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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相妻先吃掉【假面另一半之二】作者:米包

相妻先吃掉【假面另一半之二】作者:米包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1834個瀏覽者
不只是無賴,游尤亞覺得自己還遇上了神經病!
  這個在校品學兼優,有功菱白馬王子稱號的學生會會長,
  骨子裡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他陰險、自大,對送上門的女性幾乎是來者不拒,
  而且自從認定她是個不八卦的傢伙後,
  在她面前是什麼惡形惡狀樣樣都來,
  甚至為了看總是面無表情的她變臉,
  故意託青梅竹馬當眾送來一封假情書,
  或者是當著她的面寬衣解帶,真的是讓人很幻滅!
  不過不可諱言的,他也幫她很多,
  當她被校園壞掉的水龍頭噴得春光外洩,
  還有險些被醉漢侵犯時,都是他見義勇為替她化解危機,
  所以在她心底,他是有那麼點不一樣的,
  也才會在搬家前大膽的向他報名一夜情,嚇壞了他……



第一章

  「總經理、總經理!」

  喊叫夾雜著皮鞋踩上大理石地板的沉悶聲,急促響起。

  「總經理……」

  前方的人終於聽到聲音而停下腳步。

  周律英轉過身來,「什麼事?」他戴著一副金框眼鏡,鏡片後的黑眸因斯文的笑容跟著瞇起。

  「總裁說,下午的會議改到明天上午十點。」終於追上,梳著三七分西裝油頭的陳聰明氣喘吁吁的道。

  看總經理走得不慌不忙,怎麼腳程快成這樣!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周律英笑著,還伸手拍拍他的肩,幫他順順氣,「辛苦了,要一起吃個飯嗎?」

  時間已近中午。

  「謝謝總經理,我還有事要忙,下回吧!」陳聰明有些受寵若驚,急忙回道,還不忘行了個大禮。

  他不過是個新來的研發部經理,跟總經理也才見過沒幾次面,怎敢裝熟?

  不過這就難怪常聽女同事誇讚總經理人不只長得帥、有才華,斯文有禮又溫柔這點更是讓許多女性拜倒在他西裝褲下了。

  「好,那你去忙吧,下次見。」

  「總經理再見。」

  周律英依原訂行程繼續前進,出了辦公區域,遠遠的,一道窈窕倩影閃進他的視線。

  「咦?」好眼熟。

  那名著黑色套裝的女子正往電梯方向前進,乾淨利落的及肩中長髮,簡單有型的鐵灰色膠框眼鏡,不論是過膝的裙子,或身上的服飾、配件,雖不老氣,但色調卻十分沉悶,但其中最吸引他注意的是——

  那張臉,正確來說,是那無半點波瀾的平冷表情,他認得她。

  斯文的俊臉上閃過一抹戲謔,他加快了腳下步伐。

  趕在電梯門關上前,他閃了進去。

  「好久不見,小學妹。」

  見到突然擠進來的人,游尤亞微愣了下,隨即恢復冷靜的表情。

  「好久不見,學長。」她微微頷首招呼,便別開了目光。

  周律英雙手環胸,不著痕跡的將她從頭到尾瞧了遍。

  「現在在做什麼?過得好嗎?」好像也沒多長點肉。

  「普通。」簡單兩個字,她甚至連眼神都沒再對上他。

  聞言,周律英嘴角一勾。還真是沒變,冷淡得徹底。

  「一起吃個飯吧?」他開口邀道。

  「下次吧。」

  「小亞,那麼久不見,非得這麼冷淡嗎?」連拒絕的理由都懶得給,真傷他的心。

  「學長,我聲音向來如此。」

  「是嗎?」他笑得溫文,眼神卻讓人猜不透在想些什麼,「妳聲音很好聽的。」他看似真誠的讚美。

  有如被雷擊中般,游尤亞身子微僵。這個男人到底想做什麼?

  「謝謝。」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這男人並非外表展現出來的斯文,她很清楚。

  對於她的冷漠態度,周律英不以為意,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

  「妳可以很熱情的。」強迫她將視線與自己對上,他想好好的看清這張臉。

  埋在記憶深處的影像,由遠及近,慢慢清晰。

  「你這行為足以構成性騷擾了。」下巴被扣住,她沒費太大的力氣去掙脫,任他控制的與他四目相對,表情依舊不慍不火,語氣一樣淡然。

  「我不介意妳大叫。」他聳聳肩,擺出請便的姿勢。

  就是這張冷臉,不是很出色,卻在這十年間常竄進他腦海。

  他交往過的對象雖然沒多到像天上的星星,但組個一、兩支球隊應是沒問題,當中,從沒人能讓他做出現下這般「踰矩」的舉動,除了她。

  偏偏,他們兩個根本沒交往過,說是朋友也很勉強……但卻上過床。

  他眼神滑過她的臉蛋,往套裝內的襯衫領口望去。

  他還記得當時壓在身下的那張嫣紅小臉和柔軟的嬌軀。

  「我沒大叫的習慣。」發覺他斂去斯文的目光,她終於舉起手移開下巴上的禁錮,退後一步保持距離。

  同時,電梯門開了。

  「你……」

  還沒跨出半步,一隻手就橫亙在電梯口。

  「對不起,要下樓的。」周律英瞬間換上斯文的笑臉,向外頭等電梯的人交代了句,馬上按下關門和地下二樓的按鈕,動作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

  不發一語,游尤亞冷靜的往後退一步。

  沒幾秒,電梯門開了。

  「一起吃飯吧,我下午有空,妳看要到哪我送妳。」周律英伸手抵住電梯門,對她發出邀請。

  「學長,我要到一樓。」

  「叫我律英吧,我們脫離高中生活很久了。」不理會她的話,他一個微笑,直接伸手將她拉出電梯。

  這個女人著實能讓他的自尊嚴重受損,要不是從小到現在還是一堆鶯鶯燕燕繞在他身旁飛,他還真要懷疑他的男性魅力是哪出了問題。

  「你有聽到我的話嗎?」被拉著走,她的反應過於冷靜的詢問。

  「有。」但他不想理,「那妳有聽到我的話嗎?」他回過頭反問。

  迎上他帶些指責的目光,她無懼的與之對望。

  「周先生,我有自主權。」

  「游小姐,我也有。」而且絕對會不擇手段的達到他想要的目的。

  這點……相信她應該很清楚。

  兩人眼神在空中對峙。

  之後,她收回眼神,退步了。「你想做什麼?」

  原以為他們不會再有交集,沒想到他還記得她這號人物。

  「目前是吃飯,問清妳目前的狀況和聯絡資料,剩下的慢慢加。」揚起招牌笑容,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本性畢露了?」這種無賴式的說法,與他斯文溫和的形象不相符吧?

