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支線結局——唐門(十一)
年末十一月,各門派弟子都已歸鄉,將這片戰場再度讓給重新歸來的唐軍。曲鈴音隨著大部分長歌弟子一路南下,向著長歌的方向而去,而在這群長歌弟子中,唐無夜這唯一一個非長歌弟子就有些顯眼起來了。
一路上總有些長歌男子向他交談,言語之中或帶著幾分試探,或帶著幾分好奇。而大多的女弟子則喜歡暗自打量他,似乎在給他的各方面下個評價。
對於這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唐無夜面色如常,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對於唐無夜的表現,惜玉只是暗自讚歎一句:心思沉穩。雖然如此,但她心裡也升起了幾分隱隱的憂慮。無他,唐門是做什麼生意的?各大門派都知曉,而唐門中人多是怎樣的性格?惜玉也隱隱有著一些聽聞。蜀中閻王的名聲著實算不得好名聲,而師姐戀慕的這人秉承著唐門人一貫寡言的表現,套話也套不出什麼來。面對這麼多人或明或暗打量的目光,以及這些帶著試探的話,連面色也不改,甚至於沒有發半點脾氣,這心思就不是一般的沉穩了,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深沉。
出身唐門,心思深沉,寡言少語……祝師姐與他真的合適嗎?
就算惜玉心裡再怎麼想也始終只是想一想而已,畢竟選擇這個人的是祝師姐,做決定的也是祝師姐,對於祝師姐的選擇,惜玉也只能在心裡暗想:那唐公子大概是有什麼還不曾表現的過人之處吧。
可是無論怎麼想,惜玉對唐無夜的感覺始終都有幾分複雜。秦徵羽在長歌一向與人為善,很少推辭他人的請求,始終溫文爾雅甚少有失態的時候,他符合長歌中人對於士人的一切想像,無論是品格還是樣貌亦或者是才能,他都不缺。這樣一個人,很難有人不喜歡的,惜玉曾也是對這位師兄有過好感的,但她並未讓那份朦朧的好感持續多久。祝師姐和秦師兄站在一起時,那種氣氛沒人能插得進去,他們在一起時就是一幅畫卷,畫盡人間美好極盡歲月溫柔的畫卷。這樣一對璧人,所有人心裡祝福著的璧人,誰能想到他們最後竟背道而馳呢?
對於秦徵羽與曲鈴音最終未能走到一起的事,惜玉心裡總是有幾分遺憾的,惋惜與曾經看過的那樣美麗的畫面——極盡歲月溫柔的畫面。
到最後,她也只能在心裡輕歎著:
唉,怎麼就沒能結緣呢?
•
這一路很順,戰火肆虐過的痕跡尤在,卻已經顯現出了新的生機。渡船載著歸鄉之人緩緩前行,船劃過的水面泛起淺淺的波紋,波紋被拉長了很遠,直到漸漸淡去恢復平靜。
船上的人都很安靜,雖然每一個人心情都有幾分激動,卻意外的表現得沉默,這是一種近鄉情怯的微妙感情。
遠處的水面漸漸出現了建造精美的回廊和碼頭,長歌門已經到了。渡船離那碼頭越近,碼頭上的景象也就看得越加清晰。
有一人著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模樣,臨風利於碼頭,雙目正遙遙望著渡船上的人,寬大的袖口在風中輕搖。
渡船越來越近了,那碼頭上的人也能看得越來越清晰了。
對比從前那副歲月不曾在他身上流走的模樣,如今的他樣貌變了太多。原本黑如潑墨的發間染上銀白,原本俊逸出塵恍然神君的容顏被刻上歲月殘酷的痕跡,眼角爬上了皺紋,那雙淺色的眼眸卻依舊冷淡,看不出多少情緒,眉宇間的冰雪似有融化,也好似沒有融合,始終讓人看不真切的模樣。
•
曲鈴音有想過祝重霄會到碼頭來接她,也想像過這樣的場景,但千百次的想像卻始終不及現實帶來的半分感受。
渡船緩緩靠岸,看著熟悉的一景一物,有的人眼角已經微濕了,其他人皆向岸邊站著的祝重霄問候一聲後便把剩下的時間留給這對聚少離多的父女。
曲鈴音穿著統一的長歌制服,素白的衣服上繡著精緻紋繡,外罩的輕紗隨風飄起,似一層朦朧的煙霧。她站在岸邊,注視著祝重霄,忽然間感覺有幾分說不出緊張感來。然而她與祝重霄對視的目光略微偏移了幾分,落在了他眼角的皺紋處,心裡分了些神:怎會老了這麼多?
「回來了?」
出乎意料,最先開口的人是祝重霄,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曲鈴音的身上,似乎在觀察她有沒有受傷。他開口的語調依舊平緩,卻罕見的帶了幾分隱隱的顫動。
聽見這一句問候,不知怎麼的,曲鈴音忽然感覺自己的眼角似乎也有些溫熱了。明明只是一句很尋常的問候,卻仿佛道盡了她這麼多年的期待與渴望——我想回家了。何處為家?親人所在之處才是家。這裡有你愛的人,有愛你的人。這一句問候仿佛打開了她心裡某扇大門,什麼心酸委屈與悲苦都想在此刻述說了,但她還是強壓下心裡那些翻湧的情緒,努力組織著語言,思考著該說什麼。
察覺到曲鈴音此刻的心情,祝重霄目光略微掃過她身後那一身黑衣的人,然後緩緩道:
「回去再談。」
於是曲鈴音也不打算說什麼了,領著唐無夜,老老實實的跟在了祝重霄身後。祝重霄是一個寡言的人,這一路他少有言語,只是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曲鈴音,偶爾開口了一個字卻終究是未能說出一句話。
•
曲鈴音曾經那個西南角的庭院還和她記憶裡一樣,只是因為臨近冬日,院中的桃花樹皆只留下了光禿的樹幹,而旁邊的兩棵楓樹則鮮豔的灼目,那豔麗的色彩似燃起的火焰一般無法忽視。樹下層層落葉,鋪成一張耀目的紅地毯。
曲鈴音推開屋門,屋內物品整整齊齊,卻還和她離開時一樣,看得出來每日都有人打掃。她動容間正想回頭和祝重霄說些什麼,卻猛然發現身後跟著的兩人都不見了蹤影。
曲鈴音:???
