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當太陽漸漸收向地平線那端時，圍繞小水井的旅客也一個一個散去。
小小綠地一下子由鬧轉靜，卡西歐坐在木車駕駛座上，金瞳遙望橙色天空。在子夜離開後，黑髮青年就一直待在車上，雖然期間有移動位置，
不過大體上仍維持安靜無聲的狀態。
香奈可壓抑心中擔憂，靠坐在水井旁注視友人。卡西歐不是常發出大聲響、做出大動作的人，但這種長時間沉默也太異樣了，令人忍不住擔憂
起來。
「猶安先生似乎精神不太好呢……」
低語從頭頂落下，香奈可仰起臉望著虹電。白龍站在井邊，紅色貓瞳微微縮起，視線飄邈的凝視卡西歐，沉靜姿態使女軍官強烈的感受對方是
個非人存在。
「龍……」
香奈可喃喃自語，回神的虹電疑惑低頭，女軍官連忙揮揮手解釋：「剛剛電電的樣子好清靜啊！讓我忍不住有種〝果然是龍〞的感覺。」
「果然是龍……」虹電過於拘謹的表情微微放鬆，但又因想起了某事而收緊，白龍慎重的彎腰問：「香奈可覺得人比較好嗎？和龍比起來。」
「人？我沒想過這種東西耶！」香奈可拍拍微捲紅髮，一面從腦中不甚整齊的資訊中尋找答案，一面叨叨絮絮道：「貓和狗的話我喜歡狗，沙
拉和肉排比起來當然是肉排，然後摔角和愛情電影……我喜歡愛情電影，至於人……人太多種了，沒辦法比較啊！」
「假如以猶安先生為人類的代表呢？」
虹電的假設將香奈可從地上彈起，她瞪大了眼，滿臉驚愕的看向白龍。龍兒正經嚴肅的面容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而女軍官也因此無法打哈
哈帶過。
「卡西歐……他不適合當人類代表，那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正常人。」香奈可轉動眼珠，她的心思在虹電與卡西歐中間回蕩，口中低語因此變的
斷斷續續：「家事萬能、做信差的收入是我的兩三倍……然後又很溫柔，會生氣但不會記仇，除了不會喝酒外沒有不良習慣……頭一次見到他
時，我還以為是哪一國的王子逃到剛克特呢！拿卡西歐來當人類代表對其他種族不公平啦！」
在香奈可敘述時，虹電偷偷記下對方的描述。他正在對情感上的假想敵蒐集情報，可惜被套話的騎士完全沒看出的白龍意圖。
被談論者默默細聽一人一龍對話，雙目朝天的黑髮青年沒有起任何反應，一方面是因為不想打斷兩者互動，二方面是因為瀰漫身軀的疲憊。就
像虹電所觀察的一樣，卡西歐的精神十分睏倦。
對布藏耶時利用風沙當障壁的作戰成效非凡，但為了探之敵人所在，卡西歐解開封印接收資訊的舉動卻對身體造成沉重負擔。即便當時有小落
阻擋部分紛雜訊息，自己仍耗費了許多心力，接連好幾天都難以集中精神。
太陽穴上傳來壓力，卡西歐微微動了下睫毛，這才發現小孩童坐在面前。小落細嫩的手臂扣著大人頭顱，按摩底下暈眩的意識，正經無表情的
表情完全不符合外表年齡，呵護動作更是使卡西歐回想起和養母的互動。
──別太操勞喔！小卡西。
那個會關心自己、可依賴的女性消失了，卡西歐再也聽不到養母輕柔的低語，再也無法握住那雙長繭卻溫暖無比的手，身為心靈支柱的人已化