  「只有在妳面前。」笑容擴大,他抓起她的手,直往他的停車位走。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他不同平時形象的一面,只有她才看得到。

  一雙及膝半筒長白襪,腳踩著沒半點花樣的黑皮鞋,身上穿著的制服還帶著新衣折角的新味,顯示出是才剛拆封首亮相的。

  公車靠站後,好幾名穿著相同制服的學生魚貫步下車,這天是九月一號,許多學校的開學日。

  坐落於南台灣小鄉鎮的國立功菱高級中學,創校五十八週年,五育並重的教育方針使該校除了擁有卓越的升學率外,各式才藝及運動校隊也都能屢屢抱回獎盃獎牌,優異的表現使功菱中學成為鄰近鄉鎮間幾所高中的第一志願,甚至有跨縣市遠道而來的學生。

  默默地跟在人群後頭,游尤亞打量起這座往後三年幾乎得天天造訪的陌生小鎮。

  老實說她不知道路,不過跟著同校學生走準沒錯。

  雖然陌生,但小鎮特有的純樸風味,讓她很快的就對這新環境有了好感。

  她還算愉快的踏著步伐,研究趴在路上翻肚滾動,看似完全不擔心車子行人的小貓、小狗。

  「學長早!」

  「會長,早安。」

  「律英學長早!」

  忽然一陣騷動打斷她的思緒,抬頭一看,掛著「歡迎新生」紅布條的校門,驀然近在眼前。

  持續的騷動聲讓她不得不注意到,站在校門旁的那道挺拔身影。

  擁有魅惑人心氣質的白馬王子。

  初次見面,她對他那一一響應所有招呼,且始終保持斯文笑容的俊秀臉龐留下深刻印象。

  接著不到一小時,她又見著了他。

  原來他是學生會長。

  朝會上,他代表學生會向新生們打了聲招呼,順道替二、三年級的老鳥精神喊話,要大家收起暑假的玩心,準備專心唸書。

  站在司令台上的他,直挺的鼻樑上架著書卷氣息濃厚的金框眼鏡,纖長有力的手指夾著幾張稿件,性感薄唇隨著講述內容一張一闔。

  她的目光在四周轉了圈——不知道有幾個女同學是專心在聽內容就是了,大多都冒愛心,一臉瘋狂的癡迷樣。

  就這樣,她高中入學第一天,還沒認識新同學前,就先記住這新學長。

  「游游,老師找妳!」班長的聲音在教室門口響起。

  到了一年級導師辦公室門口,細細的嗓音淡淡地響起。

  「報告。」

  游尤亞走到班導師面前站定,「老師,你找我?」

  「對!」葉聖隆放下手上正在批改作業的紅色原子筆,「上次發的家庭調查表,妳的沒讓家長簽名。」他拿起壓在一旁的單子。

  「對不起,我媽媽出差,後天才會回來。」她據實以報,聲音平淡得像在讀課文。

  「這樣呀……」他側頭想了下,「沒關係,那妳先拿回去,等簽完再交回來。」他將單子交回給她,「沒事了,回去上課吧。」

  「謝謝老師。」

  將紙張折了兩折收好,游尤亞行了個禮後,像來時般安靜的退出辦公室。

  她很習慣新任導師對於家庭狀況的詢問,每換一個導師都會被問上一回,畢竟她的狀況確實算是特殊。

  母親任職公司的工廠開始前進大陸,時常得出公差兩地飛,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是常有的事。

  而父親在她國小和媽媽離婚後,就幾乎沒再見過面。

  出了辦公室,她依來時的路線往教室移動。

  經過操場,回到一年級所在的校舍,緩緩地朝目的地一階一階往上爬,突然一道陰影襲來,她本能的抬頭。

  「學長好。」

  黑影的主人正是現任學生會長周律英。

  聞言,他的視線對上了她,並朝她一笑。

  「妳好。」

  她中規中矩的行了個禮,便從他身旁錯身而過。

  非常平凡的場景,簡單又普通的對話……

  這就是他倆的第一次相遇。

  「琪琪!加油!」

  「上吧,妳行的!」

  「勇敢地撲上去,偷個香吻再回來!」

  一群小女生在教室角落圍成一圈,被夾在中間的女孩雙手撫胸,吸氣吐氣、吸氣吐氣,旁邊三兩個女同學握拳喊加油,幫忙做著心理建設。

  「替死鬼……」一聲低喃。明明很青春的一幕畫面,看在她眼中卻覺得,那名同學像是要被推上戰場送死的倒霉鬼。

  「小亞,妳好灰暗。」將好友的喃喃自語一字不漏聽進耳裡,言依依受不了地搖頭。

  「不是嗎?」游尤亞不在意地偏過頭。

  她本就不是個熱情的人,加上父母離異,雖然她沒因此對愛情有什麼偏見或恐懼,但也不抱特別的憧憬,從小的家庭環境,讓她習慣了「實際」。

  教室就這丁點大,許多女同學看到那幫「加油團」後紛紛上前關心,順道補上幾句打氣的話。

  反正出去死的不是自己嘛,好聽話多說幾句當作付費看戲。

  「這是青春!青春呀!」言依依略微激動的低喊。

  「妳要不要也去青春一下?」她順著好友的話,拍拍她的肩膀,很夠意思的給了個鼓勵的淺笑。

  「呃……我心臟不夠大顆……」激動的情緒馬上由斷崖墜落,直達谷底。

  輕哼一記,再聳聳肩,游尤亞非常不意外結果會是這反應。

  「就是因為自己辦不到,才顯示出勇者的勇猛嘛!」不滿意一盆熱火被澆熄,言依依小小聲的抗議。

  「妳想屠的那頭龍在隔壁而已,歡迎妳隨時出征。」動手收拾桌上物品,等會兩節是社團時間,要準備換教室。

  「噓……小聲點啦。」她趕緊壓住她的嘴。

  被限制住言論,游尤亞也沒反抗,雙手依然沒停地收拾整理。反正就算她不講……

  「唉……真是討厭,一個男生長那麼白淨,叫我這原本就沒啥美貌的黑肉底怎麼敢去接近他呢?」

  看吧,當事人自己也很愛講。

  「白不是他的賣點嗎?不喜歡白,那妳喜歡他什麼?」

  她們現在談論的對象,是隔壁班同學——寶揚。

  隔壁班兩個大帥哥,開學當天就造成轟動,一個是學生會長的弟弟,一個是二年級白雪公主學姊的弟弟,而且聽說他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個個都是校園名人。

  「噯、噯,小亞,妳相信一見鍾情嗎?」沒回答,言依依一臉神秘的反問她。

  「不相信。」

  期待的小臉頓時垮下。

  「唉,那妳怎麼能瞭解呢……」她表情複雜,「那是一種Fu、一種Feeling!莫名其妙的就被電到了。」

  「偶像崇拜。」這是游尤亞的批注。

  「不一樣啦!偶像太遙遠了……呃,雖然他也挺遙遠的,可是我不會幻想要當某個偶像藝人的女友,卻會幻想對寶揚告白成功。」言依依試著解釋,「不過大概吧……他就像偶像一樣,對我而言遙不可及。」她洩氣的扁扁嘴。喜歡他的女生何其多,更何況她見過他姊姊,像白雪公主一樣,皮膚好得吹彈可破不說,身材更是一極棒!