•
院中,衣著一白一黑的二人面對面站著,都在打量著彼此。
唐門中人,眉眼陰鬱,容貌尚可,面相薄情,非良人。
僅僅一個照面,祝重霄便對唐無夜下了此結論。
而唐無夜同樣對他下了這樣的結論:
長歌門人,寡言少語,孤傲冷淡,是個不好相處的老頑固。
「晚輩唐無夜,在此見過祝前輩。」
唐無夜率先開口,他向祝重霄行了一個普通晚輩見長輩的禮,算是打破了這個相互打量的沉默局面。
祝重霄向他淡淡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然後領著唐無夜走向一旁的石凳道:
「唐公子,這邊坐吧。」
待唐無夜落座後,他也坐在了唐無夜對面的石凳上。
石桌上有一壺還有些溫熱的茶,不等祝重霄行動,唐無夜便先主動提起茶壺主動為祝重霄和自己斟了一杯茶。祝重霄看著面前斟滿了茶水的茶杯在心裡暗自評價:倒是個有些禮節的。
然而他卻始終沒有要飲用這杯茶的意思,淺色的眼眸裡似覆蓋一層薄冰,在看著人的時候顯得有幾分過於冷淡。
祝重霄沒有飲用茶,唐無夜自然也是不會去動他面前的這杯茶的,他只是認真的看著祝重霄以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祝重霄看著了杯中茶水中沉浮的細碎茶葉,忽然間抬眼直視唐無夜那雙暗色的眼眸:
「祝某以為,唐公子應該知曉,玉妍是有婚約的。」
作者有話要說:
唐無夜:岳父,你能別這樣一擊會心嗎?
祝重霄:誰是你岳父?!
附贈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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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玉:……站錯cp的痛!我站的雙歌內銷啊!為什麼會是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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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說如果是二少線結局:
冬天,阿音和去藏劍山莊見葉承風,然後看見一個特別壯實的人。他腦袋正常人大小,臉也是標準二少臉,就是身體感覺胖了一圈。
曲鈴音對著葉承風:大戰後放鬆吃太多了嗎?
葉承風:……
葉承風:他只是穿得多了點兒。
被情緣裹成球的葉修遠:……〒▽〒
趁著情緣不在脫了幾件衣服恢復了正常體型,感覺自己又變成了那個戰場上所向披靡風流倜儻藏劍帥二少的葉修遠
?˙▽˙?)
此事被路過的秀秀告訴了顧如煙,然後葉修遠又被裹成了球,還裹得更胖了。
過了幾天,曲鈴音再來見葉承風,又看見了葉修遠(他太顯眼):……吃得更多了嗎?
葉承風:……是穿得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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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們玩劍三,jjc梗。
唐無夜:走,我們22刷幣去。
曲鈴音:好,菜刀?
唐無夜:你切個奶,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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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無夜:對面藏毒,做好準備。
……
【藏劍風車了——】
唐無夜:我開驚鴻了。
曲鈴音:聖手已給!(同時)
【「驚鴻」buff被頂——】
唐無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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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
唐無夜:你就非要點「織霧」嗎?你非要頂我驚鴻嗎?
曲鈴音:你那麼脆怪我咯?不點「織霧」盼我歐皇會心嗎?你非要站樁吃風車?開個驚鴻不說一聲。
唐無夜:我說了啊,你手那麼快幹什麼?不能等我驚鴻過去嗎?秒頂,真沒默契。
曲鈴音:我也說了我聖手的,你手那麼快幹什麼?不能等我聖手過去嗎?秒開,真沒默契!唐無夜:算了,今天先不打了。我們去看風景嗎?打本嗎?
曲鈴音:不看,不打,愛誰奶誰奶,我不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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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徵羽:師妹,打33嗎?我們打三歌娛樂娛樂。
曲鈴音:等我換號。
【長歌號上線——】
祝玉妍:誰奶?先說好,我不奶。【看祝重霄中——】
【盯——】
祝重霄:單修莫問。
祝玉妍:你騙鬼!
秦徵羽:好了好了,我奶,我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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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鈴音,唐無夜,祝重霄,秦徵羽,方少涵打55:
曲鈴音:我不奶。
唐無夜:不要她奶。(同時)
曲鈴音【盯——】:你什麼意思?
唐無夜:……嗯,你不是不想奶嗎?
祝重霄:單修莫問。
方少涵:單修冰心。
群體人員【盯——】秦徵羽。
秦徵羽:……
秦徵羽:你們這就過分了吧,我被逼相知多久了? 師妹和師父就算了。方少涵,我上次看見你切雲裳了!
方少涵:我雲裳裝今天剛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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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曲鈴音和唐無夜情緣的問題。
祝重霄:我反對。
曲鈴音:喂喂喂!二師父,你不要管太寬啊。
你反對的理由呢?
祝重霄:羽兒怎麼辦?
曲鈴音:我怎麼知道?
祝重霄:唐門不好。
曲鈴音:哪裡不好了?
祝重霄:他能切奶嗎?
曲鈴音:……
曲鈴音:額,開個驚鴻剛外功,他大概還是能奶自己的。
祝重霄:羽兒喜歡你。
曲鈴音:喂!師父,你話不要亂說啊,要講證據的!
祝重霄:他單修莫問為你切奶還不夠證明嗎?
