主殿的方向和我的產生了偏差,到時候主殿將會如何選擇呢。」

  柳泉:……!!!

  然而她還沒有回答,房門就被人拉開了。柳泉驚訝地抬起頭來。

  門口,山南那俊雅修長的身軀背光而立,一只手還扶在隔扇上。他似乎是十分急迫地匆匆趕來的,然而語調還保持著平時的溫和平靜。

  「清原君,」他說,「既然你已經准備好了,這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柳泉:……這聽上去可不像是什麼好的開場白啊?!

  然而她並沒有把這句吐槽說出來,只是緩緩站起身來,衝著山南微微頷首致意。

  深夜裡,山南那雙灼灼的眼眸隱藏在鏡片之後,正異常冷靜而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

  「現在,馬上趕去七條通和油小路通的交叉路口,接應在那裡的新選組成員。」

  ……油小路通!?

  這個地名猛地擊中了柳泉原本就已經緊繃起來的神經。

  但現在不是好好詢問前因後果的時機。柳泉鎮靜地應道:「是!」

  聽見她應得這麼干脆,山南卻仿佛遲疑了片刻,頓了一下,才說道:「……油小路那邊,情形有變。原本土方君命令永倉君和原田君在那裡設伏,也帶了充足的人手……然而剛剛得到消息說,薩摩向那裡派去了增援。」

  柳泉其實對游戲原作裡的油小路之變印像不是很深了,只記得那張新八、原田和平助三人組結伴死鬥的CG,因此現在乍然聽到薩摩增援的消息也為之一愣。

  「薩摩?!」

  山南頷首,「據說,為首的是那天夜襲西本願寺屯所的兩個鬼族,天霧九壽和不知火匡。」

  ……天霧和不知火?!

  柳泉睜大了眼睛,驚訝之色溢於言表。

  山南續道:「……而且,他們兩人率領的普通薩摩藩兵也難以計數……估計總有數十人之眾。」

  他的目光從鏡片之後突然銳利地投向柳泉的臉上。

  「齋藤君也正在向油小路趕去,然而只靠他一個人是不夠的。……為此,不得不讓尚未完全恢復健康的你單獨出陣。」他說得極為緩慢,「單獨」兩個字咬得尤其清晰凝重。「清原君……應該知道我作出這個決定的原因吧?」

  柳泉默了片刻。

  「……我明白了。」她語調穩定地回答道。

  「風間那三只鬼夜襲西本願寺的時候,山南先生也在場,當然……是注意到了我那奇怪的能力吧。」

  這麼說著的時候,她的臉上甚至浮現了一抹有所覺悟的淡淡笑意,就好像是在說「啊,這真像是山南先生為了新選組所以會做的選擇啊」一樣。

  「請放心。我並沒有為了掩飾自己的能力、不被人視為怪物而吝惜出手的意圖。」她回視著山南,目光顯得格外坦率。

  「即使被視為怪物,該出手的時候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這一點,山南先生應該比誰都了解吧?」

  山南看起來似乎有點吃驚。他的目光在鏡片之後閃了閃,微微笑了起來。

  「啊。」他語氣柔和地應道,並沒有因為柳泉暗指了一下他現在身為羅剎的身份而生氣。

  柳泉向他點了點頭,回身從刀架上拿起自己那柄【量產龍泉寶劍】插/進腰帶裡,大步流星地掠過他身邊走了出去。

  然而在她剛剛走出幾步遠的時候,她聽見山南在她身後微微揚起了聲音,說道:「……一定要平安回來,清原君。」

  靜寂的夜晚,無人的走廊上,山南那溫柔的聲線微微拔高,尾音卻稍微下沉,語氣帶著一絲鄭重。

  柳泉的腳步一頓,左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微微側過臉去,卻並沒有回頭看向山南。

  「啊,山南先生就放心吧。」她的聲音裡含著一線笑意,「我不但會自己平安回來,還會把那幾個家伙都好好地帶回來的哦?」

  山南一怔。而她已經向著前方奔跑了起來,鞋底在木制的走廊上發出一陣篤篤篤的聲響,須臾間已經跑遠了。

  柳泉在暗夜中奔跑。

  從系統菌那裡兌換來的【高級輕功】已經被她發揮到了極限;很久很久以前在第一個世界裡,手塚讓她「每天繞著社區跑十圈」的體能鍛煉也起到了超卓的效果。

  不動堂村的屯所大致位於七條通和堀川通一帶,所以她索性沿著七條通徑直往前飛奔,很快抵達了山南所指出的具體地點——七條通與油小路通的交叉路口。

  然而她還沒跑到那個路口近前,就聽到遠處傳來的聲浪浩大的喊打喊殺聲,以及兵器相擊發出的金鐵相撞之聲,令人心髒一沉。

  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血腥氣。愈是接近那個地點,血腥的氣味就愈重。

  很難得地,今夜是個大晴天。一點夜間的霧氣都沒有,天空中的月亮散發著明亮的清輝,不但四周的景物能夠看得一清二楚,而且目測數尺之內連對方的臉都能看清。

  柳泉的腳步不由得微微一滯。

  前方漸漸出現了影影綽綽的人群的輪廓。然後隨著她飛奔的腳步,那些人群的輪廓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最後,她聽見一聲冷喝。

  「快點走!」

  僅僅只是幾個音節而已,柳泉已然辨認出來,那是齋藤的聲音!

  聽上去他依然和往常一樣冷靜,面對重重強敵的包圍,他甚至只是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而已。然而不知為何,柳泉的心髒一瞬間就提到了喉嚨口。

  她立刻按住腰間的劍,加快了狂奔的速度,轉瞬間就衝到了那群包圍著齋藤的薩摩藩兵的身後。

  剛才大概是齋藤衝著新選組的其他人斷喝的聲音,柳泉飛快地環視了一下現場,只看到十幾個已經倒在地上、無聲無息不知死活的人,那些人裡也有幾人穿著新選組的羽織;還有密密麻麻一擁而上、看他們的穿著明顯是敵方增援的家伙,以及一不小心就會踩到的、被砍斷的手指頭。

  滿地狼藉的血跡。甚至染紅了路面。

  柳泉來不及多想,立即大聲喝道:「我來做你們的對手!!」

  緊急之下來不及掩飾自己的聲線,這一聲大喝聽上去清亮得近乎尖厲,瞬間就把一多半的包圍者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這瞬間拉了一身仇恨的技能!想必跟副長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的!在對方轉身衝過來之前,柳泉還有心情這麼調侃了自己一記。

  她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不再糾結於「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殺了好多人」這樣圖樣圖森破的心結,因為現在不搶先下手的話,下一秒鐘被殺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她有意識地衝著先前齋藤聲音傳來的方向一路砍殺過去,正巧對方似乎也有相同的意識,因此她和齋藤很快就將在油小路這個路口的正中會合。

  然而就在他們各自衝到路口正中會合之前的一霎那——

  齋藤在激戰中,眼角的余光突然掃到一旁的房屋背後的陰影裡,有一抹隱隱閃過的微弱刀光!

  然而他距離那裡太遠,現在脫手擲出手中的刀也不是理智的選項——也許刀還沒有飛到那裡、那抹暗藏的刀光已經刺中了正朝著他衝過來的清原雪葉;他立即大聲喝道:「小心!雪——」

  他還沒有喊出她名字的下一個字,就看見那抹潛藏在暗處的刀光徑直衝了出來,就著適合的高度、直直刺向剛好跑到那個卑劣對手面前的清原雪葉腹部!

  下一秒鐘,他似乎看見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位身著男裝、正朝著他的方向全力奔跑,仿佛完全沒有機會急停或閃避開來的女子,忽然向前邁出一大步,縱身躍起。

  她的身體還滯留在空中的時候,就做出了一個極為靈巧的扭腰閃避動作,上半身居然在空中回轉了小半圈,身體堪堪貼著那從暗處激刺而來的刀刃、瞬間就閃到了刀刃一側;然後她一點時間都沒有浪費,右手就勢持劍揮下,在身體尚在半空沒有下落之際,全力一劍揮向那個卑劣偷襲自己的敵人正面——

  劍刃劈開人的血肉,發出沉悶的噗嗤聲響。那個卑劣的家伙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嚎,身軀就重重栽倒在地上。

  ……一道傷口自他的前額一直劃到臉頰,血肉綻開,鮮血噴湧。

  作者有話要說:

  4月9日:

  嗯,妹子最後那一招究竟是什麼呢【摸下巴思考中


第218章

  而下一刻, 那個被偷襲的女子輕盈地落地, 憤怒地發出一聲措辭粗魯的暴吼。

  「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從正面殺過來啊混賬!!到底是不是武士啊你們這群魂淡!!」

  這一系列的變故其實都是片刻之間發生的。齋藤感覺從自己出聲向她示警,到她成功采用一種他前所未見的、匪夷所思的姿勢避開敵方偷襲的一擊,反手揮劍斬殺對方,好像都只是瞬息之間的事情。

  然而他現在面對頃刻之間發生的一切, 真正感覺有些驚異了, 那種感覺又混合著片刻之前發覺有人偷襲她而自己來不及援救的、那種尚未散去的擔憂和憤怒,讓他一瞬間迸發出了更高的戰意。

  唰的一聲,齋藤的刀又劃過一個人的脖頸,血液應聲噴濺而出。對方的身體沉重地向一旁傾倒,他借機轉了個身, 剛好到了從另一個方向一路殺過來的柳泉面前。

  一碰面, 看到她因為運動(?)而顯得甚是紅潤的臉色,以及當她同時看到他的時候臉上瞬間露出的燦爛笑容, 齋藤也微妙地勾了一下唇角。

  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

  兩人心照不宣地同時轉身, 背靠背雙手持刀衝外、警戒著隨時還有可能再度掩殺上來的薩摩藩兵和那兩個鬼, 齋藤壓著聲音開口了。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

  柳泉微微喘著氣, 聞言笑了笑。

  「……只有我一個人來就夠了啊。」她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道。

  然後又飛快壓低了聲音。

  「聽著, 一君, 等一下當我衝著這些家伙舉起手來的時候,不要管你看到了什麼,也不必驚訝, 揮舞你的刀, 直接砍下去就行了。聽到沒有?!」

  這種吩咐實在太奇怪了。齋藤皺起了眉。

  「你到底在說什麼——」

  然而他還沒有問完他的疑惑, 對面那個顯然是為首的男鬼就說話了。

  「清原君,又想要使用你那種非人的能力了嗎。」

  天霧九壽排開那些仍然對齋藤和柳泉虎視眈眈的薩摩藩兵,走到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站定。

  齋藤一瞬間就捕捉到了天霧九壽話語裡的關鍵詞。

  「非人的……能力?!」他的聲音難得地提高了,充滿了驚異。

  柳泉笑著啊了一聲,卻提高了一點聲音,衝著對面氣勢迫人的男鬼說道:「……所以呢?你們現在可以退下了嗎?」

  這麼明顯的挑釁……齋藤瞬間就繃緊了身軀,雙手握緊了自己的刀,時刻防備著對方突然發難。

  然而那個實力深不可測的男鬼卻只是很平靜地說道:「你的膽量讓人佩服,但是,太過愚蠢了。……這句話是我今晚第二次說了。」

  齋藤聽見和他背靠背迎敵的那個女子哼笑了一聲。

  「那麼,第一次說是對誰?一君嗎?」

  天霧九壽嚴肅地答道:「不,是對你們那個叫做『藤堂平助』的年輕人吧。」

  齋藤感到身後的那個姑娘聽到平助的名字之後一瞬間就繃起了身子,渾身散發出騰騰的怒氣和殺氣。

  「平助……怎麼了?!你把他怎麼了?!」她厲聲喝道。

  齋藤有點擔心她被那個男鬼激怒而不管不顧、像個瘋子一樣地去拼命,壓低聲音搶先說道:「雪……也,冷靜。平助受了重傷,但是我已經讓新八和左之先行護送著他和雪村回屯所了。他們會想辦法救平助的。」

  ……平助還是受了重傷!!

  這個事實讓柳泉一瞬間心中湧出的無力感和憤怒都上升到了最高點。

  想盡辦法還是沒有挽回平助重傷、必須喝下變若水的結局嗎……這個世界的「劇情慣性」到底任性而強大到了怎樣的地步啊?!

  到了這一刻,柳泉才恍然發覺,她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暗暗地努力,想要挽回平助在油小路受到幾乎喪命的重傷這一結果的原因,並不單單是為了挽回平助少年這個已經一起生活了許多年的、新選組的同伴,而是想要暗自和這個世界的劇情慣性較量,想要以此為試驗的契機,看看自己能否贏得與這整個世界角力的勝利——

  然而她失敗了。

  現實……或者說,強大的劇情慣性,毫不猶豫地、干脆利落地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

  柳泉站在油小路的那個路口正中,背靠著齋藤這唯一的同伴敏捷堅定而充滿警覺的身軀,四周被難以計數的敵人層層疊疊地包圍著,面對著天霧九壽和不知火匡這樣實力莫測的強敵,感到了一陣深深的憤怒、不甘與挫敗。

  ……還不能就此認輸。

  必須更加努力……更加拼命才行。

  因為那不僅僅事關同伴的寶貴生命,還事關自己最終能否獲取勝利的結局。

  什麼千頭萬緒都要兼顧、以靈活巧妙的手段獲取Perfect Ending的想法,都早已經被拋到腦後去了。

  正如同她曾經對此刻身後沉默而可靠、值得全心信賴的同伴齋藤說過的那樣,掙扎求生的姿態並不醜陋,因為生命是可貴的事情。

  宗像禮司不是曾經說過嗎,在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時候,還努力地活下來,是她閃光的美德。

  跡部景吾也曾經說過,要付出令自己痛苦的努力,作出犧牲一切的覺悟,才能夠得到自己的內心最想追求的事物啊。

  柳泉咬著牙,衝著面前實力深不可測的對手微微笑了笑。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你所要擔負的責任。手塚國光說。

  他還說,不管是多麼強大的對手,也都會有弱點存在。即使不能及時找到對方的弱點,但是只要堂堂正正地戰鬥過了,就總會得到好的結果。懷著尊重但不畏懼的心情,不要大意地上吧。

  柳泉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用一種確信的姿態凜然說道:「既然要打的話那就打吧!不過假如今夜你帶來的薩摩藩兵全滅在這裡的話,風間又有沒有想好應該如何向薩摩的那些大人們交待?」

  天霧九壽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柳泉也毫不畏懼地迎視著這個剛剛重傷了平助的男鬼,微微昂起下巴。

  天霧突然說道:「……完全不加戰鬥就退去的話,我們也很為難。」

  柳泉聞言笑了。

  說起來,這些鬼族之人還是不相信一個凡人會擁有足以阻止數十人行動的奇妙能力,是嗎。他們一定認為那天夜晚在西本願寺,她所使出的不過是單體攻擊而已吧。

  不幸的是,這是一個群攻技能呢,鬼大叔。

  下一刻柳泉忽然向身後的齋藤附耳低聲說道:「記住我的話,一君。不管發生什麼不可思議之事——揮刀砍下就對了。」

  然後,她直視著天霧九壽那張嚴肅的臉。

  「既然這樣——」她露出一個傲慢的笑意,「那就不要大意地上吧。」

  天霧站在那裡沒動,但那些並沒有見識過柳泉神妙能力的薩摩藩兵則一個個嗜血地猛然撲向陷於他們重重包圍之中的柳泉和齋藤!

  毫無預兆地,柳泉忽然嚓地一聲還劍入鞘,在內心默念著【除了我和一君之外的其他人都統統定住不能動!!】,張開雙手朝向兩側不同的方向。

  一股她熟悉的熱力幾乎立即就在體內蘊積起來,很快衝破了她的掌心,向四周擴散而去。

  齋藤果然被自己眼前所呈現的這一切不合常理的情況所驚住。

  在他眼前,那些前一刻還張牙舞爪揮著刀,鋪天蓋地湧上來的、凶神惡煞地圍攻他和清原雪葉的薩摩藩兵們,甚至是剛才還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傲慢地對他們說話的那兩個男鬼,此刻都保持著各種各樣奇怪的姿態——甚至是兩腳離地向前奔跑、或是舉刀正要當頭砍下的姿態——凝固在了原地!

  剛才還充斥了喊打喊殺的震天叫囂聲的街道上,一瞬間寂靜得像是墳場。

  不,這些人都還活著,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墳場——他乍然扭頭去望他身後的那個姑娘,下意識地明白了她才是這一切不真實的情景真切地在他眼前發生的原因。

  剛才那個名叫天霧九壽的男鬼所說的話又回響在他耳畔。

  【清原君,又想要使用你那種非人的能力了嗎。】

  非人的能力……果然,就是指她現在所做到的一切吧?!

  然而,沒有時間讓他細想下去。齋藤於一瞬間作出了決意。

  他閃電般地衝向最近的對手,毫不去想對方被清原雪葉那種所謂的【非人的能力】所控制而無法移動、自己就這樣砍殺毫無反抗之力的敵人是否有些取巧,他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一次又一次揮下他手中的刀。

  他的愛刀「池田鬼神丸國重」是他推崇備至的備前國刀匠池田國重的得意之作,鋒利至極。他所擅長的居合斬也是於瞬息之間取人性命的高超劍術。從以前開始一直到現在,不知道多少次他都憑借著自己居合斬的無上速度和氣勢、以及使用無上鋒銳的「池田鬼神丸國重」為自己贏得勝利;然而像今天這種簡直像是在道場裡劈砍稻草人靶子一般簡單容易的勝利,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在清原雪葉出現之前,他原本已經做好了必須經過一番苦鬥——乃至死戰——才能從此地全身而退的覺悟。一個人面對數十人,不管怎麼說總不是太簡單的事,即使他是新選組最鋒利的劍刃之一。

  然而清原雪葉就這麼出現了,然後簡簡單單地將死戰的場面轉化為了一場甚至十分乏味的、一邊倒的勝利。這個前幾天還扮作長相普通、性格難纏的町人家的少女,站在御陵衛士的屯所門外大聲哭著控訴他多麼薄情寡幸的姑娘,現在卻變成了他再怎麼思考也無法真正弄懂的、擁有超乎正常人理解範圍之外的神異能力的奇人。

  當他一刀揮向剛才那個重創平助的男鬼天霧九壽面前的時候,那個男鬼卻突然於一瞬間移動了——他揮起手來,以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接下了齋藤這一擊。

  幾乎與此同時,齋藤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清原雪葉略顯尖銳的聲音,語調裡似乎帶著一絲狼狽的、氣喘吁吁般的感覺。

  「小心!一君!」

  齋藤及時作出了閃電般的反應,借勢躍往一旁,避開了天霧九壽接下來的一拳。他聽見清原雪葉又略帶一絲焦急似的厲聲開口了,聲音裡似有體力疲憊透支一般的喘息聲。

  「天霧君,現在可以收手了吧?!」

  那個長著一副中年人外表的男鬼動作一頓。然後,果然如同她所詢問的那樣,收了手退後了一步,淡藍色的眼眸盯住面前渾身浴血的齋藤。

  然後,踩過一地的鮮血和倒下的軀體,新選組唯一的女性成員清原雪葉走了上來,站到齋藤的身側,同樣直視著天霧九壽和不知火匡這兩個男鬼。

  「今晚就各自退去吧。」她極度冷靜地說道,「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價值,這一點你們也應該清楚吧。」

  天霧九壽沉默片刻。

  然後,他簡單地轉過身,向著不知火匡和其他僥幸留下性命的薩摩藩兵下令道:「撤退,回薩摩藩邸。」

  不知火匡怪叫了一聲,但出於剛才也被柳泉神妙的超能力控制的糟糕經驗,他並沒有再滿不在乎地出言挑釁,只是抱怨似的說了一句:「……又沒分出勝負,天天這麼跑腿真是無趣死啦。」

  臨行前,天霧九壽又回過頭,居然向著柳泉和齋藤頷首致意,說了一句「失禮了」才離開。

  長街上霎那間人群退去,留下來的是一地屍體和被砍掉的手指頭,還有被鮮血染紅的整條路面以及路旁的圍欄和屋牆。

  一地狼藉,慘不忍睹。

  柳泉突然仰面朝天,長長呼出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啊。」她苦笑著說道,微微垮下背脊、彎下了腰,右手按著因為透支脫力而一陣一陣抽痛的腹部,轉過臉來望著齋藤。

  「剛才……能力突然在一瞬間喪失了,害你險些被那個男鬼擊中,非常抱歉。」她似乎語調有點艱澀地解釋道,「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發生……也許是因為病還沒有完全痊愈,所以精神力和體力都有限,超過了極限之後就無法再使用這種能力了吧。發生了這種失誤,實在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0日:


第219章

  雖然她好像正在解釋剛才為什麼突然喪失了自己對敵方的控制力, 然而齋藤仍然聽得如同雲裡霧裡。雖然最終驅走了薩摩的增援, 他的臉色仍然很凝重。

  「那是……怎樣的一種能力?你怎麼會有這種能力?還有誰知道?副長知道嗎?」

  小一的十萬個為什麼瞬間險些把體力和精力都透支了的柳泉砸暈。

  她苦笑了一聲。「剛剛才結束一場惡鬥,又要開始調查了嗎,一君?這可不是解謎番啊?」

  齋藤異常嚴肅地說道:「解謎番是什麼東西。……說起來,你剛剛閃避那個躲在暗處偷襲你的家伙, 那個動作也不是平常人能夠做得出來的吧……那到底是什麼?你的又一種『非人的能力』嗎?!」

  柳泉一瞬間顯得似乎有點錯愕, 想了一想,突然失笑,搖了搖頭,用一種好像是惆悵、又像是感慨的語氣說道:「……不。那一招啊,叫做『愛與失意的交響曲』。」

  齋藤一怔。「……什麼?!」

  交響曲是什麼?她到底還擁有多少種那個男鬼所說的「非人的能力」?!新選組有人知道她擁有這樣的能力嗎?副長知道嗎?局長知道嗎?還有, 如她所說, 她剛剛病愈,究竟是誰把她派到油小路這裡來增援的?難道留守屯所的就沒有其他人了嗎?!

  ……無數個問題在齋藤心頭刷屏, 然而以他和柳泉的語言技能等級對比來看, 假如柳泉不想如實以告的話, 齋藤是不可能從她嘴裡得到明確答案的。

  要知道, 他無比敬仰的副長之前都在這一點上敗下陣來呢。

  不過大概是因為小一雖然無口又嚴肅, 然而他並沒有副長那麼愛炸毛, 對待柳泉一直以來都相對比較溫和——所以他在柳泉這裡也得到了聽上去更好一點的答案。

  「也許你已經知道了,千鶴並不是人,而是鬼族的一員。」

  以此為開場白, 柳泉巧妙地把齋藤的思路一開始就帶歪了。

  「鬼族天生的能力, 是驚人的體力、生命力和復原力吧。我這種能力也差不多, 都是與生俱來的。只不過,我不是鬼族,而是絕對的人類。」

  柳泉以一種令人確信的強大口吻說道。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能力,父母過世得很早,也從未從他們那裡聽到過什麼……後來,害怕被人當成怪物、害怕被人利用這種能力去做壞事滿足他們自己的貪欲,於是我就假裝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把這個秘密深藏了起來。」

  「……直到那幾個鬼夜襲西本願寺的屯所,差一點刺傷土方先生為止。」

  她平靜地敘述道。

  「在那種情況下,不可能還為了害怕自己是不是會被當成怪物而有所保留吧。我利用這種能力及時阻止了那個名叫風間的鬼大將,於是當時在場的副長、山南先生、千鶴醬等人大概就都知道了這個秘密吧。當然,之後副長一定會把這件事也彙報給近藤先生知道的。這一點我絕對不懷疑。」

  齋藤驚奇地啊了一聲。

  不過這也就是今天他所聽到的全部了。

  雖然柳泉說得輕描淡寫,但一點都不妨礙小一進行適度的腦補——事實上,她所選擇的措辭和敘述技巧也很好地誤導了小一往這個【以前害怕被長州方面利用這種能力做壞事、因此選擇對所有人隱瞞】的方向想。

  長州又一次為她背了鍋,從這一點上來說,還真的有一點對高杉君覺得抱歉啊?

  不過,即使現在說抱歉,高杉君也不可能聽到了吧。柳泉想。

  他已經走完了他人生的旅程。然而她和其他人的人生仍在繼續。他們都是活在當下、沒有明天的人,而她卻一直想要與這個世界為敵、扭轉這樣的命運。

  他們站在一地的血污泥濘之中,腳下倒著的有敵人、也有同伴;也許在這片戰場的什麼地方,伊東甲子太郎的屍體還躺在那裡吧。

  柳泉突然想起了稍早之前,黃昏的時候,衝田在屯所的長廊上所說的話。

  【今天的夕陽,真美啊。不過很快就要有人看不到明天的夕陽了呢,多麼遺憾。】

  腰肋之間火燒火燎地疼痛起來,也許是因為脫力和大病初愈之後的體力不支,柳泉現在覺得自己連站著都很困難了,只想找一個地方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於是她環視四周,終於在稍遠些的地方看到有一戶人家門前的台階上似乎還干淨些,因此她就順手拉了齋藤一把,說道:「我們為什麼不坐下來先休息一下再回屯所復命呢?我已經累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齋藤剛想正色說「不行,事情結束後不宜在此過多逗留,必須立刻回去向局長和副長復命才行」,就看到清原雪葉這個剛才還悍不畏死的家伙噔噔噔地向著她已經看好了的那戶人家的門前走了過去,一下就坐在人家的台階上,還大模大樣地往後一靠,背靠在那戶人家的大門上,仰起頭來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拖長了聲音說道:「啊——好累啊——活下來了啊。」

  齋藤:「……」

  他一瞬間就無語了,遲疑了一下,也踩著腳下的血污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同樣學著她的樣子,略顯笨拙地抬頭仰望了一下夜空。

  夜空中的月亮仍然靜靜地散發出柔和的清輝。他這才發現今夜雖然有點寒冷,卻是個大晴天。

  柳泉:……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夏目漱石,所以可以理直氣壯地感嘆一下大戰之後所看到的美好月光吧?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她仰望著夜空,這樣說道。

  齋藤應道:「……啊。」

  太好了,這個時代果然沒有夏目漱石這個梗呢……不,不如說是假如小一也知道這個梗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一定是哪裡沒救了吧?!

  不知為何,柳泉微微勾起唇角。

  「一君……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時的情景嗎。」她毫無預兆地問道。

  齋藤愣了一下,疑惑地向她瞥來一眼,思考了一下,才說道:「……是和人比試劍術。原本是生死不論之事,然而……對方輸了。」

  柳泉其實只是隨口一問而已,並沒有想到能得到認真的回答,此刻聞言一愣。

  「也就是說……對方敗在一君的刀下,丟失了性命?」

  齋藤頷首。

  「……從那以後,就不得不離開了家鄉。我原本是明石藩人,父親本是明石藩中的一名足輕,後來買了御家人的稱號。不過,這在真正的藩士面前,什麼都不是啊……」

  柳泉此刻真正有點吃驚了。

  「……也就是說,明明獲勝的是一君,然而最後卻是一君被迫離開了家鄉、背起了脫藩的名聲,變成了浪士?!」

  齋藤沒有說話。

  ……原來新選組的無口一匹狼,又沉穩又可靠、劍術又高超的劍豪小一,也有被人欺負得這麼凄慘的過去嗎?!

  所以他才立志成為一名真正的武士,突破這些不平等、不公平地強加於他身上的罪名,堂堂正正地為自己正名,是嗎。

  柳泉一瞬間不知為何,很想摸摸他的頭。也許是因為剛剛歷經了一場生死大戰,現在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因為緊張和用力過度而處於疲乏放松的狀態,於是柳泉想也沒想,順手就這麼做了。

  齋藤:「……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摸我的頭了。」

  柳泉:「……啊哈哈,真的嗎?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向你表達一下——」

  齋藤:「『友善的支持和堅定的信賴』嗎。」

  柳泉:???

  齋藤:「你上次摸我的頭的時候曾經說過的,摸頭就表示『友善的支持和堅定的信賴』,代表你是站在我這一邊,信賴著我能夠作出最好的選擇。」

  柳泉啞然了一瞬。

  然後,她忽然綻開一個笑容。

  「是啊,就是這樣。」

  她微微側過臉、偏著頭望著坐在自己身旁的齋藤,笑意盈盈地說道:「我啊,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其實都忘了要怎麼害怕。只是想著,不殺他的話自己就要被殺……於是很自然地,就拼命起來了,終於在馬上就要被對方殺死的前一刻,砍中了對方的脖頸……」

  齋藤露出微微有點詫異的神情。大概是沒有想到她也會把自己的經歷告訴他吧。

  然而那個時候聚集在自己身邊的同伴,都已經不在了啊……再也見不著了……

  【那個人想要親手殺掉自己的戀人啊,真是無情的人呢,你一定很傷心吧——】

  那個作惡的無色之王臨死之前最後的話語在柳泉腦海裡浮現了出來。

  不,你說錯了啊,惡王。現在回想起來,殺掉你的話,就能獲得【戀人的擁抱】這一獎勵啊。

  在這個世界裡經歷了更多殘酷的拼鬥與血腥的死戰之後,柳泉感覺自己好像更能理解當時的宗像禮司所作出的選擇了。

  要強忍著巨大的痛苦,為了更多人的幸福而選擇讓自己和自己愛的人不幸,是他無私的大義吧。

  雖然聽上去像是個滿口大道理、唯獨對愛情不負責任的家伙,然而……這就是我們定義當中的、可以將拯救世界的重責大任完全信賴地托付給他的大英雄呢。

  坐在剛剛結束一場死戰的現場,注視著滿地的鮮血與天際的朗月,柳泉微微笑了。

  「為了達成自己內心中最想追求的信念,為了維護這世上的和平與正義,即使犧牲自己,即使犧牲同伴,即使犧牲友人,即使犧牲戀人——即使犧牲掉一切,即使背負著痛苦,即使背負著惡名,也要一往無前地走下去。」

  她突如其來地說道。

  「這就是我在第一次殺人之後,學到的事情。」

  齋藤:「……!!!」

  齋藤好像愣住了。

  他微微張開了嘴,無意識地發出「哈——?!」的音節,那雙不管何時都堅定而明亮的眼睛睜大了,望著又毫無預兆地發動了【來刷一發帥氣台詞吧】技能的柳泉,像是被她的言論震驚得大腦暫時出現了短路。

  柳泉看著他,自嘲地笑了笑。

  「……結果,還是對山南先生說了自以為是的大話啊。」

  齋藤:???

  柳泉:「今天出門之前,我還信心滿滿地對山南先生說,我一定能夠把大家全都平安帶回來呢。」

  齋藤:……!!!

  齋藤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一些。

  「是山南先生讓你來這裡增援的?」

  柳泉用手整理著沾滿了血跡的衣袖,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答道:「啊,是啊。」

  那種貌似輕松的語氣裡仿佛含著一抹真正的痛苦,齋藤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然後,他冷靜地說道:「大家從加入新選組的第一天開始,就已經對最壞的結果有了覺悟。」

  柳泉似乎有點驚訝,沉默了一霎,忽然突兀地撲哧一笑。

  「所以一君是想說,我不必這麼自責?」

  齋藤:「……」

  「我沒有自責。」

  漫望著今夜意外澄澈的夜空,柳泉靜靜地繼續說道。

  「我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即使擁有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我其實仍然只是一個凡人。我不可能做到所有的事情……」

  她的聲音裡逐漸微微帶上了一點嘆息。

  「……我只是覺得遺憾。因為我不想看到一直以來在意的、信賴的、一起共度了許多人生中最美好歲月的同伴,就這麼輕易離去。」

  「為了這一點,所以我必須拼盡全力才行。」

  她這樣說完之後,齋藤坐在她身旁的台階上,抱著自己那柄入了鞘的「池田鬼神丸國重」,凝神望著夜空的遠方,久久沒有說話。

  最後,柳泉突然雙手一撐膝蓋,有點艱難地站了起來。

  「啊,回去吧。至少我們兩人是平安回去了,這樣我也能夠在山南先生面前感覺找回一點自尊了呢。」她開玩笑似的說道。

  她輕快地躍下台階,走了幾步,才發現齋藤並沒有跟上來。

  她有點愕然地轉過身去,看見齋藤也已經從台階上站了起來,然而他的雙眸仍然凝望著夜空,眼中似乎蘊藏著什麼堅定而強大的東西,像是某種決意。

  然後,他轉向柳泉。

  「你的秘密,我也會替你保守。」他認真地說道,「你是為了新選組和同伴,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這份心情令人敬佩。你把秘密托付給新選組的話,相信新選組的大家也都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柳泉:……?!

  她呆愣了片刻,忽然低下頭,輕聲笑了起來。

  明明過了今夜,有那麼多目擊者看到了她使用那種非人一般的能力,不可能再隱瞞下去了啊……然而他還是那麼鄭重地想要替同伴保守這個已經不再是秘密的秘密嗎?

  「我相信你,一君。」

  她微笑說道。在她的身前,月光朗潤,清輝灑在剛剛發生過一場生死激鬥的長街上。

  「我相信新選組的每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1日:


第220章

  後來, 平助活了下來。

  ……以羅剎的方式。

  當柳泉和齋藤回到屯所的時候, 才聽說平助因為傷得太重,無法救治,最後他自行決定喝下了變若水。

  從此,在新選組的正式官方名單之中, 有兩個人消失了。

  其一當然是前任八番組組長、後來脫隊參加了御陵衛士的藤堂平助。在官方的記載裡, 藤堂平助被記成在油小路之變中身亡。正如數年前新選組的總長山南敬助在正式記載裡被記成【因為私自脫走而切腹】一樣。

  然而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同樣也從新選組的名單中消失了,而且消失得更早。

  原三番組組長齋藤一,在御陵衛士結成時離隊,之後留下的最後記錄就是在油小路之變前突然從高台寺月真院「不明原因脫走」,然後下落不明。

  實際上, 在油小路之變發生後, 為了掩護他作為臥底進入御陵衛士的身份——畢竟御陵衛士並非被一網打盡,還是有幾個人得以脫逃進入薩摩藩邸、得到庇護, 而這些人對於提前脫隊、又在油小路作為新選組成員對戰御陵衛士和薩摩藩兵的齋藤刻骨痛恨——新選組副長土方給齋藤布置了新的任務。

  齋藤化名山口二郎, 暫時離開新選組屯所、進駐天滿屋, 率領數名新選組隊士, 保護被認定為阪本龍馬被刺事件的幕後元凶、人身安全遭到報復性暗殺威脅的親幕大臣, 紀州藩的三浦休太郎。

  在一片山雨欲來的緊張低迷氣氛之中, 慶應三年馬上就要結束了。

  在接近年底的時候,天滿屋終於爆發激戰,齋藤斬殺前來暗殺三浦的中井莊五郎, 並重傷了對方數人;新選組這邊也有一人陣亡。不過三浦在激戰中幸免於難, 齋藤算是成功完成了又一個艱難的任務。

  在天滿屋事件爆發之後, 齋藤的下落也就沒有了多少再隱藏的意義。因此他回到了不動堂村的屯所——然而他在這個他還沒有住過幾天的新屯所也並沒有呆太長時間。

  天滿屋事件爆發的十天之後,因為獲知【大政奉還、王政復古】這個消息的薩摩藩士紛紛上京,新選組為了布防,不得不離開不動堂村屯所,到達伏見奉行所布陣。

  伏見其實是位於京都南郊的一個小市鎮,奉行所則位於伏見的東南角,是一個由牢固的土牆和巨屋所組成的堡壘。

  然而新選組局長近藤和一番組組長衝田卻並不在他們之中。因為在此之前,近藤在出席舊幕府軍會議時於伏見街道上被刺,身中數槍受到重傷,刺客身份不明,有人說是御陵衛士余黨、也有人說是憎恨新選組的薩長或土佐人干的。

  總之,在新選組到達伏見奉行所布防之前,近藤和已經因為勞咳而身體十分虛弱的衝田被強行送往大阪療養。

  在這種劇烈的動蕩中,慶應四年的新年就這麼匆匆過去了。

  新選組面臨的局勢十分不利。據說馬上就要抵達京都的舊幕府軍遲遲不見蹤影,反而是薩摩和長州組織起來的新政府軍卻精神抖擻。

  因為城內瞬間增殖了幾十上百倍的薩摩藩士而每天都疲於奔命地在外巡查、監視對方動向,新選組現在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新任的將軍德川慶喜早就退回了大阪。現在雖然揚言要重新組織起人數眾多實力強大的軍隊回到京都,然而在新年到來之際終於來到伏見一帶的號稱不知道是八千還是一萬五千人的軍隊,就柳泉的意見來說應該也很不堪一擊。

  ……對方可是已經買了幾百門洋炮的薩長啊。這個時代已經要進入山炮大於太刀的時代了啊你們難道還想拿人命去填炮彈坑嗎幕府的榆木腦袋們!!

  因為感受到這種劇情先知的焦慮,柳泉變得異常的沉默。雖然因為衝田去了大阪靜養而不得不繼續代管一番組,但她臉上的笑容在數日之內已經近乎消失了。

  換言之,用一番組隊士的話來說「簡直就是副長那副表情的翻版啊」。

  其實只有柳泉自己才知道,那是在等待懸於頭頂、不知何時才會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時的某種焦躁不安感,混合了對於前路不可探知的憂慮,所產生的躁郁。

  在腦海裡閃過【達摩克利斯之劍】這個詞的時候,宗像禮司的臉仍然會毫無預兆地同時浮現在回憶裡。

  而且,走在伏見的街道上,這個名字也會讓她想起那個總是一臉【嘖,這個世界真麻煩】表情的同班同學兼青部小伙伴,伏見猿比古。

  然而現在不是懷念故人的時刻。

  因為與他們相遇才獲得的超能力,才是現在的自己唯一能夠仰賴的希望。

  冷兵器時代已經過去了。薩長那些人都已經在朝前看,唯有幕府和她所面對的這一群最後的武士,還在執拗地懷抱著對於刀劍的信任。

  可是劍術再好、輕功再高,大概也不可能躲得了槍彈。

  深感焦慮、然而明白現在再作准備已經晚了的柳泉,只能握緊腰側的劍柄,神經緊繃隨時保持警惕,在伏見的街道上巡視。

  ……並且也並未拒絕三日月宗近的跟從。

  雖然不知道在這個崩壞的世界裡,無法被別人看到或觸碰到的付喪神,在戰鬥的時候還有沒有作用,但是有那麼一個人願意在危險的時刻戒護你,畢竟還是很暖心的。

  完全沒有拒絕這份好意的必要。或者說,這種時刻已經不是適合耍帥或者逞能的時候了。

  活下來才最重要。

  慶應四年的一月三日,當柳泉率領著一番組的隊士們在負責的街道上巡邏時,突然從伏見奉行所的方向傳來了巨大的炮聲!

  柳泉:……!!!