  寶揚從小看慣他姊姊那種極品,眼界一定更高。

  「那妳繼續吧,要出征那天通知一聲,我會在言語上給妳青春。」微微一笑,她難得不再強迫好友認清現實。

  要說她不會作夢也好,在自己的思考模式中,既然覺得遙不可及或不可能,放棄就是,煩惱再多也沒用。

  收拾完書包雜物,兩人離開教室,步出一年級校舍。

  經過操場,發現目光所及的學生,眼神皆有志一同的望向同一個地方。

  順著大伙目光望去,可以發現功菱的白馬王子兼學生會長又被半路攔截,當街告白。

  「完了,琪琪慢了一步。」言依依扼腕低喃,彷彿自己是當事人。

  瞟過一眼時常上演的功菱名勝,沒多大興趣,游尤亞繼續腳下步伐。

  「放心,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想向他告白的人何其多,不管去幾個,只是幫忙增加統計數字罷了。

  「少講幾句啦妳……」跟上好友的步伐,言依依的臉因聽到現實感百分百的發言,皺得像苦瓜。

  嗚……她沒勇氣去告白,一定是小亞害的。

  對於抱怨,她只是笑著聳聳肩,沒回答。

  看著游尤亞越漸人性化的表情,言依依心頭浮起驕傲。想當初,這個開學就坐在她身後的女生,簡直就是個活動冷藏庫,面無表情,講話也冷冰冰的,經過她鍥而不捨的融冰感化,現在終於會跟她哈啦,笑容次數也增加了!

  雖然她對其他人還是老樣子居多……

  兩人沿途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聊,在經過校園一個轉角時,一旁連接著橘***塑料水管,正在澆花的水龍頭,突然無預警的爆開來。

  首當其衝的,就是離水龍頭不到兩步之遙的游尤亞。

  她被強烈的水柱嚇了一跳,身子微偏,手上的書包掉在地上,東西全灑出來,而腳步慢了她一些的言依依,在水龍頭爆開的瞬間,只有手臂被濺濕,就趕緊跳開。

  「小亞」言依依也嚇了一大跳,趕緊將手上的書包往旁一丟,就想上前幫忙。

  「先幫我把東西撿一撿。」她直覺反應的去壓住爆開的水龍頭,眼神瞟向地上泡水的課本筆記。

  水注被手掌推阻,發出「滋滋」聲響,一雙小手擋在水口,卻仍不敵強大水壓,水花不斷從指掌間噴灑出來,讓那早已濕透的制服更是雪上加霜。

  這場騷動就在操場邊,馬上聚集一大群人圍觀,人群圍著她們竊竊私語,尤其是男同學,看到那曲線畢露的身體,更是聊得起勁。

  「怎麼回事?」一道溫和又帶了幾分剛硬的聲音落下。

  游尤亞感覺到一道身影貼近自己身後,但現下的一身狼狽,讓她懶得回過頭去理會身後一堆看好戲的目光。

  但隨著身影的貼近,緊接著是一雙大掌覆上她的手。

  她微微驚訝的抬起頭,看清身後幾乎包圍住她的人。

  「妳可以先放開,但最好暫時別轉身。」大掌的主人,正是適才在路旁見過的學生會長周律英。

  他用身體的優勢擋住她大半的春光。

  幾乎是被包攬在他懷中,她不自在地擰起眉,「謝謝。」還是禮貌地將兩字擠出口。

  「搞什麼鬼,你們是死人哦」看到這情形趕過來的周律也,一接近就破口大罵。

  遠遠的就只看到這女生壓著水口,旁邊一群男的動也不動。

  「人渣。」一道過來的寶揚也開口,管他那群人是學長還是什麼青菜蘿蔔。

  雖然他們平時對同學沒啥好臉色,但家中只有一個公主,保護女孩子的道理兩家兄弟都很清楚。

  「律也,給我外套。」看到弟弟出現,周律英鬆了口氣。

  現在十月天還熱得要命,只有他們運動社團的才有可能隨身攜帶外套。

  「不好意思,妳再按著一下。」他低頭向游尤亞交代,接著接過運動長袖外套,「律也,接手。」他先將外套披上她的肩,再指揮弟弟接棒。

  被兩個王子包圍在中間,游尤亞的臉色完全不若圍觀的女孩般多姿多彩,她只是輕擰著眉頭,在確認對方可以接手後,飛快地鬆手,將外套穿好,拉煉拉到喉嚨。

  「依依,妳還好吧?」她回過頭尋找好友的蹤影。

  「我沒事啦!倒是妳怎麼辦呀?」言依依拎著搶救回來的課本與書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妳……」游尤亞想叫好友鎮定,她這落魄的當事人都不急了,瞧依依緊張成那樣子。但她還沒開口,另一道聲音就先落下。

  「學生會有備用制服,我帶妳去換吧。」吩咐一旁學生去通報總務處後,周律英走到她們面前。

  「好好好!」言依依一陣快答。

  又被搶白,游尤亞櫻唇半張,停格在一旁。這位小姐,妳鎮定點……

  「妳還好嗎?」察覺到那陣激昂,周英律側過頭,問了一旁的言依依。

  「我沒事!」激動如波浪鼓般地搖頭。

  「依依,鎮靜。」十足無奈的語氣。

  眼神閃過一抹玩味,周律英覺得好笑地看著前方這兩個情緒反應似乎互調的學妹。

  「我先帶妳同學去換制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請寶揚幫妳,然後記得向妳們社團的社長或指導老師說一聲,妳同學在學生會室,會晚點到,好嗎?」他放柔音調,堆出不知迷倒多少女孩的斯文淺笑,半哄地跟她溝通。

  「好!」瞬間,言依依回復正常神智,忙不迭地點頭,「小亞,妳先去換衣服吧,我會跟社長說的!」說完急著揮手向好友道別,臉上表情早不同於剛才的驚慌,取而代之的是笑得燦爛異常。

  這女人……

  游尤亞當然知道好友笑容的主因。

  雖然對這「盲目的單戀」不予置評又幫不上忙,可依依難得有這機會接近心上人,她當然不好破壞,況且衣服底下的濕黏感也提醒著她該做處理,於是猶豫了幾秒後,她順從地點頭。

  「書包先麻煩妳了。」

  讓言依依帶走尚在滴水的書包,她跟在周律英身後,往偏僻的學生會室前進。

  「妳還好嗎?等等要不要早退?」周律英配合著她的腳步,側頭問。

  「我沒事,剛才謝謝你。」搖搖頭,她的目光始終直視前方。

  對她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平淡語氣,周律英在心中感到有趣。

  這學妹是真的冷靜過頭,還是嚇傻了?