曲鈴音:……
曲鈴音:明明是你逼的。
第251章 支線結局——唐門(十二)
祝重霄的這句話,確實是讓唐無夜微微愣了一下,然而不過片刻又恢復了正常的神色。從這來長歌的一路以及他過去了解到的消息來看,他就已經知曉了阿音和秦徵羽之間的事。而曲鈴音提起秦徵羽的神色十分正常,並不像是提起未婚夫的神態,所以他也就斷定這個婚約是單方面的。故而在面對祝重霄的質問時,他表現得很平靜:
「恐怕這個婚約是前輩單方面定下的吧。」
被說中了事實,祝重霄也沒什麼表情,他淺色的眸中一片冷淡,看著唐無夜的目光帶幾分打量更帶幾分謹慎。擇婿這種事確實是要謹慎,如若一個不慎,賠上的就是玉妍此生的幸福。對比起遠在巴蜀的唐門,以及完全不瞭解為人的唐無夜,無論怎麼比都是自己養大知根知底的秦徵羽更為讓他滿意。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祝某為小女定下的婚約如何做不得數?」
面對祝重霄如此強硬的話語,唐無夜也只是微微歎了口氣,打起了感情牌:
「前輩既是阿音生父,總要在意阿音自己的想法吧。我與阿音確實是兩情相悅,還望前輩成全。」
唐無夜對於祝重霄的喜好也算是瞭解幾分,其實這次來見祝重霄,他大可以穿文人長衫打扮成符合祝重霄心意的讀書人模樣,他有把握能夠偽裝好。但擅易容換裝又如何?喜歡阿音的是他自己,而阿音喜歡的也是真實的他,偽裝的模樣又能持續多久?要和阿音過一輩子的是真實的他,而不是偽裝後的他,所以最後他還是決定用真實的模樣來見祝重霄,即使知道真實的自己並不是祝重霄會欣賞的那種後輩。
「玉妍尚幼,不辨人世險惡,祝某既為人父,自是要多加考慮的。『兩情相悅』?言語總比行動更簡單。」
祝重霄看著唐無夜的眉眼更加冰冷,顏色本就清淺的眼眸變得更加淺淡,如覆蓋了一層薄冰。他也不管被強行尚幼的曲鈴音,對著唐無夜再度發出質問:
「你要如何證明?」
一輩子的時間太長,他希望玉妍能夠幸福,能夠被人視若珍寶捧在手心裡一樣對待,希望她能夠在歲月中享受安寧與靜謐,而不是像他與阿青那般。兩情相悅?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當年他與阿青如何不是兩情相悅?而如今卻也只留一人在歲月裡被入骨的思念侵蝕。兩情相悅是一回事,品性相合又是另一回事,姻緣此事就不僅僅是兩情相悅能夠做到的。當初他和阿青若是各自退個半步,如今也不會這般天人永隔。
祝重霄摸不透眼前這唐門男子的品性,因為單從相貌來看也看不出什麼,只是眉宇之間略帶的那份陰鬱確實是讓他不喜的。僅從言語的表現來看,這人心思較重是個多疑的,再加生了一副薄情相,祝重霄心裡很難不起芥蒂。此刻他又想起了隨唐軍而行至今未歸的秦徵羽。羽兒是他看著長大的,若是玉妍能夠和羽兒結連理,那麼他也不必多憂心他百年之後的事。羽兒向來知進退明事理,性情豁達溫和,對事嚴苛,對人包容。他能夠引導玉妍,也能夠包容玉妍。只可惜,玉妍對羽兒並無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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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祝重霄那冰寒質疑的目光,唐無夜開始細細思索起來,組織著將要出口的話語。祝重霄也不催他,只是看著桌上那杯已經涼了的清茶。
杯中茶水一片平靜,映著一片飄落的紅葉。
風吹得院中紅楓輕輕晃動,楓葉發出輕微的響動,偶爾一兩片飄落地面,聲音微小,小院陷入了沉默之中。
祝重霄的某種說法其實真的沒有錯,唐無夜自己知道,自己確實算不得什麼良人,光從過去的事來看,他也確實不是什麼好的姻緣對象。但是對於阿音,他確實無法放手,他剩下的這半生會努力讓她幸福的。可這種表決心的話,對於祝重霄來說和空洞虛假的話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唐無夜也陷入了沉默中,他在思索著怎麼樣的話才能讓祝重霄相信,或者說怎麼樣的話他都不會相信,他想看見的只有行動,行動這種東西是需要時間去證明的,而祝重霄不可能放任阿音和他一起讓他用行動去證明,所以說這根本就是一個駁論。
「我知前輩並不信我,過多的言語也無意義。」
唐無夜看著祝重霄,暗色的眼眸裡依舊什麼情緒也看不出,他微微垂目,放低了態度:
「我只能說,我愛令嬡勝於生命。」
「漂亮話誰都會說。」
祝重霄不置可否的看著他,神色依舊不為所動,眉目間的薄冰不化反而更甚,一雙淺色的眼眸就這樣看著人的時候顯得格外有壓迫力。
「生死蠱做證,」
唐無夜直面祝重霄極具壓迫力的目光,並不閃躲:
「苗疆的生死蠱為聘,我的命已經給她了。」
他話音剛落卻見對面的長歌男子忽然暴起,原本飄落近他身旁的紅楓被這忽然外放的氣勁切成碎片。在那氣勁中央的男子面色凜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臉上的皺紋似乎也被這氣勁慢慢抹去,他的容貌漸漸變得的年輕起來,雖然容貌變得年輕了起來,可氣勢卻比之前更加壓迫了。
「你這是以性命要脅玉妍嗎?」
祝重霄隨意折斷一旁的樹枝,以樹枝為劍,直指著唐無夜的眉心。他俊逸出塵的容顏冰冷無比,看上去確實是像一尊神像那樣無情。
祝重霄對曲鈴音說不上最為瞭解,因為缺失的那些歲月是彌補不回來的,但在長歌的這幾年他對曲鈴音也算是瞭解幾分的。她很少拒絕人,看似和誰都親和實際上心裡卻有著重重的隔閡,雖有隔閡卻也是個極重感情的,他的這個女兒是個極為矛盾的人。在長歌的十年裡,她心中的隔閡在慢慢的消減,但卻從未對誰有過任何男女之情的表現,就連羽兒也沒能完全打開她的心扉。就戰場上這幾年,她就愛上了一個不知根底的唐門弟子?
