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陳氏武氏
迎春代表皇室接見北靜王家的姑娘, 也算是向北靜王表明一種態度, 只要北靜王府像目前這樣安安分分的，皇家自然願意時不時的降下隆恩。
送走了北靜王家的姑娘，迎春換了一個坐姿。
「娘娘, 接下來要召見那位秀女？」繡橘問道。
「陳氏和武氏吧！」迎春手指敲了敲扶手, 說道。
家世比陳氏和武氏更加顯赫的人不是沒有，比如那位號稱是五福俱全、旺子旺夫的, 但是，讓迎春看在眼中、且還是皇上特意關照的, 除了北靜王家的姑娘便只有這陳氏和武氏了。
陳氏出自江南世家陳家, 陳家不管是在江南一帶的讀書人中、還是整個大秦，都有著代表性的地位, 因此, 這陳家姑娘入宮，不可不慎重。
還有一個武氏, 這位姑娘是皇上的親信武大人的嫡長女, 這位武大人善於用兵, 對皇上忠心耿耿，在皇上收攏大權的過程中，更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因此，皇上特意讓迎春關照武家的女兒。
片刻後，兩個姑娘在宮女的帶領下走了進來，迎春抬頭望去, 便見兩位姑娘，差不多的款式宮裝，但卻被兩人穿出了不同的風情，一個身姿纖瘦，眉清目秀，一眼望去滿滿的書香氣撲面而來，讓人一眼便知道這位出自書香世家，都不用宮人介紹，迎春便知道這位姑娘是出自江南的陳家了。
另一位，長相明麗，眉目間帶著股英氣，雙目有神，不管是走路還是行禮，都透出一股乾淨俐落的風格，不愧是出生於武將之家。
「民女陳氏、武氏，參見皇后娘娘，恭請皇后娘娘安。」
「兩位姑娘請起。賜座。」迎春溫和的說道。
「謝皇后娘娘。」
二人道謝後坐到了宮人搬來的凳子上，只從這一番簡單的應答，迎春就能看出來，這二人的規矩都是極好的。
「你二人在宮中可住的習慣？聽皇上說武姑娘你經常隨你父親兄長們去山間圍獵、遊玩，聽著就讓人心曠神怡，宮中拘束，可否覺得不自在？」迎春問道。
武姑娘展眉一笑道，「勞煩皇上掛念家父，也多謝皇后娘娘關心，山林間圍獵小趣，不及宮中姹紫嫣紅、景色優美，又有皇后娘娘您的關照，民女並未不自在。」
先是謝恩，然後自謙，再讚美宮中事物，還不忘在最後小小的拍一下馬屁向迎春示好，這位武姑娘不錯，如此的品性和情商，若是入宮，可惜了！不過各人有各人的緣發吧！
迎春點頭道，「那就好，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著人來告訴本宮。」
「是，民女多謝皇后娘娘關照。」武姑娘道。
迎春點頭後看向坐在武姑娘旁邊的陳氏，
「不管是天氣還是飲食，南北差異極大，陳姑娘不遠千里從江南趕來，可習慣北方的天氣、飲食？」
陳姑娘頗為內斂的一笑，道，「民女覺得還好。」
簡練的回答，迎春便知道這位陳姑娘不是個人情練達的，不過，她倒是很喜歡這種性子。之情，在這陳姑娘入宮前，她曾經見過這位陳姑娘寫的詩，是個有才氣的，黛玉大概會很喜歡這位吧！
既是關照，迎春自然格外的和藹，這兩個姑娘也不是不曉事的，因此氣氛格外的融洽，於是，等她們二人出了鳳藻宮，繡橘忍不住說道，「若這兩位姑娘心性一直如此，入了宮也算省事。」
迎春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可惜，這宮中的繁華極易迷了眼。心思深沉、百般算計入宮來謀前途的人有，但更多的是滿心茫然入了宮，卻或是被榮寵所誘、或是繁華迷了眼睛、再或者被形勢所迫，融入這個後宮，成為人們印象中的『後妃』。」
滿眼看去全都在爭，爭聖寵，爭權勢，爭兒女，就連每日用的膳食、穿的衣物都要爭一爭，可真是生命不止，爭鬥不息，而關鍵，還是你不得不去爭，因為在宮中從來就不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宮中的生存準則是□□裸的弱肉強食！你不去爭，只會讓人覺得你可欺，然後不管什麼髒的醜的都會往你身上招呼。
當今皇上的後宮人員稀少，可後妃們鬥起來也是你來我往，欲致對方與死地，不然，先前的皇后怎麼會被拉下馬？德妃、貴妃、賢德妃她們又是怎麼會是那個下場呢？
「娘娘不用理會她們，入宮以後若是個好的，這樣處著就是了，若是心懷叵測，呵呵……」繡橘冷笑道。
「你呀，急什麼？不必理會她們，皇上交待的事情辦完了，本宮也該見一見自家的姐妹們了，黛玉她們往日裡入宮都是直接來鳳藻宮中，這次選秀入宮，和那麼多不認識的女孩子一起，也不知道怎麼樣？比快去宣她們過來。」
「娘娘放心，奴婢早就吩咐人辦了，陳秀女和武秀女剛踏出鳳藻宮，奴婢就讓人去宣林姑娘、探春姑娘、惜春姑娘、憶春姑娘了。」繡橘連忙說道。
「好，就你懂本宮的心，對了，鼎兒和睆兒呢？可回來了？」迎春問道。這兩個小子，可是很喜歡他們的這幾個姨的。
說道這一點，繡橘開心的稟報道：
「皇上剛剛讓人傳話，說是娘娘今日繁忙，他先將大皇子和二皇子拘在大明宮了。」
作為娘娘的心腹宮女，只要皇上表現的在意她們家娘娘，她們這些人就會分外的高興，她可還記得呢，皇上的原話是，「皇后今日辛苦，這兩個混世魔王要是放去鳳藻宮，怕是要鬧得皇后頭疼了。」
聯繫皇上平日裡對娘娘和兩位皇子的上心程度，只要想一想，她們就能猜到皇上說這話時寵溺的表情了，寵溺兩位皇子，也心疼皇后娘娘，想到這些，她們這些宮人們就替主子開心。
本是高興的事情，繡橘的臉色卻突然一暗，她想到了選秀，為什麼要有選秀呢？她們娘娘身子不太好，這次入宮參選的好些秀女又是家世顯赫的，若是入了宮，皇上不可能給她們低下的位分，若是不安分，給娘娘添堵怕是一添一個堵，可關鍵是礙著她們的家世，娘娘還不能隨心的處置她們，想一想就夠鬧心的。
「想什麼呢？」迎春看著繡橘變換不停的臉色好奇的問道。
「想想宮中這難得清靜的日子怕是要結束了，奴婢覺得鬧心。」繡橘說道。