  「不會。」他輕笑,揚起慣有的斯文笑容,「妳很勇敢,我反倒很佩服妳。」淡淡的一句話,搭上沉穩輕柔的嗓音,彷彿能緩和兩人間的陌生。

  聞言,游尤亞側過頭望向他。

  一旁的文筆樹隨風搖曳,輕風拂起他幾綹烏絲,在光線的照耀下,他整個人恍若罩上一層光圈。

  這就是迷人嗎?

  輕搖了搖頭,她沒再接話。

  這是他們兩人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她清楚感受到他那讓全校女生為之瘋狂的魅力。

  穩定感,這學長身上,有著能安定人心的強烈穩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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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由於社團評鑒,學生會全體出去抽查去,若大的學生會室內只剩下兩道身影。

  「你叫游尤亞對吧?入學考排名第六的那位。」

  換下一身濕衣的游尤亞,因為內衣濕透會沾濕制服,只好連同內衣一併脫下,掛在道具室內讓風扇吹乾。

  雖然罩著大外套,但衣服底下涼颼颼的怪異感,讓她像只蝦般縮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聽到自己的名字,她才轉過頭來。

  「學長記性真好。」沒料到對方會知道自己名字,她眼內閃過一絲訝異。

  「你名字很特別,很好記,而且名次剛好在我弟後面。」沒忽略那一閃而逝的目光,周律英眉尾暗地往上揚幾分。

  這女孩的情緒控制很高段。

  微揚眉,「我記得周律也是第二名。」她的記性也不差。

  「寶揚第四,都相離不遠。」認知中,這個也算自家弟弟。「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之前在一年級校舍時,曾和你打過招呼。」他雲淡風輕地提起,卻讓游尤亞聽得打了個冷顫。

  這樣他也記得。

  萬人迷之所以為萬人迷,自有他的道理所在。這個學長的危險指數太高,難怪那麼多女生前赴後繼的想推倒他。

  理智的腦袋讓她不會像其它女孩一般,會有自己在王子心中是特別的錯覺,但對於這種會讓人不自覺掉入漩渦的超級發光體,她直覺還是能避就避。

  「嗯。」點點頭,她開始保持沉默。

  坐在離門口最遠那張辦公桌後頭,周律英靜靜的瞅著坐在門口旁沙發上的女孩。

  他們兩人的距離,在學生會室裡可以落坐的範圍內算最遠,但他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她的一舉一動。

  這女生的反應真的很不一樣,剛才是覺得她冷靜過頭,下一秒就變……冷漠了?

  這感覺實在太鮮,學校的女孩,哪個見到他不是象鯊魚聞到血腥味般地撲上來?沒動作的,也都是以活像要吞了他般的眼神,含情脈脈猛盯著他瞧。

  而這學妹,除了一開始開口向他道謝外,就淡得沒半點反應。他完全感覺不出她對他有半點好感,或是喜歡的氣息。

  是他的形象出了問題?還是這學妹的審美標準異於常人?抑或是他無意中踩中她的地雷,才讓她如此刻意的忽視他這萬人迷的存在?

  斯文的五官上,嘴角一勾。

  有趣!

  「學妹。」他開口喚。

  瞟了一眼,她漠然地開口,「有事嗎/」

  無視於她的冷漠,堆起笑臉,周律英語氣誠懇地問:「我得罪過你嗎?」應該沒有吧。

  愣了下,她搖頭。「沒有。」

  「那能笑一個嗎?」

  她懂了,「對不起,我很少笑。」

  「嗯,那我懂了。」他了然一笑,後面又補了一句,「希望有機會能見到你的笑容,那一定很美。」

  「……」這台詞是把妹在用的吧?

  為什麼他能把這種話說得如此順暢自然?應該不是家庭教育的問題吧,至少他弟弟周律也就不是這個樣。

  「謝謝。」她眉頭不自覺蹙緊,還是對他應該算是讚美的話給予響應。

  看她那皺得死緊的眉頭,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女生對他的讚美不以為然到了極點,哈哈,好新鮮的反應!

  他抿抿唇,克制住想笑出口的衝動。

  「學妹,有沒有興趣到學生會幫忙?」他還滿期待往後能再和她互動。

  「報告學長,我沒興趣。」又是莫名其妙的話。

  「這個學期末學生會就要改選了,到時會比較忙,如果你能來幫忙的話,雖然時間沒滿半學期,但我還是可以幫你爭取到至少兩支嘉獎,這對將來升學滿有幫助的。」不理會她的拒絕,他將好處告訴她。

  「我不缺嘉獎。」她搖搖頭。

  成績於她向來不是個問題,況且她低調得很,更不可能有什麼小過警告的需要功過相抵。

  「那你想要什麼?」或許他有辦法。

  「平靜。」沒多加考慮即答。

  周律英眼底閃過難得的一抹訝異。

  「平靜?」

  「我不喜歡引入注目。」她講得很含蓄了。

  靠這白馬王子會長太近,不用想也知道不會太平靜。

  揚起一抹帶些無奈的微笑,他聳聳肩,「好吧。」

  這個他真的沒轍。

  「我去換衣服了。」覺得時間已差不多,她站起身,走進道具室。

  不一會,新制服如未拆封般被裝回透明塑料袋內,連同那件救援的運動外套,一併交到周律英手上。

  「謝謝。」

  「謝過很多遍了,我沒那麼偉大。」淺笑著,周律英將接過的衣服放置在桌上,看了眼她身上末乾透的制服,他彎下腰,從辦公桌底層抽屜抓出件外套。

  「這件我的,你先套著吧,改天再還我。」他揚揚手中的運動長袖外套。「我弟的我就先帶回家給他。」

  她抵頭看了下自己的制服襯衫,雖然幹得差不多了,但尚帶有幾分濕氣的白色布料,還是透明了些。

  「不用了。」她覺得比剛才的情況已經好太多。

  老實說,她也不太在意這一點透明,畢竟平時的白襯衫也沒好多少。

  「小學妹,如果我是你哥,看到妹妹穿這樣回到家可能會瘋掉哦。」他繞過辦公桌,直接將外套往她肩上披,「安全最重要。」

  「謝謝,我明天帶來還你。」

  如果她的語調可以不要那麼平,或許他聽在耳裡會覺得更感動一些。

  周律英笑著搖頭。

  「想到再還我吧,我有兩套。」他揚起手中的鑰匙,率先往門口移動。「走嘍,我要鎖門了。」盯著他的背影,抓著外套的一角,她有一瞬間的恍神,不過很快就恢復淡定跟了上去。

  這天,游尤亞穿著校園白馬王子的外套回到社團教室,在一群女同學的羨慕眼光中度過最後的社團時間,直到放學。

  隔天。游尤亞將洗乾淨的外套用紙袋裝好,帶到學校。

  不想到三年級的校舍去引人注目,因此,她將袋子交給言依依,請她拿到隔壁班,請寶揚或周律也轉交給衣服主人,順便讓好友藉機接近心上人。

  「嗚嗚嗚……」

  眉頭收攏,游尤亞一臉疑惑的看著跑回座位上哀號的好友。

  「哀什麼?」剛才不是還很Hing?