比起她對這唐門男子一見鍾情的可能,祝重霄更相信是這唐門男子的一廂情願,畢竟玉妍的容貌太過殊麗,不似人間應有的美麗,會有人因為她的容顏而心生好感這不奇怪,但他不該以此為憑,將自身性命強加於玉妍,以此要脅她。背負他人的性命並不是什麼好的感受,以玉妍的性格,說不定真會因為這份虧欠而對他心生愧疚,若是之前本就對他有著幾分似是而非的好感,那麼這份愧疚轉化為淺淡的愛慕也並不奇怪。
思及此處,祝重霄的眉目間已經染了一層薄怒,手中的樹枝輕輕一劃,劍氣溢出:
「唐門的後輩,出手吧。」
他並不反對玉妍與他人結緣,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容忍有人對玉妍的感情存在諸多算計。
對於祝重霄的忽然暴起,唐無夜顯然有些無法明白,但同時還是閃身躲了過去,他努力壓抑住自己想要還手的本能,努力告訴自己:
這是阿音的生父,這是考驗,不能動手。
進退兩難的唐無夜只能閃躲,而在這小院裡,能夠閃躲的地方著實是太少了,所幸祝重霄也沒有用琴,僅僅以樹枝為劍,多多少少也是存著幾分不下重手的心思。
而一直在距離石桌最近的屋內悄悄聽談話的曲鈴音就有些懵逼了:
這這麼久打起來了?
完全get不到原因的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漏了什麼話?
#我爹和我未來老公打起來了,我該幫誰?#
#線上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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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麼打起來的,曲鈴音總不能放任他們在這院子裡真鬥起來,不說唐無夜不好動手,就祝重霄她也不好說他身體到底恢復得怎麼樣了。所以曲鈴音連忙抱著琴就跑了出去。
她剛跑到門口就被勁風卷起的紅楓葉給糊了一臉,二話不說,直接一個江逐月天落在了腳下,然後撫開頭上的紅楓葉。厲害了,這二人根本就不在她的江逐音域內,直接換了場地鬥。
曲鈴音沒有辦法,只得追上去阻止,看准機會下江逐月天,二人都在音域之內後,祝重霄總算停手了,他緩緩放下手中的樹枝,走向曲鈴音,身上的氣勢漸漸散去,容顏也漸漸衰老恢復了剛才的模樣。
「玉妍,你來幹什麼?進屋去。」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淺淡,但在看著曲鈴音時,眼中的堅冰似乎融化了許多。
「你們為什麼會打起來?」
曲鈴音給唐無夜投去一個眼神,示意他先離開,然後便看向了祝重霄。
祝重霄也意識到曲鈴音大概是想和他私下說些話了,於是便側目看向唐無夜道:
「祝某與小女還有事要商議,就不多留唐公子了。」
唐無夜也沒有任何異議,他稍微拍了拍身上的碎葉和塵土後,便朝著小院外走去。
•
「爹,你怎麼老得這樣快?」
待唐無夜走後,曲鈴音看著祝重霄那張佈滿歲月痕跡的臉,忽然間就有些想歎氣,明明剛才看著還是當初那個年輕孤傲的模樣。
說起來曲鈴音喊他爹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說這樣自然而然的稱呼,信紙上的稱呼終究是比不得真切的呼喚,心下顫動間,他將手輕輕的抬起,觸碰了一下曲鈴音的發,幫她摘下一枚碎葉,才有幾分無可奈何的道:
「為父……已不再年輕了。」
所以這幅容貌才是應該的,那幅年輕氣盛的模樣早該隨阿青一起埋葬在歲月的塵埃裡,想要見的人不存於世,空留這幅年輕的容貌又有何意義?不如隨了歲月而去。
注視著曲鈴音那張與記憶裡有幾分相似的容顏,祝重霄少見的有了幾分恍惚,仿佛透過眼前的人穿透光陰的牽絆,注視著那個永不再隨歲月老去的人一般。
玉妍,和阿青真的很像啊。
他已不再年輕,可玉妍還是一副年華正好的模樣,仿佛光陰都眷戀這個人所以給予她最美好的祝福一般。所以,他總是忍不住將她還看成當年那個初回長歌,事事不安的孩子來,縱然她的年齡早已當不得孩子。
他已不再年輕,他終有離去的那一天,所以他便忍不住想為玉妍考慮得更多更遠,總想著要講最好的都給予她。長歌都是熟識之人,就算他不甚親和,但看在他的薄面上,長歌的諸位總會照拂玉妍一二的,加之羽兒向來擅處世之道,相信玉妍今後的生活不會再有任何灰暗的地方。
羽兒對玉妍有心,他看得出來,不然也不會真讓這有些荒唐的婚約繼續下去。羽兒是個不錯的孩子,就算最後玉妍無法愛上他,相信她也不會討厭他,這一生相處的機會還很多,他相信玉妍會明白羽兒的心意,也會喜歡上羽兒的。
如果玉妍和羽兒能夠圓滿,於他心底就像是他和阿青的遺憾稍微有了幾絲彌補一般,有幾分欣慰。
可是他沒有想過,玉妍會忽然愛上一個唐門弟子。到底是他認為的女兒下半輩子的安寧與幸福更加重要,還是女兒的心意更加重要?