「鬧心什麼？」迎春失笑，「除了皇上點名留下的那幾個，其他秀女的去留全憑本宮做主，本宮或挑選顏色姝麗的，或挑選性格溫良的，不省心的那些自然不會放入宮給本宮找事，況且，就算是本宮看走了眼，若是鬧到本宮面前，也不過是本宮一句話的事情，有什麼可愁的。」
「是，奴婢知道，只是奴婢擔心皇上點名的這幾個，如陳氏，她們家在江南文壇的地位，就是犯些什麼事，皇上看在他們家在文壇的地位，怕也不會過分追責；還有武氏，她們家為皇上立下汗馬功勞，她父親與皇上情分不同；再有張氏女，不但父親是地方大吏，祖父更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地位非凡，而且在民間的聲望極大，什麼五福俱全、旺子旺夫之類的，宮外都傳這張氏女入宮參選，皇上怎麼都該給她一個皇貴妃，再不濟也會給個貴妃呢！」
這所有讓皇上點名的人裡面，繡橘等人最不待見的就是這張氏女了，什麼五福俱全什麼旺子旺夫，在宮外造那麼大的勢是要幹什麼？中宮皇后還好好的守在鳳藻宮呢，五福俱全旺子旺夫也是她能說的？還沒入宮就想將皇上看做「夫」，小心步子邁的太大摔下去。
迎春看了眼繡橘，問道，「是不是很多人都這麼想？」
繡橘肯定的點了點頭，迎春笑道，「那還真是你們多想了！」
見她們眼神疑惑，迎春不嫌煩的解釋道，「陳家武家為什麼要送女兒入宮？陳家本宮就先不說了，武家人的行事作風，本宮知道些，她們對皇上忠心耿耿又手握兵權。」當然，這裡她就不考慮皇上有沒有留轄制武家的後手了，接著說道，「從他們的行事作風上，便能知道他們很謹慎又急於向皇上表忠心，這不，就將女兒送入宮了！」
「娘娘怎麼知道他們送女兒入宮是想向皇上表忠心而不是想要博取更大的富貴呢？」繡橘問道。
「那便需要你看著了，若是武氏入宮後武家繼續手掌兵權，那武家送女兒入宮便只是表忠心，但若是武氏入宮後得寵、或者生下皇子後武家撒手兵權，那武家的目的便是你想的那樣了。」迎春說道。
「是」繡橘眼神一亮，聲音都顯得有力了。
武家應該很清楚皇上不會讓皇子的外家手握兵權的，武家的女兒若想要爭一爭，那就請武家先放下手中的兵權吧！
「娘娘，那如何判斷陳家女入宮的意向呢？」繡橘又問道。
陳家在文壇的地位非凡，若是攜勢而上，同樣不可小覷。
「陳家呀？」迎春身子往後靠了靠，這樣坐著能省不少的力氣，「陳家在文壇的地位是很特殊，正因為特殊，他們才擔憂啊，他們怕皇上會朝他們陳家下手。」
「所以，陳氏女入宮是陳氏在向皇上表示投誠？」繡橘順著迎春的話說道。
迎春點頭肯定了繡橘的想法，「正如對武家，若皇上拒絕，他們怕是會多想，陳家也是如此，若拒絕陳家女入宮，陳家怕是要懷疑皇上要向他們動手了。」
「那可真是……」繡橘無語的搖頭。
迎春笑道，「等你見的多了，也就不覺得奇怪了！至於想要知道陳家是不是有更大的野心，同樣，看一下陳家女入宮後陳家的動向也就知道了，陳氏族人有三種選擇，其一，若是陳氏族人維持現狀，那就是說他們只是單純的向皇上投誠；其二，若是陳氏族人隨著陳家女一同入京後求官，那就表示陳家要從文壇向官場轉變了；其三，是陳家女有孕後陳氏族人才入京尋求官位，那就是說陳家意在太子之位了。」
「那……」
繡橘驚的正要出聲，這時聽殿外有聲音傳來，聽著是四位姑娘來了，繡橘連忙收聲側立在旁，免得讓姑娘們聽到這些煩心事。
果然，繡橘才剛剛站定，外面的聲音變越發的明顯了。
「希望我們不會驚擾到皇后娘娘休養。」是探春的聲音。
迎春笑駡道，「既然到了，還不快進來，站在殿外做什麼？」
迎春話落，便聽到掀簾子的聲音，片刻，四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一水的走了進來，迎春眼神一亮，心情瞬間變得愉悅不已，只是可惜如此賞心悅目的姑娘，也不知要便宜那家的小子。
第252章 分說
「這不是擔憂擾了二姐姐清修, 我們才在殿外等宮人通報嗎！」探春快言快語的說道。
「擾了什麼清修？自家姐妹還用得著說『擾』這個字？」迎春知道探春在開玩笑, 但依舊狀若不高興的說道。
「二姐姐莫惱，三姐姐惹你生氣了，妹妹們替你出氣收拾三姐姐。」憶春快步走到迎春身邊, 搖著迎春的胳膊撒嬌道。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早上的時候還說最喜歡我呢！一見找二姐姐就忘了三姐姐我。」探春笑駡道。
林妹妹突然滿面疑惑的問道，「咦？憶春妹妹前兒個還不是說最喜歡我嗎？這怎麼最喜歡的人一會變成了二姐姐一會變成了探春姐姐？」
「是這樣嗎？可之前憶春妹妹還說最喜歡的人是我呢。」惜春一本正經的說道。
「哎呀, 憶春妹妹你的話露餡了，還不快找補找補。」探春打趣道。
「明明說的是探春姐姐的事情, 怎麼就扯到我身上來了, 你們就知道欺負我。」憶春噘了噘嘴，不滿的撲在迎春身上道, 「二姐姐快幫幫我, 她們都欺負我。」
迎春笑看著這姐妹幾個打趣，鳳藻宮難得這麼熱鬧。
「誰讓你年齡最小, 平日裡最疼的就是你, 這欺負, 自然也只能欺負你了。」林妹妹點了點憶春的鼻子說道。
「林姐姐你變壞了！」憶春不滿的說道，不等林妹妹說話，憶春快速的轉移話題道, 「剛剛我們明明說的是探春姐姐瞎客氣的事情。」
林妹妹笑笑，忽略掉憶春如此生硬的轉移話題。
「就知道禍水東引，白疼你了！」探春作勢點了點憶春的臉頰，憶春討好的笑了笑。
「二姐姐莫惱, 知道二姐姐疼我們，不過我們也想著在二姐姐這裡守規矩，免得外人說三道四。」探春神情中帶著幾分不滿。
迎春臉色嚴肅了不少，問道，「可是有人在你們跟前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
迎春動怒了，不管怎麼樣，探春她們在宮中就代表了迎春的臉面，若是有人當著她們的面說三道四，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這是在對她這個皇后不滿。