作另一個陌生存在。一想到這個事實，連日以來靠忙碌壓下的悲痛就一口氣湧上心口。
「卡西歐？」
呼喚聲把卡西歐敲醒，他愣了一下才從紫瞳中看見自己的臉：微微闔起的淡金眼中漾著些許水波，抿起的嘴唇、聚攏的眉毛形成哀戚的組合。
黑髮青年驚訝的迅速收起脆弱，懊惱的微笑掩飾道：「對不起，突然想到一些不好的事，別在意。」
「老師？」
小落精準射中〝不好的事〞，他捕捉到監護人細微的動搖，小孩童垂下眼檢視稚嫩軀殼，帶著濃濃憤恨低語道：「想抱住，緊緊抱，好想好想
。」
卡西歐將孩童攬到胸前，五指梳理著細柔銀髮，安撫道：「這樣不就抱到了？」
「不是！」小落移動雙手，穿過卡西歐的腰。不管在怎麼出力，孩子的臂膀都沒辦法在監護人背脊上交觸，孩童放棄無用嘗試，仰頭盯著黑髮
青年迫切的道：「用真的身體，緊緊、緊緊包覆卡西歐，安慰卡西歐。」
激烈視線懾住卡西歐。在紫眸蘊含的火熱情感下，他無法開口說話，也同時了解到對方深沉的渴望。
──想碰觸又絕對碰不到的人……
「想摸到你……用真的手。」像是要承載卡西歐溢滿思念的情緒一般，小落將額頭頂在青年的心臟上，閉上眼祈禱似的低語：「把悲傷擋住，
保護你。」
卡西歐目光悠遠的凝視小落。被小小頭顱壓著的臟器加快了跳動速度，他清楚感受到某股情緒即將突破心防。黑髮青年兩手顫抖的扶起孩童，
以僵硬、不習慣的口氣問：「可以……讓我依靠嗎？」
小落深邃的大眼代替語言回答，深紫瞳孔包裹脫去偽裝的監護人，化作無形的保護膜庇護卡西歐。
「待在我身邊，無論如何都不離開！」即使知曉自己話中的任性，卡西歐卻無法停下不斷衝出喉嚨的字句，他像個稚子一般，緊抓著有萬年靈
魂的童身，一邊要求一邊彎下腰：「絕對不把我推到一邊，絕對不趕走我，絕對不拋棄我，絕對……絕對……」
卡西歐的失控引起井邊香奈可的注意，起身想走近車子。小落以目光嚇阻女軍官，他抱住監護人垂下的頭顱，緩慢撫摸金黑交雜的短髮，沉靜
的承諾道：「可以，絕對。」
在得到答案後，卡西歐的身體由繃轉鬆，倒在小落跪著的腿上。他如溺水人般喘氣，淡金瞳目中的慌張一點一滴收起，黑髮青年休息了好一會
才疲憊爬起，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剛剛……我有點不正常。」
「……可以喲。」小落望著因為不解其意而皺眉的卡西歐，抬起手貼上監護人臉頰，露出可愛笑容道：「撒嬌，歡迎。」
卡西歐的臉瞬間漲紅，他不發一語的掀起車簾子躲到車子中，陰暗車廂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人。子夜伸長了腳坐在木板上，無框墨鏡正對卡西
歐，舉起單手打招呼：「我回來了。」
慘白魔族以令人深感不安的眼神注視卡西歐，他微微打開嘴巴，在吐出某些糟糕話前，黑髮青年先一步開口問：「做好決定了嗎？」
「提米爾做好了，不照做的話會被殺掉呢！」子夜從車廂走向卡西歐，漆黑眉毛哀怨聚攏，裝出悲切的模樣道：「卡西歐∼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嗎？」
「想請人幫忙應該先把要幫的事說出來吧？用這種拐人的問法，我拒絕。」