他現在已經無法選擇了。
他本可以強硬的推脫那唐門弟子的要求,甚至於可以說出他的一堆缺點,在此刻他卻忽然闔了闔目,儘量平靜的問著曲鈴音:
「玉妍,你對他……」
「我是真的喜歡他。」
曲鈴音將琴放到了已經出現了幾道裂紋的石桌上,半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下陰影,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安靜與祥和,似乎正等待著他的審判一般。
祝重霄看著她,沉默著,直到風卷起一片紅楓從他們之間飄過,他才再度開口:
「他……沒有要脅你?」
曲鈴音忽然有些不明白祝重霄的想法了,要脅?如果是要脅的話,她根本就不會帶唐無夜回來見他。但再仔細思索幾番,再結合剛才唐無夜一談生死蠱,祝重霄就暴起的原因,她隱隱明白了幾分祝重霄的思慮:祝重霄只是怕她感情上著了他人的算計,被人挾恩求報。
「他並沒有要脅我,相反,他為我種下生死蠱是為了救我。」
以當時她那種求死的心態,為她種下生死蠱,讓她背負著他的性命,從某種層面上來說確實算是歪打正著的暫時熄了她求死的念頭。
「我喜歡他是我自己的意願,並沒有被人算計什麼。」
對於曲鈴音這般維護那人的話語,祝重霄並無言語,半晌後,才緩緩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和為父說說你們是如何相識的吧。」
曲鈴音:……
成都跟蹤,不打不相識?
不,這個相識說出去,唐無夜會被打死的吧!
所以曲鈴音決定發揮她強大的想像力——現場編。
「我們相識於一次戰後,因為戰得有些喪失理智了,我未能察覺到身後的危險……」
#完美的英雄救美希望能為你加加分!#
#待我再編幾個君子行徑!#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一章就該完結了,但我不想碼一萬,所以就拆章算了╮( ??ω?? )╭,反正有4300 很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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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
祝重霄:玉妍尚幼,不辨人世險惡……
唐無夜:……
唐無夜:這麼算,我也可以說是尚幼
•
面對祝重霄的質問,曲鈴音立刻發動了胡編亂造技能!
曲鈴音:我要編幾個君子行徑!
曲鈴音:——!哎哎哎!他根本就沒君子過啊!!!
唐無夜::)
第252章 支線結局——唐門(十三)
曲鈴音儘量努力把故事編得真實,盡可能的結合真實的事情做一些改編,從某種方面來說,她對祝重霄說的話裡百分之七八十都是真實的,只是她隱瞞了她與唐無夜之前就認識的事情而已。
一番故事講下來,曲鈴音難免有些口幹,於是便拿起石桌上的茶水,潤了潤喉。然而她抬眼便看見了祝重霄那雙如覆薄冰的淺色雙眸,裡面看不出多少情緒,他臉上的神色也沒多大的變化。
在確認曲鈴音將這故事講完以後,祝重霄便開口了:
「為父雖不再年輕,但也不是老糊塗了。」
一聽祝重霄這話,曲鈴音心裡就知道要完,沒能騙過去。然而真話,她是肯定不會說的,要是真將她和唐無夜之間的真實經歷告訴祝重霄,曲鈴音覺得,唐無夜今天怕是不能活著出長歌門了。
「玉妍,你話裡幾分真幾分假,你自己清楚。」
祝重霄一手端起茶杯,凝視著杯中茶水,半晌後卻將這茶杯放下了:
「罷了,為父也不多問,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樣看羽兒的?」
提到如今還未歸來的秦徵羽,祝重霄臉上的神色略微變化了幾分,他將茶杯放置在桌上的力道微微有些加重,石桌上的裂紋又添一道。
「秦師兄,自然是師兄而已。」
免得祝重霄的問話,曲鈴音也收斂了臉上多餘的表情,顯得認真鄭重起來了。
「他是你未婚夫!他等你十多年,當初你變為孩童模樣,他也不曾放棄你,此番情意就一點兒也比不上那唐門後輩嗎?」
言及此處,祝重霄的面上已經出現了一絲薄怒。這份怒意並非是對著曲鈴音的,而是對著破壞了這份婚約之人的不滿。一個毫不知根底的唐門後輩就這樣忽然冒了出來,將他女兒的心帶走了,將他弟子的婚約破壞了,這如何能讓他心境平和下來?
「師兄等我十多年?這份婚約不是爹自顧自替師兄定下的嗎?在定下這份婚約之前,你到底有沒有問過師兄自己的意思?」
曲鈴音覺得有些話乾脆就一次性說開算了,祝重霄性格中某些部分強硬得讓人不喜,這麼多年,她也挺為秦徵羽感到不平的。
「因為師兄各方面都很優秀,所以你就想將他留給我?將最好的留給我?爹,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師兄他是個人,不是一件物品,他也是有自己的喜好和想法的!」
祝重霄自小就是書院裡最優秀的弟子,自然很少受到批評,而後收了秦徵羽,秦徵羽又是個溫吞,尊師重道的個性,很少對他的決定吐露什麼不滿來,是以他常年的決斷都沒有想過秦徵羽會不會有什麼不滿。
雖然對於秦徵羽當初是否對這份婚約心存不滿有了懷疑,但祝重霄卻還是帶著幾分勸說的道:
「羽兒對你是有心的。」
他看得出來,羽兒是喜歡玉妍的。感情這種事是可以培養的,在祝重霄看來,既然曲鈴音並不討厭秦徵羽,在相處的過程中慢慢喜歡上對方也是遲早的,前提是他們得真的成婚,而不是空有著一個婚約各奔東西。