從入主鳳藻宮開始，迎春就知道會有人不滿會有人心懷叵測，但無論如何她是這後宮之主，有人若是不滿那就憋著，別來她面前嗶嗶她也不會計較，可若是因為這給探春幾個難看，那就太讓人不高興了。
見迎春問此，探春神色間猶豫不決，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惜春開口了，「還不是那位和林姐姐住一塊的張家姑娘。」
和林妹妹住一塊的張家姑娘？知道了結果，迎春反倒是不動怒了，只要不是宮中的宮人太監，那就不必動氣，至於張家姑娘，呵呵！迎春並不看在眼裡，如此的囂張分不清局勢，遲早，現實會給她狠狠的一巴掌。
「今早我們去找林妹妹，林妹妹和那位張家姑娘住在一起，難免要見面，就說了幾句話，那時候正好傳來二姐姐你召北靜王之女的懿旨，那位張家姑娘面目期待，似是等待二姐姐你召她說話。」
見惜春神色間帶著氣憤，迎春撫了撫她的頭，道，「莫氣！」
「姑娘喝杯茶潤潤嗓子。」繡橘殷勤的奉茶。
這時，林妹妹接著惜春的話說道，「等北靜王之女回來後，宮人宣旨說二姐姐召見武氏女陳氏女，那張氏面露驚愕，神色間竟是露出幾分屈辱，好似折辱了她似的。」
惜春冷笑道，「還有個蠢貨還在哪裡奉承，話裡話外說張家女身份顯赫，武氏女和陳氏女比不上，皇后娘娘不召見張氏反而召見武氏和陳氏是皇后娘娘沒有眼光。」
「那張氏女明著訓斥那蠢貨不可非議宮中主子，可話裡話外都露出她受了委屈但她大度不計較，活活惡性死人了。」探春語氣不善的說道。
「可真是一朵純潔無辜的白蓮花！」林妹妹語氣中很是厭惡。
見幾位妹妹生氣，迎春不但不生氣反倒被林妹妹給逗笑了，問道，「純潔無辜的白蓮花明明是讚賞的花，你怎麼說的這麼嫌棄呢？」
迎春還想了想，「白蓮花」明明是那個時代因為某種人而衍生出來諷刺人的話，這裡並沒有出現過的。
「二姐姐，這明明是你給琮哥哥講故事時用過的詞，被我聽到了，覺的用到現在正好，也就拿來用了，二姐姐反倒不記得了。」
「額，好像真是。」迎春說道，林妹妹這麼一說，她依稀間好像有些印象。
「怎麼說這個了，我們明明說的是張氏女，在宮外就興風作浪，到了宮裡還敢如此放肆的映射姐姐，姐姐難道都不生氣嗎？」憶春問道。
「張氏女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張氏女若是行差踏錯，本宮一句話就可逐她出宮，幹什麼要生氣呢？」迎春脾氣很好的說道。
探春幾個眼前一亮，惜春問道，「姐姐現在就能逐她出宮嗎？這樣不會不妥當嗎？」
「是有些不妥當。」迎春話落，就見四人全都露出失望的表情，迎春失笑，道，「但現在也能逐她出宮。」
見幾人重新露出高興的神色，迎春才笑著解釋道，「張氏女神色不妥，本宮還真不好逐她出宮。」迎春話題一轉，說道，「但她身邊的秀女說話扯到我身上，這張氏女不答話還好，搭了話，只要本宮計較，她二人非議後宮主子的罪責都逃不掉，本宮將她二人逐出宮，眾人雖然會覺得本宮計較，但更多的會認為是張氏女她們行事放肆，怨不得旁人。」
「可二姐姐還是會落下話柄，那怕是很小。」探春說道。
「是啊，所以本宮今日不會逐她們出宮。」迎春說道，見幾個妹妹意難平的樣子，迎春道，「你們要知道有些人本性難改，先頭犯下一點小錯時不嚴加糾正，她便不會放在心上，而總有一天，她會闖下更大的禍。」
「這也是今日本宮不與她們計較的原因。」迎春補充道。
幾個妹妹臉上俱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探春眼中更是若有所思，迎春便知道了在親事上探春會做出何種選擇。
「而且啊，我可不相信，你們看著別人映射我會不還回去。」迎春說道，她這幾個妹妹心性如何她最是瞭解，有時候彼此間或許會有不愉快，但從不記在心上，在外人面前，還尤其維護自家姐妹。
迎春話落，瞬間，迎春便發現林妹妹的臉紅了！
「怎麼，不好意思了？」迎春笑問道。
惜春幾個也看向林妹妹，探春說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剛要說話，林妹妹你非要攔著我們自己上，我們可是在一旁好好瞻仰了一番你女鬥士的風采。」
「說什麼呢？」林妹妹攔道，「嘲諷別人不好，但我也不是面人，任她人揉捏。」
「這樣才好，身為女子，不可過柔，也不可過剛，要剛柔並濟，該剛的時候剛，該柔的時候柔。」迎春趁機說道。
「多謝二姐姐教誨！」四人說道，她們知道，二姐姐此刻說的話，都是她親身體驗後總結出來的優點。
多日不見，姐妹之間自然是好一番敘話，只到殿外有宮人通稟說是皇長子和皇次子來了，迎春等人才發現，時間過得好快，轉眼便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了。
皇長子這兩年身高蹭蹭的往上冒，才五六歲的年紀，身高已經有迎春的腰那麼高了，又加上已經做了一年多的太子，自然有不同尋常的氣度。
皇次子睆兒，快要兩周歲了，小小的年齡特別可愛，說話也逗趣，但卻最喜歡跟在他兄長後面跑，鼎兒走到哪跟到哪，晚上還會鬧著要和哥哥睡。
鼎兒和睆兒很喜歡探春林妹妹這幾個姨媽，尤其是睆兒，看見探春幾個笑的嘴都合不攏。
「母后，母后，姨姨們來了嗎？」
是睆兒的聲音，人還沒到就惦記著探春幾個，可見是特別喜歡。
「這孩子只知道惦記著你們，卻忘了我這個母后，可見是白養了。」迎春嘴角的笑意都掩飾不住。
「二姐姐要想挽回睆兒的心這還不簡單，只要不打他手板心就好。」林妹妹笑眯眯的說道。
「要是沒有我打睆兒手板心，你們可就見不著如此可心的睆兒了，依著他，他能將我這鳳藻宮給拆了，切切實實的一個皮孩子。」迎春甜蜜的抱怨。
「母后母后，兒臣不是皮孩子！」
迎春話落，睆兒就沖進了迎春懷中，鼎兒在後面不斷的重複讓睆兒走慢點，小心摔著了。
「是嗎？那是誰將母后養的花拔了，又是誰打碎了那個芙蓉花玉擺件，還有你父皇書房裡……」
「母后母后~」睆兒奶聲奶氣的撒嬌，阻止自家母后揭他的短。
迎春也不再說他，道，「不是吵著見姨姨嗎？你四個姨姨都在呢！」