  聞言,側坐趴在桌上的臉蛋抬起,貝齒還咬著下唇。

  游尤亞翻了個白眼。

  「衣服給了吧?」這才是正事。

  「給了,我請寶揚幫我交給周律也,再請周律也轉交給他哥。」雖然站在寶揚面前跟他講話的短短幾秒鐘時間,被一堆殺人的目光刺得全身發癢,但那股漲滿胸腔的虛榮心和幸福感,還是讓她快樂得要飛上天。

  「那就好。」管他轉幾手,結果正確就行。

  重整了下激動的情緒,言依依兩手撐著下頷,一臉陶醉。

  「噯,小亞,你不覺得很心動嗎?」

  「什麼?」

  「會長呀,你不覺得他很紳士又很Man嗎?」想起昨天的畫面,真的超帥的,簡直就像在拍偶像劇。

  「這不是公認的嗎?」否則哪來的功菱白馬王子之稱?

  「哎喲!你好掃興!我是說你啦,你的感覺!」這好友真是讓她忍不住要搖頭,「他昨天這樣幫你,你都沒有感動嗎?」就她一個人在熱烈討論,好沒Feel哦!

  白馬王子從背後圍住她耶!要是知道會有這情形,相信當時一定一票女生爭先恐後要去搶小亞那位置。

  「我有跟他道謝了。」感謝是有,感動倒不至於,她很清楚,昨天的情形,不管換做是誰他都會上去幫忙,只因為他是學生會長。

  不過,他真的電力很強……

  「道謝時,沒順便說要以身相許嗎?」言依依朝她眨眨眼,「那寶揚昨天送你到社團你有沒有告訴他要以身相許?」她學著眨回去。

  撐在下頷的雙手瞬間垮下,她又哀號著趴回桌上。

  「呀……都衝到喉嚨了……」恨呀!

  「就是沒有嘛。」歪頭,聳聳肩,游尤亞一臉莫可奈何。

  雖然她本身對這種跟冒愛心的舉動敬謝不敏,但看好友那股熱血模樣還挺可愛的,不由得也感染到那氣息,陪著她哈啦。

  八堂課飛快就過去了,放學鐘聲響起,代表一天又結束。

  擠滿沙丁魚的公車,隨著一站一站過去,車上的學生越來越少,直到游尤亞下車,座位已空掉三分之二,而外頭的天色早就錯暗,她慢步朝家門前進。

  公車站離她家,步行約二十分鐘,一路上商店林立,各式各樣的招牌閃著不同顏色的霓虹,算是頗為熱鬧的一區。

  就在靠近家門前,她看到一道不應該出現在這的身影。

  周律英微揚眉,也有些訝異會在此處看到這小學妹。

  「你住這附近?」他倚在一輛黑色摩托車旁,簡單的黑色風衣下是筆直合身的原色藍牛仔褲,腳下踩的是深咖啡色休閒鞋,連平時在學校的招牌金框眼鏡也不見蹤跡。

  眼前的這個人,跟平日在學校那萬年模範生形象的學生會長有很大的出入。

  放學後的變裝?

  游尤亞沒任何表情,只是漠然掃過他一眼。不管這學長在外頭是什麼模樣,都跟她沒半點關係。

  「學長好。」她還是淡淡的打了招呼,基於禮貌。

  「外套我收到了,不好意思,還讓你幫忙洗過。」他又揚起了那斯文笑容。

  這小學妹真的很酷,根本就跳過他的問題。

  「不會。」壓根沒停下腳步,她逕自從他身旁經過,可是一道身影卻橫衝直撞的朝她撲來。

  「啊!」一聲驚呼。

  「還好吧?」距離不到五步之遙的周律英,馬上一個箭步上前查看。

  「呀,律英!沒事沒事。」肇事者是名打扮時髦的年輕女性,她一見到那張俊臉馬上紅了雙頰,趕忙從地上爬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不會。」他不以為意,揚起帥氣十足的笑容。接著轉向還坐在地上的游尤亞詢問:「你呢?要不要緊?」

  沒等到回答,另一道聲音卻熱切的響起。

  「咦?你不是游游嗎?」林琳記得這女生,熱絡地跟她打招呼,「對不起哦!我從巷子衝出來沒注意到你,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噯,原來你是功菱的學生呀?功菱不是滿遠的嗎?也對啦,看你現在才回到這!」她劈哩啪啦地念了一串。

  游尤亞認得她。這女生是住在這附近的女大生,曾經為了報告,假日時挨家拜訪做問卷調查,其中包括她家。

  「我沒事。」她站起身,拍拍制服上的灰塵。

  林琳的話讓她覺得奇怪。看樣子她和會長認識,而且會長在這,大概也是為了等她,不過……功菱的學生?滿遠?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生也是功菱的學生嗎?

  彷彿要回答她的疑問,林琳馬上熱切的為他們互相介紹。

  「律英,這個是我鄰居,她叫游游,功菱的學生厲害吧!游游,這個是我男友,他叫周律英。」

  沒錯,這女生不知道。游尤亞在心中確定了。

  雖然覺得奇怪,但他依舊面無表情,「你好。」

  噗……她還真的跟他打招呼?

  周律英強忍著笑,也配合著開口,「你好。」

  他的嘴角有越咧越大的趨勢。

  他很想笑?