「師兄對我有心?」
曲鈴音輕輕笑了笑,然後放下已經涼了茶繼續道:
「爹你又如何能知這份心思不是刻意的呢?師兄自小受您擺佈慣了,對於您的要求他一向是不怎麼會拒絕的,所以會刻意培養與我的感情這並不奇怪。只是這樣欺騙自己的感情,能夠算是真的嗎?」
「我知道師兄是個很好的人,如果成婚,他必然會對我很好。可是,爹,你這樣對師兄公平嗎?他要編織虛假的感情騙自己,要對照顧偶爾也許會任性的我,要看顧您的心思,這人生,我都替他感覺累。也許到最後他騙過了自己把這份感情變成了真實,那這算什麼?師兄這一輩子在您眼裡算什麼?」
「您把他打造成您希望的模樣,讓他成為了優秀的範本,可是您在意過他自己的想法沒有?師兄他不是一直受您操縱的人偶。」
祝重霄捏著茶杯的手一點點收緊,細白瓷的茶杯表面開始慢慢出現了裂痕,他淺色的眼眸與曲鈴音同樣淺色的眼眸對視,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眸互相對視,誰也不讓一步的模樣。
曲鈴音的這些話,在祝重霄聽來,可謂是字字誅心。秦徵羽是他帶大的,不是親子卻勝似親子,他瞭解秦徵羽的品性性格,確實是像曲鈴音所說的那樣。定下羽兒與玉妍的婚約不僅僅是他想要彌補玉妍,想給玉妍最好的一切,其中未嘗沒有想給羽兒最好的一切的緣由,父親看自己女兒總會認為是世上最好的那一個。羽兒和玉妍若是成婚,這份師徒情亦或者是父女情都會變得更緊密一些。
他考慮了很多,思來想去都是最好的局面,所以便拍案定了。他思來想去這麼多,唯獨沒有想過要去問問秦徵羽和曲鈴音自己的意見。他固執的認為他們二人在一起就能達成最好的幸福,固執的認為他們會慢慢相愛,就像他和阿青一樣。
然而事實嘲笑了他的想法,玉妍愛上了不知根底的唐門弟子,羽兒未歸,而他平常表現的那幾分心意也許是自我欺騙。如果不是自我欺騙呢?如果不是自我欺騙,羽兒若是深陷在了這份感情裡,而玉妍如今說什麼也不肯接受他,這一切從一開始就都是錯的了。
「……婚約是羽兒自己同意的,他對你的心並不是你說的那般虛假。」
「就算是這樣,那麼我呢?爹,我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對師兄沒有分毫男女之情,以後也不會有。我能夠感覺到師兄並沒有陷得太深,十多年了,諸位師兄妹都知道我們的婚約名存實亡,爹你還要死咬著這婚約不放是嫌師兄陷得不夠深嗎?您用婚約綁了他十多年還不夠嗎?」
「哢——!」
細白瓷的茶杯應聲而碎,殘留的茶水淋在了祝重霄的手掌上,細碎的茶葉沾在了他的指尖。
他垂目看著手掌中的碎瓷片,神色平淡看不出異樣,平常一直冷若寒冰的面容因為這一垂目而顯現出幾分幾分虛假的傷感來。
「爹?」
見祝重霄捏破茶杯,曲鈴音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話重了幾分,於是再查看祝重霄手並無傷口後,也只是歎了歎氣道:
「爹,您再考慮考慮吧。」
祝重霄拿出一方手巾搽拭乾淨手掌中的茶水,將洗白瓷碎片放置到了一旁,等慢慢做完這一切後,他才顯得有幾分平靜的道:
「玉妍,你句句談及羽兒,而真實意圖卻是讓為父考慮你的想法……罷了,你想自己做主也罷。只是蜀中太過遙遠,為父怕是難以照拂到了。」
「你既然心意已決,那便去叫那唐門後輩進來吧。為父知道,他就在這院外,沒有走遠。」
曲鈴音見祝重霄這模樣,便明白他大概是鬆口了,於是心裡也到底是松了口氣,然後到院門邊去尋找起唐無夜來。就如祝重霄所說的那樣,他並沒有走遠,就站在水上回廊旁的那顆桃樹下等著她,墨色的勁裝顯得他身姿修長,然而在長歌這邊顏色淡雅的地方來看,這過於濃烈的暗色確實是有幾分格格不入的。
見她尋他,他便立刻上前來,伸出手就要攬她入懷,但思及此處是長歌地界,半伸出的手臂到底是止住了擁她入懷的衝動。他還沒忘記,小院裡的岳父目前正對他虎視眈眈,只等抓住他某個不合禮的行為將他掃地出門。
「沒問題了,我爹最後想和你談一談而已。」
曲鈴音看著唐無夜半路收回的手臂,唇角微微玩了玩,顯出一抹笑意來,然後她還不忘囑咐道:
「過去不要多談,咬死我們是戰場認識的就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相信你應該比我清楚。」
她相信唐無夜不會選擇送命題的。
唐無夜微微勾了勾唇,也拉開一抹淺淺的笑,看她這樣認真考慮他們婚事的模樣,他又想抱她了,只是現在在岳父的眼皮底下,無奈之下他也只能伸出手以撫去她頭上碎葉的理由摸了摸她的頭髮。
「我知道。」
•
祝重霄和唐無夜到底談了什麼,曲鈴音並不知曉,因為祝重霄不讓她在場並以內力隔絕了談話的內容。她只記得最後唐無夜踏上渡船前給了她一個擁抱,而那一刻祝重霄的臉色瞬間結成了寒冰。
「蜀中過不慣就回來,知道嗎?」
夕陽將水面的波紋都暈染成了金色,祝重霄迎著夕陽看著她,暖色的夕陽映在他眼底,似乎將他那雙總是冷淡的眼眸也映照得有了幾分暖意。
「他對你不好也回來,和離不是什麼大事。」
「有什麼事,你不好和為父說便告訴羽兒,沒了婚約,他總歸是你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曲鈴音使用了終極口遁【師兄擋箭牌】,祝重霄敗退。
然後等師兄撈到個一官半職衣錦歸鄉時,就會發現:師妹(未婚妻)嫁人了。:)
秦徵羽:……說好的感情慢慢培養呢?