被很喜歡的姨姨知道了他幹過的壞事，睆兒還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帶著紅潤。
「姨媽」鼎兒首先打招呼，然後睆兒才急急的叫道，「姨媽。」
「太子殿下」四人待鼎兒到底是有些不同，不好直喚鼎兒的名字，倒是待睆兒，直接也隨意了些，「睆兒。」
「姨媽，睆兒可想你們了，你們怎麼才來看睆兒呀？」睆兒撒嬌道。
「睆兒，姨媽……」
看著四個妹妹哄著睆兒說話，迎春看向鼎兒。
「母后！」
「帶弟弟是不是很累？」迎春問道。
「也很有趣！」鼎兒說道。
「噗~」迎春笑了，看著鼎兒不解的眼神，迎春說道，「母后覺得帶你也很有趣！」
雖然已經被封為太子，但鼎兒在迎春眼中也不過是小孩童，稚嫩的年紀，肉嘟嘟的小臉，有時候喜歡一本正經的學著皇上的樣子裝自己長大了，只是看著就讓人心間愉悅，當然，迎春也很喜歡卻捏一捏鼎兒肉嘟嘟的小臉，破壞一下他裝出來的一本正經。
人都到齊了，宮人們開始擺膳，不是一日三餐，而是兩餐，只有早膳和晚膳，早膳大概在九點左右，晚膳是下午三點左右，等用完晚膳到晚上休息這期間，若是餓了，可以用些點心或者是吃碗羹。
迎春自然是留了探春幾個吃飯，睆兒小小年紀，也不用人喂，自己吃飯還吃的挺好的，惹得探春幾個一頓狠誇，睆兒更加自豪了，差點打發了布膳的宮女自己來。
第253章 惜春之事
用完晚膳, 鼎兒去了大明宮, 惜春幾個逗著睆兒玩，迎春趁機將惜春叫到了身邊。
「我見你雖然笑顏笑語，可眼中似有憂慮, 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要不和二姐姐說說, 再不濟，二姐姐也能幫你想想辦法。」迎春問道。
惜春眼中閃過淒苦, 「父親離世，兄長沉迷酒色, 若不是西府, 我竟是成了無人過問的孤兒。」
惜春這個年齡正是女大當嫁的時候，本就忐忑不安, 可偏偏家人不頂事, 敬伯父去世，賈珍這個當家人雖然因有人看著不敢再做出什麼糊塗事, 但也只顧自己尋歡作樂, 差不多要忘記惜春這個妹妹了, 那尤氏，也不是個頂事的，待惜春這個小姑子也只是面上情, 這不，正值惜春擔憂自己未來的時機，可不就憂慮了。
「聽說蓉兒媳婦還不錯。」迎春問道。
「蓉兒媳婦是不錯，待我也恭敬。」惜春說道。
是呢, 恭敬，有些事別說是隔著一輩了，平輩都不一樣，惜春如今渴望的是長輩能在她未來的路上為她掌舵。
「惜春呀，珍大哥哥就是那種性子，我聽說他將伯母的嫁妝整理了出來，說是給你做嫁妝，可見他心中還是有你這個妹妹的，只是男兒家不如我們女子心思細膩，有些東西他不是不關照，只是想不起來需要關照。」迎春盡力安慰道。
「二姐姐不必為他說話，我就住在西府，離著東府就一堵牆，有些事情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因為有老祖宗撫養，有姐姐妹妹們關懷，我不去想罷了！參選的名單出來後，還是大老爺去東府找了他，他才急急忙忙的將母親的嫁妝整理了一下，說是做嫁妝，誰稀罕她的嫁妝！」
「不稀罕她的嫁妝，那二姐姐給你的嫁妝呢？」迎春問道。
「二姐姐？」惜春面露驚訝的看向迎春，稍一思考，惜春便忍住羞意說道，「我自然是盼著二姐姐給我添妝的。」
「你呀，不必替我小心翼翼，我可就只有你們這四個妹妹，到時候自然是一人一份嫁妝送你們出閣。」
「不要了，二姐姐只要添妝就好，不然我們四人怕是要讓二姐姐破好大的財。」像她們這樣的人家，裡子裡再怎麼樣，面子上都是要過得去的，而置辦一份相對於她們的家世來說過得去的嫁妝，還是四份，二姐姐怕是要損失慘重了。
普通公候人家的後院，沒有銀子有些事情都不好辦，更別說是宮中，可別因為她，讓二姐姐在宮中束手束腳。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千金難買我願意。」迎春說道，花錢這事，重要的是花的開心。
幾年前，她才剛剛經歷選秀，等知道要離府入宮的時候，便盡心的為這四個妹妹準備了四個京郊的莊子，因為財力所限，當時準備的那個莊子很小，後來，她慢慢的有了錢，便想著那四個莊子太小了，可以擴大一些。
如今正好，四個妹妹出閣時，力所能及的給她們多準備點嫁妝也是一份心意，林妹妹和憶春的嫁妝有人操心，但惜春和探春，確是需要她費心準備些的，讓四個妹妹風光的出嫁，也是她的心願之一。
「你只要等著出閣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對了，老太太帶話說是讓我幫你相看親事，正好有這麼一家，我說給你聽聽，你看看可有那裡不妥當？」迎春說道。
見惜春滿臉紅霞，迎春低聲道，「這個時候可不敢害羞，不然若是選錯了，你可想想後果吧，以後的日子合不合心意，日子舒不舒心，是甜是苦，可只有你去體會。」
風氣和風俗不同，這個年代，迎春可不敢鼓勵姑娘們自由戀愛。
惜春雖然看著和氣軟和，但與探春林妹妹一塊長大，果斷還是有的，又因為她的婚事親兄弟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拿主意，這會忍著羞澀，語氣堅定的說道，「二姐姐你說，我聽著呢！」
這個時候迎春可不敢再做什麼讓惜春害羞的事情，語氣平和正經的說道，「有這麼一戶人家，是皇室宗親，家中獨子，性情溫和，為人孝順，又有爵位在身，才學也不錯，他們家的家風也很好，家中人口簡單，他母親信佛，是個好相處的。
有兩個姐姐，但這兩位姐姐都已經嫁人，交往過的婦人都說這兩姐妹性格謙和好相處。
當然，缺點也不是沒有，缺點就是家中人口少，除了姐姐姐夫他沒有個可以互相幫襯的兄弟。
他本人呢，很多人都說她沒有進取心，只醉心於琴棋書畫，與庶物上不是很上心，女色更是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的想要找一個和他志同道合的妻子一起沉迷琴棋書畫。」