  游尤亞的眉頭微擰了下。這個學長給她的感覺真有夠怪的。

  「我該回家了,再見。」完全不想再留在這裡,她禮貌的向這鄰居道別。

  「嗯,拜拜!」林琳熱切的向她揮手道別。

  游尤亞沒回頭,繼續往家門前進。

  「律英,對不起,等很久了嗎?吃晚餐了沒?要一起吃嗎?」

  背後,不斷傳來女子的嬌嗲聲,接著,在路口等紅綠燈時,剛才看到的那輛黑色摩托車上頭載著兩個人,從她面前呼嘯而過。

  她確定那男生是功菱的學生會長本人沒錯。

  雖說她對別人的事向來沒興趣,但這學長實在是詭異得讓人很難無視。

  聽說他家離學校不遠,如果是直接騎摩托車過來,的確會比她這等公車的快上近一小時,不過林琳是他的交往對象,卻連他是哪來的都不清清楚楚……越想,她的眉頭越是擰緊。

  三天過去。

  十天過去。

  二十天過去了。

  坐在學生會室內,周律英一手托著側臉,辦公桌上放著的是校內秋季各項競賽結果,以及聖誕節的活動提案。

  不太專心的盯著紙上內容,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上頭輕敲著,他心思有些飄移。

  本以為校內應會出現關於他的八卦,沒想到等了快一個月,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看來,那個小學妹不愛八卦。

  想到那天她的舉動,他的嘴角還是克制不住的上揚。

  哈哈……她真的是冷得夠徹底,面無表情,任誰都不會懷疑他們認識。而且他還真沒料到這學妹會如此反應。

  這些天來,依他暗中的觀察,發現她本性似乎就是如此冷然平淡,跟班上同學也沒什麼互動,只有跟她那個好麻吉才會多些話和表情。

  他在學校裡形象良好,從不跟同校女孩交往,但校外的女友則是一個接著一個未斷過,在交往前,他都會事先聲明自己是個生活圈劃分得很清楚的人,學校歸學校,家裡歸家裡,情人歸情人,完全不重疊。

  因此,有幾任婦友真的連他讀哪都不清楚,她上回遇到的林琳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這段時間,他故意又帶了三個新伴經過她面前。也確定她有看到,結果還是一樣沒任何反應。

  唉……他是哪根筋接錯了,雖說很好奇這學妹的反應,不過這樣子玩,要是真的把他的形象玩壞了還得了。

  淫亂學生會長?這稱號就恐怖了。

  「還好她家那夠遠……」他喃喃自語。

  「會長,放學了,你還要留下來嗎?」公關況尹傑出聲詢問。

  他已經整理完東西準備走人,其他人聽到鐘聲早溜光了,反正今天沒事。

  「你先走吧,我等等鎖門。」思緒被拉回,他眼神一斂,回復慣有的斯文笑臉。

  「那我先走嘍,拜!」

  看著開啟又關上的木門,周律英摘下鼻樑上的眼鏡,往後舒展的挺直腰桿。

  「無聊死了……」今天沒約會,乖乖回家吧。

  將眼鏡戴回,他將桌面上的東西隨意收拾完畢,勾起一旁的制服西裝外套和書包,步出學生會室。

  今天最後兩堂課是社團活動原本放學後會留下來練習的運動社團都配合放學時間的結束練習。

  經過只剩兩三隻小貓的操場,周律英從側門出了學校。

  只是出校門不到五步,後方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從他身旁衝出超越過他。

  真巧!「游尤亞!」他開口,朝那越跑越遠的背影叫喚,也追了上去。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游尤亞分心的瞟了眼。

  剛才被叫去幫忙改作業,改完送到辦公室,辦公室竟然鎖著沒半個人,害她找導師打了老半天,拖到現在才離開學校,她的公車快趕不上了!

  「學長好。」

  好千篇一律的招呼詞,這小學妹不能換一句,或多說幾個字嗎?

  心中苦笑,但周律英沒打退堂鼓,腳步沒停地跟在她身旁跑。

  「趕公車嗎?我送你吧,比較快。」

  「不了,謝謝,再見。」簡單三句,她又加快腳步,擺明要跟他 Saygoodbye。

  來這招?

  「介意我跟著你跑嗎?」長腳一跨,他很輕鬆地就追上她的腳步。

  兩個人穿著制服,腳踩皮鞋,就在小巷內並肩跑著。

  搞什麼?

  「學長,請不要跑在我旁邊。」他抓著那一看就重得不得了的書包和外套,這樣也能跑?重點是他本身已經夠顯眼,現在的舉動更引人注目。

  「很難,我有事要跟你談。」露出莫可奈何的笑,好像要追著她跑,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游尤亞一臉納悶的望向他,不解他們兩個有什麼事可以談。

  「快到路口嘍。」他好心提醒。離開這條側門小巷,路上的人可就多了。

  他記得,這學妹說過不喜歡引人注目,他就賭她會不會停。

  結果,他贏了。

  在離巷口還有一小段路前,她停下腳步。

  「學長,我趕公車。」游尤亞臉上難得有了細微表情。要是他真的一路跟著她跑到公車站牌,保證明天自己就會成為校園名人。

  上回的水龍頭事件,已經讓她被指指點點好幾天,那情況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我知道,我可以送你,不用趕,而且又比公車快。」他的語氣十分誠懇。

  還好她停了,否則他也不想在大馬路上奔跑破壞形象。

  「我坐下一班。」她迅速否決了他的提議,「請問有什麼事嗎?」

  在她面前站定,周律英一手掛著西裝外套,一手提著黑色書包,臉上的表情依舊溫文,但鏡片後的目光卻閃過一抹銳利。

  坐下一班?「我還滿想送你回家的。」話未經思考地脫口而出。

  哎呀,他的好勝心竟然一下被激起!

  此話一出,游尤亞臉上平靜的表情瞬間瓦解,她眉頭攏起一座小山,「請問學長想跟我談什麼?」

  看她的表情,周律英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半路衝出來亂搭訕的怪叔叔。

  不行不行,要注意形象、形象!

  輕咳一聲,他重整思緒,「關於……」腦中飛快的搜尋話題,「我的事。」

  「你的事?」

  「對。」他回答得更篤定。

  跟她有關係嗎?「學長,我們不熟。」

  一開口就給了他一記正拳。

  哈,他不會是有被虐傾向吧?怎麼看到人家對他如此嫌惡的反應,非但不想打退堂鼓,反倒很想跟她玩玩。

  他的劣根性……真糟。

  「相信我,放眼全校,只有你看過我在校外的……另一面。」頓了頓,他用字斟酌。

  原本是這件事。

  「深長可以放心,我不八卦。」她很無奈,也不是她要故意瞧見的,可為什麼他的女朋友都剛好住在她家附近?

  「我相信。」他偏頭。不置可否的一笑。

  游尤亞微抬起頭直視著他。

  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學長給她的感覺,不像在學校裡的那派斯文,難不成他放學後除了會變裝約會,還會轉變性格嗎?