  巡邏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不過此刻再巡查也已經失去了意義。他們所在的街區距離伏見奉行所還有一段路程,現在的柳泉又是這些隊士的首領,完全不可能像是之前發覺風間夜襲西本願寺屯所之後、可以把【率領隊士隨後趕到】的任務放心地交給新八時的情形一樣,自己率先趕回。

  必須要把這些隊士也一起帶回去。

  懷著焦急萬分的心情,柳泉下令全員開始全力奔跑。

  「趕快!!誰跑慢一點的話就給我直接去切腹啊魂淡!!哪頓飯沒吃飽嗎!!這不是可以悠閑地讓你們逛街的時候呢知道嗎!!」

  若是在平時,她這麼疾言厲色的話大概會收到幾句隊士們調侃,比如「哎呀總覺得有點鬼之副長的既視感呢」、或者「喂雪也!我們一番組的名言是『砍了你喲』,別說錯了!」之類的話。然而今天,也許是大家都感受到了籠罩在整個京都及附近地區的、空前緊張的氣氛以及刻不容緩的危機感,沒有一個人回嘴,只是都邁開腳步拼命往前飛奔。

  即使如此,等到柳泉氣喘吁吁地按著劍柄衝進伏見奉行所的大廳時,所看到的人也只有兩個了。

  為了顧及那些普通隊士們的步速,柳泉並沒有使用自己的【高級輕功】技能,因此即使是受過了手塚的【繞著社區跑十圈】的長跑鍛煉,還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然而這不是顧及自己帥氣出場的姿態的時刻。柳泉三兩步衝進房門大開著的大廳裡,險些一頭撞到站在那裡的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及時伸出手來扶了她一把,這才制止了她的衝勢。柳泉還沒有定睛看一看對方到底是誰,就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咆哮聲。

  「喂,清原!走路的時候難道不看看前面嗎!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讓人放心把任務交給你啊!?」

  這種聲音和語氣都太熟悉了,即使是在外面槍炮聲響成一片、令人緊張和莫名慌亂的時刻,柳泉也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唇角。

  「副長!!」她大聲叫道,緊接著看清了土方眉心緊皺、表情嚴峻的樣子,心中那種因為總算穿過了一路伴隨的槍炮聲、趕回伏見奉行所與本隊合流,看到副長時的安心和欣喜之感很快就消失了。

  不,土方與其說是眉心緊皺,不如說是整張臉上的五官都擰成了一團。

  「怎麼回事?!……情形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柳泉脫口而出。

  一旁的井上大叔出聲了。

  「新八的二番組作為衝鋒隊去攻擊敵人的大本營御香宮神社了。左之的十番組作為他們的掩護也一道去了。」源桑的聲音還是十分鎮定,「齋藤的三番組去了龍雲寺,薩摩那些家伙事先在那裡偷偷布下了大炮,一直在炮擊這裡……不阻止那些人的話,再做什麼事都沒有意義。」

  源桑的聲音剛落,門外又猛然傳來震天動地的轟然炮聲——伏見奉行所的牆壁都被震得嗡嗡作響,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塌陷下來一樣。

  土方剛剛因為看到柳泉衝進來而略微放松了一點的臉又猛然皺了起來。

  「不行,我也必須去敵人的大本營那邊看看。完全交給新八一個人可不能讓人放心啊。」他用一種凝重的口吻說著和從前一樣類似玩笑似的話,讓人感到了一陣莫名的不協調感。

  「……但是齋藤也已經率領部下去了龍雲寺那邊很久,卻毫無消息……不是能夠輕易讓人放心的事情。」他的目光投向面前的柳泉。

  「畢竟,這一次大家要面對的是以前從未面對過的大炮和洋槍……」他用一種類似嘆息似的語調說道,「齋藤臨走的時候還阻止想要跟大家一起出陣的千鶴說『只有這一次,我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活著』——那句話總讓人覺得很在意。」

  柳泉:……!!!

  「明白了,」她冷靜地應道,「副長您就安心去敵人的大本營吧。我去龍雲寺那邊接應。一番組的隊士……您也一起帶上吧。畢竟……以我的能力,有沒有那些人都無所謂,但是敵人的大本營應該是更危險、更需要人手去攻打的地方吧?」

  她替他作出了決定,但土方卻沒有立刻應答。他的視線停駐在她的臉上,逗留了片刻,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最後,還是她,因為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而微微彎起眼睛,露出一個和平時沒什麼不同的笑容。

  「一定要活著回來啊,土方先生。」她的聲音變柔和了一些,也沒有先前那種隱約的急迫感了,甚至似乎還帶著一絲輕快的語氣。

  「最近……經常都跟一君一起出陣呢。雖然一君也是很能讓人安心的、可靠的同伴,不過……下次的話,希望從一開始,我就能跟著土方先生一道出陣哪。」

  她用著那種在去年的盂蘭盆祭時說著「明年的話,從一開始,我就跟著土方先生一道出來好了」相同的口吻,含笑說道。

  土方猛地眯起了眼睛。

  他沉默了片刻之後,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簡單地應道:「啊。」

  柳泉笑了。

  「那麼,我走了。」她用一種「副長我出門買個團子等一下就回來」的平常語氣說道,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伏見奉行所的大門。

  當她一腳跨出大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鬼之副長的吼叫聲。

  「……喂!別死了!!給我活著回來!!聽到沒有!!」

  柳泉的腳步為之一頓,在大門口回過頭去。

  暮色裡,新選組副長那穿著盔甲、戴著頭盔,孤獨地挺立在伏見奉行所大廳裡的身影顯得有絲模糊。

  ……是很認真地在為她擔心著吧?!

  柳泉微微一笑,擠擁在胸口、令她一度難以呼吸的緊張、恐懼和焦慮感沒來由地消失了一些。

  「知道啦!副長!您也別死了!我還等著今年的夏日祭呢!!」她更大聲地吼了回去,使得那些列隊在院裡候命的隊士們一陣茫然和側目。

  土方:「……」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跟我提什麼夏日祭……!!」鬼之副長默了片刻之後,爆發出更驚天動地的吼聲。

  柳泉哈哈大笑起來。

  在那陣清脆的笑聲裡,她頭也不回地邁出了大門,轉過一個彎,身影飄然消失在了伏見的街道上。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2日:

  既然是一系列大戰的開篇,當然要來一首配樂菌感受一下【不

  本章配樂:PSP游戲《薄櫻鬼 黎明錄》的ED,「悠久ソ夜明ん」。

  這是薄櫻鬼這個長壽系列(咦)裡,作者菌個人最喜歡的一首歌。

  由於現在JJ不讓放鏈接了,在線試聽的話只能麻煩大家自行搜索,不便之處非常抱歉~~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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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柳泉這次和油小路之變時一樣, 又是單獨出陣, 並且增援的同伴同樣是小一。

  柳泉:……總覺得自己的絕招一定已經變成【千裡走單騎,上陣捆小一】了呢(並不

  這次她同樣也使用了和許久不見(咦)的系統菌兌換的【高級輕功】技能,跑路速度比剛才帶著一大堆拖慢腳步的木馬(不)趕回伏見奉行所時要快好幾倍。

  在暮色已經籠罩了大地的時分,她終於趕到了龍雲寺附近的山上。

  這座山名叫桃山, 位於伏見的東面, 算是個很不錯的制高點。薩長組成的新政府軍在山頂布下大炮陣地,居高臨下轟擊伏見奉行所;而新選組和幕軍一旦打算以大炮還擊的話,桃山上的森林又正好替新政府軍遮掩了陣地所在。

  現在這場日後知名的戊辰戰爭的起點——鳥羽伏見之戰剛剛開始,占據人數優勢、且並不相信洋槍大炮之威力的幕軍,當然也並不是一碰即走的軟弱之徒。他們數度向桃山發起衝擊, 一度也曾占領了桃山;然而新政府軍這邊的槍炮數量幾乎是幕軍的五六倍, 憑借著強大的火力優勢,他們又重新奪回了桃山。

  這一切當然都是戰後柳泉才了解到的戰況。現在她只是悶頭向著那裡趕去, 苦於消息閉塞而感到焦慮, 生怕始終沒有消息傳回的小一和他率領的三番組會團滅在那裡。

  她對於戊辰戰爭開始以後的歷史狀況並不是很清楚, 雖然也知道小一現在不可能領盒飯、因為他日後還要參加會津保衛戰, 但是土方轉述的小一那句話聽起來像是個巨大的FLAG, 總是在她腦海裡回響。

  【只有這一次, 我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活著。】

  現在伏見這一帶已經到處是槍炮聲和喊殺聲了,完全沒有辦法借此來推測特定地點的戰況。

  夜晚降臨了。天際最後一絲殘陽的橙紅色緩緩變淺、最終褪去。周圍沒有任何燈光,靜寂的黑暗逐漸掩了上來, 像是要把大地和天穹統統淹沒。

  柳泉闖入一片樹林。

  ……應該已經很近了!

  突然, 她聽見旁邊的樹林裡傳來呻/吟聲。

  她猛然停下腳步, 慢慢抬起了手,小心翼翼地探向聲音的來源。

  ……是幾個穿著新選組羽織、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像是受了重傷的隊士!

  柳泉驚異得睜大了眼睛。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其中一個傷勢較輕的人似乎認出了她,顫抖的聲調裡滿是重新燃起的希望。

  「清、清原君!……請快去前面……增援、齋藤組長——」

  柳泉的心髒驀地向下一沉,來不及查看這些倒在地上的隊士們受傷的情形,抿住嘴唇簡單地丟下一句「知道了,你們自己堅持一下!」,就立即轉身沿著林中的小路向前奔去。

  她並沒有跑出多遠,大概也就是十幾米吧——就聽見一個重重喘息的聲音。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經歷過一番激戰,現在已經快要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他喘息的聲音十分沉重,聽上去也不像是占據了上風的快意,反而像是面對強敵、無法取勝一般地逐漸產生了憤怒和焦躁的情緒。

  ……是誰?!

  柳泉立即衝了過去。

  下一刻她已經看到架著刀的齋藤,表情是前所未見的疲憊,總是沉穩平靜的神色已經消失了,居然露出一絲咬牙切齒打算拼命的神態來。

  柳泉剛要大聲喊他的名字,就聽見一個她也很熟悉的聲音。

  「……原來如此。真是驚人的體力。以凡人的血肉之軀,居然能夠跟上我們鬼的動作。」

  ……天霧九壽?!

  柳泉來不及細想為什麼齋藤在這裡又跟這個能力高深莫測的男鬼遭遇,立即亮出自己已經跟副長學習得很高明了的【強制拉仇恨】技能。

  「喂——等等!!」她立即大聲厲喝道,「我來做你的對手!!」

  因為此地現在只留下齋藤一人獨自與天霧對峙,她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再特意掩飾自己的女性聲線。何況這種時候已經不是糾結性別之分的時刻,柳泉疾步衝上前去,一下就擋在齋藤和天霧之間。

  天霧九壽看起來也十分詫異。

  「哦呀?!又是你?」他疑惑地問道,目光從柳泉的臉上飄向她身後的齋藤。

  「每次你都趕著來支援這個人嗎。」他用一種純粹是在敘述事實一般的口吻慢吞吞地說道,「這個人確實是個了不起的戰士。恐怕就算在鬼族之中,能夠有實力與他勢均力敵地相對抗的也不多。」

  也許是因為他的前一句話說得有些奇怪,齋藤似乎噎了一下,才生硬地回擊道:「……我不是戰士,只是一介武士。」

  柳泉:……不,嘴炮的話一君你完全沒有get到敵方的要害啊!

  她決定還是自己上陣吧。

  「一君是我的同伴,不管多少次我都會趕著來支援他的。」她冷笑了一聲,「這種人類彼此之間存在著的信義和情誼,你們想必是不會相信和理解的吧。」

  齋藤:……!!!

  天霧:「……原來如此。這就是『人類彼此之間的情誼』嗎。還真是讓人意外啊。」

  柳泉:……不,總覺得好像鬼大叔你也沒有get到我說話的要點啊?!

  總之,現在必須馬上阻止這個鬼大叔才行。他看起來還十分游刃有余,呼吸似乎都很平穩;與之相對的,是齋藤那已經近乎體力透支、喘息沉重的糟糕狀況。

  齋藤已經是新選組內劍術最高超的人之一,然而僅憑這一點是不足以對抗這群游戲裡近乎開掛的鬼族的。

  幸好她同樣也開了外掛。

  柳泉冷冷說道:「既然我來到了這裡,你就不可能再繼續肆無忌憚下去呢。我們今天何不繼續各自收手?還是……你受命替薩摩那些人防御山上的大炮陣地?這樣的話我們就只好——」

  天霧搖了搖頭。

  「不,並非如此。」他自始至終看起來都很平靜,那種嚴肅的神態裡透出隱約的居高臨下之感來。

  「我只是受命在此擋住新選組的進攻而已。假如你們不再前進的話,我們當然可以就此罷手。」

  齋藤:「真遺憾,我們收到的命令並非如此。看起來只有繼續戰鬥下去了。」

  柳泉微微嘆了一口氣。

  「看起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她的一只手按在劍柄上,目光陡然沉下來,變得凌厲。

  出乎意料之外,天霧卻收回了剛剛擺出對戰的起勢的雙手,站直了身子。

  「我並不贊成風間的那一套想法,然而我也不能背叛他。作為我而言,只是在報答薩摩在關原之戰結束後庇護西之鬼一族的恩典。」

  早就把這段背景設定忘到了腦後的柳泉驚悚了。「……關原之戰?!」

  那不是德川家康奠定他們德川家統治整個霓虹的一戰嗎。算起來……應該距離現在好幾百年了吧?!

  天霧略微頷首。

  「在關原之戰中,西之鬼族站在了豐臣氏一方。在德川家戰勝之後,原本理應被追究責任,甚至趕盡殺絕……是當時的薩摩藩被西之鬼族表現出來的強大力量和忠誠之心所打動,庇護了我們一族。」他說道。

  「現在是我們報恩的時刻了。而且,德川家對於我們而言一直是敵人……從未改變過。」

  柳泉:「……雖然覺得這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老皇歷了,但是你們認定的事情,好像也並不容易改變吧?」

  她緩緩抬起了雙手,一副擺明要利用自己的超能力作弊的無賴架勢。

  「……正如我們人類所認定的事情,也不容易改變呢。」她說,面沉如水。

  天霧沉默了片刻。

  「你很強大,清原君。」

  「然而上次在油小路的事情就證明,人類的身體是有極限的。」他平靜地說道。

  「你的力氣也有耗盡之時,我們就有機會取勝。我已經看到了這一點。而且,這場戰爭決不會在短短幾天之內就結束。薩長和幕府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時刻……你的體力總有耗盡的一天,清原君,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你又打算怎麼辦呢。」

  他並沒有使用任何挑釁的口吻,只是在客觀地敘述著事實而已。然而柳泉一瞬間仍然感到自己被激怒了。

  ……確實,這就是這個技能的軟肋。而在上一個世界裡完全沒有經歷過體能過度透支、導致無法集中精神而發動技能失敗的自己,在油小路之變以前,也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技能有一天會變得不那麼無往而不利。

  然而,被敵方當面一針見血地指出這一點,仍然是一件難堪之事。就好像……自己的虛弱之處被對方洞察了一樣,而對方僅僅只是大度地沒有立即與自己認真計較起來而已。

  可是,在槍炮面前,除了這個技能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來保護自己、救援同伴嗎?!假如這個技能都不管用了的話——

  這種感覺糟透了!糟透了!!

  「在勝負未分的時候,說這樣的大話毫無意義。」她冷笑道,「在我的體力耗盡之前,我們就能消滅你們吧。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不然我們現在就可以來試試?」

  天霧似乎思考了一段時間。

  然後,男鬼毫無預兆地轉過身去,似乎打算暫時離去。

  「……你們所帶來的隊員也需要醫治吧。」他突兀地說,仰首望了一眼天色。「今天就到這裡也無所謂。你們都是我尊敬的對手,然而風間那個人認真起來的話,你們是不能戰勝他的。我只是想向你們指出這一點。」

  齋藤的臉上一瞬間閃過狐疑和憤怒的情緒。

  柳泉的目光閃了閃。

  ……天霧九壽是在警告他們?

  在她印像裡,原作中的天霧算是三只鬼中對待人類最溫和的了,也數次出面阻擋風間,其實算是為人最公道的一只鬼。雖然對上他比對上其他普通薩長軍要麻煩一百倍,但是他的言語往往很有道理——尤其是在他現在似乎認可了小一和她的實力、對他們產生了必要的尊重的前提條件下。

  不論如何,她今天並不是來決死的。正如天霧所說,這場戰爭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在大戰的第一天就因為某種理由犧牲掉的話,雖然是很英勇的行為,卻並不算很明智——她最重要的任務,不是幫助幕府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而是讓土方活到戰後、扭轉這個世界即將崩毀的死亡趨勢!

  因為想到了這件事,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世界都即將崩潰了,你們這些劇情人物還在凶狠地相互打打殺殺……其實,即使薩長最終贏了,又有什麼要緊呢?只要副長按照游戲和同人原作裡所寫的那樣,如同史實一樣犧牲在箱館,你們薩長的勝利就毫無意義……

  然而這種話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也沒人會相信。

  柳泉咬緊牙關。

  「……承蒙告知,多謝了。」她終於說道,一字一頓,像是壓抑著什麼一樣。

  「然而我們不可能在此停下。即使過了今天,還有明天,還有往後的每一天……」

  「假如面對強大的對手就要退縮的話,那麼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拼命努力到現在的啊?!」

  停頓了一霎之後,她忽然驚天動地地爆發了,大聲喊出了這個困擾她已經很久很久的問題。

  「……想要追求的東西還沒有到手,現在就說放棄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劣勢也好、動搖也好、用盡力氣之後失敗也好!假如沒有努力的話就放棄了,以後不管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會覺得很不甘心吧……因為會一直猜測著『假如我當初好好努力了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結果』這樣的可能性……」

  「我,絕對不要在悔恨中度過自己的余生啊!!」

  「所以,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要努力到底,努力去支援同伴,去面對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對手——」

  「我,絕對會勝利。等著瞧吧——」

  這就是記憶中的往日遇見過的那些少年們,曾經教我的東西。

  這就是從他們那裡學到了這樣的精神和信念之後,我自己所體會到的正義。

  即使不在同一個世界裡,我也要做個閃閃發亮的人,因為與他們相遇而變得更好的人——

  即使賭上這整個世界都不能阻止我前進。對,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3日:

  翻了一大堆資料也沒找到游戲原作裡翻譯成「龍雲寺」的寺廟到底在哪裡、現在的名字還是不是這個。。。然而根據史料來看,鳥羽伏見之戰裡新政府軍占據了伏見附近的桃山作為制高點炮擊伏見奉行所和舊幕軍,而且游戲裡這個劇情顯示的背景是郊外的山上。。。所以我就暫時把龍雲寺默認為位於桃山附近了。假如有歷史大觸發現bug的話還請指出。^^


第222章

  片刻的沉默之後, 天霧和齋藤不約而同地一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沒有再說什麼, 似乎為這樣堅定而強大的決心而吃驚起來一樣,天霧微微向著柳泉和齋藤頷首致意,然後轉身離去。

  而渾身浴血、氣喘吁吁,很明顯經過了一天的激戰, 已經近乎脫力的齋藤, 慢慢收起自己的刀,轉向柳泉。

  有一瞬間他似乎想要對她說些什麼。他那雙微微睜大了的深藍色眼眸裡好像還殘留著驚異的目光。然而下一刻,那種支配他身體和精神的鎮定冷靜又全數回籠了,他微微斂下眼。

  「回去吧。」他靜靜地說道,先前那種因為無法擊敗強敵、自己的體能又即將用罄而產生的、在他身上難得一見的焦躁和急迫感已經消失了。他又恢復成之前那個沉穩、強大而可靠的一君了。

  「……無法攻下這裡。事實上幕軍那邊已經有人來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只是在撤退的路上又遇見了那個男鬼……」他靜靜解釋道。

  柳泉啊了一聲, 對於事態的急速惡化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眨著眼睛。

  「……已經決定要放棄這裡了嗎?那麼事態對我們來說很不利啊。」她客觀地分析著,遙望著遠處的山坡上, 應該是倒幕軍大炮陣地的地點。

  「對方不可能停止炮擊。只憑血肉之軀的我們即使衝上去, 也只能在連敵人都碰不到的地方白白送死……必須另想辦法才行。要跟幕軍那邊要來槍炮作戰才可以, 或者在我們衝鋒的時候後面必須有槍炮作為掩護……」她摸著下巴竭力思考著, 忽略了齋藤愈來愈驚異的表情。

  起初齋藤似乎想要對她說些什麼, 然而他張了張嘴, 卻好像把話咽了回去,轉而向她解釋目前的情形。

  「薩長那方的軍隊圍繞這裡布置了一個半月形陣地,不但占據了制高點, 而且從三面包圍著伏見奉行所。」

  柳泉的眉頭皺得很緊。

  「我聽說雙方的火力也差距太大, 」她趁機把自己預知的那些消息當作自己一路上聽來的情報說了出來, 「薩長那些家伙准備了五百多門火炮……幕軍這邊又有多少?一百門?」

  齋藤被這個數字震驚了。

  「五百多門?!」他重復了一遍,然後臉上露出嚴峻的神色來,搖了搖頭。

  「不……據稱幕府的大人們認為一百門大炮足矣,所以……」

  柳泉忍不住脫口而出:「愚蠢!!」

  聽到她這麼毫無敬意地評價著他們拼命要捍衛的那些大人物,齋藤卻沒有嚴肅地講大道理,或對她進行說教。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那幾名倒在山路上的三番組隊士身旁。齋藤彎下腰去察看那幾人的情形,柳泉也跟在他身後幫忙。

  「喂,還活著嗎?能走路嗎?」她喊道,扶起一個好像已經疼昏過去的隊士。

  猶豫了一下,她把那個人的右臂搭到自己肩上,努力撐著他站起來。

  ……幸好這個時代裡身材矮小的男人們比比皆是,她那一六七的身高不但方便了她極有說服力地扮成男人、混跡於一群魯漢子中間,而且在這種時刻也不至於立刻被因為受重傷而不得不把身體的重心壓在她肩上的那個隊士給壓垮。

  然而當齋藤抬起頭來看向她這邊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似乎變了一下,立刻站起身來。

  「……我來。」他簡短地說道,大步走過來從另一邊架起那個隊士,示意柳泉松手。

  柳泉:???

  總之,她在現場統計了一下,這一役三番組也傷亡慘重。

  大家多數是中了槍或被炮彈的碎片炸傷,有些人已經不行了;剩下的隊士也人人帶傷,互相攙扶著走得極慢,連隊形幾乎都難以保持起來了。

  既然齋藤把她攙扶傷員的任務接了過去,柳泉就自行決定擔任戒護的任務。放眼望去,三番組整個隊伍裡只有她一個人活蹦亂跳,不但沒有受傷、體能也幾乎沒有消耗,時間都花在了趕路而不是作戰上,趕到戰場之後又以自己的不科學外掛嚇退了敵方、免於自己動手,可以算得上是吉星高照了。

  經過一番難以形容的艱難跋涉,柳泉一路上也確實擊退了三兩股偶然遇到的、數量極小的薩長兵士,三番組終於在夜幕下回到了伏見奉行所。

  然而他們剛剛進門,就收到一個極大的壞消息。

  山崎偵查到,薩長的軍營裡升起了天皇賜給他們的錦旗。朝廷已經宣布幕府為「朝敵」,決定討伐。薩長的倒幕軍搖身一變,成了占據大義的官軍。

  對這個結果,柳泉並不感到意外。然而對新選組的其他人來說,這無異於傷害值MAX的終極暴擊。

  土方眉頭深鎖,新八暴跳如雷,原田一臉憤怒;齋藤則出神似的用一種生硬的語調低聲說道:「敵是官兵,我等則為賊寇……」

  井上大叔露出憂慮的神情,把目光投向現在的新選組實際上的首領。

  「阿歲先生……」

  土方的面色極為嚴峻,慢慢地說道:「……這哪兒還有什麼大義啊。」

  他的語氣十分低沉,聲音裡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震驚、憤怒和沉痛。

  在夜晚昏黃的燈光下,柳泉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一瞬間似乎變深了,瞳孔微微縮小——那是內心極度痛苦和矛盾之下所產生的反應。

  然後,土方吐出了那個關鍵的字眼。

  「……撤退。」

  一瞬間,大廳裡除了大家齊齊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之外,沒有任何人說話。

  「但是我們並不是輸了!這筆賬遲早有一天必定奉還。」仿佛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一樣,土方狠狠地說道。

  沒有人有異議。於是土方開始下達一系列關於撤退的命令。

  「帶著傷員先行離開前線。」他對井上大叔說道,然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重新轉向圍坐在他面前的那些新選組的干部們——其中包括一番組目下實際上的代組長,柳泉。

  「今天我們有著巨大的損失……傷員太多了。然而不能把他們任何一個人丟下。只靠我們幾人和沒有受傷的隊士,也許不能保證當再遇見薩長那些人的時候大家都平安無事——」他思考著說道,臉色微微凝重了起來。

  「誰去澱藩尋求增援?」

  土方其實並沒有特別想要指定柳泉來執行這個任務的意思。他說話的時候甚至並沒有看向柳泉坐著的那個方向,然而已經習慣了被副長交付各種各樣史詩級的奇怪乃至艱難任務的柳泉,還是下意識條件反射一般地想要出聲——

  「我去!」

  一個女性的聲音在大廳裡響起。大家齊刷刷看向聲音的來源。

  剛剛還在照顧傷員的千鶴站在那裡。似乎是已經旁聽了一陣子,此刻臉上帶著某種下定了決心一般的光彩。

  「請讓我也盡點力吧!」她用力地盯著土方,好像這樣就能夠把她心中的決意傳達到對方那裡一樣。

  土方的眉心又皺了起來,一時間並沒有說話。

  被千鶴搶了台詞的柳泉暗暗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擔任衛護女主角這個職務的人,果然還是只有她這個配置逆天然而命運可悲的炮灰女配來才行吧——

  「我也一起去!」

  這一次居然是井上大叔,搶在柳泉出聲報名之前開口了。

  「這段時間,大家就盡量休息一下吧。由今天擔任伏見奉行所戒護任務的我去最合適。」源桑補充道。

  土方只停頓了一霎那。

  「我知道了。那麼就拜托你們了。」他毅然決然地說道。

  這可不是糾結於戰力或者性別之差的時候。可能的話,每一分戰力或人力都要用上才行。千鶴是鬼族,擁有超恐怖的瞬間自愈能力,即使真的衝入槍林彈雨之中,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大概這就是促使土方作出決定的原因。

  再度被搶了台詞的柳泉:「……」

  當千鶴和源桑急匆匆出了門之後,大家也紛紛站起身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柳泉站在原地茫然了幾秒鐘。

  不用自告奮勇出陣的幸福來得太突然,就像一陣風啊……

  突然,土方的聲音嚴厲地在她身後響起。

  「你還有一番組要率領!真是的!就不能稍微有點身為代組長的自覺嗎?!」

  柳泉:???

  看到她一臉問號,副長一臉烏煙瘴氣。

  「不要老是想著把一番組丟下,自己跑去做些冒險的事!一個人出陣,聽上去倒是很英勇的事情……可這是你現在應該三番兩次一再做的事情嗎?!就算是做好了覺悟,也不應該依仗著自己……自己的那些能力而不加小心地隨隨便便到處亂跑!我任命你當一番組伍長的時候是希望有個人來率領這些隊士繼續前進,好讓他們在總司不在的時候也能得到良好的組織,而不是等著在重要決戰剛剛開始不久的時候又不得不指定另外一個人來領導一番組!」

  柳泉:?!

  咆哮似乎緩解了一些副長情緒上的緊張和怒火,他稍微緩下了一點語氣說道:「……以前就說過了吧,不是沒有比你更有資格接任的人選。然而即使如此,任命了你之後,當然也不想這麼快就換人——」

  副長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一身血污、尚未更換衣服的一番組代組長臉上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

  那個笑容沒來由地讓他突然覺得一陣發毛,好像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然而自己說錯了什麼呢,完全沒有頭緒啊。

  柳泉:……哦∼原來如此∼副長你想要訓斥我「不要總是想著單獨涉險、萬一受傷的話怎麼辦、我會擔心」的話就直說嘛,扯什麼一番組∼

  然而這種話一說出來,副長大概就會直接爆炸上天。於是她只好笑著換了一種說法。

  「是的,我明白了!」她用一種和眼下彌漫在伏見奉行所內的低迷氣氛截然不同的健氣語調應道,「決不會給副長這個機會,讓你任命我以外的其他人再來擔任這個重要職務的!」

  土方:……總覺得我們在說的是兩件事?!這是我的錯覺嗎?!

  然而副長的心音吐槽還沒有說出來,負責打探消息的山崎就急匆匆從門外衝了進來。

  「副長!」他喊道,「澱城……澱城已經不可靠了!!」

  土方和柳泉同時一驚,轉向山崎的方向。土方語調急迫地追問道:「你說什麼?!」

  山崎大概是奔波了很長的路,現在還喘息未定。他一邊扯下自己罩在臉上的黑色圍巾,一邊急促地說道:「澱藩已經斷然拒絕了先行撤回澱城的幕府軍入城!聽聞他們已經決定要開城歡迎倒幕軍,因為……因為他們說,倒幕軍既然已經得到了陛下的御賜錦旗和節刀,就、就是被陛下認定的王軍……所以——」

  土方的聲音裡有著再度被重擊之後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你說什麼……?!怎麼會……!!」

  柳泉:……啊,還真是無情啊,這些德川家的家奴們。

  澱藩是德川幕府的「譜代大名」,是第一代將軍德川家康成為將軍大人之前就已經向他臣服的諸侯,是跟隨德川家最久的心腹之一;澱城就在三天前還是幕府軍的前線指揮部,然而友情的小船說翻就翻,幕府軍一敗退,這跟了他們幾百年的家奴就立刻翻臉無情,現實已經開始狠狠地抽末代將軍慶喜公的臉了啊。

  不過也難怪,現在的幕府軍已經喪失了【正統王師】的大義,被人揪著名分這一點落井下石也是很自然之事。要怪就怪那位呆在京都的新任陛下不想做橡皮圖章,正好國內也有那麼一大群人想嘗嘗德川家已經把持了幾百年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快感,德川家又已頭腦僵化、腐朽不堪,導致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而無法挽救。

  然而這一切站在客觀角度上的吐槽都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看著土方又震驚又憤怒又無法置信的表情,柳泉突然感到一陣不忍。

  「總之……先往那個方向撤退,追上將軍的軍隊,合流以後再作打算,怎麼樣?」她勉強提議道。

  然而土方眉頭深鎖,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突然問道:「你從澱城方向來?」

  被他突然問到的山崎一瞬間似乎有點驚愕。

  「不,得知了這一消息之後我就去另外打探其它的情況……得知的消息是,朝廷已經給京畿各藩下了密書,將薩長的軍隊稱為勤王之師,現在……幕府的軍隊可視為叛逆——」

  土方呆呆地站著。片刻之後,他突然按住刀柄,轉身向著門外大步衝去。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4日:

  十分抱歉,因為昨天感覺要感冒了,所以吃了藥在休息,打算稍晚些再碼字,結果醒過來的時候就快要十二點了。。。趕著碼了一章,今天更新遲了非常非常不好意思!【土下座


第223章

  柳泉慌忙跟上。

  「土方先生!!你要去哪?!」

  土方頭也不回地吼道:「源桑他們現在很危險!必須去澱城接應他們!畢竟, 他們現在算是……賊寇了啊——」

  柳泉:!?

  她立刻喊道:「我也去!!」

  土方不但沒有停下來等她, 反而加快了腳步。

  「我剛剛才對你說過……不要總是想著自己一個人出陣, 你還有一番組要率領……你是都忘記了嗎?!」他並沒忘記衝她咆哮, 聲音裡帶著【家裡有個熊孩子到底應該怎麼管教呢】的暴躁感。

  柳泉愣了一下, 腳步為之一頓。

  趁著這個工夫, 副長已經跑遠了——作為游戲原作的官配男主, 果然數值全滿不是蓋的!

  柳泉呆滯了片刻,然後反應過來,立即又想邁開腳步追上去。

  你是說過【不要總是想著自己一個人出陣】的話, 然而我也說過【下次的話希望從一開始就跟著土方先生一起出陣】的話呢。

  但是她的腳步剛剛一動,就被人拉住了。

  她不滿地回頭看去,發現拉住她的人是一身黑衣勁裝的山崎。

  「副長剛剛才說了, 要你留下來領導一番組。」同樣作為【副長廚】而和柳泉的友情值不低的山崎, 此刻卻是板著臉的, 語調也有點死板。

  柳泉:「……聽副長的話也不是這麼聽的!!既然副長都知道澱城現在很危險的話,他不讓我一個人去,難道他一個人去就不會碰上什麼危險之事嗎?!」

  山崎也默了一下。

  「那麼, 由我去吧。」他說,「各位干部都有自己的任務,只有我去最合適。假如有什麼事情需要傳令的話我也會更快趕回的。」

  柳泉竭力思索了一下自己所記得的游戲原作內容。

  然並卵。玩這個游戲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該忘的、不該忘的, 總之都已經被自己的大腦清除出去了。而且更糟糕的是, 有的情節還跟銀魂的情節混在一起, 分不清是真是假;在焦急的時候更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柳泉:「……可惡啊……」

  自言自語地這麼說了一句, 她轉向山崎。

  「那就拜托你了。」她有點無可奈何地說道。

  山崎鄭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飛奔而去。

  然而呆在伏見奉行所裡,指揮著因為參戰晚而人數相比較來說最為齊整的一番組作著撤退准備的柳泉,無論如何都心神不定。

  其實沒有人在這種時刻還能真正冷靜沉穩下來吧。即使是一貫十分可靠的無口小一也不行。

  在不知道多少次嘆氣之後,柳泉終於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一番組由我來暫時代管。」

  換下了之前那件血污幾乎板結在上面的羽織,齋藤走到正坐在那裡檢查必須攜帶和清點的物品清單的柳泉身後。似乎猶豫了一下,他伸出手來按在柳泉的肩上。

  「如果真的很在意澱城那邊發生的事情,那麼你就去看看。」他的語氣仍然沉穩平靜,然而細聽之下就會發現那種隱含著的不確定和憂慮感。

  「在局長已經負傷不能上陣的現在,必須保證副長的安全。」

  柳泉猛地回過身,仰首望著齋藤。正好他也微微垂下眼來注視著她,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微微一碰。

  下一秒鐘她已經猛然站起身來。

  「是!」她響亮地應道,「那麼一切就拜托你了,一君!」

  沒有再浪費時間,她直接穿過大廳、衝出了伏見奉行所已經被炮擊損毀了一些的大門。

  柳泉在黑暗的山路上飛奔。

  快點,再快一點。

  不是能夠停下來的時候呢。

  肺部叫囂著被壓縮出最後一絲儲存的空氣,胸腔像是被壓上了沉重的石頭一般難以擴展呼吸。黑暗的前路漫長無盡,日間的硝煙味仍然彌散在空氣裡,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借著今夜意外明亮的月光,還能看到路旁倒著的一具具屍體。那些屍體裡,有穿著薩長軍隊制服的、也有穿著幕府軍制服的,甚至還有一些其他服色的人們,像是同樣在京都活躍著的見回組成員,像是穿著新選組那淺蔥色羽織的同伴——

  柳泉一口氣衝上了夜間的山路。

  其實此刻天際已經接近破曉,曙色微現,幾乎和新選組的羽織極為類似的一種淡淡的藍色慢慢染滿了頭頂的整片天空。

  這漫長的一夜即將過去。黎明即將降臨世間。

  在靜寂的山路上,空氣還帶著一絲夜間露水的清新氣息,柳泉卻已經喘息沉重、心跳過速,覺得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難以抬起。

  ……有的時候還真是希望這裡像銀魂一樣,至少在趕路的時候還有車代步啊……

  這種茫然的念頭剛剛在她因為疲累而糊成一團的腦海裡浮現,一聲清脆的槍響就撕裂了黎明前的靜謐。

  「砰!!」

  ……我了個大槽到底是怎麼回事?!

  腎上腺素一瞬間就被槍聲激發出來,柳泉奮起最後一絲體能,重新發動了剛才就已經因為體力不支而被迫收起的【高級輕功】技能,向前衝去。

  這個技能還是很好用的。跑了沒幾分鐘,柳泉就聽見前方傳來的一聲尖厲的大喊。

  「土方先生——!!」

  臥槽真的出事了?!

  【高級輕功】被她情急之下發揮到了極限,身體裡最後一絲潛力也被激發了出來,柳泉趕到的時候,剛巧看到距離自己僅有數米之遙的土方肩頭處爆出一叢小小的血花。

  來不及思考這是怎麼回事,柳泉一個急剎車,張開雙手。

  【一切針對土方先生的攻擊立刻停下!!馬上停下!!】

  下一秒鐘劃過空中嗡鳴的子彈就驟然凝結在半空,土方踉蹌了一下跪倒在地,用自己右手中的「和泉守兼定」劍尖朝下釘住地面、借以支撐自己的身軀;並沒有被柳泉剛才的指令凍結的千鶴慌忙衝上前去扶住土方。

  然後,在土方跪倒之後,他的身軀先前擋住的另一個人——在他身前的那個對手,詫異地轉過頭來。

  「啊,是你啊。」對方毫無敬意地說道。那種和尊哥極其相似的聲線,一瞬間就提醒了柳泉對方的身份。

  是風間。

  柳泉不敢分心,甚至連看一眼土方的傷勢到底如何的勇氣都沒有,只是死死地一直在心底默念【一切針對土方先生的攻擊立刻停下!】這句話,表情繃得咬牙切齒。

  遠處有十幾個穿著薩摩藩兵制服的人湧了上來。也許是因為柳泉並未限定其他人的移動,那些人舉著槍,很快就站到了風間身後。

  「風間殿下!您沒事吧!」為首的一個像是小頭領模樣的人喊道。他身後的一個藩兵迅即越過風間身前,衝著土方舉起了槍瞄准。

  柳泉:……!!!

  雖然知道那個人即使對著土方舉槍,在她的超能力鎮場之下也不可能擊中土方,然而她的額角仍然滲出了汗珠。

  土方劇烈地喘息著。也許是因為受傷導致的失血過多,他的嗓音低沉發緊,說話也十分艱難。

  「清原……是不是清原來了……?!」

  在他身旁的千鶴慌忙點頭。

  「是的!是雪葉君!她就在我們身後!好像……好像就是她阻止了那些子彈!剛才那一排射擊,我還以為——」

  她還沒有說完,風間就發出一聲嗤笑。

  「還不明白嗎,以為那家伙每一次都能這樣順心如意嗎。……那家伙的能力是有弱點的。」

  千鶴:?!

  土方:……?!!

  然而作為西鬼的大將,風間行事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格調的。他厭棄似的盯著那個幾乎要將槍口頂到土方前額上去的薩摩藩兵。

  「讓開。」他漠然地說道,倏然一刀穿過那個薩摩藩兵的心口。

  「礙事。不要打擾我們的決鬥。」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倏然嚴厲起來。

  那個小頭領似乎一瞬間就嚇破了膽,倒退了幾步,喃喃著「這、這是做……做什麼?!」,然後好像突然回過味來,啊的大叫了一聲,轉身和那些薩摩兵一道逃走了。

  然後,風間絲毫沒有顧忌不遠處的柳泉,而是走到土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望著他。

  「肩膀受了槍傷嗎。真幸運,你們新選組的那個女人再晚來一步,你就活不長了啊。」

  柳泉:……!!!

  心情無可遏制地波動起來。掌心感受到的暖流輸出瞬間就消失了。

  既然超能力已經因為心念的波動而自動消失,之前顯然是開槍向土方射擊的薩摩藩兵又已經被風間嚇跑,柳泉也就收回了手,警惕地一邊盯著風間,一邊打算奔上前去和土方及千鶴會合。

  正在這個時候,風間哼笑起來。

  「……不過,在這種時刻作為大將卻不能戰鬥,很痛苦吧。我這就幫你解脫。」

  他朝著土方高高舉起了自己那柄「童子切安綱」,仿佛下一刻就要揮下!

  千鶴乍然站起、擋在了土方面前,拔出了自己那柄代表東之鬼正統的小太刀!

  「住手!!」她大聲喊道。

  柳泉大驚,立刻向前邁出腳步——

  然而她剛才為了盡快阻止土方被攻擊而發動自己的能力,站位距離他們太遠了。現在即使拼盡全力,也不可能轉瞬之間就到達他們面前,阻止風間。

  果然,下一秒鐘風間就冷笑著握住了千鶴拿刀的手腕,猛地擰向她的身後,像是打算借此擊落千鶴手中的小太刀。

  千鶴發出一聲啊的大叫。

  幾乎與此同時,因為受傷而連呼吸都似乎變得很艱難了的土方開口了。

  「……慢著!」

  從他的背後看去,他似乎伸出受創的左手,動作十分艱難遲緩地探手入懷,好像要去摸什麼東西。

  柳泉:……?!