第253章 支線結局——唐門(完結)
自那日祝重霄鬆口後,蜀中的聘禮隔了不久便送了過來,唐無夜及曲鈴音兩方的長輩相互見了面商議了一些時日,總算是把婚禮的日期給定了下來。此時已是戰亂快結束的時期了,舉辦婚禮這樣的喜事讓很多人都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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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蜀中與千島湖相距較遠,所以辦理婚禮的一幫人等便提前到了揚州包下了一塊地方做準備。
揚州的一間房內,幾位唐門裝束的人正聚在一起交談著。
「無夜,禮服你試過了嗎?合身不?」
唐曉月罕見的穿著一身較為繁複的禮裙,頭飾著翠羽,往裡裡冷豔凜冽的臉上也畫了較為柔和的妝容。
唐無夜此刻鬆散的穿著一身青藍色的衣袍,一頭烏髮暫時用了一根發帶系著,細碎的髮絲貼著臉旁,顯得有幾分柔和,往常總是帶著幾分陰鬱的眉眼間也似雨後的天空一般放晴了幾分。此刻他正看著窗外那一輪彎月,皎潔的月光照在他臉上,顯得偶有幾分冷清與安靜。聽到唐曉月的問話,他便回過頭來看向她,道:
「是曉月姐啊,禮服我都試過了,很合身。」
「明天你就要成婚了,你在這裡想什麼呢?」
唐曉月覺得今天的他似乎有些奇怪,雖說平常也總是很安靜的模樣,但少有這樣略帶恍惚的模樣。
唐無夜坐在窗邊,回過臉來,一手撐著臉,神色有些莫名:
「沒什麼,就是忽然間覺得有點像在夢裡。」
明天就要成婚了,她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原以為會一生追逐得不到回應,卻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會有這樣的結局,可不就像做夢一樣嗎?
唐曉月對於他的回答沒有多加理會,只是繼續道:
「明天你只管迎親就行,你岳父就交給唐無言對付了。」
「無言哥?」
聽見唐無言的名字,唐無夜略有些驚訝的看向唐曉月,唇邊微微勾起幾分:
「他什麼時候有興趣摻和我們的事了?」
唐曉月臉上也扯開一抹笑,帶著她一貫的豔色與凜冽,明明是帶著幾分嘲諷的模樣,眉眼間卻沒有冷意,更多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怨意:
「他那個性子,我也不多說了。你也知道,他一向喜歡讀書,喜歡風雅的東西,更是恨不得下輩子生在長歌門。你妻子出身長歌,為了這一次難得來長歌的機會,他肯定不會拒絕幫忙。」
唐無言乃唐傲天之子,從小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對於自己的門派有很大的抵觸心理,不肯參與門中的訓練,不肯成為一個標準的唐門子弟。他抗拒那些他認為的殘酷與血腥,卻又無法找到更好的方式反抗父親,於是他便總是自我悶在屋子裡讀書,看書看得多了,他就真喜歡上了看書,嚮往著書中的理想世界,嚮往著讀書人的風花雪月。在他的心裡,大概整個唐門都是黑暗的,就外面的世界最明亮。他把自己養成了標準的讀書人模樣,基本算是養廢了自己,唐傲天無奈,也眼不見心不煩不去管他,只是時常拘著他,鮮少讓他出門,生怕他哪天真跑到長歌去拜師,那丟臉就丟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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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無言,你明天可別亂來,別丟了唐門的臉。」
唐無樂坐在一張裝飾奢華的椅子上,正神色張揚的對著著他面前的人囑咐著,說是囑咐,言語間卻帶著幾分威脅之感,難免讓人不喜。
他對面的那男子一身文人長衫,卻是典型的唐門配色,墨色與羽藍相交織的色彩很便於隱在夜色中。對比起唐無樂那俊美深刻到有些囂張的容顏,這男子生得倒是有幾分俊秀文雅,帶著明顯的書卷氣,輪廓與他父親並無多大相似,這容貌大約更多是隨了他母親,多年的沉默抗拒,使得他眉目間隱隱帶著幾分鬱色。
聽見唐無樂的話,唐無言臉色不愉的看著手中半翻開的書卷,漫不經心的道:
「你以為我和你們一樣不懂禮節嗎?這麼不放心,請我幫什麼忙?」
「我就怕你見外人親得和什麼一樣,丟臉!」
對於唐無言這個從小看他們就一臉的「我和你們不一樣」的哥哥,唐無樂總是忍不住懟他幾句,除了嘴賤外就是想著,反正唐無言小時候也沒少懟他們。看得書多總是有一些優勢的,比如小時候拿話懟人,唐無言那懟得叫一個俐落,兄弟姐妹們除了唐小婉,一個都沒放過,那叫一個爽快。當然,懟完後,弱雞一個的唐無言被他們按在地上揍成了狗。笑話,說不過還打不過嗎?唐無言這傢伙也是個倔脾氣,被打也照說,專撿不好聽的說,然後接著被打,只要不打出什麼大問題,大人們也不管。
對於唐無樂時不時挑事的話,唐無言也不想理會,只是翻了一頁手中的書,然後道:
「聽聞長歌女子都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也不知月老怎麼牽的姻緣線,這樣美好的女子竟要嫁給你們這類人,我真替她感到可惜!」
「嘖,比嫁你強!弱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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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曲鈴音起了個大早,然後就被師姐妹們簇擁著去洗漱打扮,穿戴禮服。很多人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禮自然得慎重對待。
嫁衣本是要自己繡的,可曲鈴音的繡工就不提了,所以這件嫁衣是找的揚州城最好的繡娘做的,再由各位師姐妹們幫忙裝飾銀線喜紋,最終而成的青色衣裙很是雍容華美。
曲鈴音穿上這身華美的衣裙,坐在鏡子面前由諸位師姐妹們幫忙化妝梳頭,烏黑的秀髮被分成幾縷,然後細細的編盤,不一會兒,一個精巧的髮髻便從惜玉的手中誕生。曲鈴音看著鏡中的顯示的模樣,忍不住稱讚了一聲惜玉的巧手,面對曲鈴音的稱讚,惜玉笑而不答,然後從首飾盒裡挑出幾支墜著珠翠的簪子為曲鈴音戴上。搖晃的珠翠以及耳邊細碎的流蘇,都將那張臉裝點得更加絢爛奪目,好比往日裡掩著光芒的夜明珠到了午夜時分,大放它本身的光彩一般。
拿著細杆眉筆的周雨菲微笑著調侃道:
「無論怎麼看,雨菲都覺得師姐這容色著實太過殊麗了,簡直不似這人間的顏色。」
面對周雨菲的調侃,曲鈴音也只是輕笑著回敬:
「我這容色源自父母,按周師妹這麼說,我爹豈不是更不似人間的顏色?」
曲鈴音本是想著堵周雨菲一兩句,卻不想周雨菲十分自然的接了話下去:
「祝師伯那容色可不就是九天神君嗎?」
聽聞這話,曲鈴音微微一愣,然後誇張似的歎了口氣道:
「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雖說祝重霄確實生著一張俊逸出塵的臉,但這麼直白加誇大的誇讚,曲鈴音還是頭一次見到,對此她只能甘拜下風:還是師妹臉皮比較厚!