  「那我先走了。」她微頷首,認為應該已經談完收工,準備再去趕她的公車。或許還趕得上。

  但才剛有動作,腳都還沒踏出半步,手臂就被一隻大掌抓住,強迫她再抬起頭,與抓住她的元兇面對面。

  周律英看著眼前這張不是特別出色的小臉。平凡的五官,始終掛著冷靜過了頭的表情,跟同年齡的女孩比起來,這學妹既不熱情,也不愛笑,但那雙清冷的黑眸竟勾起他莫大的興趣。

  或許是他的劣根性發作,他挺想看看,這張冷靜的小臉會不會變臉。

  「學長?」詢問的聲音響起。

  居高臨下的睨著她,周律英嘴角緩緩一勾。

  不顧手上掛了件外套和書包,他將兩手重量搭上她的肩,扳正她的身體,臉往下俯的與她近距離面對面。

  當兩張臉近得剩約一個拳頭的距離時,他揚起魅力十足的俊笑,語氣十足誠懇地徐徐開口。

  「學妹,我們做個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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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隻小鐵鍋中冒著裊裊白煙,底下墊著舊報紙,靜置於木製的客廳桌上。

  前方的電視播送闃晚間新聞,後方的沙發椅上坐著一個手拿便當的女孩。

  她靜靜扒著手中晚餐,還算專注的看著主播播報的新聞內容。

  忽然,門鈴響起。

  「唉……」

  重重歎了口氣,她認命的放下手中才吃不到三分之一的便當,套上毛茸茸的保暖室內拖鞋,起身去應門。

  厚重的鐵門一開,預期中的臉龐隨即映入眼簾。

  門外的人身著黑色軍裝外套,脖子上繞了條格紋毛呢圍巾,卡其色工作長褲的末端,全被包進黑色金屬扣的半高筒軍靴中。

  「晚安。」手中拎著便當,周律英揚起笑容,向前來開門的她打聲招呼。

  「學長,你很閒。」游尤亞面無表情的指出事實,很無奈的接受此人打擾,轉身讓路給他進入屋內。

  她真是遇到無賴了。

  「如果我很閒,應該會每天來你家報到。」已來過幾回,他像識途老馬的進入客廳就自個兒找位子落坐,完全不用人招呼。

  進廚房拿了另一隻碗出來的游尤亞,正好聽到他這段話。

  「千萬不要。」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招惹到這學長的,只知道一個月前,莫名其妙的和他當上朋友後,他就成了唯一會來按她家門鈴的客人。

  脫去身上的厚重外套和圍巾,他將之掛在椅背上。

  「哈哈,就算我想也沒辦法,我約會還很多。」他一臉遺憾,表情自大得讓人想祈求上天落一道雷劈死他。

  不只無賴,她覺得自己還遇上神經病!

  這個在學校品學兼優、溫和有禮,且有著功菱白馬王子稱號的學生會會長,骨子裡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在人前,他斯文、有禮,對所有女生都保持一點距離。

  實際上,他陰險、自大,對送上門的女性幾乎是來者不拒。

  或許她不該和他有任何交集的;自從認定她是個不八卦、守口如瓶的傢伙後,他在她面前真是什麼惡行惡狀樣樣都來,一點也不怕她說出去壞了他的形象。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心理醫生,遇上一個人格分裂的病人不定期的需要幫他看診,讓他發洩一下在校內無法表現出來的真性情。還好他在校內依舊非常努力的在維持他的形象,跟她少有交集,只要他不是在眾人面前接近她,害自己跟著受注目,私底下看他發發瘋倒還能接受。

  「請你努力的去約會。」最好天天排滿,別再拎著便當出現在她家。

  「等等還有約。」他給她一臉請放心的笑。

  「請約早一點。」省得還來這消磨時間。

  「小學妹,虧我還冒著十五度的低溫,騎了快一小時才到你家。」他一臉不贊同,「你很沒良心哦。」

  舀了碗湯,她小口輕啜,有些含糊的嘟噥,「沒人叫你來。」

  明明就像經過高速公路的休息站,充其量他不過是進來吃個便當,喝碗免費的湯而已,進得義正辭嚴,真不害臊。

  將她細微的聲音全聽進耳裡,他笑了笑,轉了個話題,突然間:「你媽什麼時候回來?」

  她家的情形,母親時常出差,妹妹讀住宿制的私立女校,只有假日才會回來,平時大都是她獨自一人在家。

  「下禮拜五。」

  「那我下禮拜五來找你。」

  「別鬧了,學長。」盯著電視的眼睛動也不動,她還是慢條斯理的喝著湯,壓根懶得理他。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不,我覺得你在胡言亂語。」

  拿起另一隻空碗,舀了碗湯,周律英嘴角揚起淡淡的笑。

  「那天別亂跑,我會來的。」他也學她慢慢喝著湯,盯著電視,嘴裡講出的字輕淡得好像無關緊要。

  「喀!」將碗放下,游尤亞終於把視線轉向這個榮登她心中無賴榜首的傢伙。

  「學長,你是不是很見不得我平靜?」語氣依舊穩淡。她是有著滿腹的疑惑,畢竟這段時間來,他的舉動一點也不含蓄,非常明顯想搞亂她的平靜訴求。

  就從第一回他踏入她家的情形說起好了。

  記得那天她明明拒絕了他送她回家的提議,沒想到在公車站牌等車時,他竟直接騎車到公車站牌前,丟下一句話,「上車或是我陪你等。」嚇得她二話不說,馬上接了安全帽就跳上車。

  天曉得當時站牌前還有多少功菱的學生!幸好他安全帽加口罩包得密不通風,打扮也跟平時形象完全不同,讓人很難馬上認出,否則她的校園平靜生活大概就要毀了。

  之後每回來到她家,嘴皮功夫更是一點也不客氣!

  雖然依這段時間以來的觀察,他大都是口頭上嚇唬她的成分居多,但難只哪天他不會突然來真的。

  「我是滿想看你變臉的。」他大方承認,講得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也不害臊。

  臉皮微微抽動,她覺得眼前這個人真是沒救了。

  「這樣好看多了。」他不怕自己的嘴臉看起來有多欠扁,大力的稱讚這因他而起的變化,「我是擔心你顏面神經久未使用會失調。」

  「學長,請注意你的形象。」她還比較怕他人格扭曲,哪天會突然瘋掉。

  「放心,你不八卦。」

  「……」這需要他來說嗎?

  「而且,我形象太好。」不怕遭人抹黑。

  「……」

  「再來,我心機很重。」想陷害他的,下場一定更慘。

  「你用不著如此對我掏心掏肺……」再不開口,不知道他會再蹦出什麼自白來。

  這學長老在她面前努力破壞自己的形象,雖說要做朋友的事是他提的,但用得著誠實到這般地步嗎?

  「一定要的,是我說要做朋友,當然得毫無隱瞞呀,小學妹。」他笑得詭魅。

  被他的笑容盯著,游尤亞只覺得自己象被獵人盯上的小白兔,小命堪虞。

  「為什麼是我?」這一個月來的疑問,她終於問出口。

  「因為……」周律英雙手抱胸,往身後的沙發椅一靠,「第一,你不八卦;第二,你家地理置好;第三,我真的滿想看你變臉的。」他笑得好不誠懇。「這一切多麼湊巧。你完全符合我的交友條件。」不怕洩密,去約會前還可以先進來喝杯茶,最重要的是,她的面無表情,實在是勾起他的劣根性。

  最好有人的交友條件是這樣!「我能拒絕嗎?」

  「可以。」他大方點頭,「反正我們學校見面機會就夠多了,不差校外這一、兩個小時。」雙手環胸,他的語氣誠懇到了極點。

  這是威脅,「你的性格轉變如此劇烈,不會瘋掉嗎?」

  「放心,當事人沒那麼快,旁觀的會先瘋。」他笑得溫和。

  這是在指她?