  風間很快就替她揭曉了答案。

  「變若水嗎。」他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抹嗤笑般的嘆息。「愚蠢的人類啊。即使是這樣,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土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從齒縫間擠出聲音來。

  「……這種事,不試試怎麼知道!!」

  柳泉失聲大叫:「……不要!!!」

  她終於在這一刻及時衝到了土方身邊,毫不考慮地衝著土方還在流血的左肩揚手就是一記重擊。

  也許是沒有想到會被她攻擊,土方痛苦地悶哼一聲,已經受創的左臂霎時被肩頭傳來的那陣劇烈疼痛襲擊而麻痹,左手一松,那個裝著變若水的小瓶掉落在地上。

  「你……你干什麼……!」劇痛讓他的聲音都變了調,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一樣。

  柳泉沒有回答,而是閃身擋在了土方的面前。

  「今天,已經夠了吧,鬼大將喲。」她居然微微冷笑了起來。

  「占盡便宜的人,還想趁人之危地在這裡做什麼呢?說什麼『決鬥』?不覺得自己可笑嗎?對手被自己家豢養的狗偷襲而受傷,然後你就想趁此良機直接下手奪得並不光彩的勝利嗎。……這種並非堂堂正正的戰鬥,以你們鬼族的高傲和自尊,居然也能接受?」

  並沒有費心拔出自己那柄【量產龍泉寶劍】來,柳泉大剌剌地衝著風間揚起了自己的雙手,一副擺明【來啊來啊我可還有余力再戰要不要嘗試一下被我定住的可悲情形呢】的無賴架勢,隱含著懾人的威脅。

  風間果然被她的挑釁和嘲諷激怒了。

  「你這個混——」

  他一揚手,就將千鶴甩到了一旁。他用自己那柄「童子切安綱」直直指向柳泉的面門。

  挫敗、憤恨、無能為力的痛苦混合了起來,立即點燃起熊熊的怒火,湧上了柳泉的大腦,燒得她一瞬間就喪失了理智。

  「請好好想一想吧!!」面對著名刀「童子切安綱」凜然的刀鋒,她厲聲喝道。

  風間的面容扭曲了。

  他猛地舉高了手中的刀,然後用盡全力向著擋在他面前的那個人揮落——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5日:

  謝謝大家的理解。

  現碼黨的悲哀就是不能有意外情形發生,比如生病啦,出差啦,臨時有事什麼的。。。否則就會影響到碼字啊【嘆氣

  匆匆忙忙在碼字,沒時間排版什麼的,請大家多包涵。。。

  這裡的情節,游戲啊TV版啊劇場版啊全都不一樣,所以就稍微綜合了一下開了個腦洞,希望不要把副長寫崩啊【不


第224章

  正在這時, 半空中忽然有一道黑影直墜下來, 砰地一聲墜落在風間和柳泉之間, 地面上因為這種劇烈的衝擊而爆起一陣遮天蔽日的煙塵;下一秒鐘只聽當的一聲響, 風間的刀劈到了那道黑影上, 發出鏗鏘的撞擊聲。

  煙塵慢慢散去, 那道黑影抬起頭來——

  居然是天霧九壽!

  他的一只手格擋住了風間的刀刃, 另一只手則架住了柳泉的手。

  他慢吞吞地抬起眼來,先是瞥了一眼柳泉,又轉向風間。

  「夠了吧, 風間!」

  出乎意料地,他居然是來阻止風間的。

  「繼續打下去會在人世間留下遺憾的。……難道你想要再多制造一個你厭惡的贗品嗎?!」

  風間沿著天霧的眼神方向,看到了土方身前地面上掉落的那個裝著變若水的小瓶子。

  他狠狠地「嘁」了一聲, 收起了刀, 視線越過柳泉, 看向了她身後的人。

  「你叫土方,是吧。改日再一決勝負。」他冷冷地說道,向一旁的千鶴投去意義不明的一瞥, 轉身離去。

  天霧也緊跟其後,向著土方、柳泉和千鶴的方向微微躬身施禮,然後身影一閃,和風間一起消失了。

  幾乎在下一秒鐘, 柳泉就猛地轉頭望向土方。

  「土方先生!!你怎麼樣——」

  土方嘶嘶地吸著氣, 面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他沒有回答柳泉的話, 而是厲聲向柳泉和千鶴喝道:「……山崎呢?!山崎怎麼樣了?!」

  ……山崎?!

  柳泉這才記起來, 山崎在阻止自己跟上土方之後,就自告奮勇說要追隨副長一起去澱城救援了。剛才事態緊急、強敵當前,她來不及多想,現在危機過去,她才恍然意識到,現場確實不見山崎的蹤影。

  ……而且,還有源桑!源桑也不在!

  柳泉愕然地望向千鶴——因為副長已經負傷,現場唯一平安無事、能夠好好轉述事情發展經過的就是千鶴了。

  「山崎呢?!源桑呢?!他們……他們到哪裡去了?!」

  千鶴似乎一瞬間就被這麼艱難的問題擊倒了。她張了張嘴,臉上現出了悲痛的神色。

  根本不用她再回答些什麼,柳泉就得到了自己並不想聽到的答案。

  「不可能……怎麼會……」她喃喃道,感到一陣渾身發冷。

  盡管她已經不記得源桑是什麼時候犧牲的了,然而山崎……山崎不是現在就領便當的啊!歷史上不是這樣的啊!

  她脫口喊道:「不可能!!山崎!山崎也……死了嗎?!」

  這句大吼卻似乎一瞬間把因為連續遭受了一連串打擊和驚嚇的千鶴給震醒了。她先前還有絲茫然的表情突然一變,丟下土方往前衝去。

  柳泉立刻意識到山崎和源桑應該都在那個方向的某處。她稍微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土方。

  土方咬著牙,用「和泉守兼定」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柳泉慌忙上前攙扶他。他也並未拒絕她的幫忙。

  艱難地站了起來之後,土方搖晃了一下。他不得不把自己身體的重心放在柳泉的支撐上。

  「山崎……源桑……都在前面。」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似乎說出這個事實就已經讓他夠痛苦了一樣。然後,他頑強地朝著那個方向邁出腳步。

  「源桑……源桑已經……」借助著柳泉的支撐,他們兩人慢慢地向千鶴跑去的那個方向一點點移動著。

  柳泉:……?!

  然而土方雖然艱難地喘息著,聲音被劇痛影響得幾乎扭曲,卻好像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變若水、瓶子打碎了……沒有、來得及……」

  柳泉知道山南曾經把變若水交給這些干部們,叮囑他們「萬一到了最後關頭還覺得不甘心的話,就可以選擇喝下而繼續生存下來」。然而,當時山南並沒有把變若水交給她這位一番組的代組長。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油小路之變那一天的黃昏。

  源桑為她端來晚飯,和藹地微笑著,說副長出門宴請伊東之前特意叮囑源桑要盯著柳泉把飯都吃掉,不要像已經病了很久、胃口不佳的總司一樣——

  她喃喃地說道:「源桑……」

  雖然在這個世界裡也經歷了很多次生離死別,眼睜睜看著山南和平助在自己眼前變成了羅剎,然而這種像是和自己十分親近之人真正失去了生命,也不可能變成羅剎再回來和大家在一起的經驗,還是第一次。

  她突然想起剛剛過去的昨天,當她決意獨自前往龍雲寺增援小一的時候,土方在她身後喊出的話。

  【別死了!!給我活著回來!!】

  土方先生……不想看到任何一個重要的同伴死去吧。然而戰爭才剛剛過去了一天,就已經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同伴。

  柳泉突然感到一陣悲慟與感傷,混合了對土方那種心情無能為力的同情,促使她微微側過臉去,望著土方那張對她而言此刻近在咫尺的臉。

  「土方先生……」她輕聲叫道。

  「不是……不叫你來的嗎……」土方就仿佛沒有聽到她的那一聲輕聲呼喚一樣,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前方千鶴已經蹲下身去的那個地方,聲音飄忽得像是意識浮游在另外的空間裡似的。

  柳泉的背脊猛地一僵,居然被噎得停頓了幾秒,才弱弱地低聲說道:「因為……我擔心土方先生啊。」

  土方忽然輕聲哼笑了起來。

  他的呼吸裡都似乎帶著來自身體和心靈兩方的痛楚,聽在柳泉耳中,忽然讓她一陣驚悚。

  「是嗎……是因為、擔心我啊……」他慢吞吞地說道,艱難地在她的扶持和支撐之下一步步向前走著。

  「擔心我……沒有那麼強大的能力……會失敗……會死在這裡嗎。」他輕聲笑了。

  柳泉悚然而驚,感覺自己似乎剛才選錯了對話的選擇肢,導致副長好像要進入什麼不得了的黑化支線,立刻出言滅火。

  「不!這個跟土方先生的能力根本無關,不如說是即使您再強大,我還是會產生這種愚蠢的衝動……」

  土方的側臉繃得緊緊的,嘴唇緊抿、唇角向下壓著,似乎根本就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我已經忍無可忍了……無論是膽小如鼠的幕府,還是那些一直搗亂的鬼……」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甚至是這個……連一個女人都會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要依靠女人的保護……才能僥幸活下來的自己——」

  「不!!」柳泉厲聲喝道,感覺事態已經完全超出了她可以控制的範圍,假如她再不下點猛藥的話,她的失敗就會比預想的更早到來!

  「……我為什麼擔心土方先生,難道您真的不知道嗎?」她躊躇了一下,終於咬著牙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土方的腳步猛然一頓,扭過頭來面露震驚之色地盯著柳泉!

  然而下一秒鐘他就因為這個動作牽動了肩上的傷口而露出疼痛的表情,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

  柳泉慌忙避開他肩上的傷口,用力扶住他。

  「土方先生!……」

  搖晃了一下才堪堪站穩了身軀,土方低著頭,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苦笑。

  「笨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他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事態都惡化到了這個地步……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他的聲音愈來愈輕,最後的尾音幾乎是含混在口中掩飾過去的。

  柳泉豎起耳朵,卻沒有聽清楚他後面的話。

  不過她也沒有了追問的機會。因為他們身後揚起了熟悉的叫聲。

  「土方先生——源桑——山崎——你們在哪——」

  是新八那個大嗓門。

  柳泉愕然地回頭望去,新八、原田和齋藤全力向這邊奔跑的身影,在曙光中漸漸浮現在視野裡。

  他們很快就追上了土方和柳泉。剛剛停下腳步,他們就震驚了。

  「這是怎麼回事?!」原田一邊用震驚的語氣發問,一邊反應很快地立即上來幫忙柳泉架住負傷的副長。

  土方語氣低沉。

  「新八,幫忙照看一下山崎。」

  新八慌忙越過他們身邊,跑向千鶴那裡,蹲下身去查看山崎的傷情。

  齋藤則一言不發地直接跟上,在新八彎腰去幫山崎包扎傷口的時候,他徑直衝向倒在幾米之外的井上大叔身旁。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他忍不住回過頭來,語氣裡起了波動。

  「副長,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聲音裡有著震驚和痛心的情緒。

  原田用力架住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的土方,轉手把自己那柄長/槍交給柳泉幫忙拿著。

  柳泉看到千鶴也忙著在照料山崎的傷勢,只好自己先開口。

  「我趕到的時候,正好趕上薩摩藩兵包圍上來,對著副長開槍……副長因此而負了傷。當時,風間也在場,說是要與副長決鬥……不過後來他離開了。山崎和源桑——」她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大概在那之前就已經……已經……」

  她覺得自己再也說不下去。

  「沒想到……我竟然會犧牲隊士,而自己活下來啊。」土方突然低低地說道。

  千鶴猛地抬起頭。

  「不是……不是這樣的!!土方先生趕到這裡,救了我……澱城、澱城緊閉城門,聽說我們是來求援的,還、還向著我和源桑射擊……」她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開始敘述那漫長一夜裡發生的種種不幸。

  「他們……他們想追殺我和源桑,說有了……有了新選組這些人頭,薩長就可以……就可以高興地歡迎他們!」

  「源桑讓我先跑……然後……然後……」她嚎啕大哭起來,泣不成聲。

  土方沉聲打斷了她。

  「……沒能及時趕到,是我的錯。」他虛弱疲憊的聲音裡帶著一抹深深的嘆息。

  千鶴啜泣著,睜大了眼睛爭辯道:「……怎麼會!沒有土方先生的話,我也早就……早就……」

  新八替山崎包扎完了傷口,思考了一下,出聲說道:「不行,山崎傷得很重。左之,我們兩個輪流來,必須把他背回去才行!」

  原田愣了一下,看向自己正攙扶著的土方。「那麼……副長呢?」

  「……我自己能走。」土方用虛弱而斬釘截鐵的聲音說道,「山崎是為了阻止風間對我出手而受傷的……決不能在這裡丟下他。」

  ……

  最後,齋藤和柳泉動手,在道邊挖了一個坑,埋葬了井上大叔。

  千鶴扶著土方,站在一旁注視著他們。原田和新八則先行背著山崎離去。

  沒有人說話,現場除了齋藤和柳泉用木棒掘土發出的沉悶聲響之外也沒有別的聲音。

  直到他們把井上大叔抬進那個淺坑裡,看著黃土一點點淹沒井上大叔那張熟悉的、溫和的臉容時,終於傳來了千鶴的抽泣聲。

  很奇怪地,柳泉並沒有要哭的衝動。她只是動作麻木僵硬地一下下掘著土,然後又一捧捧把挖出來的土灑到井上大叔的身上和臉上去。她的動作機械而有點遲鈍,臉上的神情也有一點僵滯,仿佛五官在這一刻喪失了所有能夠移動而作出表情的本能。

  明明昨天還在笑著對她報告最新的戰況的……當她急匆匆地一頭衝進伏見奉行所的時候,源桑就那麼忠實可靠地站在大廳裡,在那麼危急的時刻,還笑眯眯地帶著一絲寬容和好笑的表情,看著她因為險些撞上副長而被副長咆哮的情景……

  那種場景,假如不是發生在昨日,不是發生在注定要失敗的一場戰爭之中的話,她簡直要有種錯覺,那就是他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無數次的、溫馨的日常。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被副長咆哮、心情低落的時候源桑會出來勸解,會像個可靠又值得信任的長輩一樣安慰自己——

  然而,那個總是和藹地微笑著、像是父輩一般又慈愛又可靠的源桑,已經被永遠留在那個剛剛過去的昨天裡了。

  最後她和齋藤一道完成了這個艱難的工作。一座小小的墳包在路旁豎立起來,源桑的佩刀被刀尖朝下插在墳頭上當作墓碑,千鶴在刀下獻上了一束臨時采來的野花。

  儀式一般的過程結束以後,他們四人一時間還站在那裡,好像誰都沒有盡快離開的意思。

  沉默良久之後,齋藤冷靜地開口了。

  「副長,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土方沒有說話。

  柳泉忽然輕聲笑了一笑,笑聲裡帶著一絲哽咽。

  「昨天……當我趕回伏見奉行所,發現大家都已經離開那裡、各自出擊以後,源桑曾經說……不阻止那些人的話,再做什麼事都沒有意義。」

  她抬起視線,轉向土方。

  「所以,就按照源桑的話,去阻止那些人吧。這樣才有意義。是嗎,副長?」

  土方的身軀微微一震。

  沉默片刻之後,他回答道:「……是啊。」

  他注視著墳墓上插著的那柄刀。

  「源桑,我們要進入大阪城。」

  他的聲音仍然低啞虛弱,然而語調已經重新堅定起來。仿佛火一般熾烈的決意又在他胸中熊熊燃燒起來一樣。

  「在那裡,我們不會再輸!」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6日:

  謝謝大家的理解。。。最近這幾天可能都忙著碼字,沒空排版或者抓蟲,大家見諒【土下座

  唔,不知道要不要說一下,前方小小高能預警【不


第225章

  土方在澱城郊外中的那一槍, 幸運地沒打中任何要害地方, 從恢復的情況來看也沒有傷及骨頭或肌腱等重要部分。

  可是山崎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從那天起他一直必須臥床靜養,這一路上都是乘車行進的。

  傷員也為數不少。離開京都之後,一路上也打了幾場小規模的遭遇戰, 又有四名隊士戰死。

  作為失敗的一方, 隊裡無疑士氣低落。看得出來,土方除了竭力振作大家的情緒之外,還把希望寄托在將軍大人所在的大阪城。既然將軍已經率領會津和桑名的主力部隊安全撤回了大阪城,大阪又是長期以來將軍忠誠的屬地,那麼理應在那裡作戰會有更高的士氣、更好的條件、更強的軍隊。

  沒有理由會在大阪失敗。很多人心裡都是這麼希望著的。

  然而當土方率領著新選組進入大阪城的時候, 在那裡等著他們的, 只有在戰爭爆發前不久剛剛被升為幕臣的新選組局長近藤,以及跟著近藤一道在大阪養病的衝田。

  面對著先是驚得目瞪口呆、然後因為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糟糕的現實而暴怒起來的土方, 近藤尷尬地笑著。

  「將軍大人已經帶著會津公, 撤回了江戶……」他有點礙口似的說道。

  一瞬間還在大廳裡的所有新選組干部們差不多全都爆炸了。當然, 一貫冷靜的山南和齋藤不在其中, 只是微微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柳泉先是吃驚了一霎那, 然後突然又覺得自己應該毫不吃驚。

  說到底, 這一路上慶喜公就是在重復著逃跑的進程。直到退回江戶的老巢、退無可退的時候,他就直接來了個無血開城。後世說起來貌似還算是他憐憫平民的佳話,然而這難道不是怯戰軟弱的表現嗎。

  以前擁立新將軍的時候, 一橋派的人們交口稱贊的、據說「頗類家康公」的一橋慶喜, 不過如此。甚至還比不過極為年輕、無論是能力還是閱歷也都不太突出, 卻十分努力地支撐著即將倒塌的德川幕府的德川家茂。

  柳泉是這麼想的。然而即使知道這一切,現在也都沒什麼用了。

  不,不如說是一開始就不可能有用。預先知曉了結局只是會增添自己內心的痛苦、讓自己的神經因為提前有了心理准備而磨煉得更強大一些而已。即使針對將要發生的悲劇作出了自己的努力和布置,最後的結果也許還是會像當初的油小路之變一樣未能挽回平助重傷、不得不喝下變若水變成羅剎的結局。

  ……從現在開始事情只會變得更壞。所以必須從現在開始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才行。

  她沒有那樣逆天的能力能把幕府的末日生生扭轉回來,然而阻止土方的死……她自認為還是有機會的。

  只要一直跟隨在那個人的身邊,總會找到機會。

  但眼下他們面臨的危機是——

  柳泉聽到近藤又好像用一種牙疼似的語氣開口了。

  「將軍大人說,他不能成為足利尊氏第二。」

  足利尊氏……這又是什麼人?!這種知識已經完全超出了考試範圍好吧?!

  幸好小一自言自語似的話及時解救了柳泉這個歷史盲。

  「足利尊氏……是室町時代的將軍?那個對錦之御旗出手的人?」

  近藤頷首。

  「正是。足利尊氏因為對錦之御旗出手,導致室町幕府直至其末代都被刻以叛賊之名。將軍大人說,這個名聲他背不起,也不想背。所以……」

  新八暴躁地說道:「……但是再這樣退讓下去的話那些薩長的家伙就要逼迫他退位了!連將軍的位置都失去的話還計較什麼名聲不名聲的啊!?難道現在那些薩長的家伙不是把叛賊的頭銜硬按在將軍大人頭上嗎?!」

  原田不得不出來阻止新八的大實話。

  「新八!……就算這是真的,也不能對將軍大人如此不敬!」

  ……他還不如不說呢。簡直就是神補刀。柳泉無可奈何地想著。

  新八不服氣似的嚷嚷。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澱藩、津藩發生的事情又怎麼解釋?!」

  突然,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津藩……津藩怎麼了?!」

  隨著這一聲清脆的少年嗓音,有個人急匆匆地衝了進來。

  羅剎隊的兩位負責人總算到達了這裡。藤堂平助仍然一馬當先,闖進了大廳。新選組前任總長山南敬助跟在他身後,俊秀的面容繃得緊緊的,表情顯得十分凝重。

  不明真相群眾柳泉:……?!

  誠然他們撤離伏見之後,在澱川作戰的時候作為友軍的津藩確實是很不地道地臨陣倒戈衝著幕府軍開炮,德川家友誼的小船又翻了一艘,然而有澱藩這個爛例子在前,津藩的叛離也並不是讓人覺得那麼震撼到無法相信——所以說平助這是怎麼了?是針對某個特定對像嗎?還是僅僅只是反應過度?!

  平助仍然那麼直率,一進門就徑直衝著新八面前衝了過去,一邊用大嗓門嚷嚷著:「津藩又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然而新八的反應有點奇怪。他看了一眼平助,仿佛想要說點什麼,但又不知為何強忍了下去,左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很不自然地強行把視線轉了個方向。

  平助還要再嚷,一旁的小一大概是看不過去他在大家進行嚴肅會議的時候大喊大叫、打擾氣氛的舉動了,為了阻止平助繼續嚷叫下去,他用一種客觀敘述事實的語氣冷靜地說道:「守衛在山崎關門的津藩軍隊臨時倒戈了。他們隔著澱川向幕軍側翼開了炮……據說,是藩主藤堂高猷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藤堂……高猷?!

  這個和平助相同的姓氏立即激發了柳泉隱藏的雷達天線。她腦中警鈴大作。

  平助顯得很驚愕,然而一瞬間的震驚過後,他又開始憤怒起來。

  「不……怎麼可能!?一定是哪裡搞、搞錯了吧?!津藩……津藩難道不是忠於將軍的嗎?!」

  從意外被津藩的軍隊炮擊開始就憋著一口氣、終於忍不下的新八驟然爆發了。

  「怎麼不可能?!我親眼看著澱川對面的津藩陣地上衝著我們開了炮!!先是澱藩、再是津藩……這群貪生怕死之徒為了掩蓋他們的怯弱,就拿著陛下被薩長欺騙而發下的錦旗和節刀做理由!為了苟且偷生、保住他們自己的榮華富貴,他們哪兒還顧得上什麼忠誠、什麼大義啊!!」

  平助站在那裡,呆呆地聽著。

  突然,他一仰頭,爆發出一陣尖厲的、充滿矛盾和不解的痛苦嘶喊。

  「啊——!!!」

  然後悶著頭、發泄似的一口氣衝出了大廳。

  大廳裡所有的人都是一驚。原田反應得最快,立刻朝著平助飛奔而去的方向喊道:「平助!?喂平助!!你上哪去?!」

  平助當然不會回答他。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大廳裡站著的近藤和土方,匆匆說了一句「我這就去追上他!」,然後轉身也跟著平助跑了出去。

  不明真相群眾柳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站在近藤身旁的山南,微妙地望了一眼站在他對面的這些新選組的干部們。

  「澱藩作為譜代大名、津藩嘛和平助君又有著那樣的關系……這樣理應值得依靠的兩個藩都不可相信了,我們面臨的情況極為不利。」他出聲分析道。

  近藤嘆了一口氣。

  「我原本希望率領新選組的諸位死守大阪,等待駐扎在江戶的二萬精兵趕來支援,這樣我們還有很大的機會重新獲得勝利……」

  他先前為了替他尊敬的將軍大人辯護而顯得有絲尷尬的面色完全沉了下來,有點黯然。

  「……但是,聽說將軍大人不打算派任何兵力再來大阪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座大廳裡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死寂。

  片刻之後,土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也就是說,將軍大人已經完全放棄了大阪……是嗎。」

  新八也同樣憤憤然。

  「今天放棄京都、明天放棄鳥羽和伏見,後天放棄大阪……這樣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將軍大人就要放棄江戶了!」

  「永倉君!!」近藤厲聲喝道。

  「不會的……江戶那是什麼地方……怎麼可能輕易放棄!!」一貫的老好人近藤此刻竟然聲色俱厲,「你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家嗎?!」

  新八不服氣似的嘟噥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最後進入大廳的山南似乎是為了息事寧人似的,用和稀泥一般的口吻說著:「嘛,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要考慮的是,將軍大人是不是已經決定要在陛下面前退讓了……我剛剛聽說,朝廷已經頒布了『慶喜追討令』,也就是說,即使是將軍大人麾下的軍隊,按照皇命也不可妄動,並且一切人等都有此責任和義務追討將軍大人……」

  大廳裡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的人都仿佛像是被這個殘酷無情的現實震驚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有冬日寒冷的風無情地吹過瞬間就仿佛空空蕩蕩了的大阪城。

  長久的死寂之後,土方咬著牙開口了。

  「是嗎……早在伏見作戰的時候,朝廷不就已經宣布了幕府為『朝敵』,下令討伐了嗎……」

  近藤微微垂下了眼睛,臉上像是有種痛心和不可置信的情緒。

  「我們……難道不是為了盡忠國事,才結成的這個新選組嗎……幾百年以來,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的好男兒不都應該向將軍大人盡忠嗎……我們,怎麼就成了『朝敵』了呢——」

  沒有人回答他。

  沉默良久之後,自認為在這種時刻自己本來不應該開口的柳泉不得不說話了。

  「近藤先生……一直以來崇敬的對像,是關公關雲長,是吧。」

  這是游戲裡的隱藏設定,柳泉當時因為感到有點意外而印像深刻,但是現在正好拿來鼓舞大家低落的士氣和消除大家無法理解現狀的憤慨。

  近藤、土方、山南和大廳裡的其他人,聞言一齊看向站在角落裡的柳泉。

  「說起來……關雲長效忠的對像,究竟是誰呢。」

  近藤有絲驚異地盯著她,下意識就飛快地回答道:「……當然是劉玄德啊!」

  柳泉微微彎起眼睛,笑了。

  「劉玄德可不是漢朝的皇帝啊,近藤先生。那個時候,天子不是在許都,在曹孟德的手中嗎。」

  近藤好像還有絲反應不過來似的眨著眼睛,然而他身旁的山南已經微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他用那種自己一直以來慣用的溫柔聲線溫和地說道。

  「清原君的意思,我明白了。」

  和聰明人說話,有的時候感覺還是很愉快的啊?

  柳泉也抿唇笑了笑,目光在山南臉上停留了一霎,然後又移到近藤的臉上。

  「近藤先生,那個時候,所有來自於許都的政令,都是天子署名……然而誰知道那是不是只反映了曹孟德的意志呢。」

  話說到這裡,土方好像也反應了過來。其實他的反應並不慢,之前只是因為太過憤怒了、糾結於被朝廷宣布為叛賊和朝敵而一時沒有想明白;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臉上那種憤恨的怒色也漸漸淡了下去,換成了一種深思的表情。

  「清原說得對。」他抬起眼來,重新直視著面前的近藤。

  「劉玄德一開始難道不是面臨著最壞的局面嗎,假如他和他的那些忠臣當即就放棄了的話,現在哪兒還有三國的故事流傳下來啊。」

  「即使在他病逝以後,那些忠臣不是也認真推動著他能力平庸的兒子繼續往前走嗎。將軍大人是不是有資格與玄德公相比、是不是值得像關雲長輔佐玄德公一樣被我們輔佐,一點也不重要啊。重點是我們有沒有這個決心與能力去做關雲長一樣的忠臣,不是嗎。」

  真切的笑意從內心浮了上來,柳泉站在角落裡,注視著土方重新變得意志堅定起來的側顏。

  只要他振作起來就好……只要他還有無上的決心和意志,就能夠推動著新選組、推動著近藤桑繼續往前行。因為他就是新選組實際上的大腦和靈魂,是名震一時的鬼之副長啊。

  山南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提醒道:「……海軍的兩艘軍艦富士山丸和順動丸還停在港口。聽聞現在是海軍副總裁榎本武揚君在此地負責撤離大阪的善後一事。」

  土方斷然說道:「我這就去和榎本君交涉,讓他許可我們隨著海軍的兩艘船一起去江戶。在那裡,我們一定能夠重整旗鼓再戰。」

  大廳裡的干部們在進入大阪城之後,第一次振作起來,信心滿滿、齊刷刷地應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7日:

  今天的章節需要一點點小小的注釋:

  1、將軍臨陣逃跑的理由,參照了大河劇《新選組!》裡的說法。足利尊氏是室町幕府的初代將軍。(PS. 大河劇真是太好看太好看!!副長和小一超美味啊啊啊啊!!每次看到副長和小一出場,不管是多糟糕的劇情,我都覺得自己瞬間被治愈了!還有堺叔的山南桑!簡直溫油得沒有我!【不)

  2、津藩的藩主藤堂高猷,傳說平助是他的私生子,證據是「平助」這個名字是藤堂家代代傳承的、功臣所用的名字,不是誰都能被允許使用的。另外平助的刀「上總介兼重」是超貴的好刀,刀匠也是藤堂家的私用刀匠,傳說此刀就是藤堂高猷送給平助的。還有,歷史上新八在戰後寫的回憶錄裡也是這麼記載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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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後來, 山崎沒能撐到江戶。在前往江戶的途中, 他因為傷重不治於富士山丸上逝世,不得不在大家悲痛的注視和追悼之下進行了水葬。

  而江戶登城之後,幕府這一方的處境也並未好上半分。

  將軍大人看起來已經完全喪失了戰意,江戶城中主和派的觀點逐漸占據了上風。為了表示自己某種程度上的恭順、便於暗中和朝廷溝通周旋, 將軍下令曾經擔任京都守護職、對幕府忠心耿耿的會津藩主松平容保以及他的弟弟、桑名藩主松平定敬禁止登城。兩兄弟被迫離開了江戶、各自回到自己的領地。

  這對於新選組來說絕對是一記沉重的打擊。會津公松平容保的賞識, 是新選組當初得以在京都站穩腳跟、揚名立萬的關鍵。但是現在一貫忠誠於幕府的會津公和他的弟弟等於被將軍放棄和驅逐了,大家的心中不解和憤怒的程度因此被刷到了一個新高點。

  有一天,近藤和土方去謁見了將軍新近任用的陸軍總裁、安房守勝海舟。結果回來的時候,近藤眉頭深鎖,土方一臉憤怒。

  恰好大家這一天差不多都在外奔忙, 位於鍛冶橋門內的臨時駐地裡只有衝田在養病、千鶴在照顧他。除此之外, 唯一在駐地裡替忙碌不堪的副長處理文書等公務的干部就是一番組代組長,柳泉。

  看到近藤和土方這樣的表情, 柳泉不由得深深後悔自己當年沒認真學習一下這段歷史。只靠幾個普及貼花痴貼, 知識實在不夠用!

  「到底是怎麼了?今天……不是被安房守大人召見的嗎?」猶豫了一下, 柳泉決定還是把問題問出來。

  老好人近藤臉上露出近似於詞窮一樣的表情。土方則是五官幾乎都要皺在一起, 一臉陰霾。

  「真沒想到……安房守大人竟然是這樣的人。」沉默了片刻之後, 他慢慢地說道。

  柳泉一愣。

  雖然事態愈是往後發展、她就愈是不記得具體的歷史細節, 然而勝海舟的大名她還是記得的。什麼霓虹近代海軍的奠基人啊,阪本龍馬的老師啊,促成江戶無血開城的幕府開明派啊——等等, 無血開城?!

  這個字眼一旦蹦到她腦海裡, 她也就差不多猜到為什麼近藤一臉失望、土方一臉憤怒了。

  雖然同為幕臣, 然而大家立場不同,怎麼能一起好好玩耍呢。

  友誼的小船又是說翻就翻啊……最近總是不停地看見各種友情的小船翻覆,是吧?

  柳泉暗自感嘆了一句,試探著問道:「難道是……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的志向和決心,與安房守大人的打算……相悖?!」

  近藤嘆了一口氣。

  「安房守大人……自有打算吧。作為屬下,也只能遵從……」他勉勉強強地說道。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土方憤怒的聲音打斷了。

  「……完全無視近藤君和大家認真商議出來的策略,說到作戰計劃的時候只會東張西望、說些和稀泥的話!看上去完全就沒有好好和薩長軍隊作戰的想法啊!這樣真的可靠嗎?!將軍大人居然任命了這樣的人作為陸軍總裁,到底是打算做些什麼啊?!」

  柳泉:……當然是想無血開城了——不,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直說。

  她默了一下,隱晦地提醒土方道:「……如果是另有打算的話,既然和近藤先生還有土方先生的計劃不同,就沒有高興地接受的必要……」

  土方一頓,沉默許久,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我也想到了這樣的可能性。……但是,現在他們仍有不得不任用我們的地方。」

  柳泉:??大人物的心思還真是難猜啊……

  說到這裡,近藤終於竭力地振作了起來,以一種高興的口吻說道:「安房守大人轉述了將軍大人的命令!要我們新選組前去占據和守備甲府!將軍大人並且親自下達了內示,如若成功攻下甲府城,便以百萬石的領地作為獎賞,新選組局長以下干部人人可得!局長十萬石、副長五萬石,各組長等副長助勤,每人三萬石!」

  柳泉:……還真是了不得的重賞啊?

  看著她露出一臉吐槽不能的樣子,土方皺起眉頭。

  「怎麼?你有話要說?」

  柳泉:我哪有什麼話要說反正將軍許的願從來都兌現不了……他又不想抵抗薩長軍,現在拿差不多要進了別人口袋的封地獎賞給自己的手下也是醉了……

  柳泉:「不,只是不知為何想到了之前好像有類似的情形呢……」

  土方一愣。「什麼類似的情形?!」

  柳泉狡黠一笑。

  「池田屋事件之後只有我沒有拿到賞金啊,副長。」她竭力露出一副為這個所謂的鼓舞人心的好消息而感到開心的神態來,笑眯眯地說道,「所以這次將軍的賞格我大概還是沒希望拿到,真遺憾哪∼只好崇敬地看著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都變成領地幾萬石的旗本啦∼」

  土方:「……」

  「啊∼啊,說起來,那次大家答應湊錢送你禮物當作補償,算到現在只有土方先生還沒有給你禮物吧?副長,真小氣呢。」

  身後突然有個調侃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聽這種踩土方的發言,那麼來人除了衝田之外還有誰。

  今天他好像顯得氣色不錯,披著那件橘紅色的羽織,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靠著牆邊,姿態顯得很瀟灑。猛然一看,仿佛又是幾年前名震京都的新選組一番組組長了。

  被踩到了痛腳,土方猛地挺直了背脊,臉色來回變幻了幾次,臉一沉就要發怒。

  柳泉慌忙打岔。

  「總司君怎麼起來了呢?天氣這麼冷,就應該裹著棉被好好睡上一大覺啊。這種天氣在屋裡睡覺最棒了,簡直都不想起身呢——」

  衝田笑得很淡,瞥了她一眼。

  「天天都在睡覺,哪裡還分得出來哪天適合哪天不適合呢。」他的話裡似乎帶著一絲尖銳的情緒,然而他臉上的笑意卻把那絲尖銳和苦澀隱藏得很好。

  然後他轉向近藤。

  「我聽見了哦,近藤先生。將軍大人是打算派我們新選組去攻打甲府,是吧?這次一定也要帶上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土方粗暴地打斷了。

  「別鬧了,總司!等你養好病再來參加戰鬥吧!假如一定要逼著傷員和病人上戰場的話那麼我們都成什麼人了!看現在的局勢跟薩長那群人還很有得打呢,你趕快養好病,有的是上戰場的機會!這次不行!」

  被土方這樣直白地拒絕,衝田的臉上一瞬間閃過一絲驚愕和不敢相信的表情,並且那種神情裡還帶著點受傷的情緒;然而下一秒鐘他就很完美地把那所有出乎意料受到會心一擊的情緒都隱藏了起來,臉上重新綻開那個慣常的、有點惡作劇似的調侃笑容。

  「哎呀,土方先生,好殘忍啊∼」他用一種類似撒嬌似的語氣說道,目光卻狠狠地瞪著土方的臉,聲調和眼神形成了尖銳的對比。

  「近藤先生,就答應帶我一起去吧∼土方先生一定是想自己在戰場上立功,好連我那三萬石的封地也一起吞掉啊∼那樣的話雖然還是比不上近藤先生的十萬石,但是他也能大模大樣地到處宣稱自己是個八萬石的旗本啦∼正好這裡離多摩的家鄉也不遠,土方先生一定是覺得自己這麼在家鄉的大家面前一番誇耀的話,就有很多想要嫁給旗本老爺的姑娘們一擁而上,都要嫁給新選組的副長啦∼」

  柳泉:「……」

  土方:「!!!」

  柳泉感到自己遭受了上司的地圖炮,並且是會心一擊……不,真劍必殺。

  「……總司!!你到底都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土方咆哮起來。

  衝田笑嘻嘻地補了一刀。

  「誒∼難道是我記錯了嗎∼明明之前在壬生村的時候,土方先生難道不是在往家裡寄信時,把那些姑娘們寫給你的情書也一起寄回去炫耀了嗎?」他抄著雙手靠在牆上,目光戲謔似的往柳泉臉上一瞥,又滑開了,笑著眨了眨眼睛,施施然地看著土方發飆。

  土方:「……」

  這絕對是怎麼抹也抹不掉的黑歷史!

  柳泉不知道是袖手旁觀看戲的好,還是出來打岔挽救一下副長五顏六色的臉才好。

  不過在她決定自己的立場之前,鬼畜化的衝田就把矛頭毫無預警地指向了她。

  「咦,雪葉醬,你也這麼覺得,是吧?」

  柳泉:……「這麼覺得」什麼事啊!掀桌!!

  然而她也能夠理解衝田那種因為糟糕的身體狀況無法登場作戰的痛苦。嘆了一口氣,她決定退讓一步。

  「總司君是說,將軍大人的賞格?」她微笑著應道,故意嘆氣嘆得很大聲。「我操心那個做什麼呢,我也領不著。」

  衝田不動聲色地盯著這位暫代了他一番組組長之職的女子,片刻之後,他忽然露齒一笑。

  「不,」他說,「我是說,那些『很多想要嫁給旗本老爺的姑娘們』。」

  柳泉:……你這樣挑釁我,是因為我作為一個女子卻能夠登場作戰、取代了你的地位和你登場的權利,這樣的心理嗎。雖然知道尤其不能跟心高氣傲又鬼畜值極高的病人計較,然而你這樣像個小孩子一般地鬧著脾氣和情緒,還真是……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啊,總司君?

  「是嗎。我也很想見識見識多摩的『很多想要嫁給旗本老爺的姑娘們』呢。」她笑著從容回應道,「我會在她們淹沒近藤先生之前把她們都拉開的哦?」

  戰火突如其來地燒到了近藤身上,老好人近藤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眨著眼。

  「怎、怎麼可能還有我?!明明在多摩的時候,姑娘們都更青睞阿歲才對……」

  柳泉:……啊,被局長會心一擊……不,無心一擊了啊。

  土方臉上的表情簡直不能用五彩繽紛來形容了。

  「近藤君,怎麼連你也……」他終於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種表情在鬼之副長臉上可極其罕見——然後突如其來地把怒火對准了始作俑者。

  「喂總司!不要胡說八道了!!大家都出陣以後,這個臨時屯所大概也不是養病的好去處,我已經替你聯系好了住在千馱谷的植木屋家,承蒙他們關照,你住在他們家養病的話,我們出陣在外也能夠放心……你准備一下,過幾天就走。」

  衝田愣住了。先前那種輕松的、有絲鬼畜意味的調侃笑容在他仍然年輕英俊的臉上凝固了。

  「哦呀,這麼急著擺脫我嗎,土方先生?」他在沉默得比平常更久了一點時間之後,似乎是終於消化了這個消息,又重新慢慢地咧嘴笑了起來。

  「你看,我真的還能行的——要不要來個相撲熱身的動作試試看?」他半開玩笑似的說著,看起來好像真的要彎下腰去,來個那些大力士們的半蹲然後踩踏地面的動作。

  柳泉不忍地轉開了視線。因為衝田的臉上雖然還在笑著,然而那雙漂亮的眼眸裡已經完全灰暗下來、失去了全部的神采。他那高大的身軀也仿佛一瞬間佝僂了許多,像是個明知即將被拋棄、卻無計可施的絕望的孩子。

  自己進入這個世界以後碰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這個人啊。被他凌厲的劍術幾乎在瞬息間就擊敗,那一幕情景仍然歷歷在目,然而面前這個仍然年輕的大孩子將會怎樣呢?在那個土方替他找好了的養病之所迎接生命的最後一息嗎?!

  ……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世界裡有不科學的變若水,不科學的小千鶴,理應可以讓他不科學地活下來啊……?!