卡西歐毫不猶豫的回答並推開子夜，退到另一邊等待對方說明。這並不是無情，只是面對德里斯伯爵該有的謹慎。
「我想瞄準巫師城的四元塔，所以想借卡西歐用一用。」子夜的口氣活像是在描述器具，他指指自己的眼睛，輕鬆道：「只要能確定距離和方
向就行了。卡西歐，當人家的瞄準器啦∼」
甜膩語言和墨色手臂纏上卡西歐，黑髮青年本想閃開，但一想到事情的嚴重，他還是耐著性子瞪著子夜道：「那麼距離那麼遠的地方，就算是
我也不可能完全看清楚，失誤的機率會非常高。」
「不會失誤的，因為卡西歐很優秀。」子夜舉起手臂掀開布簾，他勾起笑俯視冷漠孩童，放軟了聲音拜託道：「要控制好封印喔∼」
小落挑挑眉毛，舉起腳作勢往黑皮鞋上踩。子夜大動作閃開攻擊，他跳離木車落到沙地上，輕巧動作雖沒發出聲音，但已引起了香奈可和虹電
的注意。
兩對眼睛直視子夜，魔族伯爵親切的鞠躬打招呼，笑容燦爛的驅趕道：「香奈可，請你帶電電去其他地方晃晃。」
「咦？為什麼？」香奈可困惑的發問，站在她旁邊的虹電也面露不滿。
子夜瞧見了同伴變化，他微微勾起嘴角，混合殺意、邪氣和沉重威勢的氣息瀰漫在貴公子周圍，一寸一寸吞噬沙地蔓延向水井。在不祥之氣觸
摸到香奈可褲腳前，虹電反射性的將騎士往後拉，瞪大雙眼盯著黑白幽影。
「現在心情很遭，如果電電在的話會被波及到。請去其他地方轉轉，就當作是賞月活動吧！」
子夜以甜美到近乎駭人的笑靨走向水井。被對方氣勢所壓的虹電忍不住後退，但香奈可卻堅強的以身遮蔽白龍，毫無所懼的直視慘白伯爵問：
「喂！別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要趕我們走？」
「我要對巫師城射箭，在準備時會散出很強的魔力，電電會受不了的喔。」子夜懶洋洋的揮動手臂，在袖子飄舞之時，空氣似乎瞬間陷入比黑
夜更深沉的闇影中。
香奈可本能的感覺到天頂星光正一點一滴撥離，她擔憂的轉頭看了虹電一眼，白龍強撐起精神回視，可惜卻掩蓋不了胸口陣痛所產生的不適。
「別傷到卡西歐和小落喔！電電，我們去別的地方晃晃。」
在留下叮嚀後，紅髮龍騎士伴隨雪白龍兒飛向隱晦不明的星空。子夜仰頭凝視快速縮小的白點，在確定拉開安全距離後，他才旋身向車上人道
：「拜託你們囉！卡西歐、小落。」
卡西歐皺起眉，他可以看出子夜不正經表情中的固執，不甚贊同這次行動的黑髮青年只能再次警告道：「我先聲明，就算能看到，我在轉述時
仍可能出現誤差，距離不對還算小事，要是角度……」
「這個不用擔心，因為我會透過你看到。」
子夜摘下眼鏡，微張眼皮凝視卡西歐的額頭。針扎般的細微痛處鑽入神經，黑髮青年愣了幾秒才意識到對方作了什麼，面露驚愕的問：「子夜
，你魔力不是物理系的嗎？」
「物理系、精神系和擷取系……那些都只是我的力量分類後的名字，無聊的東西……」
較平常低沉的聲調配上冷笑，卡西歐突然有種面對陌生人的感覺。他強力穩住本能發寒的身體，想辨清眼前人的身分，但子夜卻在同時拾回甜
膩表情，彎腰柔聲道：「哎呀∼第一次被威脅感覺好興奮啊！剛剛不小心失控了，卡西歐不要討厭我喔！」
「我不記得自己喜歡過你。」