對於曲鈴音未盡的意思,一屋裡的人都明白,於是一整屋的女子都低低的笑了起來。
「新娘禮服換好了嗎?迎親的人已經到了哦~」
門外傳來一位少女報喜的聲音,而少女的身後跟著一臉平淡的祝重霄。
刹那間,屋內瞬間安靜,每個人都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努力保持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而周雨菲和惜玉更是假裝正忙活著手中的事,無暇顧及周圍的認真模樣,心裡卻暗自祈禱:
希望祝師伯沒聽見我們的玩笑!
曲鈴音借著鏡子的反射,用眼神嘲笑周雨菲:
師妹,你膽子呢?
而周雨菲微笑著回了她一個眼神:
師姐,你想說什麼啊?師妹看不懂。
很快,曲鈴音的妝容便畫好了,她站起身,稍微撫了撫裙角可能的褶皺,然後便被周雨菲等人簇擁著向外走了出去。
祝重霄罕見的換了一身竹青色的衣袍,外罩著淺色的衫罩,依舊是那張似乎永遠波瀾不驚的臉,但這一刻卻隱隱染上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氣息,帶上了幾分情緒。他看著一步步像她走來的曲鈴音,那令百花失色的嬌顏,恍惚間看見了一個人。
多年前,那人一襲紫衣,帶著張揚的笑向他走來,然後走過……他沒能抓住,然後就永遠都抓不住了。
祝重霄的恍惚只有一瞬間,很快他便回神,而後先一步向前走去。而曲鈴音跟在他的身後,隱隱還能聽見惜玉等人刻意壓低的囑咐:
「師姐一定要記得以扇遮面。」
曲鈴音接過惜玉遞過來的紗制唐扇,立刻半掩住臉,做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然後沖惜玉眨了眨眼:
「這樣?」
「師姐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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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喜氣洋洋的就到了碼頭喜船的停泊不遠處,然後在祝重霄的示意下,一行人暫時進了掛著紗帳的亭子裡歇息。祝重霄領著其他人先去了碼頭處見迎親的新郎等人。
唐無夜今日著一身紅色喜服,頭髮也以紅綢緞束起,戴上了發冠,看上去較往常更顯得精神了幾分,少著紅色的他穿紅衣較往日更多了一份冶色,不冷酷也不陰鬱的模樣,倒是俊得很,惹得旁人低語討論著。
祝重霄一眼就看見了一身紅衣顯眼得很的唐無夜,當下便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心下更是難免拿他與秦徵羽畢竟起來,單從相貌方面,二人各有千秋,但就祝重霄自己的私心來講,他還是決定自家弟子的相貌更順眼一點。這唐門弟子生得有些邪氣了,不甚正派的模樣,也不知道玉妍究竟是怎麼想的?
碼頭迎親,未見新娘卻看見自己岳父一張冷臉,唐無夜立刻明白了這是要催妝詩來了。於是他往身旁讓了兩個位,讓身後一身文人長衫正興奮著的唐無言站了出來,並以眼神示意唐無言:
催妝詩。
唐無言接受到他的眼神,整了整衣袖,將手中裝飾用的摺扇在手中敲打幾下,然後迅速念出了一首很應景的催妝詩。
祝重霄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在唐無夜和唐無言之間徘徊了幾分,然後開口道:
「祝某這裡還有幾題。」
按規矩來看,催妝詩確實可以讓賓客代答。唐無言替唐無夜念催妝詩並無過錯,然而這行為卻令祝重霄心裡沒由來的由生出幾分不滿來,於是臨時又給他加了幾道難題,打算為難為難他們。這幾題都只有常年熟讀詩書的人才能答得上來。
然而想像中的為難並沒有出現……
讓祝重霄意外的是,那位替唐無夜念催妝詩的賓客似乎飽覽群書,對於詩書之類的書籍研究很深。
連出數題都難不住對方,若是再繼續往深了出,這就不是為難一下而是讓對方下不了臺了,看了看時辰,覺得折騰得也夠久了的祝重霄總算是放行了。
被眾人簇擁著的曲鈴音在眾人的期盼中,總算是出現了。她穿著青色的華美紗裙,頭戴細銀掐絲的珠翠簪,拿著唐扇半掩著面來到了碼頭。半遮面的唐扇掩不住她容貌的麗色,惹得圍觀的人一陣稱讚。除了答題本不打算多話的唐無言也少見的念了一首詩誇讚,並再一次為這長歌閨秀看上了唐無夜這件事而感到稀奇。
曲鈴音一眼就看見了船頭立著的那個新郎禮服的人,那人看見她,神色微微恍惚了一下,然後唇邊勾起一抹笑,向她伸出了手。
曲鈴音與他對視著,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慢慢的踏上了船。
「新娘上船了,開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