  「說起來,千鶴醬不是說她不打算回到江戶的家中了嗎。」仿若想要抓住最後一絲能夠挽回面前這個年輕劍士生命的機會似的,柳泉有絲急切地開了口。

  「那、那麼……!能不能拜托千鶴醬在大家出陣甲府之後,在這裡照顧一下總司君呢?!」她像個真正急於排斥情敵的惡毒女配一樣,顧不得再去思考小千鶴是不是還有走副長線的想法,迫不及待地拋出了這個提議。

  在場的其他三人:「……!!!」

  被這個爆炸性的提議驚呆了片刻之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居然是近藤。

  「啊哈哈,假如能拜托雪村君的話那真是再好也不過啦。」近藤好像有絲放下心來似的笑著。

  衝田在最初的驚訝之後,表情變得有絲似笑非笑似的,掃了一眼柳泉,衝著她眨了眨眼睛,分明是在示意「你這種簡單粗暴的提議雖然魯莽了點,然而我覺得對我也有利,那就這樣吧∼接下來你就好好針對副長去實現你的陰謀吧」。

  柳泉:……

  土方:……

  「那,我親自去和雪村君說吧,這可是要認真拜托對方的請求啊!只要是為了總司的事情,我可都會認真拜托對方的!」近藤的臉上洋溢起了一個「啊啊傷腦筋的事總算解決了一件真是讓人高興啊」的燦爛笑容。

  衝田嘟噥著:「……隨便你。」

  土方沉默著沒有說話。

  柳泉笑嘻嘻地說道:「真好。十萬石的旗本老爺就是比五萬石的要可靠呢。」

  土方:「……到底在說什麼啊你!?不要聽信總司那些胡說八道,跟著他一起胡鬧啊!不是從以前開始到現在就一直在告誡你這一點嗎!」

  喔喔,副長發火了。

  柳泉對副長的怒吼置若罔聞,笑眯眯地說了一句「我這就去把千鶴醬叫來!」,然後就腳底抹油,很快地從大廳裡溜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8日:

  晚更了幾分鐘真是抱歉!【土下座

  另外謝謝給我投雷的小天使青時茹黔和牛腩面!


第227章

  在出陣甲府之時, 行軍經過日野附近時, 近藤、土方、新八、原田等人,在他們的故鄉多摩,受到了當地人們的熱情招待。

  聽說不久前將軍大人已經正式給近藤和土方冊封了官職,近藤被封作「若年寄格」, 算是低俸的大名;土方的官名是「寄合席格」, 算是上級旗本——還真的像那天衝田嘲諷他的時候所說的那樣,成了旗本老爺。

  多摩的鄉民非常熱情,看到近藤和土方,完全沒有京都那些居民對新選組又敬又懼,情緒復雜的樣子——他們只是很單純地認為多摩鄉間的窮道場之主和藥商之子在京城闖蕩出了一番名堂、現在竟然還變成了旗本老爺, 是天大的喜事, 可謂多摩之光,於是晚間安排了盛大的宴席慶祝。

  席間的氣氛當然熱烈得簡直能掀翻大廳的屋頂。大家齊刷刷站起來一邊手舞足蹈一邊喊著「新選組, 霓虹第一!」的口號, 那場面滑稽又溫馨有趣, 讓作為隨侍一同列席的柳泉險些崩了形像地笑出來。

  當然, 近藤卻十分為這個場面而感動。他咧開嘴笑了起來, 從首席上走下來加入了跳舞的大家, 一起手舞足蹈地搖晃起來。

  由於報出的職務是「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所以柳泉的座位在土方旁邊。新八和原田的座位則在另一邊的近藤手下,兩個人隔著過道衝著柳泉擠眉弄眼地作勢要過來敬酒。

  柳泉狠狠地瞪了他們兩眼, 夾了一筷子壽司, 小心翼翼地避過兩三個來向她敬酒的熱情鄉鄰, 剛想觀察一下副長是不是也有與民同樂的心情,就看到土方那邊也被好幾個上前敬酒的鄉鄰們圍住了。

  土方之前一直不動聲色地在喝酒——沒錯,柳泉先前注意到他喝的酒似乎比吃的菜要多,臉上的表情也有點緊繃,似乎在說著「大戰當前,這不是能夠安心享樂的時候啊!」——但現在看到以前熟識的鄉鄰們過來,他還是顯露出很高興的神色。

  大家其樂融融地喝了兩杯酒,閑聊了一些別後見聞之類的話題,也有人說著在近藤和土方離開多摩之後,他們以前的熟人如今都在做些什麼。

  「土方先生,你們是多摩的驕傲!」

  一個中年男人臉上放光地這樣說道。

  土方的臉上似乎也因為這樣直白的愛戴和贊美而泛起了一絲笑意。

  「說起來,將軍大人給近藤君和我都賜下了新名字啊。近藤君現在叫做大久保大和,我呢,現在叫內藤隼人——隼人,可是土方家代代相傳的、勇者的名字啊。」

  另一個略年老的男人驚奇似的問道:「內藤?!……啊,聽說是要成為旗本老爺的話,將軍大人是會賜下新姓名的,身份不一樣了嘛……」

  先前那個稱贊土方的中年男人擺了擺手,很無所謂似的笑著。

  「哎呀……總覺得是很難記的名字啊。貴族老爺的名字果然不一般!在這裡我們就還是叫您土方先生吧,土方家出了像您這樣的俊才,以前真是想不到的事啊……」

  一旁的人們熱情地附和著。

  「我們,也召集了這附近的人們哦!想跟你們一起走。多摩這裡的人們也想盡力幫你們的忙。」

  「名字我們都想好了,就叫——春日隊!」

  「一定能派上用場的!我們會拼命的!」

  「因為這可是為了我們多摩的驕傲啊!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

  土方似乎也被鄉鄰這樣簡單而直白的熱情所感染了一般,唇角浮起一個溫和欣慰的笑意,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非常感謝!就讓我們一起並肩戰鬥吧。」

  獲得了土方的許可,大家都振奮起來,一陣交頭接耳的嘈雜。

  然後話題就變得更雜亂了。

  「街尾那一家雜貨鋪的小子也說要來參加我們的春日隊哦!當年新選組上京時只有十三歲的小家伙現在也能追隨你們的腳步了呢!」

  「周助君可真養了個好兒子呢!試衛館以後會成為霓虹第一的道場的吧!因為那裡可是近藤勇的道場啊!」

  「啊啊,說起來!那家三味線屋的大小姐阿琴,上個月出嫁了喲!」

  土方拿著酒杯、正要喝酒的手猛地一頓。

  柳泉:?!

  那個爆出八卦的中年男子大概是喝多了,還在有點口齒不清似的說道:「是真的∼嫁了多摩首屈一指的有錢人家哦……」

  似乎是看到土方並沒有炸毛,其他人也因為喝得有點酒氣上湧而哄笑著調侃起來。

  「是不是有點遺憾啊?土方先生?」

  柳泉:……!!!

  「當年相親的時候若是答應下來就好了呢……阿琴難道不是多摩這裡首屈一指的美人嗎……也難怪都到了這個年紀還能嫁到那種有錢人家裡去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

  土方突然哼了一聲。

  「沒關系,無所謂了。」他輕描淡寫似的說著,喝了一口酒。

  柳泉:……絕對有情況吧這是!!這個世界到底是個什麼世界啊對玩家的惡意指數這是爆表了吧?!系統菌你再這麼下去我們友誼的小船也要翻了啊!!為什麼我剛推出去一個千鶴,現在路過多摩又冒出來一個阿琴啊?!

  大家仍然在哈哈哈地哄笑著。

  「土方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嘛……如果當年就留在這裡娶了阿琴的話那現在也就沒有這個旗本老爺可當了吧……」總算有人感受到土方頭頂隱約飄著的低氣壓而出來打圓場了。

  柳泉:……很好,我現在不需要系統菌的解說,也能猜到這是什麼狗血梗了。感謝這些自帶解說背景事件功能的路人NPC們!

  土方淡淡一笑,突然站了起來。

  「酒喝得太多真有點不適應了,我出去透透氣。」他敷衍似的這麼說著,繞過小桌和那群沒眼色的鄉鄰們,徑直穿過大廳走了出去。

  柳泉:……啊啊,副長逃掉了啊。看起來這件事又是對玩家不友好的世界惡意之一呢。要不要打聽一下詳情呢?還是任其過去就算了呢?畢竟聽上去事件女主角當年是被副長拒絕的一方、現在又已經成了人/妻,副長沒那種爬別人家牆的特殊癖好,所以這位女性的名字應該可以從玩家的特別警戒名單裡劃掉了吧。

  在大廳裡呆坐了大概幾分鐘,柳泉猛地推開面前的小桌站起身來。

  ……不行,總覺得還是好介意!必須得出去看看,套一下副長的話才行!

  然而邁進庭院裡之後,柳泉卻被今夜的夜空吸引了目光。

  不知為何,感覺這裡的夜空顯得特別高遠,特別明淨,一輪明月高懸一隅,溫柔的清輝灑滿了整個小小的庭院。空氣中隱約傳來青草的香氣。

  ……是最後的寧靜美好了吧,這樣的夜。

  一瞬間柳泉油然想起的情景,很奇怪地,居然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初到這個游戲之中的時候,為了刷數值,每晚都在那個僻靜的私家網球場苦練的情景。

  那個時候,也總是在這樣高遠的夜空下,頭頂是一輪明淨的月亮,往往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那座網球場裡揮汗如雨,打往球場各處的網球發出單調而有規律的砰砰聲。

  當然,後來,那座球場裡,也會觸發劇情/事件。比如說【手塚的特訓】或者【跡部的說教】之類的——因為想到了這裡,柳泉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絲柔和的笑意。

  還真是讓人格外懷念啊……那些年的那些向著網球的巔峰奔跑的少年?

  那樣的邂逅,是不管任何時候、任何地點想起,都會溫暖心靈的吧?

  尤其是在面臨明天過後的殺戮戰場與一連串生離死別的現在,就更加覺得那樣的相遇和那樣的情誼,是多麼美好。

  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已經實現了去往網球最高峰的夢想,是不是在四大滿貫賽的賽場上拼盡全力要爭取勝利呢。

  雖然永不可能再身處同一片天空之下,然而或許我們也曾在某個時刻,共同仰望著這同樣朗潤靜謐的夜空和明月呢。

  這樣,就已經很好。知道你們所生活的那個世界會永恆運轉下去,知道你們會在那種和平美好的世界裡永遠追求自己的夢想,就會奇異地感覺自己好像也被治愈了一樣。

  柳泉仰望著夜空,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溫暖而懷念的笑容。

  有一天這一切終將會成為過去。就連這星星月亮和我們所見的靜謐的夜也是一樣。然而不變的是那些我們曾經一起走過的歲月,傷感也好、艱難也好、快樂也好,都是我們曾經用力燃燒生命所經歷的旅程。

  是最好的旅程啊。

  「手塚君……」她不知不覺地說出了聲,「假如……你所面對的,是一個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對手呢?又該如何?」

  重復著這句當年的問題,她也並非想要在虛空中尋求那個熟悉的聲音給出什麼特別的答案,聽上去更像是一種嘆息。

  然後,她站在庭院之中仰望著夜空,久久沒有移動。

  ……直到她仿佛聽見庭院一角的某扇小小的門後,傳來女人的聲音。

  「我知道你已經回多摩了。」

  「然而……然而你已經變成壞人了啊!」

  柳泉的注意力一瞬間就被吸引了。

  ……回多摩?!

  她猛然條件反射一般回頭望著燈火通明、還在歡宴當中的大廳。

  近藤的笑聲和不成調的歌聲隱約傳來。大概是還在跟著那些久未見面的鄉鄰們一起跳著奇怪的舞吧。

  難道……是新八或者原田?!

  然而她出來透氣的時候,新八和原田還在堂上一邊喝酒一邊閑聊。

  ……回到多摩的人中,只有一個人不在那裡。

  某種衝動一瞬間就湧了上來,柳泉悄悄舉步,往那扇小門處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那扇小門其實就是薄薄的兩片木板,看起來更像是為了區隔兩處庭院而設的,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功能。因此門後那個女人的聲音,愈是接近那扇門,就愈是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我都聽說了。」那個女人的聲音這樣說著,語調愈來愈激動。

  「你們新選組在京城到底做了什麼好事!殺了無數浪士吧。當初,一起離開多摩的同伴、後來加入你們的同伴……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清除掉了!說殺就殺,一點情面也不講……」

  女人的聲音顫抖起來。

  「同伴之間……難道就是應該這樣自相殘殺的嗎?!」她的聲音裡帶上了強烈的淚意。然後,好像忽然覺得自己這樣激動很可笑似的,她撲哧一聲含著淚笑了出來。

  「……不過啊,又覺得毫不意外。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呢……當初,也是這樣,說走就走了,一點情面也不講……婚約,也是隨隨便便就這麼解除了……」

  婚約?!

  這個關鍵詞像是一發炮彈那般,咚地一聲擊中了柳泉的天靈蓋。

  然而這個拋出爆炸性台詞的女人仍在繼續。

  「大家都這麼說……假如新選組更加努力一點就好了!那樣的話將軍大人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柳泉決定自己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輕輕把那扇小門一推。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

  她抄著雙手,施施然地從那扇自己藏身的門後走了出來。

  「仿佛聽到了不得了的發言呢……」她這樣說道,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女性的清朗聲線。

  那邊的庭院裡的兩個人一瞬間都轉向了她出聲的方向。

  果然是副長和一個年輕的女性。

  ……不,雖然說是年輕的女性,然而看上去絕對比柳泉要年長好幾歲,反而比較接近土方的年齡。

  既然是存著觀察情敵的心思,柳泉當然會把自己的數值(?)調動到最高限來投入——她飛快地看清了那位年輕女性在轉過身來的時候,目光中還潛藏著來不及收回的那種又愛又恨的情緒。

  於是柳泉感覺自己的怒氣槽有瞬間被刷滿的趨勢。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對的行為,然而就是很難控制自己下意識的反應。

  所以她就笑得更加燦爛了。並且完全收起了那種偽裝男人的技能——不,不如說是她刻意地把自己女性的一面暴露在了那位指責副長的年輕女人面前。

  「還真是好笑呢……這位大姐,你是以為近藤先生當了老中,還是土方先生當了大名啊?」她含笑問道,聲線甜美。

  「會津和桑名藩的藩主大人都阻止不了的事情,你們卻指望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做到?!該說家鄉的大家對新選組如此有信心,還真是令人感動嗎?」

  土方的臉色為之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9日:

  非常抱歉。昨天一直在偏頭痛,吃了藥睡了一大覺感覺勉強好轉了一些。。。然而今天份的更新就拖延到現在,殊為抱歉。

  接下來幾天可能要暫時日更三千字,等作者菌恢復之後一定立刻改回四千的節奏。。。謝謝大家的體諒。


第228章

  「喂, 別胡說, 清原!」他低聲喝道,語調裡不知為何有種羞惱(?)的情緒。

  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的柳泉感覺更不爽了。於是她的笑容就更甜美了一點。

  「因為以前的事情憎恨副長的話無可厚非……阿琴小姐。」她決定不再糾纏,而是打出一記直球。

  畢竟,以前那個最早生活在這個游戲世界裡的「網球瑪麗蘇大小姐」柳泉信雅, 最擅長的技能之一, 也是利用自己的實力,打出對方雖然能夠看到、然而卻完全無法接起的直球,不是嗎。

  「坦白說,假如有人敢這麼對待我的話,也許我會直接拿刀把對方砍成八段也說不定哦?」

  阿琴看起來是完全愣住了。土方則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聽到她作出如此殺氣騰騰的發言時, 五官還猛地皺了起來。

  「……然而,」柳泉話鋒一轉。

  「因為這個就去否定副長在離開你之後所活出來的精采人生, 是最可笑的事情。這不過是因為氣不過『對方沒有了我反而活得更好』這一點而已吧。我知道承認這個大概很難, 然而沒有你的承認, 新選組迄今為止所實現的事情也是前所未有的。」

  她直視著阿琴那張仍然十分溫柔美麗的臉龐, 一字一頓地說道。

  「副長或許是個負心漢……你因此揍他一頓, 也不是不能理解。」

  阿琴:……?!

  土方:「……你到底都在說些什麼啊清原!」

  副長第一次用這麼無可奈何的軟弱語氣對她說話。大概是已經被她氣得快要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吧。

  柳泉突然露齒一笑。

  「然而, 你不能因此否認,他就是多摩之光。和近藤先生一樣,他們都是多摩走出來的英雄……一個藥商之子成為旗本, 你以為那是簡單得不得了的事情嗎?」

  她的笑容猶在, 聲音裡卻已經帶上了一點嚴厲的色彩。

  「你沒有看到多少個為了處理公務而不眠的夜晚, 副長房間裡亮起的燈……你也沒有看見為了向將軍大人效忠、為了維護自己心裡相信的正義,副長獨自面對上百人在戰鬥的情景……甚至是為了維護同伴,拼了命也要去救援,不惜放棄生命、不惜變成怪物——那種心情,你全部都沒有看到過!請不要因此就隨隨便便地說這樣的人是壞人!因為你壓根就不知道真正的壞人是什麼樣的!你壓根就不知道真正的土方先生是怎樣一個人!!」

  在這種壓倒一切的氣勢之下,阿琴驀地往後倒退了兩步,咚地一聲撞上了土方的身體。

  土方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阿琴的肩,幫助她站穩之後,才收回手,繞開阿琴走向柳泉的面前。

  「不要再說了。」他停在柳泉的面前,雙眉微微壓平下來,注視著她的眼神很柔和。

  「我不知道她也在庭院裡,否則我會去別的地方的。」他低聲說道,似乎因為想起了什麼,露出一個苦笑。

  「不管怎麼說……當年確實是我拒絕了相親的對方,假如因此而怨恨我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柳泉:……咦,是在向我用某種方式解釋嗎,副長?

  她還來不及想明白土方這幾句話背後蘊藏著的含義,就聽見阿琴的聲音。

  「你……你到底是誰?!」

  也許為剛才柳泉高漲的氣勢所懾,她的聲音微微有點發抖。此刻大概是看到了土方對柳泉說話的情景,她的聲線裡帶上了一絲不可置信的受傷。

  柳泉重新把目光投向這個似乎已經被自己的語言殺一擊KO了的對手,微微一笑。

  隨即面容一肅,一本正經地說道:「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清原雪葉,參上!」

  土方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說什麼『參上』啊?!這又不是對戰……」

  柳泉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突然狡黠一笑。

  「不,這就是對戰。土方先生太笨啦。」

  阿琴倒吸了一口氣,忽然發出尖厲的笑聲。

  「呵呵呵……我,可算明白了啊。」

  土方和柳泉一齊看向她,都面露詫異之色。

  「你,原來喜歡這種不男不女的怪物嗎。」阿琴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種睨視的表情盯著柳泉。

  雖然在出陣之前新選組上下就遵照副長的命令全體換穿了洋服,但柳泉現在當然還是穿著一身男子的裝束——在無數次被草鞋妨礙了行動的便利或者硌到腳底之後,她不得不表示自己還是很高興重新穿回西式長靴的。

  ……不過跟穿著女式和服、充分顯露出女性的修長曲線的阿琴相比,無疑還是個女漢子。尤其是在剛剛才作出了那麼殺氣騰騰、諸如「砍成八段」之類的發言以後。

  對於阿琴這神來一筆,土方也不由得默了一下,像是完全沒有語言可以回答了一樣,他露出「這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完全意味不明!」的表情。

  「你們新選組居然連女人都收嗎,不是說想要當武士的嗎,那麼還允許一個女人混進去麼。」阿琴繼續尖刻地反問道。

  土方:「……」

  「……那麼我也無話可說。」阿琴冷笑道,像是非常看不上柳泉那種男人的裝扮一樣,蔑視地掃了她一眼。

  「因為我可做不到像她那樣,打扮成這個怪樣子混跡在一堆男人中間,做著什麼奇怪的事情——」

  「喂!」土方突然提高聲音,略帶一絲粗暴地打斷了阿琴。

  「……夠了吧。」他隨即又放低聲音,平靜地注視著這個自己當年差一點就娶了的女人。

  「你怨恨我,我無話可說。但是,不要隨意言及別人。你既然不知道是什麼促使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沒有權利對別人的選擇口出惡言。」他嚴肅地說道。

  「……不管她是不是女人,打扮得怎麼樣……都是新選組重要的同伴。」停頓了一下之後,他這樣說道。

  柳泉:?!

  阿琴:!!!

  「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副長最後說道。

  「關於那件事給你造成的傷害,我也感到很對不起。祝你以後幸福。」

  阿琴呆愣愣地看著土方的臉。

  半晌之後,她忽然低下了頭,發出一聲啜泣,掩著臉很快地轉身小步跑走了。

  柳泉:……手撕情敵雖然有點爽,然而一想到這是副長的黑歷史,就感到不那麼爽了啊……?

  土方站在她身旁,望著阿琴跑走的方向,沉默良久。

  作為一個蘇爽又惡毒的炮灰女配,果然這個時候還是應該刷點惡毒的台詞才適合吧?

  柳泉:「……露出了有點舍不得的表情呢,副長。」

  土方猛地把臉轉向她,表情張口結舌,像是窘迫不已似的。

  「別、別胡說!!我只是……只是想起了從前在多摩的事情而已!」

  柳泉:「啊,相親嗎?」

  土方暴怒。「……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為什麼總是要說這種讓人生氣的話!明明……明明剛才不是說得很好嗎……」

  柳泉:咦?!我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啊?!

  不小心說出了什麼類似於心聲之類的東西,土方顯得更加窘迫而暴躁了。

  「別……別亂想啊!我只是想到以前背著藥箱賣藥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想到自己會像今天一樣變成武士,握著刀要上戰場為了忠誠而死戰……」他惱羞成怒似的說道,怒氣衝衝地瞪著她——視線因此沒有再望向阿琴離開的方向了。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所以,還是有一點感到遺憾的吧,副長。對方可真的是個大美人呢。」她促狹似的說道。

  難得有副長露出軟肋任你捉弄的時候,不趁此機會狠踩副長的話,那還算是一番組的優秀成員嗎?回去會被衝田組長砍了的吧?

  土方:「……」

  副長完全被擊倒了。

  柳泉嗤嗤地笑著,愈想愈覺得有趣,不由得一直笑個不停,覺得自己終於氣勢壓過了副長一頭,真是活久見(?)啊!

  土方瞪著她,看著她愈笑愈是開心的模樣,不知為何豎起的眉慢慢放平了,最後竟然嘆了一口氣。

  「說得好像你自己沒扮過阿雪太夫一樣……」他沒好氣地咕噥著。

  柳泉的耳朵嗖地一下豎了起來。

  什麼什麼?副長是在繞著圈子稱贊她也是個大美人嗎?

  「……原來,那天晚上,副長有好好地看我的扮相啊。」她笑著說,「我還以為夜色太昏暗,副長又忙著生我的氣,我裝扮成什麼樣子你根本沒注意到呢。」

  土方果然又炸了毛。

  「……你這家伙,口口聲聲的在那裡說什麼『是出來會旦那的』,作出這種震撼的發言簡直都要把人嚇死了好嗎!對於能夠作出這種發言的家伙,不可能不注意到吧!」

  柳泉微微一愣,然後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

  土方被她笑得惱羞成怒。

  「你這個家伙到底要笑到什麼時候……」

  「原來,是這樣啊。」柳泉突兀地停下了笑聲,轉過臉來望著土方,明亮的眼眸中還有愉快的光芒在跳動。

  「這樣的話,我就原諒土方先生那天晚上無情地把我一個人扔在島原的行為吧。」

  土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異的神情。沉默片刻之後,他惱怒地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是那件事的話,我不會道歉。」

  副長突兀地說道。

  柳泉驚異地望向突然異常嚴肅起來的副長。

  「因為你是我信任的隊士,從決定允許你留在新選組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說過了吧,我們會一如既往地用對新選組隊士的要求來對待你。你不會得到任何優待。執行任務時也不得有任何猶豫或後退。」

  副長嚴肅地說道。

  「正是因為本著這樣的原則,我那天才決定讓你單獨留下監視那些不逞浪士的。千鶴並不是新選組的隊士,但你是。能夠執行那個任務的人,除你之外不會有其他——」

  柳泉突然輕聲笑了。

  「我明白了,副長。」

  皎潔的月色下,她微微仰首凝視著新選組的鬼之副長。朗潤的月光映照在她那張年輕而美好的面容上。

  「請對我說『我相信你』,那樣我就能夠和從前一樣,聽從副長的命令而一往無前地拼死去戰鬥。」

  土方驚異地微微睜大了雙眼。

  片刻之後,他突然把臉撇向了一邊。

  「那種話……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他用一種不自然的語氣說道,「一個女人別整天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你就算不想活也得給我好好活著!總是讓重要的同伴隨隨便便就死掉的話那麼我們新選組都成什麼了!」

  柳泉瞠目結舌,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系統菌發布的那個主線任務名稱的意義。

  向死、而生……是嗎。

  是要抱著必死的決心,好好活下去啊。

  剛剛被卷進修羅場的不快已經全部消失了。柳泉彎起眼睛。

  「是的,我明白了,土方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0日:

  改了好幾次才達到這個樣子。。。希望表現出了作者菌想要暗示的東西,而且同時副長又沒有OOC,嗯。


第229章

  慶應四年三月六日。

  得到甲府已經被新政府軍搶先一步占領的消息之後, 新選組被迫在距離甲府六裡的勝沼扎營布陣。

  每個人都臉色凝重。

  近藤眉頭深鎖, 土方狠狠地一拳擊在一門火炮的炮身上。

  「都是因為等著幕軍那邊……一直不把這玩意兒運過來!假如早一天……早一天搶先進入甲府的就是我們了!!」

  柳泉站在他身邊,默然無語。

  雖然途中在多摩附近駐軍過了一夜,然而新選組——不,現在改名叫做「甲陽鎮撫隊」了;她很懷疑勝海舟給新選組起這種路人甲的名字的真正居心——一路上的行軍速度其實並不慢, 算起來每天在崎嶇的山路上強行軍接近二十公裡的速度, 還要同時攜帶火炮和輜重,對於實際上沒有經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新選組及新招募的協同作戰人員來說,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齋藤從另外一邊的山路上迂回過來,向土方言辭簡潔地報告說:「已經打聽清楚了。甲府城代佐藤駿河守已經向新政府軍獻城投降。新政府軍先鋒部隊已經進駐甲府城,大約合計有六個半步兵小隊、兩個炮隊小隊, 總共近千人, 還有九門火炮。」

  近藤:「……」

  土方:「……」

  新八和原田對視一眼,臉上都現出了掩不去的焦躁。

  「我們這邊只有三百人……其中只有不到七十人是原新選組成員!山炮只有兩門!還是等到出征已經來不及的時候才勉強送到的!!」新八暴躁地說道, 「那個安房守大人……是真的想讓我們新選組打下甲府嗎?!還是不安好心, 想讓我們新選組不要回去?!」

  最後那兩句問話說得太重了。近藤和土方同時大喝一聲:「永倉君!」

  新八卻沒有停下他質疑幕府和勝海舟的言語。

  「還有——好好的新選組……非要改個什麼『甲陽鎮撫隊』的名字!明明新選組已經闖出了名聲, 有多少來加入我們的人都是衝著這個響亮的名號聚集到誠字旗之下的!假如真心想要信任我們、依靠我們繼續努力作戰的話就不應該把這個能夠聚集志士的名字改掉啊!安房守大人在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去謁見他的時候, 態度也很奇怪吧?!對於想要忠誠地為將軍大人死戰到底的志士, 他就是這個樣子嗎?!」

  近藤沉默了。原田也沉默了。齋藤原本就很沉默。只有土方大喝一聲:

  「新八!!」

  原田也同時拉了一把新八, 新八不服氣似的勉強閉嘴了。

  喝止了新八的抱怨之後,土方的臉色也陰沉下來,少有地在干部們面前嘆了一口氣。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該想想的是應當如何布陣、去打好這場戰鬥。」他嚴肅地說道, 「那些大人物……他們有他們的想法, 但是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想法。被說成是叛賊也好、不被幕府的大人物們重視也好!一路上我們不就是這麼走過來的嗎?!從一開始就被人說成是鄉下來的殺人集團, 不配當武士……但是現在!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們卻是以武士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這裡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

  「說我們是叛賊也好、鄉下人也好,不被重視也好……為了澄清自己,除了戰鬥之外沒有其它方法。」

  他目光灼灼地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低沉的聲音裡仿佛帶著火一樣熾烈的決意。

  一時間大家仿佛都被這樣的決心所震懾了,在場的人們沒有一個人出聲。

  然後,土方開始飛快地計劃起來。

  「我們可不能在這裡打敗仗。必須盡快去江戶城中尋求增援。那裡還有現成的軍隊可以馬上開拔,然而其他人去提出請求的話,都會被那些大人物輕視吧……那麼就由我去。另外多摩那裡還活躍著一支名叫菜葉隊的隊伍,也可以借重……我路經多摩的時候一定要再去聯絡一下……」

  土方一邊張望著附近的地形、一邊用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很快地分配著任務。

  「本陣就設在柏尾橋這裡吧,炮兵隊也留下……齋藤,你去北邊的觀音阪。永倉君,你就負責南側岩崎山一帶的防御……岩崎山和柏尾山之間這條峽谷,就由春日隊來守御。原田,你也留在本陣這裡,要防御好正面來敵啊。」

  這種兵力分配計劃已經是現階段能夠作出的最好選擇了,大家都沒有什麼異議。

  土方的視線從地圖上抬起來,張望了一下遠處的山地,眉頭緊皺。

  近藤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對著齋藤說道:

  「哦對了,齋藤君,你先去向隊士們傳令。就說我們從會津藩那裡還得到了六百援兵,很快就會趕到。不然的話,面對強敵軍心不穩,再不止住這種陣前脫逃的局面是不行的。」

  齋藤沉穩地應道:「了解!」

  新八一愣,「會津藩的……援兵?」

  原田也不抱多大希望似的問道:「真的會來嗎?什麼時候會趕到?」

  近藤豪邁地哈哈一笑。

  「應該很快吧……要相信會津公啊!不管怎麼說會津公對我們都有知遇之恩,沒有他的賞識和支持,我們也不可能在京都闖出一番名堂來……」

  新八嘟噥著:「嘛,這倒也是……會津公的確是比幕府其他那些大人物都可靠多了……」

  簡單議定之後,大家散去,各自去向自己的手下布置任務、前往預定的陣地。

  一番組也被分配在柏尾橋這裡的本陣,然而原田主動擔負起了向隊士們布置任務和守備地點的工作。

  柳泉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眨了眨眼。

  原田向她笑著揮了揮手,「雪葉就負責去送送土方先生吧。這裡有我在。等一下再回來也可以。」

  柳泉:……左之君你總是這麼體貼,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記給別人的戀愛之路創造一切可能的機會助攻,真是感人啊……

  土方當然也聽到了原田的話。他狠狠地「嘁」了一聲,卻沒表示反對。

  於是柳泉跟他一道走到本陣的後方,走上了通往江戶的那條崎嶇的山路。

  一路上兩人都默默無語。最終土方停了下來,對柳泉說道:「就到這裡吧。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柳泉點了點頭,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這種時刻,作為一番組代組長的自己,不可能把一番組整個丟下,跟著土方回江戶求援。假如自己這麼選擇了,那麼副長的好感度大概也就到頭了——可是面對這場幾乎是必敗的戰爭,她的心中也第一次產生了某種茫然無措之感。

  「路上要小心……土方先生可是一個人哪,」她勉強用輕松的語氣說道,「在土方先生回來之前,我會拼命守住這裡的。」

  土方沒有笑,反而微微皺起了眉。

  「都說了別只顧著拼命,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上……才過了幾天啊你就都忘了?!」他一臉不悅似的說道。

  「這不是死番。我沒有向你下達赴死的命令,所以別做愚蠢的事情!……你聽明白了沒有?!」他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聲調裡充滿了某種魄力。

  柳泉:?!

  她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仿佛是不太滿意於她的反應,土方又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我現在命令你擔任近藤先生的護衛。你要率領一番組,守衛在局長附近,協助他。」

  柳泉愣了一下,立刻正色應道:「是!」

  她的臉上重新顯出的作為新選組優秀隊士的凜然神色,就仿佛先前的動搖只是一種幻覺而已。然而土方的表情並沒有因此放松下來。

  「還有一個條件。」他沉默了片刻,狠狠地說道。

  「你,絕對不許死。」

  柳泉:!!!

  「土方先生?!」她一瞬間失聲脫口叫道,用一種又是驚異、又是疑問的語氣。

  土方的視線從她的臉上飄向了他們身後,遠遠地望向甲府城的方向。

  「這次的對手是薩長軍吧,他們可是很好地經過了近代戰術的訓練呢。我們不可能獲勝的,從人數、火力、戰法上來看,都處於絕對的劣勢。」他語氣冷靜地分析道。

  然後,他的視線投向柳泉。

  「我會盡快趕回來的。假如在我回來之前發生了什麼變故的話,你和齋藤就保護著近藤君一起逃走吧。」

  柳泉:?!

  看著她滿臉問號的樣子,他一瞬間好像有點氣悶,繼而又有點無可奈何似的,突然衝著她下令道:「把你的刀拔/出/來!」

  柳泉感到自己滿頭都是問號。

  拔什麼刀啊這個命令很容易讓她聯想起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已經置身於另外的世界裡的男人啊?

  而且干嘛突然要拔刀啊敵人還沒有攻上來啊?難道副長要在這裡跟她決鬥嗎?!

  不過副長大概是有自己的用意的,柳泉慢吞吞地把自己那柄【量產龍泉寶劍】從劍鞘裡拔/出/來大約三分之一的長度,磨蹭著想試著推測一下土方的真正用意。

  土方反手將自己的愛刀「和泉守兼定」從腰帶裡抽出,也從刀鞘裡拔/出/來,徑直將露出的刀刃與柳泉手中的寶劍劍刃輕輕一碰。

  金鐵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擊金為誓』。」他說,「武士們在立誓的時候,會這樣做。」

  柳泉愣住了。

  看著她那一臉受到了巨大震撼的呆相,土方突然微微勾起唇角一笑。

  「雖然說你我都不是真正的武士,但訂立誓約時也不妨這樣學學樣子。」

  這還是第一次,提起自己並非真正的武士之時,他的語調裡沒有自嘲或憤懣的情緒。

  「訂立……什麼誓約?!」柳泉的聲音都結巴了。

  ……副長你這樣子很容易讓人想歪的好嗎!大戰在即實在不宜胡思亂想啊會讓人難以集中精力對敵的啊!!

  然而這方面思維並沒有柳泉這麼復雜的副長,卻坦然一笑。

  「我一定會回來。你也要活著來見我。誰都不許死。」

  他略有些低沉的聲線仿佛在她的耳中震鳴,轟擊著她的胸腔和心髒。

  「這就是誓約。」

  一瞬間,毫無預兆地,一股猛烈的酸意驀地席卷了柳泉的五官和意識。眼淚幾乎是迅速地衝進了眼眶裡,她不得不咬緊牙關,用盡全力才把那陣軟弱的淚水忍了回去。

  「……我、我明白了。」她不可遏止地結巴了一下,覺得咽喉因為淚意上湧而一陣陣發緊。

  「若有任何不測……我也一定會平安把近藤先生帶離戰場,重新和土方先生會面。」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也絕對會活著……在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時候,也要努力地活下去。因為我跟土方先生約好了……」

  因為,以前也曾經有人說過,這是我的美德啊。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1日:

  話說一生病就想安慰自己,一安慰自己就想亂買東西【不

  於是一咬牙買了副長的手辦【暴露了作者菌是個宅女的事實

  然而寄到的時候副長的缽金系帶掉了。。。作者菌是個手工廢啊怎麼才能完美地修復呢【泣

  說起來總感覺游戲本篇的副長線CG幾乎崩了八成。。。雖然數量最多,然而好看的不多【不

  這張擊金為誓的CG很有感覺,於是貼出來給用電腦看文的小天使們共享~~

  就是這張:


第230章

  然後, 目送著土方縱馬在山道上離去的背影, 柳泉輕聲說道:「兼桑?」

  和泉守兼定的付喪神在她旁邊現身。一同出現的還有三日月宗近。

  面對這幾乎復制了他們記憶裡的那種歷史上真實的戰況,兩位付喪神的表情都顯得十分嚴峻。

  柳泉毫不猶豫地說道:「兼桑,跟上去。」

  和泉守兼定一愣。

  他的本體刀當然是被土方攜帶著離開了,然而從三日月宗近的CASE就可以看出, 這兩位來自已經崩壞的另一同人世界裡的付喪神, 其實也並不需要總是逗留在自己的本體刀附近。

  雖然和泉守兼定對舊主人土方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然而大戰當前,他還是很有作為一個有主的付喪神的職業道德素養,留在了他認為的審神者柳泉的身邊。

  不過現在他的審神者向他下了命令。

  「去那邊隨便找一匹馬,」柳泉的下巴向著一旁的山林微微一點, 示意新選組一路上趕路和運送輜重所用的馬匹現在差不多都在那處小樹林裡放養——實在沒有多余的人手再去專門料理它們了。

  「然後追上土方先生。看看他這一路上、以及到了江戶以後到底遇到了什麼。假如他有危險的話, 盡快回來彙報。」

  和泉守兼定默然,只是點了點頭。

  然後柳泉轉向三日月宗近。

  「你也去, 三日月君。」

  三日月宗近總是帶著一絲溫和笑意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錯愕的神色, 那絲笑意消失了。

  「……什麼?」

  「你們在這裡也幫不上忙。何況我是你們的審神者, 不是嗎。我無意於改變什麼歷史的大勢, 這一點剛剛土方先生也已經說過了, 這一戰新選組必定失敗……」

  她漫望著土方的坐騎飛奔而去、揚起煙塵的山道, 語氣有絲輕飄飄的意味。

  「江戶城中的形勢瞬息萬變,作為新選組的一員,我可不想現在就送命啊。我和土方先生約定好了的。」

  她的目光收回, 掃過三日月宗近俊美的臉龐。

  「三日月君, 這件事就拜托你了。保證審神者的平安不受威脅, 這也是應有之義吧?」

  三日月宗近頓了一下,搖著頭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主殿。」他溫和地說道,「不過,現在的我們也只能為您做到這些了……想起來還真是惆悵呢。主殿,要一切小心啊。」

  和泉守兼定果然到那邊的樹林裡牽來了兩匹馬。上馬離去前,三日月宗近又回頭望了柳泉一眼。

  「您從未讓我失望過,主殿。」他的聲線變得稍微有些低沉,像是勉強在壓抑著某種情緒一樣。

  「希望這一次您也不要讓我失望。」

  他說得並不直白,然而柳泉卻意會到了,衝著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三日月君在擔心我嗎?放心吧,我會活蹦亂跳地回去找你們的。因為當初讓你們找到了我,現在什麼都不說就離開,不是我的風格呢。」

  好像這也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保證,然而三日月宗近唇角微微勾起,輕輕一頷首。

  柳泉當然還要不放心地囑咐一下偶像派的兼桑。

  「兼桑!一路小心!現在不論是薩長也好、幕府也好,哪方都不可信任,看到讓自己感覺奇怪的事情,要好好地跟三日月君商量,或者趕快來報告我喲?」

  和泉守兼定愣了一下,三日月宗近發出一陣哈哈哈的老年人風格的笑聲。

  「哈哈哈,主殿對和泉守君頗不放心啊,像是臨行前姐姐對弟弟一般的叮囑呢,真親切啊。」

  一句話就把柳泉和兼桑之間的定位釘在了「姐弟」這個定義上。

  ……該說不愧是腹黑老爺爺嗎。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跟兼桑和嬸嬸耍心眼?!你欺負兼桑聽不出來難道我也聽不出來嗎我好歹可是已經經歷了三個世界的優秀玩家啊?!

  柳泉又好氣又好笑,暗忖其實兼桑在三日月老爺爺眼裡雖然年輕,但是對於來自現代世界的自己來說可也是個板上釘釘的老爺爺啊?!

  不管如何,她總算把這兩位自帶的腿部掛件(大霧!)送走了。

  在瞬息萬變、戰況激烈的殺戮戰場上還要注意腿部掛件的去向,也太費神了一點吧?