為了避免被牽著鼻子走，卡西歐將方才的變化拋到腦後。他捲起左袖露出鐮刀紋，淡金色的眼瞳微微瞇起，在小落雙手碰觸紋身之刻，黑髮青
年的感官世界也瞬間擴大。
奔流紛亂的色彩一口氣湧向卡西歐，被過多資訊幾乎將他淹沒，不過在小落的調節下，無用的色彩一條條被擋在外頭，適度減輕了混亂。
卡西歐不停的深呼吸，將意識投向遙遠的一方。他憑藉著熟悉又模糊的記憶，以兒時見過的景色分辨屬於巫師城的訊息。一面篩選一面追尋的
勞心動作使黑髮青年額頭滿是汗珠，嘴唇也不自覺的顫動。
最後，卡西歐終於從奔流中撈到熟悉色帶，他延長精神與之觸摸，已經七年沒見過的都市頓時清楚浮現腦海。巫師城……月牙下的街道和記憶
中相同，僅是在轉角或牆面上多了一塊布或換了一塊招牌。強烈的思慕之情湧上心頭，黑髮青年克制住鄉愁，冷靜越過格子狀的巷弄，將注意
力集中在劃破明月的墨綠高塔。塔頂拱門中臥著一個人，略為蓬鬆的棕髮、雅致白皙的臉，養母熟睡的身影強烈刺激著卡西歐，而就在他快伸
出意識處碰對方時，小落一秒也不遲疑的恢復封印，並且將子夜排出卡西歐精神。
小落用力的抓住卡西歐的肩膀，正視失焦金眼道：「不是她，是他。」
卡西歐呆愣的盯著沉靜紫眼，身體一軟倒向小孩童。小落張開雙臂接住軟倒監護人，拉起袖口拭去對方臉上的汗，瞳中罕見的溢滿感情。
「好清楚啊，卡西歐的媽媽是美人呢！」子夜眨眨眼，巫師城的景色清晰鑲在眼角膜上。他走出小小綠洲，白瞳望向沙漠彼端，凝視距離甚遠
的城市，微微偏頭對背後的同伴道：「我要開始了，要做好防護喔！」
孩童抓緊體力不支的監護人。在他見到子夜輕易竄入卡西歐精神後，美麗紫眼的警戒明顯高於平常，緊繃身體活像是在面對敵人。
子夜輕輕點了一下頭讓同伴做好準備，而小落也扯斷些許銀髮灑向周圍，將自己和卡西歐籠罩在黑鐮印記下。
繡金黑袖緩緩抬起，子夜的周圍陷入難以想像的黑暗中，水井、植物和星光全被遮蔽，陷入比無光之夜更深沉的泥沼中。
除了魔族伯爵偏瘦的軀體外，一切景物都瞬間消失無蹤。小落訝異的注視對方優雅的動作，他腳下的鐮刀大放光芒，在闇影中撐出半圓空間。
〝被善美光明所捨棄之物……〞
非言語的意念在黑幕中回蕩，足以將骨頭輾碎的壓迫感使空氣凝結。子夜如指揮加般輕舞雙臂，全開白眸和冷冽笑容銳利的難以逼視，厚重字
句不斷從無聲之口傳出。
〝眾神渴望切割又無法切割之存在……吾之愛子，聚集吧！〞
黑霧在聽到〝聚集〞二字後倏然收緊。子夜停下指揮手勢，做出類似射箭的動作，讓黑暗沿著臂膀凝結，形成細棍對準巫師城的方向。
〝昭示自身的意義，將吾等深植於一切！〞
「……萬惡寶箭。」和充塞腦中的沉重聲音相反，子夜吐出的話語及放指的動作都輕靈無比。黑色貴公子微笑注視黑箭飛向夜空，箭羽在沒入
星海前縮成圓球，接著又瞬間加速、擴大，成為足以遮蔽天頂的巨大凶器。
「孟爾，我給你的禮物要……要好好收……」
未完結的話語隨著身體倒落沙塵，小駱緊盯著力竭昏厥的子夜，紫瞳中閃著冷峻的寒光。
※※※※
寂靜的星夜正好入眠。孟爾在微曦光線下展開四肢，半夢半醒的凝視挖空天頂，簡約的墨綠雕刻在陰影中顯的神秘，筆直的溝槽也化作奇異曲
線。
輕閒氣氛空氣籠罩中，真理之神急促坐起。他站立在平台上，環繞身體的四色圓球迅速升高，穿過岩頂在黑幕下展開。