惜春越是聽迎春這麼說，越是覺得這一門親事好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似的，她強忍羞意分析。
性情溫和，身上帶有爵位，還同她一樣喜歡琴棋書畫，也是有了共同的愛好；家中人口簡單，母親和已經出嫁的姐姐都性情溫和，那就不會欺負兄長不靠譜的她；而且，她不像探春姐姐，願意為了丈夫的仕途出門去和不認識的夫人交際，未來的丈夫不混仕途正好不為難她。
「二姐姐是從那裡找出來這麼一戶人家的？」那戶人家的條件就像是為她準備的似的，也不知道二姐姐費了多大的心才找出來這麼一家合她性情的，她心中滿滿的全是感動。
「那人過世的父親與皇上有功，皇上惦記著給他指婚，皇上一說這戶人家，我就想到了你。」迎春說道。
能被皇上惦記，本就是一份籌碼，轉眼間惜春又開始擔憂了，「能得皇上惦記，又怎麼會看得上我、看得上甯國府呢？」
「惜春妹妹妄自菲薄了！」探春突然插嘴說道。
「探春姐姐你偷聽我和二姐姐說話。」惜春又羞又怒。
「噓，小點聲吧，要是將那兩個再招過來你怕是要羞的鑽被窩裡不出來了。」探春恐嚇道。
果然，惜春被嚇的不輕，立馬噤聲了，也不敢再抱怨探春偷聽，自己過問自個的親事本就羞人極了，若是再被更多的人知道，她怕是就沒臉見人了。
迎春瞥了眼探春，真是個壞心眼傢伙，那兩個貼心著呢，她這邊的動靜怎麼瞞得住，知道她們有事談，那兩個不但沒有過來，還哄著睆兒也不過來，也就探春，風風火火的性子忍不住要過來看。
探春語氣堅定的說道，「惜春妹妹，平時關在榮國府中，我們也不知道別人家的姑娘是怎樣的，因此不敢評判自己如何，但是入宮後，我們見到的這屆秀女可以說是同齡中、全秦最優秀的女孩子，你說，品、貌、才情，有那位秀女是勝過我們姐妹的？」
惜春猶豫道，「這……」想了想，惜春說道「探春姐姐，天下不凡的女子多得是，況且我們甯國府……」
「你怎麼就不開竅？」探春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惜春妹妹，我從不認為自己本身比別人那裡不如了，但我覺得你在性情上、才學上都比我強，你還要妄自菲薄嗎？」
「不是。」惜春反駁。
「有好機會便緊緊的抓住，免得錯過了後悔終身，惜春妹妹，我也覺得這戶人家極好，二姐姐待你真好，這樣好的人家也給你留著。」探春悄聲擠眉弄眼的捉弄惜春。
「探春姐姐，我不跟你說了。」惜春羞惱的滿臉通紅直接溜了，就這樣她還聽到探春打趣的說，「看來惜春妹妹對這戶人家很滿意了。」
惜春的臉更加紅了！
睆兒見到突然出現的惜春，童聲童氣的問道，「惜春姨姨，你臉好紅，是不是病了？」
黛玉和憶春手挽著捂著嘴笑不停。
這邊，看著那三人一個孩子鬧成一團，探春帶著幾分同病相憐說道，「也就我和惜春妹妹的親事要勞煩二姐姐操心了！」
「你這傢伙，不會是不知羞的來打聽自己的親事吧？」迎春不客氣的玩笑道，也讓探春從短暫的傷懷中走了出來。
「還真是，二姐姐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你呀，多學著點惜春知道什麼是害羞，不然旁人怕是要懷疑你是哪家的小少爺男扮女裝了。」迎春說道。
「二姐姐，是不是這樣？」探春突然柔聲問道，迎春抬頭看去，就見原本面色如常的探春這會子滿臉紅霞，眼神羞澀，活脫脫一個嬌羞的小姑娘。
迎春：……
她只想說，探春，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見迎春被驚的樣子，探春面色瞬間恢復如常，又是一身的爽朗，道，「二姐姐放心，若是有外人在，我保管讓她們看到一個羞嫁的嬌嬌女樣子。」
「我現在覺得你爽利的樣子格外的賞心悅目。」迎春不客氣的說道。
「那就多謝二姐姐讚揚了！」探春一副榮幸的樣子說道。
「你呀！我還是趕緊告訴你為你挑選出來的有哪些人吧！」迎春說道。
「好呀，二姐姐請講。」探春一點都不害羞的說道。
第254章
「我知道你是個主意正的, 因此挑選了三戶人家由你選擇。」迎春說道, 這三戶人家在迎春看來都不錯，只是每戶人家代表著以後要走的路有所不同。
「二姐姐請說」探春道。
果真是個爽利的性子，一點不見害羞, 都快趕上鳳辣子了, 但仔細想一想，她如此作為, 不也正是因為家中無長輩可以依靠，只能自己立起來嗎？欣慰之下只能讓人覺得心酸。
「第一戶人家, 是公侯之家, 他們家的嫡次子與你年齡相仿，只是你也應該清楚, 因這嫡次子不需要繼承家業, 家中長輩又頗為疼寵，因此有些嬌慣, 不過因為家風, 人品倒是還算可以, 未曾納妾，但身邊已有幾個通房。」
若是嫁到這戶人家，不需要為生計發愁, 有事時又有長輩們疼寵拿主意，嫡次子性格也算是不錯，但因著是嫡次子，將來不能繼承家業, 也無能力去碰觸大權。
探春似是思索，但未說願意也未說不願意，迎春便知道探春的意思了，她並不屬意平淡富足的生活。
「第二戶人家，雖不是什麼世家但也是書香門第，家風頗好，他們家共有三子，且都是嫡子，因為他們家家規中有一條好像是男子三十無子方可納妾，他們家嫡長子已經娶妻，待妻子很好，嫡次子與你年齡相仿，且很有才學，年紀輕輕已經是舉人了，」迎春又說出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在迎春看來很好，三十無子方可納妾這一條規矩，就不知道招多少女子喜歡了，而關鍵是人本人還很有上進心，年紀輕輕已經是舉人了，若是有望，考個進士後封官是完美，若是無力再搏，憑著舉人的身份，也能舉個小官慢慢的往上爬。
「只是，他們家因為是書香門第，對我們這一派出身的人有些偏見，剛開始的家庭關係上的經營，需要費一些心思，不過我的妹妹都是有才的，我倒不擔心融入不進去。」
「書香人家的清高，大秦的□□打天下的時候身後跟著的可就是我們這等人家，要真說書香門第、出身清貴，他們比得過林妹妹家嗎？」探春說道。