  重要的是,這次很有可能敗戰,到時候為了讓近藤桑退下戰場,說不定又要祭出【語言殺】之類的大招,萬一讓這兩個付喪神聽到了什麼諸如「近藤桑率領的新選組是決不會永遠一直處於弱勢的因為我們可是霓虹第一的新選組啊多摩的鄉親們不是這麼說過嗎」之類的言論,難免又要費點心思解釋。

  真麻煩。

  所以在麻煩產生之前,還是先把他們遣送回江戶,順便替她沿途監視一下副長有沒有被什麼女流氓襲擊好了。

  ……

  然而在激烈的戰事面前,她的美德要先放一放,暫時無法全力去思考這件事。

  新政府軍從一開始就利用自己的火力優勢,毫不留情地連續炮擊新選組的本陣。炮彈傾瀉在陣地上,原本就是出發前臨時招募而來的隊員們又傷的傷、跑的跑,作為意志堅定的干部也無法約束他們。

  講真,新政府軍除了炮擊新選組的陣地之外,也是派了人衝上來,意圖跟新選組這些「已經沒多少當年橫行京都街頭的壬生狼、現在全都是從四周搜羅來的只會揮舞鋤頭的鄉下人」白刃相見的。

  所以柳泉現在又要顧及管理一番組剩下的隊士們、又要戒護在近藤旁邊、拔刀和衝上來的薩長士兵對壘,忙得除了殺殺殺這個字眼之外,腦海裡已經沒有了其它想法。

  唰的一聲,她的劍尖精准地劃過一個衝上來的敵兵的咽喉。下一秒鐘,在對方失去生命的軀體沉重地向著她倒下來的時候,她就勢一個側身、轉了九十度,劍尖緊接著利落地送進一個打算從側面偷襲她的敵兵前胸。

  不過這一連串的攻擊還沒有結束。大概是看出了柳泉在陣地上隱約身為一個小頭目的地位,又緊隨近藤左右、顯然是身份重要,於是圍攻她的敵兵數目甚眾。

  連續刺倒了兩個敵兵之後,柳泉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隨即一道凜冽的刀光似乎已經居高臨下向著她的後背劈砍了下來!

  咒罵了一聲「魂淡在別人身後偷襲算個什麼武士!」,柳泉矮身彎腰側頭避過那一擊,順手以幾乎練到滿值的體力揮出一劍。

  劍刃劈破對方的血肉,發出沉悶的嗤響。因為柳泉的體力——其實簡而言之就是力氣和體能——遠遠高於這時代的普通女性,所以這一劍下去也把對方胸腹處豁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對手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完全來不及得意,柳泉又縱身向著一大波僵屍……不,敵兵衝了上去。

  總之這假如是一個大家都能看到的游戲的話,那麼現在世界的主界面上應該不斷彈出這樣的消息:

  「玩家清原雪葉達成了一次雙殺」

  「玩家清原雪葉正在大殺特殺」

  「玩家清原雪葉接近暴走」

  「玩家清原雪葉無人可擋」

  ……夠了再這樣下去讀者會投訴字數注水的。

  然而面對人數和火力都四倍於自己的敵軍,而且己方隊士在開戰後還處於一直有人逃走的士氣低落狀態,作為最核心的新選組干部一員,不拿出全副本事來大殺特殺,難道要坐等對手湧上來把整個新選組團滅嗎。

  不過正在暴走中的柳泉,莫名地感到了一絲異樣。

  突然,原田在她身後暴喝道:「結城呢!!結城那家伙去哪裡了!!」

  柳泉一凜,立即回過頭去。

  在激烈的戰鬥中,原田總是風度翩翩的外形也消失了,他的洋服外側沾滿了血跡和灰塵,正從一側的陣地後面向著這邊跑了過來,還沒到柳泉面前就大喊道:「喂!你看見結城那家伙沒有!!」

  柳泉知道原田說的是新選組的大炮差圖役結城無二三,這個人平日總有點誇誇其談的風格,而且遇到大事總是畏縮不前,假如不是因為他是目前新選組唯一懂得炮術之人的話,大概早就被副長清理出去了吧?

  柳泉搖了搖頭。「從到達甲府以後就沒有看到過他。」

  結城也不屬於他們一番組,而且柳泉對他並沒有什麼好印像,因此也並沒有對他多加注意。

  原田狠狠地發出憤怒的聲音。

  「嘁!他准是逃走了!那家伙原本就不是個勇敢的人!混跡在新選組裡也是想騙口飯吃吧……現在誰來操炮?!」

  柳泉一怔。「他沒有教過其他人嗎?!這不應該是他的職責之一嗎?!」

  原田怒氣衝衝地說道:「他就跟炮手比劃了那麼幾下,誰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那些家伙的炮打出去連炸都不會炸!薩長那邊打過來的炮彈倒是一個個都炸得滿地開花……」

  柳泉覺得一陣頭痛,想按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右手一抬起來卻發現手上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又是血又是塵土,從手背到手臂上還有幾處擦傷,只好又重新訕訕地放下手。

  「……再堅持一下吧……」她只能無可奈何地這麼說道,「新八和一君那邊都有消息傳過來嗎?」

  原田的臉色更難看了。

  「新八那邊,不樂觀啊……陷入了苦戰。臨時征募來的那三十名使火/槍的當地獵手,說是要努力報國,然而槍炮一響,就嚇得紛紛逃竄了……要是白刃戰還好說,新八他們還有優勢;可現在他們要面對的是洋槍和火炮啊……」

  說到自己的好基友,原田一口氣就說了一大堆,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2日:

  昨天的副長線「擊金為誓」的CG貼圖失敗,於是今天再來試一試。

  這是上面提到的CG圖: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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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柳泉皺著眉頭聽完, 然而卻也無計可施。

  「一君那裡呢?!」她只好打斷原田。

  原田搖了搖頭, 臉上憂慮的表情更深了。

  「還沒有消息傳過來。」

  柳泉默了一下,「那麼,春日隊呢?!」

  原田不甚有把握似的說道:「……應該還能支撐一陣子吧……?!之前掌握到的消息是,那些家伙真不愧為多摩好男兒, 正在拼死與對方搏鬥哪……」

  柳泉心情沉重, 抬起頭望了一下新八和春日隊所據守的岩崎山方向,但是除了一片煙塵滾滾以外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

  近藤站在距離他們不遠處,似乎是把他們的這一番交談全部聽進了耳朵裡。但是自從戰事展開後就一直陷於苦戰、局勢一邊倒地不利於本方,敵軍用長/槍和炮擊的方式不斷殺傷己方手中只有太刀、茫然不知如何使用火炮和步/槍的隊士們;陣地上血肉橫飛。這種殘酷的現實似乎馬上就要將近藤擊倒了似的。

  他呆呆地站在那裡,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痛心地望著展開激戰的三面陣地, 望著炮彈落在本方陣地上、砂石橫飛,煙塵散去之後隊士們東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無法移動……他喃喃地說道:「可惡……怎麼……怎麼會這樣?!」

  柳泉這才記起來, 近藤因為被刺負重傷, 並未參與鳥羽伏見之戰, 所以也並沒有見過幕府軍這一方潰敗的殘酷情景吧。對新政府軍的先進戰法與裝備缺乏必要的認識, 單純地以為這還是以前那個只要憑借高超的劍術與堅定的信念就可以取勝的時代——然而這樣的想法已經完全過時了啊。

  突然, 一個渾身浴血的隊士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在距離柳泉和原田還有幾步遠的地方, 一頭栽倒在地上!

  近藤、柳泉和原田都吃了一驚。原田迅速跑上去扶起那個隊士。

  「喂!沒事吧?!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已經注意到那個隊士腹部有一個被槍彈打穿的血洞。事實上那個隊士居然捂著中彈的傷處跑了這麼遠,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

  那個隊士沒有回答原田,而是急促地、斷斷續續地說:「……敵方……從後包圍……猛烈開槍……我們、傷亡慘重!快……去增援……齋藤組——」

  後面那個「長」字還沒有說出來, 那個隊士的身體就在原田的手臂支撐中沉重地往下一垮, 頭也歪到了一邊。

  原田不忍地閉了閉眼睛, 把那個隊士失去生命的身體放平在地上,才站起來,望向近藤。

  「現在怎麼辦?近藤先生?!」

  近藤的臉繃得緊緊的,眉心幾乎擰成了死結。

  他不是不知道大家面臨的狀況有多艱難,然而現在本陣也幾乎快要被敵軍攻破了!根本無兵可援!但是就這麼狠心地讓齋藤在觀音阪自生自滅顯然也不可能,新選組決不能就這麼無情地對待同伴!可是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決然說道:「左之君,你在本陣這裡護衛近藤先生。我一個人去觀音阪增援。」

  近藤:!!!

  原田:!?

  作出了這種近似於送死的決定之後,柳泉的臉色蒼白,嘴唇發抖,卻還握住手中的劍,抬起頭來衝著近藤和原田勉強笑了一笑。

  「……不能把一君就這麼丟在那裡。必須有人去幫助他……」

  她的聲音好像都在發著抖,然而她發言的內容卻簡單而極為勇敢、甚至透著一絲魯莽的悍勇。

  「近藤先生和左之君……都知道我的能力吧。只要能夠和一君好好配合,或許……我們還有反擊的機會呢,消滅敵軍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她顫抖著聲音,努力開了個玩笑,然而近藤和原田都沒有笑。

  近藤似乎被她的這個形如自殺一般的決定徹底擊倒了一樣,嘴裡嘟囔著「怎麼能讓一個女人獨自去送死呢」,「要靠女人犧牲來換取部下的生命,我近藤勇已經落到了這種讓人看不起的地步了嗎」,滿臉都是沉痛的自責,好像下一秒鐘就要開口阻止她,或者自己熱血上湧、頭腦一熱就打算宣布要親自跑去增援一樣。

  ……說起來,局長就是個又傳統又老派的男人,不管她或者副長再重申一千一萬遍她不需要特殊優待,局長也總是覺得她是理應被寬待和照顧的那種人啊。所以現在要眼睜睜看著她賭上自己的生命,去救援從一開始就跟從自己至今的忠誠部下,感覺很難接受……很痛苦吧。

  不等近藤開口,柳泉搶先對原田說道:「那麼,本陣這裡一切拜托了。」

  原田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忍。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喊住她,然而他的理智清楚地告訴他,他們現在已經沒有其它路可走。

  「喂!雪葉!」他喊了她一聲,卻好像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平時游刃自如的交際能力此時好像完全派不上用場了一樣,他艱難地想了想,擠出一句話來。

  「你要是……讓我們怎麼向副長說……」

  柳泉似乎有點驚訝,頓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

  「副長?!」她已經走出去幾步遠,此刻因為原田的喊聲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就那麼望著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柔和的笑意。

  「放心吧。我會自己對他說,我擅離職守,跑去支援一君了。到時候,希望他不會暴跳如雷地讓我切腹啊。」

  她半開玩笑似的說著,語氣裡終於擺脫了方才的茫然、忐忑和畏懼,居然還流露出了一丁點輕松的情緒。

  「還有,副長當初給我的命令是『最危險的時候,要和齋藤一起保護著近藤君』——」她技巧性地省略了副長命令的前提——敗戰的時候。

  「……假如連一君都丟了的話我也算是沒有完成副長的命令啊。」她的臉上浮現一絲堅毅的神情。

  「所以,本陣這裡和近藤先生,就拜托左之君你了。我要去把一君撿回來。」

  她前一句話還說得鏗鏘有力,讓原田一瞬間喉嚨裡好像堵上了什麼硬塊一樣發緊;結果後一句話就立刻變得語氣輕飄飄的,活像齋藤是一只走丟的小狗一樣。

  笑聲和嘆息聲同時擠擁在原田的胸腔裡,導致他發不出聲音來,只能望著柳泉用力地點了點頭,目送著她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左手按住自己腰間重新入鞘的那柄造型奇特的劍,一路小跑地往北邊的山上衝去。

  頂著一路上在頭頂和身體兩側嗖嗖亂飛的槍彈和炸開的炮彈殘片,柳泉飛快地鑽入樹林,向著觀音阪跑去。

  雖然置身於這種殺戮地獄裡總會害怕,會恐懼自己受傷、自己會死,但是她也一直牢牢記得,系統菌一開始就保證過了,玩家不會真的領盒飯的。只是身體上受到的痛苦,不會減損一分一毫而已。

  踩著高低不平的林中山路,柳泉撥開兩旁大樹礙事的枝杈,一路狂奔。

  簡直難以想像,小一是在怎樣的劣勢之下與敵軍戰鬥。人數、戰力、火力配備這些客觀方面就不用再說了,只看那個負重傷下山求援的隊士就能夠知道——小一以前可是個冷血劍士,不論什麼時候、執行怎樣的任務,再艱難也沒有派人求援過啊?!

  在油小路,他不是一個人獨自面對幾十上百的薩摩藩兵嗎?在伏見的龍雲寺,他不是獨自與天霧九壽對戰嗎?哪一次都是距離死亡如此之近、並沒有必勝把握的艱苦戰鬥,然而他從來沒有主動求援過。柳泉去增援,一次是出於山南的命令、另一次則是由於土方的指派。

  可是現在……新選組的無口劍士,要面對的是什麼——

  柳泉一口氣鑽出了樹林,還沒有四下環顧現場的狀況,就突然感到身後有一道冰冷銳利的殺意直衝她而來,激起她身體表面的汗毛直豎——

  她的反應也不慢,來不及拔刀,就雙手一張,大喊道:「全部給我停下!!」

  ……關鍵時刻還是需要一點超能力保命的,不是嗎。

  浸血的長刀刀尖唰地一聲劈破空氣,停在距離她咽喉只有數寸之處。

  柳泉定睛一看,頓時驚悚了。

  「……一君?把我當作薩長的壞蛋砍了嗎?」

  她慌忙收回手。幾乎同一時刻,對面一身黑衣的青年微微睜大了雙眼,頓了一下,才緩緩收回自己的太刀「池田鬼神丸國重」。

  他微微喘息著,似乎因為力戰之後有一些疲憊力竭之感,總是站得筆直的身軀也微微垮了下來。他瞪大眼睛緊盯著從樹林裡毫無預兆就突然鑽了出來的女人,氣息有些急促。

  「你怎麼會來這裡?!」

  他的視線飄向她身後,並沒有看到任何人。一瞬間他就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臉色因而更加難看了一些。

  「……你又一個人獨自跑來……支援我?!」

  柳泉拍拍因為奔跑和剛才險些被刺中的驚嚇而跳得飛快的心髒部位,衝著渾身浴血的小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是啊。我看我已經快要成為專業的『一君後援團』了啊∼」

  這個玩笑並沒有讓對面的青年臉色稍緩半分。

  「這裡很危險。」他語氣無比嚴肅地警告她,「即使你有那種……那種神奇的能力,也難以控制從四面八方爬上來偷襲的敵人。他們在把我們衝散了之後就也分散開來,打算把我們一個個包圍起來絞殺掉……他們還有威力巨大的火/槍!你的能力再神奇,難道能夠抵擋子彈嗎?!」

  柳泉聽了無口小一難得的一長串巴拉巴拉的警告之後,卻微微彎起雙眼,笑意變深了。

  「欸∼是呀。」她居然給出了肯定的答復,看著小一那張寫滿「你到底在說什麼?!」的震驚臉,笑得好像更得意了。

  「我說,我的能力可以將子彈定在半空中——所以,一君,接下來就由你我去絞殺他們吧?」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3日:


第232章

  齋藤現在覺得自己每次看見這個姑娘, 她都要滌蕩一次自己的三觀和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他下意識喃喃道:「……你說什麼——?!」

  其實, 當他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被某種神奇的力量定住的一霎那,他就反應了過來,那個從身後看,弓著腰鬼鬼祟祟地從樹林裡悄悄鑽出來的瘦弱背影, 到底是誰。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非常吃驚, 又好像覺得自己毫不吃驚。

  就仿佛在潛意識的深處,已經習慣了經常在自己面臨十分艱難的時刻之時,看到她不知道又從哪裡突然冒出來,大叫著「我來做你的對手!」,然後拔刀衝向敵人。

  雖然他從來都認為不管多麼艱難的任務, 自己都可以獨力完成——假如不能完成的話, 自己也會賭上性命去做,就像今天一樣——然而每次看到她咋咋呼呼地突然冒出來, 鑽進敵人堆裡一頓勇猛異常的砍砍殺殺時, 他心中總會湧現出像現在一樣的感覺:像是有點頭痛、又像是想要嘆息, 還有點覺得無可奈何;而且更混合了一種陌生的、促使他不由自主微微勾起唇角的奇怪情緒, 讓他毫無辦法。

  他咳嗽了一聲, 面色重新嚴肅了起來。

  「薩長那些人也並非容易對付的對手, 一切小心。」他叮囑了一句,然後率先向著某個方向邁開腳步。

  「走吧。」他頭也不回地說。

  齋藤手裡握著他的愛刀「池田鬼神丸國重」,在槍林彈雨之中穿梭。

  確切地說, 是穿梭於槍林彈雨之中而毫發無傷。

  他和柳泉衝出去沒多遠, 就在觀音阪旁邊的菱山山坡上遇到了很多翻越菱山、打算繼續從背後偷襲三番組的新政府軍。

  准確地說, 這些新政府軍並非薩長的直系軍隊,而是薩長的同盟——土佐和鳥取的軍隊。然而土佐人因為阪本龍馬被刺的關系,跟新選組也是有著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的,衝鋒起來格外奮勇。再加上優勢兵力和優勢火力的加成,從戰鬥開始的時候一直到剛才為止都是大肆收割著三番組隊士以及協同作戰人員的生命。

  然而這種場面在三番組組長身旁出現了一個面目格外清秀的隊士之後,徹底扭轉了過來。

  那個面目清秀得近乎女相的年輕隊士,不知道做了什麼,然後那漫山遍野爬上來、舉著槍進行射擊,把齋藤手下隊士們一排排掃倒的土佐和鳥取人,突然都凝固在原地。

  他們保持著各種各樣古怪得近乎滑稽的姿態,有眯起一只眼舉槍瞄准的、有高舉佩刀打算砍殺下去的、有正好放下槍更換彈藥的、還有正抬起一條腿准備邁步繼續向前衝殺的……總之,他們保持著那些姿態凝固在了原地,活像是山坡上突然出現的一尊尊雕像。

  就連他們已經發射出槍口的子彈,呼嘯著穿破空氣飛向那些他們憎恨的新選組隊士們,卻都在半空陡然定住!從側面看上去,映著正午的陽光,那些子彈就像是凝結在這片蔥郁山林裡的一個個灰撲撲的、不祥的小點點,停留在空中。整個山坡上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而令人畏懼的奇詭場景。

  而齋藤毫不猶豫、更不動搖地穿梭在這一幕奇詭而無法解釋的場景之中,一次次揮動太刀收割那些短短一瞬之前還在肆無忌憚地使用槍彈轟擊和殺戮自己部下的敵軍的性命;一次次揮刀將那些凝滯在空中、阻礙自己前進方向的子彈擊落在地上。他一身黑衣,即使濺滿了血跡看上去也不太明顯,迅疾的身影如同地獄而來的使者一般,刀鋒過處,總有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敵軍沉重倒地。

  但是,制造了這一場單方面砍殺的先決條件的人,卻完全沒有心情去注視這一切。

  因為她不可能分散一丁點注意力去看齋藤如何大發神威、之前因為有所依仗而凶暴殺戮的敵人又是如何反過來被他們兩人結果性命的場面。任何分神在這種生死相鬥的時刻都是致命的,更何況她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超能力的確是跟自己的體能與精力聯系在一起的,假如體能或精力用盡的話,超能力也會隨之消失。到時候,他們只有兩個人,要面對數十敵軍和火/槍,無異於自動送死!

  因此她死死地盯著面前血腥的戰場,目光仿佛凝定在某個點上,卻好像又什麼都沒有看進去一樣。心裡一遍遍用力地重復著「任何對我和一君的攻擊馬上停止!現在就停止!!」這樣的台詞,體內那種熟悉的暖流在四肢百骸湧動著逐漸彙成兩股,分別從她雙手的掌心奔湧而出。

  ……然後,異、變、突、生!

  柳泉正在專注於掌心超能力的輸出和內心重復著阻止敵方攻擊的意念,突然,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突襲了她,仿佛像是身體內部忽然刮起一股龍卷風那樣,瞬間就席卷了那陣湧動著的、綿綿不絕的暖流,倏然將其吞噬!

  那股賴以阻止敵方攻擊的暖流倏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泉大駭,顧不上深究這是怎麼一回事,立刻趁著敵方還沒人意識到這一點的短暫時刻,大喊一聲「一君!小心!!」,然後忍著痛衝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抓起齋藤的右手,就轉身逃向一旁茂密的山林間。

  能夠最終獲得這場戰爭勝利的新政府軍當然也沒有辣麼弱智。即使柳泉一發現情形不對就像兔子一樣蹦起來拖上隊友立刻竄了出去,還是在跑出大約二百米的時候,身後就隱約傳來了各種奇怪口音亂七八糟的喊叫聲,以及嗖嗖地在林間穿過、在他們身旁掠過的子彈。

  不過好在柳泉好歹是優秀玩家所以貌似稍微帶了一點【玩家光環】(什麼鬼!),那些嗖嗖擦過他們身邊亂飛的子彈,打在樹干和樹葉上不斷地爆出木屑和被打落的枝葉,然而卻沒有一顆長了眼睛打到他們身上來。

  身體裡之前突來的那股疼痛也很快消失,柳泉因為有那個和系統菌兌換得來的【高級輕功】技能打底,體能值和力氣這種個人數值也練得很高,所以即使強行拖著一個男人也並沒有露出什麼疲態,在山林間左彎右繞、跑得飛快。

  一口氣奔出好遠,齋藤總算在柳泉的腳步漸漸慢下來的時候找到了機會,提高聲音喊道:「怎麼回事?!你又因為體力的關系所以……?」

  柳泉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按著一不小心又跑岔氣了、因而隱隱作痛著的腹部,覺得腦袋裡嗡嗡響。

  「我、我不知道……我覺得我的體力還有剩余啊……?!」她喘著氣,語調茫然地答道。

  同樣氣息急促、一臉疲態的齋藤,似乎仔細地看了一下她的表情和臉色,眉間漸漸升起了一種狐疑。

  「那麼你為什麼……」

  柳泉沒有回答他。

  事實上,她現在正在瘋狂地腦內呼叫系統菌。

  精力還有、體力槽也沒空,自己又沒分心,超能力卻憑空這麼消失,就和它當初來的時候一樣辣麼快就像龍卷風!

  這麼蹊蹺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一個家伙能完美解釋。

  む喂!系統菌!!快點出來!!現在不是潛水的時候!!人命關天——め

  終於,貌似已經出門度假好幾年不在家的系統菌,居然一叫就到。

  【根據系統判定,玩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它用一種死板的語氣說道。

  【並且玩家並不會因為在游戲世界內遭受的物理或化學傷害而真正致命。本游戲絕非如此不人道的游戲,玩家即使輸掉游戲,後果也早已在新手村說明時向玩家闡述清楚,懲罰機制是轉職為NPC在游戲世界裡做任務賺取積分——】

  柳泉帶著一絲焦急和不耐地打斷系統菌為自己辯解的長篇大論。

  む那麼剛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你怎麼解釋?!難道上一個世界我抽中的超能力現在不能繼承到這裡來了嗎?!め

  系統菌沉默了片刻。

  【因為玩家肆意過度使用特殊技能,導致該同人世界劇情即將產生重大變化,使本世界的發展方向與劇情和正常的「世界之法則」發生不可逆轉之危險衝突,這一後果有可能導致該世界在短時間內崩潰。因此觸發了系統特別預警。經系統特別判定之後決定,有必要暫時封鎖該種特殊技能的發動和使用,直至玩家成功完成本世界主線任務之後方可解鎖。以上。】

  柳泉:……我了個大槽——!!!

  系統菌聲音僵硬死板地說完這麼一大串話之後立刻下潛,不給柳泉任何質疑、憤慨甚至是狂噴它「這種事你一開始可沒說過所以現在突然這麼做是不是有點不公平」之類投訴的時間。

  柳泉在原地僵站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地轉動頸子,看向一旁的小一。

  此時因為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久、臉上的表情陰晦不定,所以小一居然正在拿一種有點關心的眼神、略帶一些憂慮地注視著她。

  「怎麼了,雪葉?」他詢問道。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小一開始像是他稱呼衝田和平助時那樣,對她直呼名字了。也許是因為終於認命地接受了她擅自略過了他的姓氏、大大咧咧地熱情稱呼他「一君」這件事吧。

  ……然而,要怎麼解釋這超自然又不合常理的一切呢?

  冷靜下來,才感到體內原先那種技能被封印時帶來的刺痛感並未完全消失,而是仍然有著細微的抽痛感,伴隨著一陣一陣的渾身發冷。

  也許這種渾身發冷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突然喪失了可以依仗的超能力,因而也同時喪失了自信,產生了茫然和絕望的情緒吧。

  柳泉不死心,默念【一君定住快定住 】,然後試著調動自己體內的那股熟悉的暖流。

  ……然而自己的軀體仿佛已經成了一個空殼,內裡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似乎風一吹就能吹透,只有冰冷的意味駐留其間。

  柳泉感到一陣茫然、憤懣與絕望,先前就岔了氣的下腹部更加抽痛起來,胃部好像絞成了一團,疼得一瞬間仿佛連呼吸都困難了一樣。

  她忍不住雙手環過來抱住胃部那裡,蹲下身去,一瞬間有點想哭。

  齋藤好像被她這種異常的反應嚇了一大跳。

  他連忙同樣彎下腰來蹲在她身旁,將愛刀「池田鬼神丸國重」放在地上,仔細觀察著她驟然蒼白起來的臉色,神情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4日:

  疲憊。。。


第233章

  「到底是怎麼了, 雪葉?!」他的聲線微沉, 臉色也變得嚴峻起來,目光關心地停留在她的臉上。

  「是哪裡受傷了?還是哪裡不舒服?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突兀地中斷了。

  因為他看到那個剛才還悍勇無比的姑娘,突然一仰頭望向頭頂被濃密樹冠遮蔽的天空, 像是極力忍耐著眼中突然湧出的淚水似的, 嘴唇微微顫抖著。

  「這不公平……我只是想要活下來而已……我只是不想看到我重視的人們一個個死去而已!!」

  她的聲音逐漸由低到高,聲線因為強烈的憤怒混合著淚意而幾乎變了形。

  但是盡量抑制著自己強烈的感情波動、卻仍然忍不住喊出來的這句話之後,她卻仿佛又卡了殼一般,就那麼仰著臉望向頭頂被大樹茂密的枝葉分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出了一陣子神。

  最後, 她居然扯動唇角, 一點點笑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她輕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這種想法的產生……就已經破壞了「世界運行的法則」,所以才會遭到系統菌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強行封技能來阻止自己變得更瘋狂嗎。

  是什麼時候產生了「我很強大, 比這個世界的任何人都要強大, 所以我理應利用這種強大來做些我想要實現的不合常理的事情, 比如說——強行讓自己喜歡的、想要照顧的那些人們吐便當」這樣瑪麗蘇得不得了的想法呢。

  系統菌可只要求她讓土方一個人吐便當啊。然而現在她想挽救的是整個新選組, 這種危險的想法難道還不足以撼動這個世界存在和運行的根基, 摧毀這個世界的正常發展軌道嗎。

  她的臉色一點點灰敗下去, 然而她唇角那個奇異的笑容卻愈來愈深。最後,她猛地閉上了雙眼,無聲地大笑起來。

  原來, 我已經變成一個自以為是、以為用一己之力就可以更改這世界進程的瑪麗蘇了啊。

  所以, 不可能被系統菌接受的吧。

  從來沒有那麼強烈地想要當一個真正有用的瑪麗蘇。然而這已經被證實為不可能了。

  即使再怎麼想要挽回這一切, 即使再怎麼想要讓這些美好的親切的重要的人們活下去,也不可以嗎?不可以嗎?!

  眼淚莫名其妙地突然湧了出來,有一顆淚珠直接鑽出了她的眼角,沿著她臉頰的美好弧線慢慢滑了下去。

  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這麼年輕……他們勇敢,熱情,認真,率直,努力活著,努力去關心自己的同伴,努力去追逐著一個已經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了的、落伍的夢想……

  這樣的一些人,只是因為夢想與這個時代不相容了,所以這個世界就不能容下他們了……他們不能活著嗎?!必須去死嗎?!

  突然,拼命地仰著頭、閉著雙眼、忍住眼淚的柳泉,感到有一只手遲疑而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她的頭頂,停頓片刻,笨拙地揉了揉。

  驀地,隨著這個動作,她自己的聲音仿佛在腦海中突然回響了起來。

  【摸頭嗎,表示「友善的支持和堅定的信賴」啊,就是代表——我是站在一君這一邊,信賴著一君能夠作出最好的選擇的哦?】

  是嗎。認真的一君,當時也好好地記下了自己信口給他普及的【摸頭殺】的含義吧。所以現在,他是想向她表達相同的意思,是嗎。

  「『友善的支持和堅定的信賴』嗎——」她忽然輕聲說道,微微一勾唇角,眼角就有大顆的淚珠掉了下來。

  然後,她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直視著蹲在自己身邊,表情仍然冷靜、眼神裡卻有種困惑和擔憂的小一。

  「一君,我的那種神奇的能力,消失了。」她直率地說道。

  齋藤大大地一愣,那只還在實施【摸頭殺】的手也因此停在了她頭頂因為打鬥而凌亂的黑發上。

  「消失?!消失……是什麼意思?」

  柳泉苦笑著嘆了一口氣。

  「……就是說,以後都不會再有了。大概是頻繁使用、透支了自己的身體吧……」

  必須給出這個時代的人們稍微能夠理解的解釋。她搜索枯腸,思考著措辭。

  「這種神奇的能力,原本就是以某種方式去掏空自己身體的某個方面,來作為交換的吧……剛才在戰場上,我突然感到身體裡傳來一陣前所未見過的劇烈疼痛,再嘗試使用那種能力,就已經用不出來了……」

  柳泉語氣干巴巴地說著,表情失落而傷感,還有一點茫然無措。

  在這麼殘酷的戰場上突然喪失自己充滿信心地倚靠、以為一定能夠憑此獲得勝利的神奇能力,很難接受也很痛苦吧……

  這麼想著,齋藤又重新笨拙而僵硬地揉了揉她的頭頂,把她的頭發揉得更亂了。

  「……沒關系。那就不用吧。我們總會有別的辦法獲勝的……假如要付出極大代價、甚至摧殘自己才能換取的能力,放棄掉的話,說不定對你來說也不算是件壞事呢……?」他稍微有點結舌似的說著。

  安慰別人從來都不是齋藤的長項,更不要說是在充滿危險的戰場上,安慰一個落淚的姑娘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邊磕磕絆絆、詞不達意地說著,一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最終離開御陵衛士的屯所、回到新選組的那個夜晚。

  那一天他其實過得格外艱辛。白天的時候突然被伊東甲子太郎叫去密談,被強迫著聽到了他打算暗殺近藤先生的驚天計劃,即使內心無比震撼,也只好順勢假意答應了自己要參與他的計劃。

  然而他應承下來之後,也許是不放心他的忠誠,伊東甲子太郎又指派了兩個心腹隨時有意無意地監視著他,使得他壓根沒有機會離開屯所去和清原雪葉見面、把御陵衛士准備暗殺近藤的驚天消息傳回新選組。

  到了晚上的時候,已經錯過了他和清原雪葉約定好的見面時間,他甚至已經慎重地開始考慮是不是要鋌而走險,半夜強行偷偷潛出高台寺、跑回新選組通風報信。然而這麼一來的話他勢必會暴露自己臥底的身份,並且更重要的是——引起御陵衛士的疑心和警惕,進而影響新選組對付御陵衛士的其它重要計劃。

  但就在那個時候,她來了。

  他被一臉驚慌、沒什麼心眼的隊士橋本叫出門的時候,還覺得有一點狐疑。因為他並沒有什麼橋本口中的「相好」——雖然要和清原經常假扮成情人的模樣在外見面,然而那種俗氣而猥瑣的說法顯然不能用來形容他們的偽裝;再說他覺得清原也不會因為他錯過一次見面,就敢孤身一人闖到御陵衛士的屯所來找人——

  然而他錯了。當他看到門外那面目有點陌生的少女,用一種沙啞的嗓音哭著喊出「你忘了你曾經那麼喜歡我,還送過我吃都吃不完的櫻餅」這種羞恥play的台詞時,心中一瞬間湧出的驚訝和驚嚇都同時達到了最高點。

  啊啊,原來是她啊。他想。

  因為他曾經送過「吃都吃不完的櫻餅」的人,只有一個。

  而現在,是他第二次看到她哭了。假如上一次還是因為做戲的話,那麼這一次,他能夠察覺得到她內心湧現的憤懣、無力、自責和痛苦。

  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想說「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又覺得這種話聽上去未免有點語氣生硬;倉促之間,他忽然想起了她曾經摸過自己的頭這種奇怪的舉動。

  也許在她心目中,那樣做就可以安慰和鼓勵一個人吧?

  ……大概,真的是這樣啊。

  因為他看到她含著淚慢慢微笑了出來。那是一個真切的笑意,笑容裡重新染上了堅定的意味,像是已經作出了某種決意。

  「而且,你已經使用那種能力,支援了我三次了。必須為此向你表示感謝啊。」他異常認真地鄭重說道。

  她的目光閃了閃,似乎有點驚訝,不過很快她的表情就緩和下來,輕輕點了點頭,應道:「假如真的想要感謝我的話,就買很多很多櫻餅送給我吧。」

  後來,他們從觀音阪上成功找出一條路逃脫土佐和鳥取藩兵的重重包圍,回到了本陣。

  然而在本陣等著他們的,是更殘酷而難以置信的事情。

  ……能夠在白天活動自如的羅剎。

  山南和平助雖然喝下變若水變成了羅剎,然而正如同羅剎的本源——西方的吸血鬼一樣,他們只能在夜間行動自如。白天要勉強出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小到暴露在陽光下、大到去做各種事情的行動,一舉一動都會令羅剎的身體感到無比痛苦。

  這是羅剎的局限性。所以之前新選組的羅剎們才只能在夜間活動,即使是這次甲府之戰也並沒有派出羅剎隊出陣——因為大白天的羅剎們威力要打很大的折扣,自制力和意志力稍差一點的普通羅剎隊士還會發生各種各樣不可預期的問題,權衡之下弊大於利,因此暫時雪藏了他們。

  但是現在活躍在勝沼柏尾橋的新選組本陣上的羅剎們,卻一舉一動都沒有受到日照或白晝的任何影響,完全呈現出羅剎在夜間的恐怖殺傷能力,除了幾位武力值極高、身手不凡的干部們之外,普通隊士和臨時征募來的其他助戰人員完全就是任其宰割的節奏。

  當齋藤和柳泉急匆匆地從山上衝下來的時候,剛巧趕上一大波羅剎來進攻。

  顧不得向其他人彙報觀音阪的戰況、也顧不得通知其他人「清原的超能力以後指望不上了」的糟糕事實,齋藤和柳泉立刻拔刀投入了戰場。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5日:

  還是很累。。。

  明天副長重新登場,那麼就開始加快一下情節的進展吧,然而我很擔心大家會因此紛紛改站其他的CP【不


第234章

  在和近藤、新八還有原田合力解決完這一大波的羅剎之後, 大家一碰面才發現每個人都渾身浴血、衣著破爛、滿面灰土、身上掛彩, 而且血條藍條都處於馬上就要告急的狀態,士氣也頗為低落。

  齋藤、原田和新八都力主這場戰鬥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再打下去就是全滅的節奏。然而近藤仍然本著他那種頑固的士道精神,認為既然要為幕府效命、幕府又給錢給槍大力支持,對他們新選組寄望很深, 那麼他們就應該在這裡舍身報國, 而不是像三位組長提議的那樣暫時後撤,徐圖來日。

  新八的火氣很大。這一次就連原田都喝止不了他了。

  「近藤先生,你說的會津六百援兵呢?!我這一隊已經近乎全滅,再打下去的話就連切腹都來不及進行——你看看那些薩長的家伙們到底是在使用什麼攻擊我們!!洋槍!火炮!經過訓練的精准射擊!」

  新八發揮了難得一見的口才,像是胸中憋悶了一口氣壓抑許久, 現在終於按捺不住地劇烈爆發了。

  「我們這邊呢?!結城那個混蛋去哪裡了?!本來火炮就少, 而且現在炮手壓根就不會操炮!只會呆呆地站在那裡等著對方一炮過來把他們連人帶炮都炸上天!還有那些口口聲聲說著要做報國志士的獵手,大炮一響就跑了個精光!居然還有忙著逃跑而摔進炮彈坑裡把腿摔斷的!你看看這種場面!這不是光憑士道和太刀就能夠打勝的年代了!!」

  近藤有點反應不過來似的眨著眼。片刻之後, 他好像終於消化了新八這難得一見的長篇大論, 然而卻感覺有些難以置信似的, 盯著新八看了一陣子, 又痛心地把目光投向周圍其他的幾個新選組最可靠的干部。

  他看向原田, 原田皺起了眉頭, 不自在似的用手搔了搔鼻翼,那個樣子像是在說「嘛,我覺得新八說得也有道理啊, 試試看怎麼樣?」。

  他失望地轉開視線, 又看向齋藤。對, 齋藤一貫是阿歲最忠實的追隨者,而且身上又隱約有種古代武士的風骨,他會理解自己的想法的。

  然而齋藤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裡,微微垂下視線,右手按著腰間已經重新入鞘、似乎因為戰鬥了太久時間所以刀刃上已經大小傷無數的太刀刀柄,姿態隱約有種不贊同的意味。

  他最後感到一陣失望,覺得這些跟隨了自己那麼多年的兄弟們為什麼都突然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和精神了呢,於是他充滿希望地望向站在齋藤旁邊的清原雪葉——他現在覺得,和齋藤比起來,這姑娘才是阿歲最忠誠的追隨者;他深信假如阿歲在這裡的話一定能夠理解他,那麼即使阿歲不在,這姑娘也會遵循著阿歲的想法來行事的,是不是?!

  然而那個外形看上去和其他幾位大男人一樣狼狽不堪的姑娘,站在那裡坦然地回視著他的臉,毫不猶豫地說道:「近藤先生,請撤退吧。因為土方先生臨走前交給了我這樣的任務,當最危險的時刻來臨時,我和一君要保護著您安全退往後方的。」

  近藤感到一陣晴天霹靂,不敢置信。

  ……她在說什麼?!

  她是在說,就連阿歲也對這場戰爭失去了信心、不看好他了嗎?!

  這個事實似乎擊倒了雖然明明處於巨大劣勢、仍然秉承著自己一向對己方的實力信心滿滿的特點,打算在此力戰到底的近藤。

  後來,帶著激戰後幸免於難的極少數部下,近藤和其他干部們一道回到了江戶。甲府之戰以失敗告終。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

  在甲府之戰時——不,應該說,從更早些的鳥羽伏見之戰前後,新八和近藤的某些想法和理念上的不同,以及在甲府之戰時遲遲不下命令撤退導致更多的隊士無謂傷亡的現實,讓直脾氣的新八累積起來的怒火和怨氣達到了最高點。

  隨即爆發了。

  在留下一句「從現在開始,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戰鬥」之後,新八毅然決然地退出了新選組。

  他的好基友原田跟他一起共進退,同時一道離開了。

  這個爆炸性消息沉重地打擊了近藤、土方,以及身為羅剎所以決定留在隊中的平助。

  柳泉也很吃驚,然而很快又打起精神來投入更繁重的隊務之中。

  在這種時刻,可沒有那麼多空閑時間感傷或是消沉啊。

  尤其是甲府敗戰之後的現在,江戶的情勢幾乎已經很明朗了——那位安房守大人幾乎是以一種「什麼什麼你們居然能夠活著從那裡回來啊」的態度來面對近藤和土方的,對於他們兩人的謁見請求也拒不允許。

  留在江戶的一些幕府的大人物基本上都屬於主和派,主戰派的大人物們,比如會津公松平容保和他的弟弟、桑名藩主松平定敬,以及一些從前很賞識新選組的官員們,差不多都已經被清理出了江戶。

  在這種情況下,近藤和土方名為幕臣、還分別有著那個大名和旗本老爺的頭銜,然而卻在江戶得不到任何支持。甲府敗戰之後,臨時招募來的隊士們也紛紛自動脫隊逃亡,就連土方制定的「擅自脫隊者必須切腹」的局中法度都視若無物。

  現在新八和原田又都離開了。新選組干部處於一種奇缺的狀態,繁重的工作幾乎要把土方壓垮了。雖然有齋藤和柳泉盡力替他分擔,但有些公務和交涉是必須身為副長的他去辦的。他忙得甚至連飯都吃不上,經常徹夜不眠地辦公,和柳泉的交談也縮減到了「清原,那件事辦得怎麼樣了」、「清原,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拜托了」等等極為簡潔的公事應答上。

  糟糕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很快,新選組被迫轉移到了位於江戶川沿岸下總台地的一個小鎮,流山。

  這裡距離江戶並不遠,然而在江戶城中受盡了排擠、甚至被一些大人物明示暗示著「不要再作無謂的事情了,特別是不要再擅自行動破壞我們好不容易和對方達成的默契」之後,還想要征募隊士、按照西式方法進行練兵的近藤和土方,也不得不另做打算。

  流山是個距離江戶不太遠、又夠隱蔽和低調的小地方。在這裡,新選組重新開始了西式操練。雖然干部們還在十分辛苦地操勞著,大家的表情也一直都很凝重;然而從隊士們的訓練情況來看,卻似乎重新燃起了「重振新選組昔日威名,善盡士道之重任」的希望。

  但是,有一天晚上身為羅剎的山南和平助巡邏歸來,臉色卻極為難看。

  然後大家就都得知了當晚發生的事情。

  山南和平助巡邏時路遇一群他們從未見過的羅剎,很快意識到這就是千鶴的父親雪村綱道替新政府軍制造出來的新型羅剎,或許在甲府時近藤等人遭遇到的、能在大白天行動無礙的羅剎,也是他們。

  然而在交手沒幾個回合之後,對方突然動作僵滯,隨即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毫無預警地化成了灰燼!