守在樓下的雪芙蘭被一連串動吵醒，她快步爬上頂層。水之真理本想問發生了何事，但在見到孟爾嚴肅專注的神情後，她機警的退到水池邊，
默默守護心愛神明。
「雪芙蘭，到我這裡來。」
孟爾主動將雪芙蘭招到身邊。水之真理撩起裙襬跑過淺水，當她激起陣陣水花到達真理之神旁時，無形的壓迫感也壓上棕髮少女，雪芙蘭想注
視天空，卻被孟爾一掌壓下頭顱。
「看的話會被影響。」
孟爾面無表情的舉起手，紅、藍、褐、綠四顆晶球瞬間由暗轉明，放出驚人光輝照亮夜空。斑斕色彩使少數尚未入睡的巫師城民驚艷，但緊接
而來的猛烈撞擊使他們縮回探出窗戶的頭。
耀眼光輝與深沉漆黑在天空相撞，抵禦黑箭的晶球劇烈搖晃。孟爾緊皺眉頭，球體瞬間爆裂，化作烈火、激流、飛沙和狂風吞噬箭羽，而沉重
長箭也猛烈抵抗，爆炸聲幾乎掀起了街道每棟房子的屋頂。
在隆隆巨響包圍下，雪芙蘭忍不住伸手掩住耳朵。她本能的升起恐懼、不安和種種急欲拋棄的情緒，嬌小身體漸漸蹲下，雙眼不由自主的閉起
，就算四周已安靜下來，水之真理也不敢張開灰眸。
「起來吧，已經沒事了。」
孟爾輕輕拉起雪芙蘭，辮子少女茫然的抬頭仰望。聚回原狀的晶球正緩緩下降，規律的圍繞真理之神旋轉，點點星子則平靜的令人忘卻方才異
變。
「孟爾大人……剛剛？」雪芙蘭使出全身力氣說話，不過話語聲聽起來仍充滿軟弱和懼怕。
「是萬惡寶箭，不過已經被我接下了，你不用害怕。」
真理之神優雅的擦拭少女臉上汗珠，以自在的微笑掩蓋心中警戒。他不用想就知道攻擊者是誰，萬年前的記憶和預兆書上的暗示合而為一，真
理之神眼中露出些微諷刺。
「甦醒的魔源……原來如此。不過為什麼要花這麼大力氣示威？」
孟爾喃喃自語，而問題的答案也同時送到。背脊微彎的中年巫師走上高塔，半灰頭顱恭敬垂下，注視著自己袍襬上的褐紋道：「地之真理，方
基肯•雪都有要事求見。」
「讓你不惜在睡眠時間打擾我，肯定是重要又精采的事，說吧。」
在得到同意後，方基肯維持原姿勢前進。被藥劑長期腐蝕的手上捧著一封信，地之真理面色凝重的道：「這是本院巫師所送來的請求，不知真
理之神大人意願如何？」
孟爾挑起信紙，隨著視線流轉，先前的疑惑也漸漸解開。真理之神露出難以捉摸的陰沉表情，直覺不妙的方基肯連忙微微抬頭道：「個人覺得
愛梅達的反應有點過度，不知您覺得如何？」
「如果是〝他〞的話，的確會有這種反應。」
孟爾體諒的點頭，方基肯因此鬆了口氣，進一步問道：「那麼吾神要出手嗎？」。
「以扭曲之理要脅斯菲爾停止對巫師城的敵對行為，就消減敵人而言是好方法，不過是在對方沒能力反撲，且愛惜生命勝於自尊的情況下。」
真理之神邊說邊將信丟入水池，他慵懶的躺回平台上，瞇起眼仰望斗大星子道：「我不想做無用的事，更不想在決戰前耗費力氣。要那些孩子
快點回來，這樣說就夠了。」
「是。」方基肯點點下巴，他沒有離去的意思，一雙棕眼微微瞄向雪芙蘭，勾起奸巧笑容道：「另外關於曾和前風之真理接觸過的雜魔，我已
經代替水之真理問出隱瞞的事了。」
雪芙蘭瞪大了眼，她克制住湧上心頭的不滿，怒目注視擅自搶走犯人的同僚。地之真理以勝利者之姿回視，得意的道：「前風之真理隱藏的是
關於養子的記憶。卡西歐•猶安，這名男子的身體是創世神肉體的再聚合。」