迎春心道，看來這戶在探春心中還可以，不然也不會說出這話了，說實話，三戶人家中，她最滿意的也是這家，一個三十無子方可納妾就極易讓人心動了。
「二姐姐你不是說還有一家嗎？」探春說道。
「是還有一家，不過這一家……」迎春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二姐姐你說，能被你提出來，這一家必有過人之處。」探春說道。
「他是個庶子，生父不喜，因有嫡母壓制，現在的名聲也不太好，就是以後成親，這種嫡婆婆，也不好相與。」
迎春說的全是缺點，但探春卻眼神一亮，催促道，「如此多的缺點還讓二姐姐你提出來，必是在某方面有過人之處，且極其耀眼。」
見探春神色，迎春暗道一聲果然如此，才說道，「皇上評價此人時說，有封疆大吏之才。」
看著探春發亮的眼神，迎春補充道，「這人我也知道些，是有能之人，但相應的，他心計深沉，心狠手辣，不然光有才能的話皇上也不會說他最次能成為封疆大吏了。」
「那麼，他在對待自己人方面呢？」探春問道，這一點關乎她最後的選擇。
「也不知道他是做戲還是真心，他亡母留下來的幾個僕人，他待其照顧有加。」迎春說道。
「二姐姐，就這一家了！」探春語氣堅定的說道。
「你確定？姐姐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第一戶人家富足的生活，第二戶只要處理好婆媳關係，日子輕鬆又有奔頭，這些都不能打動你嗎？」
「二姐姐，你知道我在家中的地位，我想要改變，我期望做一個賢內助，輔助自己的丈夫攀登高峰。那怕是夫妻二人勞心勞力，但共同經歷磨難後的相濡以沫讓人嚮往，歷經挫折後採摘的果實，也足已讓人心滿意足。」
「二姐姐」探春牽上迎春的手說道，慎重而又堅定的說道，「二姐姐，我想要站在高處往下看，那怕是這途中要歷經磨難。」
迎春歎了一口氣道，「你的好勝心還是如此的強，你要知道，你選擇了一條最艱辛的路。」
探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二姐姐你希望我過的好，你為惜春妹妹選擇的那戶人家，為我挑選的第二戶人家，和林姑父為林妹妹挑選的人家、叔父為憶春妹妹挑選的人家一樣好，若是想要過的輕鬆過的好，這是再好不過的人家了，可惜妹妹志不在此，要辜負了姐姐的期望。」
「你可要想好了，要知道一旦賜婚，便再無反悔的餘地。」迎春說道。
「二姐姐，我選擇第三戶人家。」探春的眼神分外的堅定。
「罷了，就依你，作為姐姐，我只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也希望在這門親事中，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迎春如此說道。
「嗯，姐姐為我的親事如此費心，大恩大德……」
「自家姐妹，不說這種話。」迎春打斷探春的話道。
那就記在心中，探春暗暗地說道，她很清楚，因為二姐姐是皇后，她和惜春這種不值得聯姻的人才有了些資本，親事上才多了更多更好的選擇。而二姐姐在她們的婚事上，比親生父母做的都要多，知道惜春妹妹的性子，為惜春妹妹選了那麼一戶好相處的人家，知道她的野心，為她鋪墊了三條通向不同方向、但結果都很好的路，二姐姐的這份情，她銘記於心！
探春四人出了鳳藻宮回到儲繡宮時，很明顯的能感覺到，眾秀女看向她們的眼神都不一樣，沒有了蠢蠢欲動，更多的是敬畏和戒備。
這大約就是二姐姐要留她們用晚膳的用意吧，比北靜王之女、比武氏陳氏更久的留在鳳藻宮，足已顯示皇后待她們四人的重視，這些人要再想之前那樣，忌憚與她們的容貌而升起的那些歪心思，在動手之前就得想一想要付出的代價。
她可忘不了這些人在見到林妹妹的風姿時眼中的敵意和蠢蠢欲動。
選秀一如往年，秀女入宮學規矩也是一如往年，五十來人居於儲繡宮，由年長又和藹的嬤嬤教導她們規矩，重點在於從秀女們日常行事中品判出她們的品德。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是有競爭關係的五十多個女人了，各種爭奇鬥豔彼此算計讓人看花了眼，也最是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這也是秀女居宮中一月的真正原因。
迎春在鳳藻宮中休養，偶爾召探春幾個說說話，若是無聊了聽一聽秀女們的算計打發打發時間，日子也算是過的有趣，眼看著馬上就要一月之期將至，迎來殿選，殿選後是入宮為妃還是被賜婚宗室王親，再或者落選回家，可以說是決定一個女子命運的時刻了，秀女們間的明爭暗鬥似乎更加的激烈了，好似將某人排除出局後她們就能多點機會似的。
後宮中，皇貴妃之位空懸，四妃尚卻其三，妃以下全是空位，這對有心送女兒入宮的人家來說，誘惑太大了。
不想，這一日，儲繡宮的掌事嬤嬤前來稟報，說是秀女中有人出事了，而她一個掌事嬤嬤不敢決斷，請迎春這個皇后定奪。
「波瀾終歸是浮上水面了！」迎春說道。
「娘娘，此事該如何是好？」掌事嬤嬤問道。
「罷了，那本宮就走一趟吧！」迎春說道。
在去儲秀宮的路上，掌事嬤嬤詳細的敘述了一下儲秀宮究竟發生了何事。
原來是張氏女被人推到後扭傷了腳，因著張氏女祖父與父親在官場上的地位，又因為掌事嬤嬤並不曉得上面對張氏女的安排，生怕她的行事壞了上面的安排，這才通稟到鳳藻宮，請皇后定奪。
迎春看了眼掌事嬤嬤，深知這些人揣摩人心的本能，她們在這件事不定轉了多少個彎，不然，學規矩時如何對待秀女和突發狀況，可都是有例可循的。
因為避嫌，選秀時總理全職的掌事嬤嬤並不是迎春的心腹，因此這掌事嬤嬤動了心眼子。
一盞茶的功夫，迎春的鳳輦停在了儲秀宮的院子中。
「民女/奴婢恭迎皇后娘娘。」
儲秀宮中，只要是看得見的，不管是宮人還是秀女，俱都行宮禮。
「都免禮吧！」迎春揮了揮手，徑直在宮人的簇擁下往主殿走去。
見迎春進了主殿，一個偏僻的角落，有秀女對旁邊的同伴說道，「沒想到竟是驚動了皇后娘娘。」