  天霧九壽隨後現身,告訴了山南和平助一個巨大的秘密——羅剎的力量,包括驚人的恢復力、過人的臂力和敏捷性,都是他們自己原本就潛藏在體內的力量;成為羅剎之後大肆抽取這些力量,後果則是在這些力量被很快消耗一空之後、生命也就消失。

  換言之,羅剎就是拿縮短生命來換取力量的大幅上升。

  雖然柳泉已經知道這件事,然而其他人似乎都不清楚。在副長房間裡臨時召開的會議上,每個人都是臉色凝重,表情難看的樣子。

  然而現在大家也都沒有其它路可以走,只能沿著這條已經義無反顧選定的道路,悶著頭一口氣地衝下去。

  在大家都離去之後,身為一番組代組長的柳泉走在最後,卻在即將邁出房門的時候猶豫了片刻。

  還跪坐在她身後的土方:???

  柳泉在門口頓了一頓,回過頭來望著土方。

  土方手裡還拿著那杯沒喝完的茶,正一頭霧水似的微微仰起頭來望著她,滿臉問號。

  那種不常出現在副長臉上的表情讓他一瞬間顯得有絲完全不符合形像的呆萌意味,不知為何突然擊倒了柳泉。

  她輕聲說道:「……那天,及時阻止了土方先生,真是太好了。」

  土方:「……在說什麼啊,你?」

  柳泉:「我說的就是在澱城郊外的時候……無視了副長的命令拼了命地趕過去,正好趕上阻止土方先生喝下變若水……」

  土方微怔,片刻之後哂然一笑。

  「啊,你說的是那件事啊。」

  副長放下茶杯,站起身來。

  「雖然這樣說好像對那些已經變成了羅剎的同伴們並不公平……然而我不得不說,你,還真是敢干啊。」

  副長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一揮手就那麼重重地打在我已經受了槍傷的肩膀上……一瞬間我覺得即使從前受過的再重的刀傷也沒有這個疼……想著這家伙是不是打算打死我啊,下手之狠簡直不次於那個西鬼的大將——」

  很難得地,副長的語調裡帶著很明顯的、輕松玩笑的意味。

  「假如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這麼干的。」柳泉毫無預兆地打斷了他。

  「您一天不放棄這種『為了讓自己變得無限強大、即使變成羅剎也無所謂』的危險想法,我也就一天不會放棄這種和西鬼的大將一樣狠的下手方法。」她直視著土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而且,下次我絕對會比澱城的那回下手還狠。即使要把您打暈了也無所謂。流血什麼的、加重傷勢什麼的……只要能夠阻止您,我什麼都會做。」她清清楚楚地說,語調異常嚴肅。

  土方好像愣住了,微微睜大了雙眼望著她。片刻之後,他的表情緩和下來,露出一個「真是沒辦法啊」的微笑。

  「唉,真是服了你了。……你這一點,簡直跟我姐姐一模一樣。」

  柳泉:……!!!誰想當你的姐姐啊掀桌!!副長你的人設可比我大好幾歲吧你已經是三十歲的老男人了你沒忘了吧?!好人卡我以前也不是沒有收到過,甚至在本生世界裡還收到過妹妹卡——就是對方搶先說「在我心裡你就像是一個小妹妹啊」之類的話——然而收到姐姐卡這還真的是第一次!!我本來還以為即使要收到姐姐卡也是從小一那裡收到呢畢竟他才是年下好嗎!!副長你的男友力果然是負的吧?負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6日:

  抱歉又更晚了。。。最近也有點卡文。。。

  明天會放出超級巨大的轉折劇情哦【不


第235章

  「我猜, 副長的姐姐, 大概是在副長小時候淘氣的時候,會說什麼『再淘氣的話就重重揍你哦』的話吧?」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沒好氣地回道。

  土方一怔,目光沉下來變得更加柔和了, 他露出仿佛沉浸在回憶裡一樣的表情, 輕聲說道:「……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啊。」

  「好吧,」柳泉豎起眉毛,裝出一副很凶的樣子。

  「既然要和副長的姐姐一樣的話,那麼下次副長要是做出糟糕的事情, 我也會重重揍副長的哦?」

  土方微微一愣, 臉上一瞬間閃過類似於「這個家伙的畫風怎麼突然變成抖S了啊真是不習慣」的錯愕,驚訝地發出「哈?!」的一聲, 睜大了雙眼、嘴也微微張開了, 像是精神上忽然受到一記重擊似的, 表情有點笨拙。

  柳泉望著他那副難得出現的、呆呆的樣子, 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糟糕。好想說「副長不乖的話那就打屁屁哦」怎麼辦。可是假如真的說出來的話, 不但目測絕對是瞬間可以把副長的好感度清零的選擇肢, 而且這篇文的畫風會立刻向著被發黃牌的糟糕方向狂奔而去的吧?!

  她極力把那句糟糕的小黃文台詞咽了下去,笑意因而害得她喉嚨裡一陣發癢。

  她不得不咳嗽了兩聲,含著笑開口稍微補救了一下。

  「所以副長要乖啊。不乖的話就會被不聽話的部下毆打哦?……啊∼啊, 說起來上次經過多摩的時候, 果然應該去拜見一下副長的姐姐大人, 從她那裡拿到『代表姐姐懲罰副長』的官方許可才對吧?」

  土方臉上的錯愕之色更加明顯了。他張口結舌,明顯是跟不上柳泉的腦洞了。

  「說、說什麼去拜見我姐姐……」他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滿臉的不可思議狀。

  柳泉:……!!!

  她直到這個時候才意會到,她的這句話說得很有歧義啊!!

  我、我了個大槽——!!完蛋了,副長不會以為自己被不聽話的部下求婚了吧啊啊啊啊——

  拼命告誡自己必須要裝得若無其事,身體卻很誠實地作出了下意識的反應,臉上騰地紅了起來,覺得一瞬間連耳朵根都在發著燒。

  氣場霎時間似乎產生了逆轉。

  也許是因為注意到先前的畫風還抖S得不得了、令人頭痛的不聽話部下,因為說錯了一句話而害得自己面紅耳赤、氣勢減弱,簡直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笨拙模樣,副長頓了一下,還是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好啦。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擔心。」副長很善良地替尷尬得快要冒煙了的不聽話部下解了圍,岔開了話題。

  「不過,我答應你,不會再隨便產生那種孤注一擲的想法了。因為有你時時刻刻都跟在我身後緊盯著我啊。」

  已經開始暖和起來的春夜裡,屋外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的蟲鳴聲傳進室內。

  在這樣靜謐的深夜裡,副長的語氣異常地溫和。他站在她面前,眼眉微微壓低下來,用一種柔和的眼神注視著她。

  「所以你就別擔心了。」

  柳泉張口結舌,覺得副長替尷尬得不得了的自己岔開話題是好事,然而不知為何,又覺得好像開始了更加令人面紅耳赤的新話題似的……

  「我……呃……」她覺得自己那超卓的嘴炮技能好像一瞬間似乎也被系統菌封住了一樣,除了結結巴巴地重復著單字之外,似乎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似乎發覺了自己說了話、然而那個不聽話的部下卻愈來愈窘迫了的有趣現狀,副長唇角勾起的那絲笑弧愈來愈清晰了。

  他居然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語言技能完全喪失的她那副笨拙的樣子,很自然地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活像是在安慰她似的。

  這個動作因為他們之間恰恰好的身高差而顯得十分自然流暢——然後那只手停留在她的頭上,他微微壓低眼眉注視著她。

  「都說了要你別擔心了……」他微微帶笑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抹嘆息似的語氣。

  「不過,假如這麼說就能打消你那種頑固的念頭的話,那麼也就不是你了啊。」他嘆了一口氣,「真是的……明明是個女人,但是不管什麼時候總是擁有比誰都堅定的意志……要被你比下去了啊?」

  柳泉:……?!

  「以後,一定還有機會回到多摩的。」土方的聲音很平靜,仿佛是在回憶著什麼;然後,他的聲音裡重新帶上了一點淡淡的笑意。

  「到時候,你可以去見見我的大哥為次郎。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總是很喜歡氣勢十足地說些很有哲理的話……經常,會把大家說得啞口無言,只能聽從他啊。」他咳嗽了一聲,像是在強忍著湧到喉間的笑意。「……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和他倒是有點像……說不定會聊得很投契呢。」

  柳泉:是在巧妙地拒絕讓我去見您姐姐嗎,副長。我那只是個口誤而已沒有真的想怎麼著然而您就這麼急急忙忙地拒絕我嗎?!還真是修煉成了了不得的說話技巧啊?!看來這些日子沒白跟幕府的那些大人物扯皮是嗎……還有啊!所以說我又從副長那裡收到了一張【哥哥卡】,是嗎!?我好像無意中就達成了很不得了的成就啊?能獲得一尊白金獎杯嗎?(不這不是PSV啊摔!

  引用——【新選組某不聽話的部下日記】:今天,副長也安定地在給我發卡呢。這次是一張【哥哥卡】。信不信我真的揍你啊?!

  「當了副長的姐姐之後,我可不想再當副長的哥哥了啊……」她微微帶著些氣惱,一不小心把心裡的這句話說了出來。

  土方:「……」

  副長還放在她頭頂的那只手好像突然一僵。然後,他有點尷尬似的把那只手收了回去,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是忍了又忍,最後只說出來一句:

  「平時雖然總是一副聰明得不得了的樣子……原來,也有笨蛋的時候啊,你。」

  柳泉:???

  副長開始不耐煩起來,轉過身去走回桌案前坐下,一副不想再搭理她了的模樣。

  「好了,走走,夜深了,快回去睡覺!明天一大早齋藤就要先行出發,為新選組前往會津的旅程打前站做准備去了啊,在他暫時走後你負責的隊務只會更多!所以還不趕快回去好好休息!累倒了的話可沒有人再來接替你了啊!」

  噫,副長又炸毛了。

  果然還是炸毛的時候最可愛了呢——懷著這樣絕對不能被副長知道的陰暗念頭,柳泉嘻嘻笑著,一溜煙似的逃走了。

  ……然而,第二天,最糟糕的事情就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小一果然一大清早就離開了流山。現在流山的干部中,除了近藤和土方這兩位領導者之外,似乎被他們最放心地繼續倚重的,就只剩下原二番組的伍長島田魁,以及日後會很有名、作為土方犧牲之後火線繼任的新選組最後一任局長,在箱館承擔敗戰投降責任的相馬主計,還有目下的一番組代組長,清原雪葉。

  當然現在的相馬主計還是一位新提拔起來的年輕干部,資歷當然和柳泉與島田這種從「京都的壬生狼」時代就成為骨干隊士的干部不能比。所以他和島田似乎在外面忙著一些西式操練之類的體力活,關在屋裡幫助副長處理公務的事情幾乎全部都壓在了柳泉身上。

  副長好像也帶著人在外面參與操練,於是工作到了午後,柳泉已經積累起了一大堆需要副長或局長知情並作出指示的文件。看了看室外仍然揮汗如雨地在操練的隊士們,柳泉決定捧著這堆文件的小山先去找局長。

  他們暫時借住的這裡被人稱為金子宅邸,近藤的房間在二樓。

  當柳泉上樓的時候,近藤正在看書。柳泉走近他的書桌,一眼就看到了書堆最上面的幾本書的封面上,居然分別寫著「三國志演義」、「水滸伝」等等日式漢字。

  柳泉一瞬間就驚訝了。

  近藤轉過頭來,看到她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笑了起來。

  「怎麼?雪葉君不是明明以前在大阪城的時候還拿著關聖帝君的故事來勸說我嗎,怎麼現在又擺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柳泉:……不局長我只是因為親眼看到了這個設定在眼前呈現所以感覺有點吃驚而已……

  她也趕快擠出一個笑容。

  「不……那個時候,說了大模大樣的話呢。」她說,不知為何忽然想到昨晚副長提起他的大哥為次郎、還順勢給她發了一張【哥哥卡】,於是有點沒好氣似的補充道:「……就連土方先生也說我,『總是很喜歡氣勢十足地說些很有哲理的話,經常會把大家說得啞口無言,從這一點上來說和我的大哥為次郎君有點像呢』。」

  近藤看上去有點吃驚,「為次郎君……?!」他低頭想了想,臉上逐漸露出一個懷念故人的笑容來。

  「啊,為次郎君,確實是那樣啊……說出來的話,總能讓人認真思考其背後的含義,我有的時候會想,能說出那樣的話,一定是位內心中充滿智慧的人吧。」

  柳泉驚悚了。

  ……內心中充滿智慧的人?!她可剛剛才轉述完副長說她在嘴炮技能上有點像土方為次郎君的話呢!結果局長就稱贊為次郎君是位「內心中充滿智慧的人」?!這……這算不算是局長無心之下連帶稱贊了她?!要不要為此向局長表示感謝呢……?!

  她還在糾結的時候,近藤就又發言了。

  「呵呵呵……其實啊,為次郎君是個灑脫的人。和他相比,作為弟弟的阿歲,反而又想得多、又愛操心,喜歡照顧人……」

  柳泉:?!

  近藤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

  「阿歲啊,別看他那個樣子,他可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喲。」

  「出生前父親就過世了……長到六歲,母親也不在了……大哥為次郎君眼睛又看不見。不得已,是二哥喜六君夫妻倆把他養大的……」

  「好像從認識他開始,他就是那種性格……什麼事都要認真思考,愛操心、愛照顧人,做事拼命、又很可靠,讓人不由自主就忘記了他的年齡和身份,放心大膽地完全依靠起他來……」

  不知為何,柳泉總覺得說到這裡,近藤唇角的笑意似乎變得有點黯然和感傷。

  「本來,家裡也為他安排好了一門親事……對方又溫柔又美麗,是多摩有名的美人……然而因為我打算帶著試衛館的大家加入浪士組、上京尋求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他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對方……假如那個時候沒有認識我的話,大概他現在留在多摩會生活得很好吧……?」

  柳泉不得不咳嗽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7日:

  sorry,因為計算失誤,大轉折要留到下章登場了。。。

  然後,本章的副長大哥為次郎的人設,來自於大河劇《新選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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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引用——【新選組某不聽話的部下日記】:今天, 局長也安定地在往我心頭插刀呢。信不信我真的……算了, 局長是厚道又天然的好人, 總歸還是不能揍的啊?

  近藤好像突然被這聲咳嗽提醒了一樣恍然醒覺, 他有點尷尬地望向旁邊恭恭敬敬站著等候局長就公務作出指示的一番組代組長, 語氣變得有點驚慌。

  「啊……那個!我、我並不是說阿歲那樣就很好了……說不定他自己也不願意那樣平淡地生活吧……說到底,作為男人生活在這世上,總是懷有一點更大的夢想才對吧……?」

  柳泉:「啊哈哈……」

  完全被天然的老好人局長弄得無話可說呢。

  說起來近藤的確是有這種本領。記得以前在京都的時候,有一年夏日祭他還硬要強迫土方和柳泉一起去逛祭典……明明那個時候柳泉攻略副長之路還前途無亮, 那天的稍早些時候她和衝田還跑去祭典上攪和了小千鶴即將踏入副長線的危險行為……

  然而晚間回到屯所的時候,局長卻一臉天然地說什麼「我啊, 一直都覺得有點對不住雪葉呢。現在去參加祭典,也是對你的犒賞啊」,慷慨地就把副長犒賞給了她, 強迫土方和她一起去祭典上進行戒備什麼的……

  不過看到她的尷尬, 好像微妙地得到了一點心理安慰似的, 近藤重新望向她,臉上掛起一個兄長般的溫和笑意。

  「我說啊,雪葉君。」他溫和地說道。

  「我現在在想……阿歲那個人啊,又愛操心、做事又拼命,總是在照顧別人,總是在支持著別人往前走……可是,仔細想想看, 好像沒有人特意去照顧他、沒有人特意去支持著他往前走啊?也許正是因為他的這種性格, 讓別人覺得他什麼都很可靠, 一定也能夠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一定不會失去未來努力的方向,因此不用特別關照吧?」

  柳泉:?!

  近藤的臉上仍然掛著一個有點微妙的神秘笑意,繼續說道:「……所以,我覺得假如你願意一直關心他的話那就好了……」

  柳泉覺得自己一瞬間快要爆炸了。

  看到她這副猶如被雷劈了的震驚模樣,近藤好像很開心似的,哈哈地笑了起來。

  柳泉有點惱羞成怒。

  「局、局長!!你都在說些什麼啊……?!」

  我了個大槽——局長怎麼開始擺出一副慈祥的長輩表情,好像馬上就打算對她說出「我家的阿歲就拜托你了」這種話了呢?!現在外邊情勢緊急,不、不是做媒的好時候吧局長SAMA!!今天到底是個什麼糟糕的日子啊?!

  ……結果下一刻她就知道了答案。

  今天,的確是個糟糕的日子。

  樓梯上突然傳來噔噔噔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土方按著腰間的刀柄,和島田一起衝了上來。當他們看到柳泉也在這裡的時候,只愣了一下,土方就語調飛快而急促地衝著近藤說道:「近藤君,請快走!外面突然來了一群薩長的軍隊,包圍了這裡,說要搜查!!」

  近藤:?!

  柳泉:!!!

  土方並沒顧得上多看一眼近藤和柳泉的表情,他迅速衝到窗口,謹慎地將身體隱藏在窗邊的陰影裡,往外張望。只看了幾眼,他就臉色十分難看地轉過身來,直視著近藤。

  「沒錯,是新政府的軍隊……看樣子足足有兩三百人!你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太危險!就由我留下來與他們周旋,為你們贏得一點時間……清原,你和島田他們保護著近藤君,趁他們還沒有發現這座宅邸後門的時候從那裡趕快——」

  近藤突然打斷了土方。

  「不,阿歲。你們走,我留下。」

  在場的其他三人:!!!

  土方的臉扭曲著,像是極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一樣。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近藤君!!」似乎憋了一下氣似的,土方發出類似窒息一般的低聲怒吼。

  和土方的極度震驚和排斥相比,近藤的臉上帶著一個極端清爽的微笑。

  「不必擔心。我當然不會說我是新選組的近藤勇了。只說是負責戒備這一帶的旗本而已,他們應該不會覺得沒帶兵的我還能有什麼威脅的吧。」

  土方脫口咆哮道:「說什麼傻話呢!你以為這種話能夠蒙騙得過對方嗎!?你可是我們的大將!由我這個副手來引開對方的注意力是再好不過——」

  近藤語調輕松地打斷了他。

  「不,還是由我來引開對方的注意力吧。」

  他的態度自始至終都十分從容,那個清爽的微笑也從未從他臉上消失。

  「我去意已決,阿歲。」

  土方的臉色都白了,大吼起來:「在胡說些什麼呢!!你可是我們的大將啊!三軍不可無帥的道理,不用我教給你吧!!你可不只是你一個人的近藤勇啊!你是新選組的首領!!」

  近藤閉了閉雙眼,再睜開時,臉上的笑意一掃而空。他壓低眉眼,表情變得嚴厲冷峻。

  「……既然如此,那麼我就以局長的身份下令。土方副長,請你帶領新選組的隊士們前往會津!」

  土方的眼睛睜大了,嘴巴也張開了,滿臉都是錯愕、震驚、痛苦而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的嘴唇哆嗦著。

  「你……你這是在……對我、下命令?!」

  他微微低下了頭,眼淚似乎一瞬間就要湧上他的眼眶裡了。

  「……你,何必這麼逞能呢……」

  和土方震愕而脆弱的神情相比,站在他對面的近藤面色嚴肅而平靜,注視著土方的眼神裡帶著一絲悲哀的惻然。

  「嘛,阿歲,也是時候讓我自己來承擔了。」

  他淡淡笑了起來。

  「一直以來,你為了把我推上高位,四處奔走,對其他人強作姿態,拼命地去做每一件事,甚至不得不為了新選組變成了魔鬼副長……那一次在澱城,假如不是雪葉君及時阻止你的話,你還打算喝下變若水變成羅剎,是嗎。」

  近藤的語調意外的坦率。

  「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痛苦。」

  土方的雙手一瞬間緊握成拳。柳泉注意到他整個身體都在發著抖。

  「我……我所做的這一切,都讓你感到痛苦嗎……?」新選組的鬼之副長用一種茫然而易碎的聲調問道,像個現在才發現真相背後的殘酷、因而無法接受的孩童。

  「我以為這樣我們就會開心!所以我才——」他的聲音震顫,語調裡帶上了一層淚意。

  近藤平靜地注視著似乎快要落淚的土方。

  「抱歉。把你逼到這種地步的人,就是我啊。」

  他深深地注視著土方的眼睛。

  「阿歲,你說得沒錯。我才是大將。身為大將卻只讓部下一直在承擔重任的話,是不配再做首領的。」

  他突如其來地把視線投向站在土方身旁的柳泉,微微一笑。

  「而且,關聖帝君也從來都沒有過藏在副手的身後,衝鋒陷陣的時候總是把別人推出去吧。」

  柳泉:「……」

  她感覺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近藤重新望向面前嘴唇顫抖的土方,報以一笑。

  「記得嗎,阿歲?在多摩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的志向啊,是做一名像關聖帝君那樣的名將。」

  不知為何,一句話突然湧上了柳泉的腦海。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這句話迅即在她眼中催生出了滿滿的淚。

  然而土方卻仿佛因為聽到了近藤的回答而突然鎮定下來一般,他終於回視著近藤,似乎在近藤的臉上看到了對方永不更改的堅定決心;於是他微微垂下視線,用力一頷首。

  「……這是局長的命令,是嗎?」

  近藤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是的。」

  土方深呼吸了一下。

  「……我明白了。」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轉向一旁的島田,開始下命令。

  「島田,讓余下的隊士都往後門集合。清原,你立即去把我房間裡桌上的那幾份文件取來,那個太重要了,必須一起帶走之後再銷毀。」

  柳泉重重地應道:「是!」

  然後,她和島田幾乎一同轉身,相繼飛奔下樓梯,將近藤和土方留在了二樓那間屋子裡作最後的話別。

  一刻之後,金子宅邸的後門被悄悄打開。島田觀察了周圍情況、確定附近暫時安全無虞之後,就率先出了門。其余的隊士們也一個接一個地從門裡輕手輕腳奔出,迅速衝入宅邸之後的山坡上的小樹林中。

  柳泉和土方走在最後。臨行前,土方在門口又轉過身來,望著站在庭院中目送他們離去的近藤。

  「……阿勝……」他喃喃地喊道。

  柳泉想,「阿勝」大概就是近藤的小名之類的稱呼吧。土方是想用這個以前在家鄉時大概經常用到的親切稱呼,來引起近藤對於那些共同為著夢想奮鬥的年輕時代的美好回憶,進而改變主意、和他們一道逃出嗎?

  然而近藤的目光十分安詳從容。

  「啊,阿歲。大家就拜托你啦。」他平靜地應道。

  土方的聲音顫抖了。

  「您,可真夠過分的啊……直到最後還要讓我獨自肩負起如此沉重的責任……」

  近藤的眉目似乎柔和了一些。他靜靜地應道:「抱歉啊,阿歲。」

  土方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注視著近藤,片刻之後,他微微轉開了頭,聲音震顫。

  「……真是,服了你了啊……」

  近藤微笑起來。

  然後,土方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衝著柳泉簡短地說道:「我們走!」

  柳泉最後望了一眼還站在庭院裡的近藤。

  這是……永別嗎?!

  不能肆意出手的吧……系統菌已經在甲府給了她巨大的警告,收回了她一直以來自豪並仰賴的超能力……從系統菌稱贊的優秀玩家,到被系統菌險些封號的玩家,她能走到這個地步也真是沒誰了吧?她的行為已經太危險了吧?!

  她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再也無法直視近藤那格外平靜清直的神情,不得不低下了頭,眼中似有一絲陰霾一閃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8日:

  局長當然還沒有到退場的時候!從這裡開始作者菌准備了多時的隱藏設定就會慢慢展開了哦呵呵呵【。


第237章

  離開金子宅邸之後, 土方、柳泉和其他新選組的隊士們一道在逐漸暗下來的山道上飛奔。

  暮色已經染滿了整片樹林。

  突然, 前方密林的暗影裡,閃出幾個持槍的人影。

  「喂!你們幾個!給我站住!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土方一言未發,腳下壓根就沒有減速,只是在疾速前衝的過程中飛快地拔出了腰間的刀, 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衝了上去, 在對方猝不及防的時候,氣力萬鈞地揮下。

  「你們都給我滾開啊——!!不要擋住我的路!!」

  唰唰幾聲,伴隨著刀刃劈開血肉時發出的沉悶聲響和對方的慘叫聲,幾具屍體瞬間砰砰地倒在地上。

  土方終於停了下來,站在那幾個已經成為屍體的新政府軍士兵身前, 右手唰地一揮太刀、揮落刀刃上的血滴, 臉色陰沉得像是要爆發一場風暴。

  「你們可真不走運哪,我現在的心情可是差到了極點!」

  他的話音剛落, 不遠處的山坡上就傳來又一聲喝問, 伴隨著拉開槍栓的哢哢響聲。

  「你們是什麼人?!」

  眾人一起回頭望去, 看到坡頂上一字排開的十幾名穿著新政府軍制服的士兵, 以及一個以刀指著他們這個方向的、小頭目之類的人。

  幸運的是, 看上去對方只有三人持槍。不幸的是, 不知道坡頂還有多少人埋伏著沒有暴露出身影。

  土方一怔,飛快權衡了一下局勢,立即下令:「島田, 這裡由我來牽制。你帶著大家從旁邊的山路上突破敵人的包圍快點離開!」

  塊頭很大又忠心耿耿的島田腦子卻並不笨, 也知道現在不是推讓或者扭捏的時候。他干脆地應道:「是!」然後轉頭衝著其他隊士喊道:「大家跟我走!」

  島田帶著其他隊士們折向右方、跑入另外一片樹林裡。然而一番組代組長柳泉卻在原地站著沒動。

  面對突如其來的棘手敵人, 她也在飛快思考著對策。

  當然絕對不可能真的聽從副長的命令、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牽制敵人。然而試圖勸說副長不要這麼以一敵十、去送死一般地單打獨鬥,在副長因為把近藤桑獨自留在金子宅邸裡、自己卻率領著隊士們撤退了這一事實而被深深打擊,導致小宇宙已經爆發的現在,顯然也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她最好還是趕快來想點別的辦法從面前的困境裡殺出一條血路吧。

  趁著這場小小的遭遇戰爆發前的短暫空閑,柳泉急中生智,一把撈起地上先前被土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猝不及防地砍殺的敵兵遺留下的步/槍,在腦內瘋狂呼叫系統菌。

  む喂!系統菌!人命關天!!如果還可以允許我兌換技能的話,快給我兌換如何使用步/槍的方法!!め

  雖然上次突如其來地封了她的頂級技能,然而系統菌還是沒有拋棄玩家的。

  它幾乎是立刻就冒了出來。

  【許可玩家該次請求。玩家申請兌換「高級槍械使用」技能,需扣除十五萬積分,是否兌換?】

  柳泉壓根沒有時間多想這個積分要求是多還是少,算不算是趁火打劫,果斷地應道:む是!現在就兌換!め

  系統菌聲調古板地宣布:【玩家已成功兌換「高級槍械使用」技能。祝好運。】

  然後就毫無預兆地再次下潛了。

  柳泉咬著牙,把那支似乎顯得格外沉重而不趁手的步/槍一鼓作氣拎起來,順著自己身體內湧現的一種全新的本能,把槍托抵在右肩處,眯起左眼試了一下瞄准。

  真奇怪,那一瞬間自己仿佛已經像這樣使用這種老式步/槍射擊過無數次了一樣,遠處的敵軍在視野裡似乎顯得無比清晰,粗糙的准星也似乎變得無比精准,准確地替她鎖定了一個倒霉的敵人。

  在土方繼續拔刀衝上前去、憑著一腔怒火決意只身與那些裝備了在這個時代裡算得上最新式的洋槍的敵兵們搏鬥之前,清脆的槍聲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砰!」

  坡頂一名持槍的敵兵應聲而倒。

  柳泉來不及得意,迅速鎖定下一個敵人。同樣是持槍的家伙。

  「砰!砰!」

  連續幾聲槍響。

  當然其間也有打空的時候,然而【系統菌出品、必屬精品】的「高級槍械使用」技能,果真不負系統菌的金字招牌,以及它的名稱裡「高級」那兩個字。

  無論是速度還是准頭,都棒得簡直可怕。對於一個在本生世界裡只在游樂場打過激光射擊游戲的人來說,柳泉初次使用老式步/槍的戰果簡直驚人。

  在打光那支她撿來的步/槍裡面的全部子彈之前,坡頂的那三個僅有的持槍敵兵就已經全部領了盒飯。

  柳泉來不及得意於「原來勞資還是很有點做狙擊手的天分嘛」,就看到副長只是因為身後傳來的槍聲遲滯了一霎那、隨即在看到那三名槍手倒地斃命之後,就繼續持刀向坡頂衝去的悍不畏死舉動,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

  「喂——等等!!我也去!!」她立即彎腰又從地上撿起一支敵兵遺留下的步/槍,緊追著土方的身影也衝上了那片小山坡。

  ……然而小宇宙爆發的副長,只要面對的是僅僅拿著太刀而非槍炮的敵人的話,他就可以一往無前地獲得最終的勝利。

  柳泉感覺自己其實好像只是遲了幾分鐘爬上那片坡頂的,然而她所能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副長穿梭於十幾名敵軍之中,以如同天神一般迅猛矯捷的姿態,揮動那柄「和泉守兼定」,冰冷的刀鋒所過之處,有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毫無還手之力的敵人沉重地倒在地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坡上的土地。

  而就在那一片鮮紅的土地上,土方背向她、面朝著夕陽站在那裡。

  橙紅色的暮靄已經染紅了天空,給四周的樹梢上也塗上了一層美麗的金色。天際有一朵朵浮動著的橙色雲彩,怎麼看都覺得這像是和平時一般沒什麼不同的、最普通、最美好的一個黃昏。

  然而土方的肩膀微微垮下,低垂著頭站在那裡,垂在身側的右手裡還緊握著那柄剛才用來殺敵的名刀「和泉守兼定」。在美麗的夕暮映照下,他修長的身影不再挺直,顯得落寞而孤獨,有種無言凄愴的意味。

  柳泉不由得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那支步/槍。然後,她的手一松,那支步/槍砰的一聲沉重地落在地上。

  似乎被這個聲音所驚動一般,土方終於出聲了。

  「……島田他們,成功地逃走了嗎。」

  柳泉遲疑了一下。

  「應該是吧……?因為敵人都已經被我們干掉了啊……」

  聽到她的回答,他頓了一下。

  「……是嗎。」他的聲音裡似乎蘊含著一抹深深的嘆息。

  「你,也趁現在趕快走吧。」他突然毫無預兆地說道。

  柳泉:?!

  「你說……什麼?!」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回答她之前,土方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用一種有點痛苦的語氣說道:「你走吧。……自己去別的地方,不要再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呆著了……」

  起初聽上去像是他在叫她趕快離開這個剛剛發生過一場激戰的地方。然而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知道,他是別的意思。

  她假裝沒有聽懂他話語裡的真正含義。

  「我可不怕這麼危險的地方啊。」她平靜地應道,「我可是新選組的隊士呢,是通過了嚴苛的入隊考驗才——」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土方就突如其來地發出一聲低笑。

  ……牙敗,目測副長這是要進入黑化鬼畜支線或者心灰意冷劇情的先兆啊?!

  柳泉還沒來得及想辦法把副長從危險的道路上拽回來,就聽到土方淡淡地開口了。

  「是啊,你是個很有能力的家伙啊。剛才,又讓我見識到了一門新的本事呢。……你到底還有多少本事藏著沒有讓人看到啊……」

  柳泉:……網球,算嗎。

  然而她當然知道這不是吐槽或者開玩笑的時間!因為副長的黑化台詞還!沒!刷!完!

  「你啊,還敢呆在這裡嗎。我可是個連自己的大將都敢拋棄的魂淡啊?!」

  柳泉:……!?

  一旦開了個頭,自從逃出金子宅邸之後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副長心頭勉強壓抑著的那種憤怒、自責、悔憾、痛苦的激烈情緒就一道爆發出來了。

  「……這樣的我,不配被任何人信賴或者跟隨。所以你也趕快走吧——」

  柳泉終於忍無可忍。

  「走?!我干嘛要走?!……副長難道都忘了嗎,當初您不是對我說過,『你未來不管因為任何理由,打算退出新選組的行為,都是觸犯局中法度的表現,必須切腹!』嗎?!」她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勉強按捺著自己胸口翻湧著的那種既憤怒、又無能為力的痛苦。

  也許是因為她提到了他所制定的局中法度,土方的背影微微一顫。然後,他將頭垂得更低了一些,雙手緊握成拳,像是在勉強壓抑著內心的某種激烈的情緒。

  「『局中法度』嗎……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啊……」他喃喃自語著,聲音開始不可避免地震顫起來。

  「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一直走到這裡的啊……?!就是為了在那個時候,把近藤君交給敵人的嗎……?!」

  土方聲音嘶啞,似乎馬上就要痛哭出聲一樣。似乎是為了調動起全身的力量去對抗和壓抑那種衝動,他忍耐得渾身發抖。

  「我一直努力地想要支持著他,把他送到更高更高的地方去;想要讓他做個真正的、被世人所承認的高貴的武士……!我也一直想看看,像我們這樣出身於鄉間、被人看不起的窮困道場主和平民百姓,靠自己的努力究竟能夠達到什麼樣的地步……我以為我這麼做他就會開心……結果卻是讓他感到了為難,還讓他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他的聲音乍然斷裂了,片刻之後,發出類似窒息一般的嘶吼。

  「為什麼只有我現在站在這裡?!為什麼我會丟下近藤君不管,就這樣自己逃出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4月29日:

  嗯,看了一下大綱,突然感覺自己好方。。。副長本來就低落的讀者好感度目測又要刷掉一截。。。然而為了俗氣而瑪麗蘇的隱藏設定,所以副長只好替作者菌來背這個鍋了【給副長點蠟


第238章

  「……不是這樣的!」柳泉大聲喊道。

  「近藤先生……是個有大志向的人, 輔佐這樣的人成為改變這個時代、對這個國家有所貢獻的人, 這樣的想法怎麼可能會有錯!」為了盡快說服土方,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說道。

  然而土方完全無視了她的勸解。他的背影悲傷而落寞,語氣裡蘊含著強烈的痛苦。

  「呵……輔佐?!我就是這麼對待我的主君的嗎……?!發生了大事,卻只會把主君置之不理, 把他留在危險裡……」

  他的聲音震顫著, 帶著明顯的淚意。

  「近藤君啊……他一直說,他想像關聖帝君那樣,做個忠誠的良將……那麼我就想,到時候我就做個忠臣良將身旁更忠誠的部下,眼看著他建功立業吧……然而現在!我為什麼要聽從他的命令呢……沒有了大將的話我這個部下也就沒有用了吧?!到底是哪裡錯了啊——」

  柳泉覺得自己再也聽不下去了。

  「……假如要說有錯的話, 那麼……也是這個時代的錯!這個時代在變……變得容不下那些高貴美好的事物了!那些……那些以前的大人物, 早就從自己的內心裡開始腐朽和怯弱了!然而……然而作為武士和忠誠的臣下,近藤先生不管怎麼都想善盡自己的責任, 替主君和部下去承擔這一切……!上則無愧於主君, 下則不負部屬……這難道不是從古到今那些名將們最好的品格嗎?!」

  本來不想說這些話的。因為說得再多其實也於事無補吧。可是這些話就如同潮水一般從內心湧了出來, 完全無法阻止。

  土方的肩膀震了一震, 像是終於把她所說的話稍微聽進去了一點似的。

  然而沉默了一陣子之後, 他再開口時, 卻仿佛渾身的力氣已經用盡了似的。他那個蒼涼脆弱的背影裡所透露出來的蕭索意味,一瞬間就擊中了柳泉的心髒。

  「把那個人……把那個人推上頂點的夢想,才是我一直以來奮鬥的理由……」

  「結果我……根本就是舍棄了他啊!!」

  他突然咆哮出聲, 聲音嘶啞尖厲, 像是已經被巨大的自責和悲痛撕裂了自己的整個身體一樣。

  「我……這不是和將軍大人一樣, 舍棄了絕對不應該舍棄的人,只有自己苟活下去了嗎!!」

  「這樣的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啊?!」

  他的聲音破碎了。

  站在終於顯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仿若之前的強大都是一種錯覺的鬼之副長身後,柳泉望著他那幾乎要痛苦得蜷縮起來的背影,不知為何,眼眶驀地濕潤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就這麼呆呆地站在距離他很遠的地方,就這麼注視著這個人獨自忍受著錐心刺骨的痛苦。

  雖然她仰望他的時候,永遠帶著比在從前兩個世界裡還要復雜得多的心緒,然而這一刻那些令人躊躇和徘徊不前的顧慮仿佛突然消失了。柳泉下意識地邁開腳步衝了上去,不管不顧地從後面一下子攔腰抱住他。

  土方的背脊乍然僵直了一霎。

  「說什麼沒有意義……難道你看不出來你的生命現在已經不屬於你自己了嗎?!」

  柳泉雙臂環繞過土方的腰際,額頭頂在他的後背上,一字一句地用力說道。

  「你活在這世上的機會,是近藤先生寧可放棄一切也要交換回來的。因為他對你還有更深的期許……背負著這樣一個人的期望而不好好生活下去的話,你就是辜負了近藤先生的一片苦心!」

  「假如你這樣,才是真的對不起近藤先生!」

  「你,和近藤先生當初離開多摩上京,到底是因為什麼?!難道不是因為想要證明,出身不重要,信仰才重要嗎?!」

  「你,難道不是為了實現近藤先生的信仰才繼續活著的嗎?!你離開了近藤先生的話,就連他的信仰也一道離棄了嗎?!不想繼續了嗎?!你對近藤先生的追隨就只到這裡嗎?!」

  和攔腰環抱著他的溫柔動作不相符地,她嘴裡吐出了嚴厲的話語。

  其實……就算說得那麼理所當然,然而她也明白,自己就是在說漂亮話。

  自己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說些漂亮話而已了——再做什麼事都無法挽回這一切,再做什麼都無法真正消解他此刻內心的痛苦。

  ……要怎麼做才能支持著這個人呢?就像今天稍早之前,近藤所拜托自己的那樣?