「創世神……」孟爾的眼中閃爍著火焰，真理之神興奮的全身顫抖，無法克制的裂嘴笑道：「確定嗎？不是那名雜魔胡說？」
「非常確定，我下了非常重的藥，就算是魔族也不可能有餘力作怪。」
「那真是太好了。傳達我的話給火之真理〝不要妨礙落日之神和其從屬前進〞。」
意外的指示讓方基肯、雪芙蘭驚愕，他們疑惑的望著真理之神，卻沒等到任何說明。孟爾欣喜難耐的遙望遠方，創世神的身體……好想要！好
想佔據！
※※※※
當子夜睜開眼時，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頭頂褐色木條，而是想起自己昏倒的事。對此感到有趣的他微微揚起嘴角，伸展四肢自言自語：「好奇特
的經驗啊∼」
「我也這麼覺得。」
子夜將頭轉向聲音源。卡西歐坐在距離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一手環在小落肩膀上，一手攪拌著電爐上的食物。黑髮青年的金瞳中流露著安心
，微微吐氣道：「注意點，要是你出問題，我們可不知道要怎麼救人啊！」
「我自己也不知道呢。」子夜撐起身體，低頭注視沾上些許黃沙的身體。消耗的魔力在睡眠中已恢復了五、六成，和從前能輕易連發比起來差
了一大截啊……
在子夜對自身苦笑時，小落拉拉卡西歐的衣襬，要求道：「卡西歐，獨處。」
「你要和子夜獨處？」
卡西歐有些驚訝的反問，小孩童肯定的點頭，美麗大眼中充斥著凝重，嚴肅道：「重要事。」
在孩童的注視下，卡西歐雖猜不透小落的用意，仍尊重對方意願走向車簾。不過在掀起簾子前，黑髮青年依然不放心的回頭叮嚀：「子夜，別
欺負小落，還有鍋子裡的東西要吃掉，不准剩！」
「遵命！」
子夜笑容甜美的舉手回答。他目送卡西歐跳下木車，接著才將臉轉向小落，像個惡作劇被揭穿般皺皺眉道：「終於被發現了。」
震驚、激動和難以置信三者在小落眼中混合，他以罕見的抖音呼喚對方：「染著羅……」
「那個名字……聽起來好陌生。」子夜望向灼熱的鍋子，他毫不在意的徒手觸摸鐵把手，將食物移到腿上邊吃邊抱怨：「不過你和渲帛都好無
情喔！完全沒認出我，把人家忘光光了。」
「認出來有鬼。」小落站起來走向子夜，舉起手敲敲黑頭道：「壞掉，上輩子正常。」
子夜故作疼痛的雙手抱頭，可憐的道：「好過份！我只是換個生活方式而已。而且你不覺得輕鬆的個性比較好嗎？」
「死變態的個性。」小落嚴肅的修正對方話語。孩童朱唇微張似乎想再說些什麼，可是最後仍閉上口，沉默的凝視慘白魔族。
「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態，可愛的弟弟、有趣的哥哥、美麗的未婚妻……」在說到最後一項時，小落眼中射出足以殺人的視線。子夜享受的承接
目光，聳聳肩自在的道：「還有同伴。已經不想回到過去了，你也是吧？」
小落輕輕點頭同意。因為擁有了無可取代的羈絆，雖以不想回到過去，即使當時的自己遠比現在有力。
達成共識的孩童解除警戒，轉身步向車簾，小巧頭顱微微轉向背後魔族，輕聲道：「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