「可不，畢竟涉及到的這位張氏女，祖父是三朝元老，父親是封疆大吏，她本人更是被測出五福俱全、旺夫旺子。」女子語氣嘲諷。
「怎麼我瞧這張氏女這段時日的行事，一副不願意入宮，一心落選的樣子？」
「呵呵！如此，方顯的清高呀！」
「噤聲，小心被人聽到。」
「呵，沒看到皇后娘娘一副悠閒無所謂的樣子嗎？張氏還當自己是什麼牌面上的人，誰知，皇后娘娘根本不將她看在眼裡，也許這張氏如此跳竄，皇后娘娘只當是看了一場猴戲呢！張家，起的什麼心思當人不知道呀，我蔡家可不怕她張家。」
是啊，不但不怕，還有大仇呢，不然你也不會如此態度鮮明的冷嘲熱諷，另一個秀女暗暗的道。
儲秀宮主殿
知道迎春可能要來，儲秀宮主殿的座椅，屏風等物都已設好，只差主持大局的那個人了。
迎春坐定之後，宮人端上熱茶，迎春不急不忙的飲了一口茶，這才緩緩的說道，「將涉事秀女帶上來。」
侍立在一旁的嬤嬤走到殿外吩咐說道，「皇后娘娘問話，將涉世秀女帶上殿。」
「是」
也不用宮人再去傳喚，從知道皇后娘娘來了，相關之人便都被帶到殿外等候了。
「張秀女，趙秀女，請入殿。」守門的宮人說道。
趙秀女穿著統一的宮裝，但可能是被剛剛的事情影響，她衣著狼狽，眼神不甘，不善的看了一眼張氏女，便抬腳走到了殿中。
張氏女倒是儀容整潔，哪怕傳話中說受傷的是她，也不見她有絲毫的狼狽，此刻，也許是因為受傷，她被另外的兩個秀女扶著站在那裡，有一種事不關己的姿態。
傳話的宮女見張秀女站著不動，還當是張秀女沒有聽清她的話，再次重複道，「張秀女請入殿。」
只見，原本面容平靜的張秀女面露驚愕，不確定的看向傳話的宮女，似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第255章 張趙之爭
「張秀女請入殿。」宮女再次重複道。
張秀女眼神閃了閃, 似是將馬上要滴下的眼淚憋了回去似的, 問道，「不是說要問涉事秀女的話嗎？」
後半句話張秀女未說，但這裡誰不是人精, 誰又會聽不懂張秀女的話呢？她的意思是趙秀女是涉事之人, 所以，該問趙秀女的話。
而她, 不是！
「涉及此案的所有人都是涉事之人，請問此案與張秀女有關嗎？」宮人語氣客氣, 但話中的意思很強硬。
若是張秀女敢說與她無關, 她就敢進去稟報皇后娘娘被堆倒的人不是張秀女，這宮中, 有些宮人小心翼翼誰都不敢惹誰都不敢得罪, 說好聽點是識時務，說不好聽點那就是牆頭草, 而宮中的主子, 最見不得的就是牆頭草。
除非是想要渾渾噩噩混日子, 不然，作為宮人就請旗幟鮮明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張氏盯著問話的宮女看了一眼，似是要看清這人的容貌, 問話的宮女眼都不眨的等待回答。
見宮女無動於衷，張氏眼中委屈之色漸濃，隨即低下頭步入殿中。
主殿之上，迎春還未說話, 就見進來的宮人跪倒在地，道，「民女趙氏叩見皇后娘娘。」
「嗯，有什麼話等本宮問完張氏，自允你自辨。」迎春說道。
「民女多謝皇后娘娘恩典。」趙氏連忙道。
這趙氏女長相極好，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其行事，這會看著倒也是個乖巧的，選入宮中也不錯，不過，可惜了！
「為何不見張秀女？」迎春語氣不悅的問道。
有時候，一個人的語氣中露出喜怒並不是因為她不善於掩飾情緒，而是不需要掩飾，就如此刻的迎春。
張氏女步入殿中，便聽到皇后這句似問罪般的責問，臉色一白，在其她兩個秀女的攙扶下，疾步上前道，「民女張氏，參見皇后娘娘，民女來遲，還請皇后娘娘書恕罪。」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區別，趙氏女行的是跪禮，而張氏女，對於受傷的她來說，哪怕是跪禮比屈膝禮要輕鬆，她也堅持選擇了後者。
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或許是心虛，或許是今日犯了錯，這張氏女哪怕再如何嚴格的要求自己的儀態，迎春也從她的身上看出了戰戰兢兢之感。
迎春倒是不在意，今天，若這張氏僥倖得以入宮，要想坐實後妃的位置，對她這皇后必須敬茶、大禮參拜；若是今天，這張氏女行差踏錯，那就不用想入宮的事了。
迎春差點要被惹笑了，這張氏女在宮外那般造勢，難不成這會站在她這個皇后面前，才意識到她在宮外造的勢犯了皇后的忌諱嗎？反射弧不是一般的長啊！
「起來吧，今日發生了何事，你細細道來。」迎春語氣輕飄飄的說道。
張氏咬了咬唇，站起來的時候身子晃了晃，似是站不穩，但殿中無人借勢問一句為什麼，更無人說什麼賜座的話，這下子，張氏真的要咬破自己的嘴唇了。
跪在一側的趙氏眼中閃過嘲諷，張氏還當這是她們張家，誰都要遷就她嗎？
「是」
「民女見趙家妹妹行為跳脫，擔憂她衝撞了宮中貴人，便好心勸了兩句，也許是民女不會說話，竟惹得趙家妹妹動手推人，民女不備，被推到在地擦傷了胳膊、摔傷了腳腕。」
不會說話，倒是挺能說的呀！
「趙氏，你怎麼說？」迎春問道。
「啟稟皇后娘娘，張秀女所言未免避重就輕了，為的也不是民女行事跳脫，而是民女對入宮選秀頗為喜悅，因覺能入宮選秀全托皇上隆恩、娘娘洪福，更是民女幾世修來的福氣，因此民女不覺喜形於色，可誰知，也不知道哪裡礙了張姑娘的眼，竟然說民女的父親心慕富貴、賣女求榮……」
趙氏的眼淚說來就來，哭的很是賞心悅目。
「娘娘，民女沒有……」張氏女急急的要辯解，但迎春不悅的眼神掃過去，迫的張氏不得不閉嘴。
「亂插什麼嘴？趙氏說完自然會給你時間辯解。」迎春訓斥道。
亂插嘴是很沒有教養的一種表現，被點出來的張氏漲紅了一張臉。
「趙氏你繼續說。」迎春說道。