  「我相信土方先生一定會想明白這些事。正如近藤先生也深深相信著土方先生一定會明白一樣。」

  她毫無預兆地突然放柔了聲音,在落日的余暉裡,那種柔和美好的聲線聽上去顯得格外寧靜清澈。

  「土方先生,是近藤先生最最相信的人啊。比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信任……他所托付給你的,是他認為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啊——真的不能了解嗎,土方先生?!」

  土方沉默良久。

  直到夕陽已經有一多半落到遠方的地平線之下的時候,柳泉突然感覺土方的左手慢慢伸了過來,輕輕地覆蓋在她環抱著他腰間的雙手之上。

  那只手指尖冰冷,還在輕微地顫抖著。指尖似乎小心翼翼似的觸碰到了她的手,然後整只手輕輕地覆蓋在她的手背上,仿佛並沒有用上任何力度,卻也並沒有移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臉微微垂下,頰側繃起了用力的線條,像是在忍耐著巨大的痛苦的同時,還在努力地站直。

  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前額抵住他寬闊堅實的後背,雙手環繞過他的腰間,像是在溫柔地支撐著他一樣。

  晚風從樹林的那一端吹過來,空氣中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夕陽最後的余暉溫柔地落在他們兩人的身上,把他們兩人的剪影勾勒出橙紅溫暖的線條。

  在他們所面對著的地平線的彼方,太陽完全落了下去。

  ……

  後來,在與島田和齋藤重新會合之後,土方決定冒險潛回江戶,去尋求那些幕府的大人物們的幫助,希望經過他們的談判、說情或利益交換之後,能夠讓近藤被安全釋放。

  由於這個行動是秘密的,一旦被新政府軍發現身份會很危險,土方決定單獨潛回江戶,而把齋藤與島田等其他干部留下率領新選組。

  不過作為一番組代組長,柳泉卻強烈要求和他一起去江戶。

  ……當然,這個要求最終得到了允許。

  來到江戶之後,土方每天都在外奔走,去拜訪一切他能夠想得到的、也許可以幫得上忙,讓近藤得以平安被放歸的人。幕府的重臣,和幕府高層相關的或者說得上話的人,他認識的,他不熟悉的……一個人都不肯放過,一點微小的機會都想要把握住。

  這種拼命的姿態,讓跟隨著他一道來到江戶的柳泉感到痛苦,卻又無法表露出來。

  她的心裡十分清楚,土方的所有努力,奔走、懇求和游說……都是沒有用的。

  沒有人肯幫助他。對於風雨飄搖、江河日下的幕府來說,薩摩、長州和盟友土佐那邊既然恨毒了當初膽敢謀殺阪本龍馬的幕府這邊,那麼推出一個近藤去背黑鍋,好多給自己拖延一點時間來苟延殘喘,又有什麼關系。

  幕府已經到了不擇手段、不講道義、不惜一切,也要斷臂求生的時刻。而近藤,就是幕府打算斬斷的那條手臂。

  但是她無法阻止土方的努力。她甚至只能堆出笑臉來感謝和慰問他每天徒勞無功的奔走,就好像她還堅信著這種方法會有用似的。

  ……說起來,為什麼他當初會同意她跟自己一起來江戶的要求呢?

  他原本的命令是讓她和齋藤、島田等人先行離開,作為新選組的干部重新整頓安全脫逃出來的隊士們,帶領大部隊繼續前進。但是她當時不放心他——剛剛忍痛把他視為兄長和首領,將之作為人生目標之一的近藤狠心獨自丟在一群如狼似虎的敵人裡,自行逃離了金子宅邸的土方,雖然是遵從了近藤的死命令才這樣做,可是這種舉動無異於親手摧毀自己的三觀和人生願望,假如她再放任他一個人去江戶為近藤的釋放而奔走的話,頂著被自己親手摧毀的、已經崩塌的精神世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實在令人不敢設想。

  於是她第一次當眾違抗了作為副長的他的命令,拼死要求跟他一起前來江戶。

  雖然她的態度十分堅決,但是她當時的理由——「副長一個人上路的話,在這種動蕩的時世裡,不放心副長的安全;新選組決不能再在這裡失去副長」——其實是很薄弱的借口。在甲府一戰的時候,土方不就離開過大部隊,自行去求援過嗎。後來,盡管甲府那一戰輸掉了,土方不是卻平安歸來了嗎。

  ……不過也許是不想在新選組驟然失去局長的時刻,身為副長的自己再和組裡的重要干部當眾起爭執而動搖平隊士的軍心,土方並沒有嚴厲地拒絕她到底。在說了一次「不行,你得和齋藤、島田一起負起暫時率領新選組前進的責任」之後,當她再度重復自己決意跟隨他一起前往江戶的意願時,他只是臉色十分難看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扭曲著表情,奇跡般地作出了讓步,勉強同意了她的要求。

  作者有話要說:

  4月30日:

  昨天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好累啊QAQ

  嗯,根據我的大綱,於是明天可以放足以動搖大家對副長好感度的糟糕情節了【不

  然後就是隱藏設定的登場!雖然今天被人說「這篇白痴流水賬讓人看得想吐」,不過作者菌還是不會停止放毒的www

  然後,辣麼重要的劇情(原作裡此處還有超帶感的CG)所以必須來一發BGM【並不

  【本章配樂】:《薄櫻鬼 雪華錄》土方篇的ED,「真実 - the light lasting -」。

  因為是副長的角色歌,所以歌詞寫得也很帶感呢,小天使們可以自行去網易雲音樂看一看歌詞,有中文翻譯的~~因為太長了所以這裡就不放了【。

  由於現在JJ不讓放鏈接了,在線試聽的話只能麻煩大家自行搜索,不便之處非常抱歉~~


第239章

  來到江戶之後, 其實柳泉並沒有跟隨土方每天出門的機會。他總是獨自一人出門, 又沉默著回到他們暫時的居所。夜晚,在勉強吃完了她所做的的料理之後,他們往往相對無言。

  有時候他們會閑聊一些好像和眼下的局勢完全無關的話題,但不管什麼話題最後都會扯回近藤的身上——回憶過去的時候, 近藤也是一個繞不開的存在。

  起初他們都好像心照不宣地竭力避免提起近藤這個人。她會回憶一些自己小時候的事情——盡管限於那個「在為長州做事的舅父家被迫接受嚴酷訓練」的設定, 即使搜索了自己頭腦中被灌輸的、關於「清原雪葉」這個人的記憶之後,她能夠談起的事也沒多少是美好的。

  而他則會同樣回憶起自己童年的有趣事情,或者一些他年少時做學徒和走街串巷做藥商的時候的記憶。

  後來過了幾天,好像他們都能慢慢對近藤被捕這件事釋懷一點點了,於是土方試探著提起近藤的名字, 似乎想看一看自己心底的傷口深到怎樣的程度。

  起初好像還是十分令人痛苦, 但慢慢地他們好像可以試著談起那個人了。

  於是他們晚間的話題漸漸地就可以多一些,他也可以談起試衛館時期的故事了。還有那些新選組在京都時風光無限的美好過往, 有時候那些事情看起來就好像做夢一樣距離現實那麼遙遠, 毫不真切。

  這天土方從榎本宅告辭出來, 走在大街上。

  榎本武揚是他能夠想到的最後一個人了。他甚至去拜托過幕府那位像是並不待見新選組的安房守大人, 勝海舟。但是在勝海舟那裡, 他得不到任何一絲承諾會盡力的希望。

  那個人好像並不打算為了近藤和薩長翻臉——不, 他得到了明確的表示。勝海舟親口對他說,作為他個人看來,幕府已經沒有為了近藤就和薩長翻臉的資本和能力了。

  「當然, 這種話只能出我之口, 入你之耳。」那個老家伙甚至可惡而狡黠地衝他眨了眨眼睛。「決不能就這麼直白地對幕府的其他人說啊。不過這種事想也能想個大概吧?……將軍大人是為了保命, 連江戶和大政都能夠放棄的人哪。一個近藤勇,難道會比江戶或大政更重要嗎?」

  最後那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還是沒有斬絕他所有的希望。

  「將軍大人不出手,我不出手,但也許幕府或和薩長那邊走得近的人裡,另外也有那種有能力也肯幫忙的人呢。這世上的人何其多啊——啊啊,瞧瞧那些愚蠢之輩,真以為當初殺了一個阪本龍馬,就能夠拯救幕府的敗局呢。現在還不是要灰溜溜地交出所有給那些薩長的家伙們,還得同時賠上笑臉,生怕人家一個不高興,拿走了東西還翻臉無情——」他嘲諷似的這樣說著,然後突然驚覺。

  「啊啊,向你抱怨了無聊的東西啊。請立刻就忘記吧。」他又一瞬間就恢復了先前那種若無其事的態度,繼續一人分飾兩角,在面前的棋盤上自己跟自己下著棋。

  漫不經心地落下一顆白子之後,他眼睛都不抬一下地對仍然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土方說道:

  「這年頭,不會出賣自己的,也許已經不是大人,不是上司,不是同僚,不是朋友……而是自己的部下喲?是那種卑微的、理所當然的、自己一直都不曾真正注意到的存在……」

  作為曾經的高不可攀的幕臣和家老,一直到了最後仍然被將軍大人一家認真依靠著的勝安房守大人,用一種奇特的表情和語氣這樣說道。

  「……擁有這樣可貴的部下,而自己一直沒有好好的珍惜,真是太遺憾了。——這是,我想要對新選組說的最後一句話哦?」

  然而,今天的榎本武揚雖然承諾會幫忙,可是他到底能有多少人脈或能量,足以在虎視眈眈的薩長和恨紅了眼的土佐人手裡救下近藤君呢?!其實土方自己心裡也沒有底。

  幕府這邊,他所有能夠想到的人都已經設法去再三懇求和拜托過了……已經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那麼,還有什麼人如同勝安房守大人所說的那樣,和薩長那邊走得近,並且或許也有那種能力、還肯幫忙呢?!

  「……土方先生?!」

  突然,在土方面前不遠處響起一個熟悉的呼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土方猛地停下了腳步,微微帶著點錯愕地望著正佇立在他面前的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啊?」片刻之後,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微微帶著一點被驚動的不滿,抱怨似的問道。

  他面前身姿高挑,作男裝打扮的女子,微笑著向他的方向微微搖晃了一下手中拎著的空籃子。

  「買了一些東西,剛剛去拜訪了一趟總司君呢。」

  衝田因為因為勞咳加重的關系,早些時候就離開了新選組本隊,和千鶴一起遷到江戶這裡一家可靠的人家養病了。土方因為想到這一點而微覺有些赧然。

  差不多完全忘記了總司還在江戶養病這件事啊……這些天來,腦袋裡裝的全都是近藤君的事啊……

  和他一起並肩走在街上,柳泉很自然地用一種隨意的口吻說道:「總司君啊,看起來氣色很不錯,還笑話著說『幸好是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啊不然看到土方先生那張總是那麼死板的臉就想要咳嗽』……」

  土方:「……」

  一瞬間他想要發火,然後又驀地在心頭浮現了一點對衝田這種惡質玩笑的懷念。這種情緒讓他那點怒氣霎時間無影無蹤,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那家伙,現在過得……還不錯吧?」

  也許是為了想要說起一點輕松的話題來改變兩人之間略顯沉悶的氣氛,柳泉微笑著。

  「啊,看樣子還挺好,雖然打算拿刀跟我來一場試合的意圖被千鶴及時阻止了……被阻止之後就不服氣地一直很有元氣地嚷嚷,問我在他不在的時候又有沒有增長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本事——」

  似乎她的這番話裡的某個字眼觸動了土方,他自言自語地重復道:「……他不知道的本事?」

  隨後,他扯動嘴角,淡淡一笑。

  「會使用洋槍,這個算嗎。……看起來,總司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啊?」

  副長仿若開玩笑一般的口吻莫名地讓柳泉心裡一松。

  然而下一秒鐘副長就提出了讓她很難回答的問題。

  「說起來……這個本事到底是在哪裡學到的呢,以前沒聽你提起過啊。」

  柳泉:「……」

  牙敗,早晚要面對的提問現在就冒出來了。

  雖然是當時孤注一擲的選擇,事先也並不知道系統菌會不會同意讓她兌換這項技能、可兌換列表裡又有沒有這項技能,然而在這個世界裡的人看來,一開始在新選組失敗得那麼慘、急需洋槍術指導的時候,作為對局長和副長最忠誠的干部之一,柳泉並沒有把此事說出來,其原因就頗為可疑了。

  ……總不能說當時她還不會吧?!

  冥思苦想著要在幾秒鐘之內找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來說服土方,柳泉並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一個類似牙疼的表情。

  「呃……那個……是以前在舅父家裡的時候被迫學習的,並不很精通,又多年未練習了,本來以為派不上什麼用場了……沒想到性命攸關的時候,人的潛力還是無窮的啊。」

  最後,她還是決定讓同人作者菌為「清原雪葉」構建出來的那個悲慘身世來背這個鍋。

  那個「清原雪葉」的舅父家裡大概是跟長州藩有點勾連,而長州又是霓虹最早采購西式武器的勢力之一,即使時間聽上去早了點兒,不過想要為長州培養人才或打手的話,被迫學習劍術也好、洋槍術也好,也都說得通。

  果然,土方毫無懷疑地接受了她這個說法。

  「是嗎……是在那裡學習的啊……」土方沉吟似的說道。

  然而他並沒有就此把這一頁掀過不談,而是繼續深思似的喃喃自語:

  「性命攸關的時刻嗎……」

  雖然是在街頭漫步的狀態,他卻好像完全神游於外,一時間仿佛忘記了自己置身於何處、身旁掠過他的又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一般,茫然而機械地跟著柳泉的腳步走著。假如不是柳泉以一種帶路黨的姿態引著他往他們暫時借住的人家走去的話,她毫不懷疑陷入長考中的副長會把自己就這麼弄丟在江戶的大街上。

  在第三次副長險些轉錯了方向、而借住的人家大門在望的時候,柳泉終於決定自己受夠了。

  她伸手猛地拉了一把土方的手臂,強行把差點轉往路旁一條死巷裡的副長拽得轉了九十度,總算是修正了他錯誤的前進方向。

  也許是她用力有點大,副長被拽得一個趔趄才站穩。他仿佛到了這個時候才驚覺過來一樣,站在原地、目光茫然了一霎那,然後視線接觸到站在他面前,雙手叉腰、臂彎裡還挽著個空籃子的柳泉,臉色突然變了變,就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錯事似的。

  那副表情一瞬間讓柳泉因為副長頻頻轉錯彎而產生的困惑和不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忍不住撲哧一笑,回身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大門。

  「副長,我們住的地方在那裡。你還打算去哪裡啊?」

  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一句問話,土方的臉色卻變了。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地陰沉了下來,微微轉開了目光避開了她的注視,垂下頭抿著嘴唇繞開她,徑直往那戶人家的大門方向走去。

  柳泉:???副長不喜歡我調侃或者笑話他嗎?臉皮真是太薄了啊?!

  她也慌忙追在他身後。

  進了大門之後,那戶人家的主人正站在院子裡修剪庭院的花木。土方向對方微微頷首致意,柳泉則是補上一句「打擾了」,然後莫名其妙地看著副長一句話都沒有對自己說、而是徑直往他的房間走去。

  ……或許是今天在外面也碰了很多難堪的釘子吧。

  柳泉這麼想著,打算先去廚房歸還跟主人家借來的籃子,然後開始做晚飯。

  然而在她踏上走廊、打算轉往和土方的房間處於反方向的廚房那邊時,剛剛唰地一聲拉開房間拉門的土方突然說話了。

  「清原,跟我進來。我有話對你說。」

  柳泉:……總有種「上學的時候學渣犯了什麼事所以即將被訓導主任抓去罰站」的既視感啊?!

  她一頭霧水地拎著那個空籃子,跟著訓導主任……不,副長的身後,也同樣走進了那個房間。

  副長已經抽出了腰間那柄「和泉守兼定」,打算放在刀架上。聽到她進來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說道:「把門關上。」

  柳泉:……糟糕這事情的發展好像愈來愈危險了啊……副長你讓我關上門兩個人在房間裡獨處,是認定光天化日之下我即使體內再湧上多麼巨大的洪荒之力也不可能侵犯你是嗎。我最討厭被別人輕視了要不要來見識一下我們女性的魄力啊?!

  ……其實她這也就是嘴炮一下占占便宜。她還沒有到那種打算喪心病狂地侵犯副長的地步。不,不如說是想都沒想過吧。

  她沉默著依言關上了拉門,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副長已經放好了刀,就站在刀架前面,臉色極為難看,就像是預感到自己下一秒鐘就要被面前這位女性的洪荒之力所淹沒了一樣。【不

  但是下一刻她這種輕松吐槽的心情就消失殆盡。

  因為聽見了副長說了一句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他說:「清原……你可以回去一趟你舅父家嗎?」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5月1日:

  各位小天使五一節快樂~~

  為了慶祝五一節,所以難得地又飆到了四千字。。。嗯,因為最近都很忙的關系,我能多寫的時候一定盡量多寫,然而字數暫時還是不能保證呢,真不好意思【土下座

  PS. 副長真的不是渣男!不是渣男!不是渣男!【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


第240章

  很奇怪, 雖然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然而幾乎是在一瞬間,她就飛快地意會到了他真正的意思。

  整個臉部感覺都僵硬了。身體好像也被凍住。完全沒有辦法移動、說話或是反應。

  她就那麼保持著一個呆呆的表情站在那裡,手上甚至還拎著那個沒有還給主人家的空籃子。

  土方則是盯著她腳旁的地面,臉色陰郁, 好像每說一個字都萬分艱難似的。

  「我請求你……」

  「……為什麼?!」

  毫無預兆地, 沉默了許久的柳泉突然發聲了。

  「你不是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從那個家裡逃出來的嗎!?」

  雖然在她腦海裡被灌輸的同人原作相關知識裡,「清原雪葉」背後的復雜背景著墨並不深,然而作為一個背景又蘇又黑暗又復雜,人設簡直立體到3D的蘇爽女配來說,【黑暗的過去】無疑是為她增添籌碼的加分項。

  ……從這一點上來說, 高手高高手的作者菌就是為了襯托女主小千鶴, 就把自己塑造的乳齒立體又吸引眼球的蘇爽女配毫不猶豫地炮灰掉,果然……對小千鶴才是真愛啊。

  柳泉很奇怪這一刻自己居然思緒發散得如此無邊無際。大概是因為大腦受到了不在預期之中的重擊而突然變得茫然了, 完全收束不住亂紛紛的思緒。

  ……收到了這樣的請求, 目測……這難道不是清原雪葉又將被炮灰的先兆嗎。

  副長……難道你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那生病的時候深夜的探望, 那在多摩的時候為了維護我而對阿琴嚴厲的說話, 那「絕對不要死, 活著來見我」的誓約,那只在流山郊外的山坡上輕輕覆蓋在我手背上的手,都是假的嗎。

  ……不, 並不是假的。只是, 再多的炮灰女配, 也趕不上近藤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啊。

  土方低垂著視線,像是理虧似的,又像是微微低下頭呈現一種請求和拜托的姿態。

  「……對不起。」他說。

  「可是……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清原……沒人願意幫忙說情……甚至連向對方遞個話請求談判,看看對方打算提出多麼苛刻的條件才能放人,都做不到……」

  多日來受到的挫折、冷遇、白眼和侮辱都湧了上來,還包含了一些對面前這個姑娘的深深歉意,以及不得不逼迫她去做糟糕的事情而油然產生的無力感和自我厭惡感,一瞬間幾乎淹沒了他。

  自己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不可能得到對方的原諒了吧。

  其實,就連他也討厭他自己。當初,不管因為什麼理由,總之最後還是離開了近藤君,放他一個人去面對新政府軍那群惡狼一樣的土佐和薩長人;現在為了救出近藤君,又不惜把這個一直追隨著自己的姑娘重新推回她好不容易才逃離的黑暗中去……

  可是,假如……假如能夠救出近藤君的話,要他自己切腹也不是不可以!假如要他放棄自己的生命她才肯答應幫忙的話,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生命給她。

  是因為自己太絕望了吧……因為長久以來,自己的人生就是建立在【支持著近藤君往更高的地方邁進】這個基礎上的啊。

  沒有近藤君,也許他至今還是多摩鄉下一個子承父業、走遍附近村鎮賣藥的藥商之子,遇見那些持刀的武士……不,浪人們,都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對方欺辱;沒有近藤君,他就不可能變成縱橫京都的壬生狼的首領之一,不可能成為鬼之副長,不可能變成現在這個能夠以一種強大而凜然的姿態,堂堂正正吸引別人欽佩、尊重和追隨的武士——更不可能獲得她的跟隨和關心;一定是這樣的吧。

  近藤君是他的人生之所以從平庸走向不平凡的基礎。然而現在,當一切的基礎都已經崩塌了,他那從貧窮的鄉民一步步邁向旗本之階的、曾經光輝照人的人生,就如同地基崩潰的華美樓閣,沒有了堅實的支撐,下一刻一定也會崩塌成一堆廢墟的吧。而喪失了這一切的自己,理應不配被任何人追隨……也不知道自己未來的道路將在何方。

  沒有了近藤勇的話,他自己能夠變成怎樣的人,怎樣的土方歲三呢?坦率地說,他沒有信心仍然能夠成為那個值得別人追隨的土方歲三,新選組的鬼之副長……然而這只是自己的軟弱,不可能對別人說起的啊。

  可是……這一切都傳達不到她那裡去了吧……就像是當初在鳥羽,在澱城,在甲府,當她轉身離去的時候,自己多麼盼望看到她活著回來的心情,也不可能再傳達到她那裡了吧……

  在他面前,那個姑娘慢慢地冷笑起來。

  「副長……是很絕望了才會這麼做的,是吧?」她語氣輕飄飄地問道。

  土方沉默良久。

  「……是的。」他坦率承認了自己的無用和怯弱。

  柳泉覺得現在正在自己眼前發生著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是什麼原因讓你以為我的舅父說話就會有用?你甚至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麼,和長州那邊又到底是怎樣的關系……」她不可思議地說著。

  就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原作者為「清原雪葉」設定的這個黑暗背景幕後隱藏著的所謂舅父,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副長你怎麼就可以對他這麼有信心呢。是病急亂投醫的盲目嗎,還是幕府這邊已經完全斷絕了他所有救出近藤桑的希望?

  土方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抬起頭來,在提出這個過分的請求之後,他的視線第一次與她的目光相遇了。他的眼中隱藏著深深的悲傷。

  「……因為我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他居然坦率地承認了這一點。

  以前那個即使面對逆境也總是信心滿滿地有條不紊下著一道道命令,指揮著整個新選組的、強大而睿智的男人似乎消失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焦慮、暴躁而茫然無措,懷著英雄末路、被戰爭的兩方同時拋棄和踐踏的憤怒,失去了他一直以來最好的首領、兄長和朋友,彷徨著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才能重新贏回這一切——

  柳泉的雙眉慢慢地緊蹙了起來。

  她注視著他的目光裡,逐漸帶上了一絲悲哀、同情和憐憫,仿佛很干脆地就放棄了和他爭辯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回到那個她憎恨的家庭中去一樣。她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從震驚不信變成了平靜漠然。

  「……假如,我拒絕呢?」她低聲問道,那種問話的方式似乎只是一種隨意閑談而已,並非挑釁或是試探。

  土方似乎被她這個問題噎了一下。他深呼吸,然後抱歉似的望著她。

  「……請你一定要這樣做。」他低聲說,大概因為知道作出其它諸如躬身或者跪地的拼命拜托的姿態會更加刺激面前的她,所以他並沒有那樣做。但是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悲傷和決然的情緒。

  「……在那之後,我願意滿足你的願望。」他咬牙說道,就好像說出這種話會要了他的命一樣。「什麼願望我都可以答應你……」

  柳泉驀地豎起右手,阻擋了他繼續說下去。

  「是嗎……」她輕飄飄地說道,看起來心思壓根就沒有放在他方才的許諾上。

  「別為難自己啊,副長?」她居然微笑了一下,笑容裡似乎帶著一絲微妙的嘲諷意味似的。「我可不想做個要挾自己大將的壞部下呢?」

  土方:「不……我並沒有……」

  「……好,我答應你。」柳泉很快就打斷了他,用一種很奇怪的語調說道。

  「但是我並不能夠保證得到一個好的結果……因為,正如我剛剛所說的,我的舅父家並沒有那麼高的地位足以影響那些真正下決定的人……不過假如作出這樣的努力能夠使你心安的話,那麼我就去做。」

  她的語調像是雪花落在結冰的湖面上那樣,輕柔而冰冷。

  「我會以全部的誠意盡力拜托他……但在那之後,他是否能夠發揮所有的能力,他的影響力是否又大到足以保證局長被平安放歸……這件事我不能夠保證。」她說道,「我只能保證,我會拼命為局長爭取最好的結果。因為這是你第一次真心而坦率地拜托我去做的事情。」

  土方沉默,然後簡短地說道:「……非常感謝。」

  柳泉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呃……『舅父』,是個非常危險的人。」她想了想,淡淡地繼續補充了一句,帶著一絲警告之意,「就連我也弄不清他到底站在哪一邊……」

  土方在說話之前停頓了一下。

  「假如我沒記錯的話,你當初說是因為想要擺脫舅父的控制才跑出來參加新選組的,是吧。」

  柳泉沒有回答。

  「……事到如今,為了新選組……不,應該說,是為了我個人自私的願望,要逼迫你回到那裡去,我感到非常抱歉。」土方說著,皺起了眉頭,臉上浮現一絲充滿歉意的苦笑。不過,他沒有鞠躬下去表示道歉——因為他知道那麼做無疑會傷害到面前的她。

  柳泉仍然沒有說話。

  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住整個房間。

  半晌之後,柳泉終於勾起唇角,輕聲笑了笑。

  「……沒什麼。對於這樣的結局,我早就做好了覺悟。」她淡淡地答道。

  「我知道任性地扮裝加入新選組,是不可能長久的……在真相暴露後居然還能夠留下來,是大家對我的寬容和守護。現在,是我回報新選組的時候了。」她的語調一開始有點浮動,說到最後,已經只剩下冰冷機械的情緒。

  自始至終,她的反應雖然也有按著「清原雪葉」的設定來走劇情的初衷,然而乍然聽到土方真的作出這樣的請托時,心中不是不震驚的。繼而還感受到了一陣難以置信的惱怒和挫敗感。

  攻略了這麼久、也獲取了一些自己以為是很美好的事件回想和CG,有那麼一些瞬間她曾經以為能夠觸摸到副長的內心了,然而近藤的被捕瞬間讓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

  ……所以說,果然局長才是他的真愛,她最大的情敵嗎。

  坦白說,在近藤被捕之後,她也並不是沒有預測過會有這樣的可能性——畢竟即使沒有她那個【舅父家是長州廚】的設定,當初在風間夜襲西本願寺的時候,最後居然拿出一封高杉托他送給她的信件,這件事難道還不足以深深留存在副長的心裡,讓他產生狐疑、震驚和惱怒嗎?他可不會知道她和高杉總共就見過兩面,是不是?事實上,總共就見過兩面的人,即使是朋友,也不一定非要在生命終結的時候還要送信給她吧,是不是?而且,她也沒法解釋自己作為新選組的隊士,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長州的軍事統帥兼海軍總督啊?

  所以說她一開始還以為出問題的會是「高杉送信給她」這件事。然而副長並沒有提起——該說這算是副長那種會在奇怪的地方出現的風度嗎。

  柳泉最後抬起眼來,靜靜地回視著面前的土方。

  雖然提出了這麼任性而過分的要求的人是他,然而他現在看起來反而像是痛苦不堪的樣子,倒是她這個被為難的人看上去極端平靜——也許是因為自己並沒有真的受過那個設定中的「舅父」虐待,所以不可能對真正的「清原雪葉」面對相同劇情時的痛苦感同身受吧。

  「那麼,我現在就告辭了。」她干脆利落地說道,語氣十分平靜。

  「在我回來之前,副長你可別死了。我還等著收取你承諾中要拿來交換的好東西呢。」

  雖然說著類似於玩笑一樣的話題,她的臉上卻毫無表情,好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麻木而冷漠。

  「你願意為我完成怎樣的願望呢,我很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5月2日:

  五一期間第二次寫到了四千字。。。果然我一黑副長就會精神滿滿【大霧!

  明天開始繼續有奇怪的隱藏設定送上哦呵呵呵【魔性的笑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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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花木扶疏的庭院中, 一位身著男裝的年輕女子跟在一個低眉順目的年輕男人身後, 往某個房間的方向走去。

  那個年輕男人對待那位姑娘的態度極為恭敬,禮節十足——但那種禮貌的恭敬之中,似乎隱藏著一絲輕蔑的冷淡似的。

  他們踏上走廊,走到一個房間門前, 那個年輕男人首先停下來, 弓腰彬彬有禮地向門內說道:「失禮了。小姐已經到了。」

  門後仿佛有人哼了一聲當作是應答,於是那個年輕男人輕手輕腳地拉開拉門,然後側過身子,肢體語言很明顯——請那位年輕姑娘單獨進入。

  那姑娘淡淡掃了他一眼,冷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就徑直邁進房門。

  這個房間居然很大, 明顯是一間用來處理公務的房間,寬大的桌案上擺滿書籍和文件, 桌旁還有打造精致的書架, 上面也擺滿了文書一類的東西。

  一個男人埋頭於桌子後面, 正提筆在一份文件上寫著什麼。聽見她的腳步聲, 他唰唰唰寫完了剩下的內容, 這才擱筆抬起頭來, 衝著剛剛走進來的年輕姑娘露出一個微笑。

  「歡迎回來,則子。」

  被稱作「則子」的年輕姑娘聞言,眉心輕輕跳了一跳, 在那人面前不遠處找了個位置正坐下來, 才微微向前傾身施禮。

  「我回來了……哥哥。」

  那個男人聞言, 年輕英俊的臉上笑意微微擴大,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個好哥哥,一心為了離家多年的妹妹重新歸來而感到高興似的。

  「我猜你也應該回來了。」他愉快地說,手肘支在桌面上,那只手則撐著下巴。和年輕姑娘的正坐完全不一樣的,他的坐姿十分隨意。

  「……畢竟那些滿口土佐弁的鄉下人好像馬上就要生吞了近藤勇啦。」

  那個姑娘聽到了這句話,似乎並不驚訝,臉容仍然平靜板正,連眉毛都沒有掀動一下。

  年輕男人似乎對此感到有趣,笑嘻嘻地托著下巴問道:「欸?你不替近藤求個情嗎?當初假如沒有他的同意,你是不可能在女子身份暴露後還繼續留在新選組的吧?」

  那個被稱為「則子」的姑娘聞言垂下了視線,臉上的表情微微波動了一瞬,然後她沉默片刻,輕聲答道:「既然您不打算釋放他,那麼我替他求情就毫無意義。」

  年輕男人笑了起來。

  「沒錯。」他說,「近藤勇必須死。這幾乎已經是那些土佐人的共識了……想要獲得他們的支持的話,我們沒必要在近藤這件事上拼命跟他們唱對台戲……最可笑的就是那些薩摩的家伙,當初是他們捕獲了近藤勇並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事到如今現在那些土佐的土狼們強咬著近藤勇不放、一定要他的命了,那些薩摩人卻又力主近藤勇罪不至死……嘖嘖嘖,好人全被他們做盡啦。」

  那姑娘的眉心輕微地跳了跳。

  「……薩摩不是一貫如此麼。『禁門之變』的時候和長州殺得你死我活,等到長州勢頭已起之時,又迅速轉向和長州結盟……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干什麼啊。」她用一種嗤笑般的口吻說道。

  「啊∼『禁門之變』……對對,你不是還跟隨新選組參加了那次戰鬥麼,我親愛的妹妹。」年輕男人用一根食指輕輕叩擊著自己的下巴,笑意怡然。

  「我可是聽說了你的英勇啊,妹妹。」他隨口稱贊了她一句,繼續說道,「……你說薩摩想干什麼?當然是和我們目的一樣——想要重新贏回在朝廷上和陛下身邊的位置罷了。」

  語畢,他突然雙臂在桌上一撐,長身站起,走到那姑娘的身後,俯下身來,雙臂從後虛虛地圈住那姑娘的肩頸,把自己的下巴親昵地放在那姑娘的肩上。

  「你說,九條家還有這個希望嗎,則子?」

  那姑娘好像花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忍住自己抗拒那個被她稱之為「哥哥」的年輕男人接近她的衝動。

  「……當然有希望了。」她面無表情、身體僵硬地答道。

  「因為有哥哥在啊。一直以來哥哥不都做得很好嗎?任是誰也無法否認哥哥的功勞……沒有哥哥的話,九條家還會一直沒落下去,什麼祖上的榮光也只不過是過去的夢囈而已……」

  她的回答顯然取悅了那個年輕男人。他貼著她的耳畔,輕聲哼笑了起來。

  「……那麼,則子,你想要贏回在誰身邊的位置呢?——是那個已經絕望到明知這個家庭對你來說如此危險,也要把你逼回來的新選組副長嗎?」

  那個姑娘沉默了一霎。

  「別說笑了,哥哥。……當初,不是你叫我化裝潛入新選組,為你搜集情報的嗎?」

  年輕男人微微一笑。

  「我是叫你去搜集情報……那個時候你那麼年輕,也做不了別的什麼啊——你看,你的姐姐能做的就比你多得多。成熟女人果真是更好的選擇啊……可惜,和她比起來,我更喜歡你一點呢。」

  背對著年輕男人,那個姑娘忍耐似的咬緊了牙關。

  「嘖嘖嘖∼可惜啊可惜∼先皇去得太早了,這樣的話九條家把你姐姐送去侍奉先皇不就沒有了什麼意義嗎……現在的中山從三位對你姐姐的態度還曖昧不明,這樣下去我們在朝廷裡缺乏一個有力的眼線和代言人,真是很被動啊——」他繼續感嘆道。

  誰都知道,「中山從三位」就是孝明天皇的安榮典侍、現任天皇的生母。誠然孝明天皇的女御、現在的皇太後夙子也姓九條,然而她的九條可是堂堂藤原北家五攝家之一的九條家,和現在這對兄妹所說起的「九條家」還是有區別的。

  這位看起來真名叫做九條則子的姑娘,正是新選組一番組的代組長,清原雪葉。

  而那位曖昧地從身後圈抱住她的肩膀的青年,是九條則子名義上的哥哥,九條道清。

  即使是柳泉也不得不承認,這篇同人的原作者在構建設定的時候頗具野心,也許是懷著想要寫成長篇巨著的美好願望,居然為一個最後炮灰掉的女配背後也建立了乳齒規模巨大的私設。

  九條則子——也就是「清原雪葉」——是九條家的養女。而那位態度和舉止都很曖昧的尼桑——九條道清,人設就更復雜了。

  九條道清的父親來自於九條家某個沒落的分支,然而即使這樣一家子也效仿著九條家本家的堂堂氣勢,對於道清這個私生子絕口不提,死不承認。

  在這個時代,私生子也的確沒有什麼地位。假如沒有生父的親口承認以及非常有力的決定性證據,壓根就不可能被認可做兒子的身份,只能流落在外,生活動蕩困頓、成了浪士的也大有其人——最好的例子就是傳說為津藩藩主藤堂高猷之私生子的平助少年,在歷史上不但參加了被很多人稱之為「鄉下來的殺人集團」的新選組,而且還年紀輕輕就死於油小路之變。

  而九條道清之所以這麼拼命,當然也是為了贏回自己堂堂正正被作為九條家分支的兒子,獲得承認的資格。

  在來時路上緊急召喚系統菌,徹底把系統菌當初為了增添她的攻略難度而被省略掉的全部相關設定灌了一腦袋之後,柳泉終於頭痛地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機會說服這位變態的尼桑釋放局長。因為她要面對的可是從小就心理極端復雜扭曲、腹黑病嬌指數MAX的一個家伙。

  道清很早就顯示了他在謀略和處事上的天分,從作為情報屋的身份起步,迄今為止雖然還沒有被生父九條忠順所承認,然而在九條忠順唯一的兒子道治並不成器的現在,倚靠這個心計深沉的私生子已經成為忠順的習慣之一。

  柳泉在來時路上才從系統菌那裡得知,九條忠順已經正式許諾,只要道清在「如今動蕩而充滿機會的時局中」能夠讓他們這一支沒落了一兩百年、現在連一個公家的帽子都快要丟掉的九條家的旁枝末節重新贏回昔日光輝的地位的話,他就正式承認道清身為其子的身份,並且越過道治,讓道清成為繼承人。

  柳泉:……這一下這個鬼畜尼桑大概就更加干勁十足了吧。那個婚生子不爭氣的老頭倒是挺有點遠見和魄力啊,私生子算什麼!只要能振興家業就行!這麼庸俗的橋段被諸如藤原北家啊攝關家啊九條家啊松殿家啊這種名詞一包裝,居然也顯得瞬間風雅了許多呢呢呢呢——

  沒錯,松殿家,這個前文未提及的名詞也是和九條道清有聯系的關鍵詞之一。

  簡而言之,松殿家在遙遠的平安時代,曾經也是和九條家齊名的攝關家之一,然而歷史上歷經多次沒落和絕嗣,保持著過繼一個絕嗣一個的節奏,如今的時代裡又已經沒落了。

  因為之前過繼並復興松殿家之人是九條家的後代,於是心機boy道清就盯住了這一機會——九條家本家當然是蒸蒸日上,並且還出了當朝皇太後;作為旁枝末節的分支家族,靠著九條家的一線血脈,思考一下入繼其它歷史名門的機會當然是更好的選擇,並且一旦此事運作成功,也可一步登天——在徹底變成了霓虹歷史廢的柳泉眼裡,也感覺這個野心勃勃的計劃端的是一招好棋。

  在道清宏大的計劃裡,她當然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雖然作為養女卻加入了鄉下來的殺人集團這一設定太匪夷所思,然而仔細想想也並不是全無道理——京都當時風雲變幻,要在各方勢力中間都布下眼線也是理所當然的安排。

  而她大概一開始只算是枚閑棋或者棄子,然而隨著新選組在京都混得風生水起、名氣漸長,她的地位也重要了起來。然而目測這姑娘對九條家可沒什麼血緣聯系、更沒什麼歸屬感,純屬分分鐘要跑路的危險人物;可再派個人進去也未必有像她這樣已經混出了一番局面的好成果,更加不太可能像她一樣贏得新選組干部們——尤其是心細如發的土方和齋藤——的輕易信任;為了拉攏這枚當初的閑棋,認個養女也好、用感情上的曖昧拉攏也好,都沒什麼是不能做的。

  ……真是沒節操的尼桑,是不是?然而,正是這種節操全無又腹黑心狠的人,在這種動蕩的時世裡才有可能闖出一番局面啊。

  作者有話要說:

  5月3日:

  今天更新晚了非常抱歉。。。因為假期馬上就要結束了所以今晚出去high了【被踢飛

  而且這一章牽涉到很多背景資料要查,看得作者菌這個歷史廢雙眼都快變成蚊香圈圈了。。。

  總之本文的設定是很小白的,歷史大觸還請輕拍【土下座

  本章鬼畜尼桑登場,哦呵呵呵~~~


第242章

  「別開玩笑了。……哥哥會想出辦法來的吧?」沿循著先前的「九條則子」那種「被豢養的人間兵器」一類的設定, 柳泉用一種死板又平靜的聲音理所當然似的說道。

  「凡是擋了姐姐的路的人, 就清除掉好了。因為姐姐就應該得到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在心中暗自又斟酌了一下原作中「九條則子」的另外一個死穴——姐控的畫風, 柳泉補充了一句。

  然而這種演技並不能麻痹鬼畜值滿點的尼桑。

  九條道清繼續把下巴擱在柳泉……不, 「九條則子」的肩上, 輕聲笑了起來。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則子?」

  沒等柳泉作出反應,他就繼續自說自話地說道:「……就是這種你那漂亮的面容上,因為說著言不由衷的謊言, 微微顯得為難而扭曲的表情——」

  他突然把臉整個埋進柳泉的肩窩裡,隔著衣服在那裡輕輕落下一吻。

  「……那個樣子, 真讓人想要馴服你啊——怎麼對你好也養不熟的野貓,你就是那麼一個人吧?」

  柳泉:!!!

  「哥哥怎麼變得愛說笑了呢。」她不動聲色地應道,「誠然迄今為止也許九條家只是要求我的效力而已……然而我也知道, 沒有九條家這個姓氏的話, 我什麼都不是……這個時世已經夠動蕩了, 我可不想做個無名的小人物,可以任意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踐踏在腳下啊?」

  九條道清微微一頓,把臉從她的肩窩裡抬了起來。

  「哦∼?!」他拖長了尾音,興味十足地發出一個音節。

  「多年不見,新選組原來是能夠把人錘煉出率直表達野心的地方嗎……?這可真有趣。」

  柳泉淡淡地說道:「整個新選組,不都是因為他們率直地表露出野心,才能存在到現在嗎。別的殺人集團, 包括當年也是橫行一時的見回組, 現在又在哪裡呢。」

  九條道清輕聲笑了起來。

  「變得坦率一點, 我很贊賞。」

  他直起身來,好像終於肯暫時放過她了似的。

  然而他走到桌前,突然重重咳嗽了一聲。

  之前那個為柳泉引路的年輕男人應聲拉開房門,一臉恭順地微微躬身。

  「清少爺有何吩咐?」

  九條道清站在桌邊,食指似乎隨意地輕輕劃過桌上一份文件的封面。

  他並沒有看向身後仍然坐得端端正正、姿態無可指摘的柳泉。

  「既然小姐這次回來了,那就暫時不要再讓她走了。」他用一種很平常的口吻說道。

  柳泉:?!

  那個顯然是他信任的心腹的青年躬身應是。

  九條道清輕聲呵呵笑了起來。

  「則子……被我扣留的話很痛苦吧?」

  柳泉盡量命令自己冷靜,保持平常的表情。

  「我不知道哥哥是什麼意思。這麼多年以來我為了哥哥想要做到的事,委屈自己裝扮成男人呆在那種鄉下人結成的殺人集團裡——」

  九條道清微微搖了搖頭。

  「……然後,你的心就向著那些鄉下人靠攏了,是嗎。」他劃過桌上文件的手指乍然停頓,片刻之後,那只手突然緊握成拳,將其下的那份文件一道揉皺。

  「真是難以置信啊……晉作君回來告訴我說,你好像傾向了新選組的那些野蠻人,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時,我還以為那家伙在跟我開玩笑……」

  柳泉:……高杉晉作?!他以前就認識我……不,認識「九條則子」?!

  仔細想一想,也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九條道清似乎從很久以前開始就目光獨到地選擇和當時還是「朝敵」的長州藩合作,和高杉晉作當然有可能交情不錯。而作為他埋在京都的一枚棋子,九條則子和高杉晉作至少是認識的熟人關系,也能說得過去……

  而且,假如他們兩人之前的關系更好一點的話,那麼高杉托風間送到西本願寺的那封信,其動機也就更說得通了——他辭世之前留給曾經私交不錯的故人一封信,當然合情合理。

  ……系統菌你對劇情的闡述能省則省的無為之治,簡直害死玩家了你知道嗎!?

  然而,系統菌強行讓玩家背的鍋,就是哭著也得硬著頭皮背到底。

  柳泉又不能說「我那時候可不知道自己以前還跟高杉君認識」,只好僵著面孔,語調冷冷地答道:

  「他那個時候不好好管一管他們長州的那些激進派,結果弄得一個個俊傑都在禁門之變裡白白送了命!反而還有閑心管我,簡直不可思議!而且那個時候我在新選組處境艱難,受到土方和衝田的懷疑,所以就算是在大街上看到哥哥本人也要裝作不認識的樣子,何況是他!」

  九條道清沉默了一霎。

  「……那個土方,直到現在不也在懷疑你麼。否則,他是不會逼迫你回到這裡來的……他一定認為你有辦法可以向長州或薩摩那邊說得上話,可是,你公開的身份只不過是新選組的一個伍長,怎麼才能和薩長那邊說上話呢。」

  他用一種分析的口吻冷冰冰地說道。

  ……真是高明的、不動聲色的挑撥。柳泉想。

  自己塑造的那個【副長廚】的形像大概很成功,現在誰都知道新選組一番組的代組長是個徹頭徹尾的副長廚了,包括這個鬼畜尼桑在內。

  柳泉冷笑了一聲,刻意在聲調裡帶上了一絲輕蔑之意。

  「土方可是個精明的人呢。否則是不會把那群鄉下人結成的浪士組帶到今日成為幕臣的地位的……雖然幕臣這個頭銜已經不值錢了。不過他懷疑我與否,都沒有證據。就這一點來說,他讓我回來,還真是走了一步臭棋啊。」

  九條道清微微一怔,低低笑了起來。

  「則子,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他忽然從桌前回過身來,徑直走回柳泉面前,俯身用食指的指尖輕輕在她胸前心髒的位置點了點。

  「你沒有在明知這個男人利用你、懷疑你的時候,仍然一廂情願地想要留在他身邊嗎?」

  「我親愛的妹妹,我實在很想知道——他到底哪一點吸引你啊?」

  「他是曾經對你噓寒問暖過?擁抱過你?從什麼危險的情況裡把你救下來過?還是干過什麼更過分的事——」

  「……不,什麼都沒有。」

  柳泉微微低垂著視線,瞥了一眼九條道清那根輕輕點在自己胸口的食指,然後抬起眼來,近距離地直視著他的雙眼,一點也不回避他的眼神,並且出聲打斷了他。

  「我倒是覺得他挺喜歡那個女鬼的。所以說哥哥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臆想啊,裝作崇敬他的樣子不是更容易取信於那些鄉下來的浪士嗎。」她策略一改,用一種微微帶著點抱怨和撒嬌的語氣說道。

  「和被他懷疑比起來,被哥哥懷疑才真的是不好受啊。」她似真似假地繼續說著,恰到好處地微微鼓起了嘴,像是在忍耐著氣惱和委屈一樣。

  九條道清沉默了片刻,然後突然直起身來,勾起一邊的唇角,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聽說……最棒的演出,就是把自己也騙過的表演呢。」他突如其來地說道,食指曖昧地劃過她下頜的秀麗弧線。

  「所以,則子,我不能給你任何機會。」

  他轉向一旁那個把【我並不存在於這裡所以您請隨意】的氣場發揮到極限的心腹。

  「去給小姐安排一個好房間,俊雄。」他吩咐道。

  ……

  所以,所謂的「安排一個好房間」就是變相的軟禁,是嗎。

  九條家在江戶的宅邸從外面看並不如何惹眼,只是中等規模而已;然而從內部看,無論是設計精巧的庭院和花木,還是房間的布局安排,都和普通宅邸大有不同,很明顯是經過了一番精心改造。

  當然,柳泉作為系統菌好歹還是給開了一點外掛、擁有並未被封的金手指【高級輕功】的優秀玩家,這種程度的宅邸並不能真正困住她。然而在摸清局長眼下的處境和面臨的局勢之前,她還不能輕舉妄動。

  好在這樣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大約一周之後的某個深夜。

  被牢牢看守和軟禁在板橋一戶人家裡的新選組局長近藤勇,度過了又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反正他也有了很快就要被處死的覺悟。到了那個時候他有的是時間休息,所以現在他經常把很多時間都花在思考和回憶人生方面。

  他早已下定決心,不管薩摩也好、長州也好、土佐也好,那些家伙想以怎樣的死刑來羞辱他,他都要大義凜然地從容應對,決不會有一絲慌張,教那些家伙們好好看一看新選組的局長是怎樣高貴的武士,決然赴死時又有著怎樣的風範。

  不過……直到現在,他有時還會油然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要這麼結束了嗎……?自己的一生?到了最後,他這個出身農家的鄉下窮道場的館主,有沒有真正成為一個武士,體面高貴地走到終焉的結局?

  不知道阿歲他們在做什麼,知不知道現在已經是他最後的日子;不知道薩摩和土佐那些惡狼一樣的人到底想要讓他如何死去,是侮辱人的斬首,還是允許他有尊嚴的切腹?

  ……無數問題一瞬間如水一般湧出來,流過他的腦海。他平靜地把那些問題都梳理了一遍,最後閉上眼睛,新選組的那些人們的面容如在眼前。

  阿歲、總司、齋藤、平助、永倉、原田、源桑、山南君,還有山崎……

  那些人都在他的腦海裡面容鮮活地浮起來,一張張熟悉的臉孔上都帶著笑意。

  阿歲……還在為了新選組和他近藤勇的事情而操心著嗎……?那些經常給他添麻煩的人裡,也包括他近藤勇吧?還有……那個新選組唯一的女隊士清原雪葉君,她也是很讓阿歲困擾的吧……?

  還有總司……那個九歲就到試衛館來學藝的孩子……在他眼裡還一直都是孩子呢,但是現在冷靜地想一想,也二十四歲了啊……總司的劍總是那麼凌厲鋒銳,好像跟他那種有點單純的天真的孩子氣的性格不太相符;可是總司一直都是那麼勇往直前著,對他也總是那麼一腔熱情地敬慕著……現在那個孩子怎麼樣了呢?他的勞咳能夠養好嗎?綱道君的千金——雪村千鶴君,也一樣陪在總司的身邊,好好地照顧著他嗎?

  ……

  他還想往下繼續想,但是隔扇突然輕輕地被人拉開了,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往門口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5月4日:

  很抱歉最近都太忙了,所以更新時間也沒那麼准時。。。然而我會堅持日更的~~

  另外,明後兩天我要緊急去一趟香港出差,假如能上網的話我就會差不多這個時候更新,如果不能上網的話那就等我周五半夜回來以後把兩天份的量一次更新上來~~特此說明一下~~謝謝大家的理解~~


第243章

  「雪……」

  那個人靈巧地閃身進屋, 然而沒有走近他面前, 仍然警惕地在門口守備著。

  「噓——局長。」來人壓低聲音,「請小聲些!」

  近藤慌慌張張地從榻榻米上翻身坐起來。

  「哦哦……」他有點羞慚地應著,然而又覺得此刻理應和阿歲在一起的一番組代組長突然出現在這裡,簡直太靈異了, 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可是……你在這裡做什麼?!」

  門邊的人原來是一位女子, 一身奇怪的打扮——她穿著女式的上衣,然而下擺卻束在一條男子的馬乘袴裡;和最後一次近藤看到她的時候那種輕便爽利的男子洋裝的打扮簡直有著天壤之別,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有點狼狽,所以近藤忍不住還是關心地問了一句。

  聽到近藤的問題,女子頭也不回地躲在門旁的陰影裡一邊往外窺視, 一邊簡潔地低聲飛快答道:「這裡是我舅父家。副長想盡了辦法也沒有人願意幫忙代為說情、救您出去, 最後只好由我來——」

  近藤:!?

  「……原來如此。所以,是阿歲讓你來的嗎。」似乎從一開始的震驚之中迅速地鎮定了下來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近藤冷靜地說道。

  「然而穿成這樣就出現在這裡……你當初又是從這裡偷跑出去的吧……受到了為難, 是嗎。」

  柳泉:……局長的推理賽高!

  然而客氣話還是要稍微說一下的。在局長的面前告副長的狀也不是一個獨立女性應該有的行為呢。

  「不, 這沒什麼……我, 呃……舅父家從一開始就是為長州服務的, 副長讓我回來試試看還能不能出力也是應該的……」

  那個鬼畜尼桑的話仿佛又在她腦際回蕩著。

  【那個土方, 直到現在不也在懷疑你麼。否則,他是不會逼迫你回到這裡來的。】

  一句話下意識溜出她的嘴巴。

  「即使副長懷疑我一直以來都別有目的,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近藤吃驚似的望著她。

  「是嗎……原來你覺得阿歲並沒有真正信任你啊……」他感嘆似的說道, 低頭想了想, 又抬起頭來, 認真地盯著她。

  「可是我倒認為,阿歲正是因為相信了你說的話,才讓你來這裡的……」他有點礙口似的繼續說道,臉上浮現一抹不太明顯的羞愧似的潮紅。

  「雖然我也不能同意他為什麼要逼迫一個女孩子只身到這種地方來赴險……當然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為了我近藤勇,就要犧牲一個女孩子,這也太……太……」他結結巴巴起來,好像有一肚子話卻不知道如何表達才好似的。

  柳泉也覺得很尷尬。於是她飛快地打斷了近藤。

  「這些事情,我們可以逃走以後再談。局長,我沒有能力說服他們釋放你,所以我們最好趁現在趕快逃走。」

  近藤:!!!

  不過他當然不會糾結於這次逃離行動的成功率到底是多少,又會不會連累柳泉。既然這個姑娘已經懷著必死的覺悟來到了這裡,那麼他也必須回應她的犧牲和期待。萬一逃離失敗的話,他就和當初在流山一樣,拼了命擋住那些敵兵,讓她一個人逃走就好了。

  兩個人悄悄溜出那個軟禁了近藤很多天的房間。也許是因為清原雪葉在來時路上就把門外的守衛都放倒了的緣故,一路上靜悄悄的並沒有遇到什麼人。

  近藤緊跟著這位替代總司位置的一番組代組長,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扇隱蔽的小門邊。

  不過出乎近藤意料的是,清原雪葉並沒有去開門,而是開始利落地手腳並用地爬上一棵牆邊生長得很茂盛的大樹。

  近藤有點瞠目結舌地看著她三下兩下就靈活地攀著樹枝爬了上去,然後她找了個穩妥的地方暫時坐下,低頭招呼他。

  「從這裡走沒有問題,局長。趕快爬上來!」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她了。近藤這麼想著,也手忙腳亂地開始往樹上攀爬。

  他的敏捷度當然沒有那麼高,無論是爬樹時還是從樹梢往旁邊的牆頭飛身縱躍——雖然距離真的沒有多麼遠——的動作,都險像環生、笨拙得很。不過總而言之最後還是順利從牆上跳到了這座宅邸背後的一條街上。然後兩人開始拔腳狂奔。

  江戶雖然已經處於風雨飄搖的前夜,然而在這座宅邸附近巡邏的人卻也很不少。也許是他們運氣太差、也許是因為那些被清原雪葉解決掉的守衛們很快就被人發現而露出了破綻,進而發現近藤勇也同時失蹤了;總之,他們沒有跑多遠,似乎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人的喊聲和腳步聲——聽上去像是在追趕他們的動靜。

  柳泉跑在前面而近藤緊隨其後,但是沒購買過【江戶城大地圖】道具的玩家,很快發現了自己對城中道路和方位不熟悉所導致的巨大劣勢。

  今夜她終於尋找到一個機會逃離九條家的這間隱秘的私邸,然而她也不是先知,並不知道在江戶城中還能有什麼穩妥的地方可以立即衝過去投奔。

  收留總司養病的植木屋宅邸或許是個選項,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土方和新選組其他人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在被九條道清扣留了這麼多天、關於外界的消息完全斷絕之後也是個難以搞清楚的問題。在江戶即將無血開城的前夜,藏匿在小客棧或什麼地方也並不是好的選擇。

  柳泉已經做好了要藏到吉原花街去的准備。根據她在京都時對於類似的花街島原所有的一點了解,現在反而是花街這種地方有著自己的一套生存和行為鐵則,出賣客人的行為是絕對不會被人諒解的。

  不過他們現在總得先平安逃脫才能論及其它。

  身後的喊叫聲似乎愈來愈近。

  柳泉腳下飛奔不停,然而礙於近藤的移動速度有限,她那個【高級輕功】的外掛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場。

  為了擺脫追兵,他們在狹窄的小巷裡左一個彎、右一個彎地曲線穿行,盡量不在一條直巷裡停留太久。

  然而當轉過一個彎之後,柳泉愣住了。

  ……死巷!!

  柳泉因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腳下還下意識地往前衝了一段距離,然後在接近巷尾處愕然地緊急剎車。

  追兵還沒有趕到這裡,然而他們也必須趕快繼續逃走。停留在這裡多一秒鐘,就增加一分危險!

  緊急的情勢容不得她多想,她當機立斷,抬手拔出腰間新跟系統菌重新兌換來的【量產龍泉寶劍】,舉劍就要去砍旁邊人家大門的門鎖。

  近藤反應也很快,一抬手就攔住了她。

  「雪葉君!你這是要做什麼?!」

  柳泉頭也不回地說:「闖進去,穿過這戶人家,從另外一邊逃走。」

  近藤頓了一下。

  「……假如這戶町人不肯配合呢?」

  柳泉一愣。

  「那就——」

  她下意識想說「砍了他們喲」這個衝田喜歡使用的字眼,然而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正當如此危急的時刻,近藤卻微微笑了起來。

  「雪葉君,」他突如其來地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我啊,被軟禁的這些天裡,閑來無事,也聽了一些別人閑談時透露出的事實呢。」

  柳泉:???

  「我原本還以為京城和江戶的百姓們,都還是同情和忠於將軍大人的……然而,我卻聽說在幕軍撤退出京城之後,那些百姓們居然去夾道歡迎薩長的軍隊……我啊,一開始怎麼也不明白。薩摩倒也還算了,那些長州人不是在禁門之變的時候火燒過京城、給大家帶來極大苦難的家伙嗎?!」

  近藤的目光有一瞬間飄遠了,仿佛一邊思考著一邊出神。

  「可是啊,我聽到不同的人在議論當時發生的事情,說是百姓們有的合手禮拜、連聲道謝,也有的干脆就跑到戰場上去給薩長人送糧食、燒開水,送酒犒勞那些士兵……可是我們呢?迄今為止除了在多摩老家獲得了熱烈的歡呼和支援之外,從京城、伏見、澱城、甲府,一路到江戶,不要說是百姓了,就連幕府的那些大人物們,好像也已經舍棄了我們——」

  近藤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然後,沒等柳泉回答他,他就重新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和那天在流山與土方分別的時候一模一樣的清爽笑容,似乎是下了最後的決定。

  「你走吧,雪葉君。」他說,「我知道你能跳上這邊的屋頂——以前,在池田屋的時候,你和阿歲趕去支援……你就是這麼直接跳進了二樓的房間吧?總司跟我說過的……」

  近藤的話一瞬間就將柳泉重新帶回了幾年以前,那個新選組閃光的黃金時代。

  現在想起來,就算是那個時候那麼艱苦,不但要像個男人一樣地去戰鬥,而且要面臨著衝田的敵意、土方的疑慮、大家的冷淡和防備,還要對戰像風間一樣天生就自帶外掛的強大對手,攻略之路也前途無亮;然而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那個時候太美好了,美好得簡直不像是真正存在過的時刻。

  ……不,現在可不是感動和追憶過去的時候啊。

  柳泉:「……局長!您不會又要自己留下來吧……那樣的話副長讓我回到這裡來還有什麼意義啊……?!」

  「雪葉君!!」近藤沉聲喝道,一瞬間那副總是老好人一樣忠厚的面龐上,竟然顯出幾分聲色俱厲的意味來。

  不過,他的表情很快又柔和了下來。

  「當初在金子宅邸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覺悟。」他說。

  「新選組就是雪葉君的歸屬之地,是吧?……當初,我是這樣想的。所以,我認為雪葉君一定有留下來的必要。在那以後,你已經好好地回應了我當初的期待,成為了新選組出色的一部分……我的信任沒有白費。我想阿歲也好,還是其他干部也好……他們都和我一樣,決不會為了當初決定相信你,讓你留下的事情而後悔。」

  柳泉的臉上浮現了一抹驚愕之色,下一霎那,她的眼眶驀地濕潤了。

  作者有話要說:

  5月5日:

  一大早就要趕去機場。。。所以沒來得及檢查,假如有bug的話請指出,我有空再來修~~


第244章

  不……近藤先生, 你不知道, 總司其實沒有說錯,我原本就只是一個可悲的騙子姑娘而已啊……

  雖然我也並不是原先的那個受命潛入新選組刺探情報的「清原雪葉」……不,「九條則子」,然而我同樣也是懷著不可告人之目的的。我對於新選組、對於您, 甚至對於副長所表現出來的仰慕和信賴, 從一開始就統統都是打了折扣的。

  雖然我並不打算真的去完成九條道清那個鬼畜尼桑布置給則子的任務,然而我自己原本就有自己的任務要完成。這樣的我……您還這麼信賴、這麼寬容,甚至現在還打算像當初維護有如自己的手足一般的好友那樣,豁出自己的性命去維護我,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這樣做並不值得啊——

  然而這一切都是無法說出來的。柳泉感到軟弱的淚水湧上了自己的眼眶。

  「很抱歉……局長, 我、我辜負了土方先生的期待……也辜負了您一直以來……對我的包容和信任……」

  「……不。」近藤突然用十分溫和而平靜的口吻, 輕輕打斷了她。他站在那條死巷的正中,面朝著小巷的入口方向, 似乎正在警戒著隨時有可能追上來的那些追兵, 厚實的肩背看上去仍然像一座山那般沉穩可靠。

  「請不要這麼說, 雪葉君。我確信你能為我做的事情, 都已經好好地完成了。本來, 這件事太嚴酷了, 就不應該全部壓在你一人的肩上……這是連那些幕府的大人們都辦不到的事情,怎麼能因此責怪你呢。」近藤安詳地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笑意。

  「雪葉君從以前開始就一直以女子之身為新選組奮戰, 事到如今也毫不動搖……這真是以前在試衛館時的我, 完全不曾想到過的事情。」

  「雪葉君這樣守護了新選組這麼長時間……我作為新選組的局長, 十分感謝。」

  近藤從自己的前襟裡拿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從容地遞給柳泉。

  「所以,可以最後再交給你一個任務嗎?……請把這個帶回去吧。這就是我最後想要說的話。」

  柳泉:!?

  她接過來飛快展開一看,立刻什麼都明白了。

  ……是辭世詩吧。

  紙上是近藤的字跡。

  【孤軍援絕作囚俘,顧念君恩淚更流。

  一片丹衷能殉節,睢陽千古是吾儔。

  靡他今日復何言,取義舍生吾所尊。

  快受電光三尺劍,只將一死報君恩。】

  柳泉:!!!

  看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近藤突然微微笑了。

  ……可以放心吧?把阿歲拜托給這個姑娘?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阿歲和這個姑娘之間好像氣氛有點……有點微妙啊?

  他想到在甲府城外的勝沼,當他們忙於布陣的時候,原田那小子卻主動讓這個姑娘去送要立即趕回江戶帶回援兵的阿歲。那個時候,面對他一臉的問號,原田卻笑得很神秘地說:嘛,近藤先生,相信我,我這可是在做好事啊。

  ……說起來,他以前也並沒有注意到這姑娘對阿歲的心意啊。要不是慶應二年那次夏日祭……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他心血來潮替新選組裡生活著的兩位女性——雪葉和千鶴——准備了浴衣,好讓她們有一晚能恢復女裝打扮出游;在他和山南君好不容易說服了阿歲帶雪葉君一道出門之後,山南君轉過頭來,臉上掛著一個奇異的笑容。

  【對清原君來說,近藤先生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哪。】

  他一時摸不著頭腦。

  【啊啊,這個……只是准備了一件浴衣……那個……算不上是什麼大好事吧……】

  山南君笑得很奇特,目光曖昧地飄向門口。

  【不,清原君會因此而感謝近藤先生的事情,可不是為了浴衣哦。】

  這種露骨的暗示總算讓在家鄉娶了老婆、在京都還有個愛妾的近藤明白了過來。

  【什、什、什麼?!你你你是說……阿歲?!】他記得自己驚嚇得聲音都變調了。

  【雪葉君……對阿歲?!怎、怎麼可能……?!】

  他記得山南君的臉上似乎有陰影一閃而過,但那張臉上迅速就恢復了慣常的溫文爾雅的微笑。

  【欸,當然啊。這是我看出來的。】

  他還記得山南下面那句聲音極輕的自言自語。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耳朵當時居然這麼好。

  【……只要花一點時間,認真看看那女孩的眼神,就能夠明白了啊。】

  所以,他在最後可以放心把阿歲托付給擁有那樣真摯的眼神的一個姑娘吧?!

  他若有所思地淡淡笑了。

  「……想想看,當年只是多摩鄉下一個貧窮的小道場主的我,和藥商之子的阿歲,已經完成了多麼不可思議之事啊。」

  他用一種懷念般的語氣說道。

  「即使在離開多摩的那一天,自己心裡也不曾想到過有一天會成為大名吧……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場夢,但是大丈夫人生在世,已經實現了自己為國效力,博取功名的夢想……」

  「像這種故事,最後的結局一般都是要血染征袍的。我已經做好了覺悟。」他竟然帶著一絲玩笑似的口吻,為自己的回顧前塵作了結論。

  「現在,雪葉君,快走吧。」

  穿梭在江戶城的大街小巷裡的那一隊舉著火把、咋咋呼呼的家伙們,很快就會搜到這裡來的吧。

  其實今晚脫逃並不是問題,問題是,之後他們要藏匿在哪裡?又怎樣才能藏匿很長一段時間也不被發現?而且他們要藏到什麼時候才能平安離開這裡,去和阿歲會合?

  想想看,這些都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啊。

  新選組的局長就這麼在那些土佐的惡狼們的眼皮子底下脫逃了,那些瘋狂地想要他命的土佐人,以及也許會覺得丟了面子而同樣想要找到他、讓他死的薩摩人,到時候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而將軍大人以及勝安房守大人一直渴望著、策劃著的什麼了不得的計劃,會不會因為他的脫走而被全盤破壞呢。那些土佐和薩摩人萬一惱羞成怒而打算在江戶城裡大肆破壞以作發泄,又該怎麼辦呢。

  ……所有的這些問題,都是他不得不去考慮和顧忌的。並不是逃出一個近藤勇,這些糟糕的事情就都會全盤不存在了啊。不,其實,相反地,逃了一個近藤勇,這些糟糕的事情就會十倍百倍、無法預測地增殖上去,直到導致什麼毀滅江戶或者妨礙了將軍大人大計的惡劣後果發生。

  他不能容許自己變成那樣一個給將軍大人和這座城池帶來禍患的存在啊。

  所以,就這樣吧。慷慨就義,舍生取義……得有個大將的樣子和尊嚴啊,是不是?

  所以——

  「雪葉君,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以後,新選組和阿歲,就拜托你了。」

  柳泉大吃一驚!

  「欸?!」她發出一聲驚呼,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

  「局、局長……!您……您到底在說什麼?!」

  近藤卻露出很篤定的表情,開始解釋促使他說出這個托付的原因。

  「從以前開始,阿歲就是個頑固的人。」

  「有時候我會想,他大概一直到死都會是那種堅持己見的人吧。不,應該說,他那種堅持己見,搞不好會給他帶來死亡也說不定。」

  「雖然不能這麼任性地要求你一直跟隨他到那個時刻,但是……」

  他忠厚的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總認為你才能理解他所經歷的那一切呢。」

  「這樣一次又一次和友人與同伴們告別的時候,所承受的一切……你都會明白的吧。」

  「所以,能像以前一樣,繼續支持著他嗎?」

  柳泉滿臉驚愕,好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地望著近藤。

  近藤卻從容地繼續微笑著,好像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說話這麼流利、這麼長篇大論過。

  「能答應我一個任性的請求嗎?」

  「請不要放棄阿歲。」

  「一路上已經有無數人先行離去了……我知道阿歲一定會為了新選組而堅持到最後。在那種時刻,如果他是孤獨一人的話……哎,還真令人放心不下呢。」

  近藤用一種近似於玩笑的語氣說著沉重的話。

  柳泉的眼中閃過一絲明亮的光芒。

  然後,她用力點了點頭,簡單地說道:「我發誓我會追隨副長,直至最後。」

  「……並且必定會拼力維護新選組之名,讓它盡可能地持續得更長久些。」她想了一下,又補充道。

  近藤看起來有點驚奇,又有點措手不及。大概是沒有想到一個女流之輩真的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這種近乎於去送死一般的悲壯請求吧,他的臉有點紅了,咂了咂嘴。

  「哎呀……你還真是說出了令人放心的話哪。」他不好意思似的笑起來。

  「……那麼,一切就都拜托了。」他向她深深躬身致意。再直起身來時,他臉上方才強迫似的請求一位女子十分為難之事的窘迫之情已經全部消失了。


第245章 【作者有話說】裡放送的番外集合

  「今天還真是熱啊。」

  坐在一棵大樹下的樹蔭裡, 土方一邊擦著汗, 一邊這樣想著。藥箱放在他身旁,靠著樹干。

  半路上發現有利可圖,和他結伴一道來這個鎮子賣藥的搭檔大叔,趁著這點短暫的休憩時間, 去商店街買東西了。說是要送給家裡即將出嫁的女兒。

  這一上午的成果好像不錯, 因此土方也很爽快地答應了大叔的請求。

  「果然假裝斬傷自己之後再上藥給大家看,會讓人痛快地掏出錢來購買啊。」他這樣想著,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布包。

  他臉上原本掛著愉快的笑容,但是將布包打開來的時候,卻傻了眼。

  今天來的路上, 大叔非要幫他背藥箱, 卻不慎踩進一條淺溝崴了腳,摔倒在地上。現在那個布包裡包著的飯團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摔壞的, 幾乎已經完全摔散了架, 像一包米飯搭配著簡陋的腌菜, 碎得令人簡直提不起一點食欲來。

  土方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想著「啊今天只能這樣了」這一類自我安慰的話, 無可奈何地把右手在衣服上拍了拍, 想拍掉手上的灰塵,好用來抓著摔散的飯團送到自己嘴裡。

  正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同樣的布包。

  ……不, 也許說同樣並不確切。因為那個布包是從他的頭頂上方垂下來的, 外面的包布是一塊印著漂亮花紋的布, 和他手裡那塊粗糙的灰色土布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他有點愕然地抬起頭來。

  一位年輕的少女站在他面前。

  對於長相俊美的他來說,這種主動出現在他面前,甚至顯然是主動送他東西的女子,也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雖然他不太喜歡這種送上門來的艷遇,但並不是不能應付。甚至可以說,因為這種事情發生得多了,他已經鍛煉出了一套如何巧妙打發這種女性的應對方法。

  ……何況這個姑娘也並不能算是他所遇見的女子裡最好看的那一種。

  她唯一令人有點驚訝的,是她的個頭比一般女子高一些;雖然作普通町人家女孩子一樣的打扮,但裹在那身意外樸素的淺紫色小花和服之下的身段看起來也十分窈窕。

  不過再仔細一點看,她的五官就十分平平無奇了。她前額很窄,有著一雙細長的眼睛——換言之就是不夠大——鼻翼兩側布滿了細小的雀斑,臉色有點經過日曬之後的灰黃,一張臉上只有那兩片嘴唇比較顯眼——因為她嘴唇的顏色並不是普通的紅潤顏色,而是微微有點發白,顯得有點不健康似的。這種長相和她修長窈窕的身材所帶給人的印像有點輕微的不協調感,土方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她站在他面前,細長的眼角似乎微微上挑,帶著一抹笑意。當他看向她的時候,她注意到他的眼神,很快地勾起唇角笑了一笑,然後飛快地說道:「請吃這個吧。」

  土方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接下她伸過來的右手裡拎著的那個小小的布包,也沒有回應她的話。

  他的這種沉默似乎令她有點尷尬。她唇角的笑容僵滯了一瞬,很快地又加了一句話。

  「我……我不是壞人。」她用左手指了指他掌心攤開的那塊布上,已經碎成一灘的糯米和腌菜。

  「我只是看到那個……應該已經不能吃了吧?所以才……」

  她的話突兀地中斷了。然後她把右手縮了回去,轉而把那個布包試探似的放在他身邊擺著的藥箱上,勉強地笑了一下。

  「我只是覺得……賣藥,也很辛苦吧?我看到你用刀砍自己的手臂……」她的聲音好像輕飄飄的,帶著一絲有點不敢置信的驚奇和不解似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

  土方一時間不知為何突然感到有點狼狽,就好像自己為了賣藥而推銷的把戲被她看穿了似的。他略帶一絲粗暴似的點了點頭,盡量簡短地答道:「……啊,那沒什麼。」

  他終於出聲了,而她好像為了這件事而感到很高興似的,細長的眼眉微微眯起,眼角飛出一線真正溫暖的笑意。

  剛剛她向著藥箱傾身放下那個布包的一瞬間,他因為這種異常的接近而注意到,她的左眼角下方有一顆小小的淚痣。此刻她在微笑,那顆淚痣也似乎跟隨著上挑的眼角而斜斜飛了起來似的,竟然令她那張平凡的臉孔顯出一絲異常的嫵媚。

  不過,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她並沒有乘機跟他熱絡地閑聊起來,而是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句話:「那麼,請保重。」

  然後,她好像就轉身打算離去。

  他的臉上一瞬間一定是流露出了某種錯愕的情緒,因為她旋身而去的動作突然頓了一頓,又重新回過頭來注視著他,把剛才那句話重復了一遍。

  「……請一定好好保重。」

  然後,不等他回應,她就離去了。就好像她的目的十分單純,真的只是偶然見到他餓著肚子,而把自己的飯團讓給他吃一樣好心。

  坐在樹蔭下,土方怔怔地盯著那個長相平凡的少女離去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像,錯怪了她?!

  某種罪惡感從他的心底慢吞吞地升起來,雖然不強烈,但仍在他心頭困擾了一段時間,才又慢慢地消散。

  「咦,你是怎麼了,歲三君?」

  大叔好像買到了理想的禮物,心滿意足地回來了。

  土方收回思緒,手下意識地伸向放在藥箱頂上的那個花布的布包,很快地把它掩飾似的攥在手裡。

  「……不,沒什麼。」

  安政五年最後的夏日,還是這麼的熱啊。

  ……

  本來應該在這個城鎮賺一筆就盡快跑路的,這是一早就已經打算好的鐵則。

  石田散藥到底有多少效用,土方也心知肚明。

  再呆下去,萬一真的有人找上門來,那可不妙。他雖然在近藤繼承的窮道場「試衛館」裡作為近藤的好友——而不是門下的正式弟子——學習了不錯的劍術,但畢竟不是武士的身份,沒有正式佩刀的資格,有事也只能靠一柄木刀對戰,還是盡量避免和別人起衝突的好。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第二天他並沒有立刻走掉。

  大叔懇求他在這個鎮子多停留一兩天,說家裡的老太婆和即將出嫁的女兒交待了一大堆要他采買的東西,只靠一點閑暇時間實在是不夠。

  土方便也順水推舟地同意了。

  這個鎮子他們以前並沒有來過,距離多摩已經有一段距離,難得的是雖然鎮子規模不小,店鋪也多,鎮民卻都十分淳樸,很容易聽信他們采用的這種花團錦簇的推銷。

  在這裡賺了比在別處多很多的錢,大概還可以繼續期待著多賺一點再跑路吧?

  第二天中午時分——這一天情形稍差,土方將之歸咎為昨天左臂上的傷口好像割得狠了一點,今天看上去不怎麼輕微,導致不方便露出手臂繼續以實戰方式推銷,利潤也下跌了一點——大叔又跑去替女兒采購了。

  土方繼續坐在昨天的那棵大樹下乘涼。

  幾乎是和昨天出現時差不多的時分,那個說話很奇怪的少女果然又從他面前的那條路上經過。

  不過與昨天不同的是,她很明顯地注意到了他還在那棵樹下呆著,腳步頓了一頓,似乎掃過來一眼,好像是看到了他今天並沒有凄凄慘慘地捧著碎得沒法吃的梅子飯團,於是並沒有過來打招呼,而是繼續往前走去。

  ……這種不同尋常的反應再一次讓他驚詫了。土方下意識從地上跳了起來,在他自己的理智還沒有完全支配大腦之前,他已經聽見自己的聲音喊住了她。

  「……喂!」

  少女遲遲疑疑地停下了腳步,好像帶著點不能理解的表情,微微側過頭來。

  「……是?」

  土方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自己魯莽的舉動。但是話既然說出口也就難以收回,他只好硬著頭皮走到她面前,從懷裡把昨天她用來包飯團的那塊花布拿了出來,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單純因為有事才喊住她似的。

  「……嘛,這、這是你的,還給你。」他生硬地說道,把那塊小小的花布遞了過去。

  出乎他意料的,那位少女也並沒有耍什麼諸如「既然已經送給你用了我也就不再收回來了」一類推推讓讓的把戲,只是愣了一下,就很爽快地接了過來,低聲道了一句「謝謝」。

  他們兩人之間冷場了半晌。

  然後,土方突然覺得一陣荒謬,失笑了出來。

  「……什麼啊。」他搖了搖頭,就好像這種場面簡直太愚蠢了一樣,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只是想說,飯團,很好吃。謝謝你。」他的目光望著別處,很快地說道。說完之後也沒有等她講話,就徑直扭過頭往樹下走去。

  「……啊,那、那個!」

  那位少女沉默了片刻,突然在他身後喊道。

  「那個,是我做的哦。……並沒有什麼自信,所以……您能喜歡真是太好了。」

  土方腳步一頓,滿臉掛著不可思議的驚異表情,轉過頭去。

  「你……你把連自己都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吃的東西,就這樣隨隨便便地送給路人吃?!」他的聲音挑高了八度。

  少女有點驚訝似的盯著他,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啊,聽上去還真是這樣哦?」她居然用一種冠冕堂皇,毫無愧疚感的語氣答道。

  土方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喂!我說!你……!」

  她又笑了起來,語氣正經了許多,打斷了他下面憤怒的責備。

  「……開玩笑的。我當然是對那個有信心才會送給您品嘗的哦?您賣的……是跌打損傷的藥,不是治療腸胃的藥吧?」

  ……這姑娘,好像很有趣啊。

  心底突兀地浮現這樣的念頭,土方繃起了臉,但一時間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對她說教下去。

  ……後來,在大叔回來之前,他們愉快地閑聊了一陣子。

  土方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小梅」。

  很普通的長相,很普通的打扮,很普通的屬於町人家女孩子的名字。

  和這一切形成一種輕微而奇妙的不協調感的,是她的談吐和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難言的氣質。

  她的談吐相當有趣,各種各樣的玩笑總是維持在一個不至於激怒他的範圍之內,十句裡面有八句是他猜不到的回應;在她說話時,身上無意中散發出來的氣質,好像也比普通的町人少女更奇特些——似乎是讀過很多書,又像是出身於很不錯的家庭的樣子。但下一刻,當她那張實在平平無奇的臉看向他的時候,那種奇妙的感覺往往就都消失了。坐在他面前的,還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十幾歲的町人少女。

  當那天她告辭而去之後,他才意識到是她身上的什麼氣質讓他覺得有點微妙。

  ……看起來以她那種長相,想必在這種說親的年紀,想要找一門好親事應該有點困難吧——除非她家提出什麼令人難以拒絕的充滿誘惑的條件或嫁妝。但是她的態度一點也不像是為這種事情所苦似的,甚至泰然自若地拿自己的長相來開過玩笑。

  而且,她告辭的時候態度太干脆利落了,一點也不像是那些因為有意於他——甚至只是因為他漂亮的長相而注目於他——的那些少女一樣,總是想方設法要多跟他搭幾句話。他確信,假如今天自己沒有一時頭腦發熱把她叫住的話,她甚至不會走上來跟他打個招呼,就那麼干脆利索地離開。

  雖然是個長相太過普通的姑娘,卻意外地不讓人討厭。當然也說不上多麼溫柔體貼——他總覺得她身上壓根不具備那種做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妻子的氣質——不過倒是個另類意義上的,還不錯的女人。

  ……不過,以後也不會再遇到她了吧。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2019.2.10.

  在這裡說明一下。

  因為JJ最近規矩大改,作者有話說裡以前贈送的番外,如果現在一部分放作說、一部分放正文裡面的話,現在規定是不能這樣,整章就會被鎖。

  但是讓沒看過的大家花那麼多錢我也不願意,所以我把以前作說裡放過的部分都貼在這裡。

  大家不想看的話可以直接跳過不用買。

  嘆氣,最近真是煩死了,大過年的鎖一大堆章節,有的文都能上溯到十年前寫完的,現在也要改,而且又不是違規的開車之類內容,就是個配樂的歌曲鏈接,就這也揪住不放,能不能用點腦子?

  給大家添麻煩之處很抱歉。

  ======================================

  另外,這個番外的背景我也說明一下。

  話說這個番外其實是看了《薄櫻鬼 黎明錄》(就是新選組剛剛結成時的故事)之後,產生了一個關於副長的腦洞~~本來是打算用作回歸篇的,但想了想這是發生在副長大概二十歲左右,還在走街串巷賣石田散藥、還沒去近藤桑的試衛館當門徒學劍術之前發生的事,時間線上會造成混亂,因此就單拿出來當作番外吧。所以副長的腦洞會長一些,糖分嘛。。。比較像是妹子耍了副長一次吧【不

  另外,這個番外只是【第一部 分】,後面還有後續!!這裡出現的這個長相普通的妹子就是泉妹子,長相嘛當然是因為某種原因使用了【易容術】啦~~~:P

  這個番外余下的部分,指路系統編號【302~304】章,也就是本卷結尾的土方篇番外喲w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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