「是」趙秀女答了一聲後接著說道，「民女不知為何張姑娘覺得，入選秀女這麼大的喜事是賣女求榮，說的好像宮中是什麼虎狼窩似的；再者民女的父親向來忠於王事，關愛兒女，民女怎麼敢讓人如此污蔑民女的父親，氣不過便上前與張姑娘理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民女還沒有碰到張姑娘，張姑娘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張氏，趙氏說的可有虛言？」迎春問道。
「皇后娘娘容稟。」張氏道。
「講」
「趙氏污蔑民女，民女絕未說過趙姑娘父親心慕富貴、賣女求榮這話，更未覺的皇宮之中不好，趙氏污蔑民女，而且，明明是趙氏推了民女、害民女受傷，不管是民女所說的，還是趙氏做的，都有很多人看到了的。」張秀女說道。
「趙氏，將張氏的原話說一遍。」迎春說道。
「是，張氏說，『在自己家中，有父母兄弟寵著最是自在，有些富貴，看著繁華，卻要犧牲太多，趙妹妹顏色姝麗，聽說你父親是已經多年未升遷了，你……』她還說，『……』」
趙秀女記憶不錯，將張氏說的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且還模仿著語氣。
也確實，張氏的每一句話，都沒有明說皇宮是是非之地，也沒有明說趙家賣女求榮，但結合她的前後語境，外加語氣，通篇都是在自傲家世顯赫，家中長輩疼愛，不忍讓她入宮，不像是趙家，趙父的官職多年未升遷，又正好趙氏顏色好，入宮後說不得能幫襯一下趙父。
在張氏的話中，不但體現了中國語言的博大精深，還詮釋了一遍語氣的妙用。
張氏大約也是想不到趙氏能學的如此活靈活現吧，再或者是她說話時並沒有意識她話中語氣如此明顯。
迎春見張氏的臉色，便知道趙氏所言非虛，大庭廣眾之下，這張氏還真就是如此說的。
「宣人證。」迎春說道。
很多事情，雖然親眼所見不一定是真的，但也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不是？
宮人出去後帶著幾位秀女走入殿中。
「民女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迎春說道，對人證，迎春還是很溫和的。
「謝皇后娘娘」
不用迎春示意，繡橘便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了。
「眾位秀女，張秀女和趙秀女發生衝突時你們可在場？」繡橘問道。
跟著迎春經歷了多次的繡橘等人，如今也能獨當一面了。
幾位秀女互相看了看，神態間有些遲疑，好像是怕會惹禍上身。
「眾位秀女，請你們實話實說，絕不可妄言，不然，在宮中污蔑其她秀女、或者是做偽證，後果都很嚴重，眾位秀女一定不想看見處理結果。」
見在場的秀女聽進了她說的話，繡橘很滿意，接著說道，「請問眾位秀女，張秀女和趙秀女發生衝突時你們可在場？」
「民女等人在場。」秀女們連忙答道。
「可聽到了她們說話、看到她們起衝突？」繡橘接著問道。
「看到了，也聽到了。」秀女們再答。
「趙秀女，請將你和張秀女的對話再說一遍。」繡橘說道。
趙秀女道，「是」
……
趙秀女第二遍說的和第一遍一模一樣。
「眾位秀女，趙秀女說的，可與你們聽到的有差異？」繡橘問道。
幾位秀女對視一眼，眼中帶著惶恐的說道，「沒有。」
然後，迎春就看到，張氏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而趙氏，神色間輕鬆不少。
「你們可看到張秀女是如何摔倒的？」繡橘又問道。
眾位秀女對視一眼之後，其中一個回答道，「張秀女說完之後，趙秀女有些生氣走向張秀女，然後民女就看到了張秀女摔倒在地上了。」
「你並沒有看到趙秀女伸手推人？」繡橘問道。
「是的，因為當時趙秀女正好是背對著民女的。」
「你們呢？」繡橘問其她人。
「民女也沒有看到張秀女是如何摔倒的。」
「民女也是」
現場五個秀女，有三個秀女看到張秀女摔倒，也看到了趙秀女走向張秀女，卻沒有看見趙秀女有沒有動手。
「你們二人呢？」繡橘問道。
「民女在側邊，因此看到了趙秀女伸手。」
「是的，民女也看到了。」
迎春看向趙氏，趙秀女連忙說，「娘娘，民女因為被污蔑，是激動了些，民女也承認自己伸手了，可民女還沒碰到她，她就倒在了地上，這明顯是張氏陷害民女。
民女還有話要說，張氏說因為民女推她，她摔倒擦傷了胳膊、扭傷了腳，但嬤嬤宣了太醫後，太醫未曾給張氏開藥，只說是用布敷一下，隔天就沒事了，如此輕的扭傷擦傷，怎麼會是被人推到後造成的，分明是她故意摔倒嫁禍給民女的。」
看著下面眾人各異的神色，迎春說道，「你朝張秀女伸手了？」
「是，可是民女……」趙氏想要辯解。
「你性格跳脫，不適合宮中，出宮去吧！」迎春說道。
趙氏身子發軟，有些絕望，還記得剛剛初選時，皇后娘娘誇她顏色好，而她也想入宮博一場富貴。
可眼下，一切都成了枉然。
但趙氏也知道，皇后娘娘處置她是手下留情了的，說她性格跳脫不適合皇宮，雖然丟臉但沒有將她出宮後的路封死，若是皇后開口說她規矩不好或者是動手打人，就算是能出宮，她後半輩子怕也是要廢了。
想到這裡，趙氏不由的恨上了張氏，張氏，當世上只有她一個聰明人、別人都是蠢貨嗎？
為什麼找上她、又為什麼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當時不明白啊，可事後一看就知，無非就是覺得她在宮外經營出來的名聲有些不妥，想要再重新樹立一下自己的形象，什麼宮外自在，家中長輩疼寵，不就是想要營造出她並不是上趕著入宮的形象嗎？正好她顏色出眾有望入宮，便選她做了筏子，既立了形象還排除了潛在的敵人，實在是可恨！
而且，說是被推到傷了，竟還怕傷情嚴重影響閱選，將傷情控制的只要冷敷一下就能好，心計未免也太深沉了吧！
「民女多謝皇后娘娘寬恕。」不論如何，從她受不住激開始，那就輸了，但張氏，敢借別人給她樹立形象，那也就別怪她拆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