  游尤亞決定結束這無意義的對話閉上嘴,將桌上用餐後的垃圾處理掉後,再把次碗和鐵鍋拿回廚房清洗。

  周律英則自動自發的將桌面用抹布擦過一遍,這才抬頭看了牆上的掛鐘,時間已超過晚上七點半。

  「我八點還有約,先走嘍。」抓起椅背上的圍巾和軍裝外套,他朝廚房內在洗碗的背影喊道。

  「不送。」她連頭也沒回,只專心手上的小鐵鍋。

  在碗洗好的同時,也聽見外頭傳來鐵門闔上的聲響,她回到客廳將電視、電燈關上,拿起書包回到二樓的房間準備洗澡寫作業。

  這好似成了常態性的劇碼。

  或許,他們真能算得上是朋友吧……雖然相處模式另類了些。

  過了一個寒假,學生會改選。

  前任學生會長風光退任,一堆女同學都在哀悼今後少了許多能在朝會上見到白馬王子的機會,但游尤亞的心中想的完全不是這回事。

  她只覺得,這個人的閒時間變多了,搞不好會倒霉到她。

  站在位於三樓的教室窗旁發呆。三月天依舊寒冷,外頭的樹枝綠葉上,好像始終覆著一層水霧。

  無視低溫,操場上許多競賽人員,正為即將到來的樣慶加緊練習。

  「小亞,你發什麼呆呀?」言依依從一旁冒了出來,跟她一道擠在窗邊。

  「曬曬太陽,坐著太冷了。」

  「也是。」她認同的點點頭,「你媽咪寒假帶你們去大陸過年,結果如何?」

  原本想找她一起出去玩的,結果找了好幾天才知道她們出國去。

  「她大概會再婚。」寒假就是帶她和妹妹過去跟她的男友見面認識。

  對母親要再尋找她的幸福第二春,她完全沒意見。只要當事人高興就好,不過妹妹的反應就不開心了。

  「再婚?那你們要搬過去嗎?」現代人結婚、離婚、再婚都是稀鬆平常的事,但這距離她們有些遙遠。

  「不知道耶,只是去見個面而已,有什麼再說嘍。」搖搖頭,她對這話題沒太大的興趣,因為決定權不在她手上。

  「嗯,真要搬的話要記得說耶!不要像這次一樣,害我找了好幾天!」忍不住要小小抱怨,電話打了一禮拜都沒人接,害她以為發生什麼事。

  「是……」

  自知理虧,她只能認錯的回應,但好友好像對她的回答沒多大興趣,突然猛拍她的肩膀。

  「噯噯噯!學生會長耶!」言依依興奮的指向前方一道人影。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離一年級校舍不遠的前方,一道英挺的身影正穿過操場,朝行政大樓的方向移動。

  「前任的。」她提醒道。學生會已在三天前交接。

  不知是否意識到有人正在討論他,周律英目光抬起,往她們所站的位置望去。

  「他在看我們耶……」言依依壓低音量,以為是剛才自己叫太大聲引起當事人注意。

  周律英馬上注意到窗邊的游尤亞,兩人眼神對上,後者依舊面無表情,沒避開目光,也沒給個招呼,就像賞花般的與他對望。

  一個寒假不見,雖然沒特別協調過,但只要她家人回來的時候,他都不會出現,而當她妹妹才搬回宿舍的隔天,他就又現身在她家客廳吃便當。

  與其說他們兩個是密友,她覺得更像飯友……

  「呃……學長是在對我們笑嗎?」言依依緊張的扯扯好友的衣袖,不解對方為何會有此舉動。

  也難怪依依會緊張,因為那個人正使出他的把妹笑臉在朝著她們放電。

  他是在挑釁。

  「你可以笑回去。」

  不認識時,她還覺得這種電力十足的男人需要保持距離,如今,已認清此人真面目有多麼無恥的她,就像打了預防針,可以對他的偽笑完全免疫。

  「啥?」言依依微愣,不解好友的建議是真或假。

  「周律英學長對每個人都這麼笑,只要回笑一下,當作招呼就好。」她解釋。

  「也對厚!」恍然大悟。她依言朝他回了個笑臉。

  看到言依依的回應,周律英嘴角扯了抹笑,將視線收回,繼續朝他的目的地前進。

  他這段日子來還真是調教有方,看小學妹剛才對他的眼神有多不屑,雖然有點傷他的男性自尊,但也算他計謀成功,總之,已不是那無半點波瀾的表情。

  出了操場,還未踏上走廊,一道白淨的人影擋在他身前。

  「你站在操場上傻笑什麼?」寶鈴鈴站在走廊裡,老早就發現站在操場邊對著空氣放電的怪咖。

  「我在跟學妹打招呼。」

  寶鈴鈴只是挑了挑眉,搖頭不語。

  「你想暗示我什麼?」搖頭?

  「沒呀,我只是覺得你剛才笑得不像平時的招呼。」她解答,「更癡呆,又多了些電力。」

  癡呆……

  「姑奶奶,我最近男性信心嚴重喪失,別再打擊我了。」他半倚在公告欄旁,抓著手上的紙張輕抵額頭。

  「打擊?你是周律英耶,哪個女人打擊得了你。」她輕笑,「我聽律也說,你最近熱愛野餐,常把便當帶出門。」雖然週遭沒人靠近,但為了律英的形象,她還是壓低聲音。

  「我飯局多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他外務有多繁忙,兩家小孩都很清楚。

  「你都帶人上餐館,哪需要自備便當。」就是這點古怪。

  「因為我直闖民宅,對方家也不開伙,我只好自備。」沒特別想隱瞞,他只是無聊的跟她閒扯。

  「直闖民宅,朋友?」律英的朋友要遵守的規矩一堆,其中一條就是不能去他家也不能帶他回家。

  所以她直覺認定,他所說的這個人是歸類為朋友。

  「是呀。」眼神落在這打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身上,他腦中不由得閃過一抹想法。

  「鈴鈴。」他突然衝著她笑,笑得極為燦爛。

  好欠扁的笑臉,「幹麼?」

  「麻煩你一件事。」他朝她勾勾手,靠在她耳旁仔細交代。

  越聽,寶鈴鈴的表情越是扭曲。

  「老實說,我不大支持。」她搖頭,「你這糟糕的性格,當你朋友真是夠倒霉的。」小心哪天被退貨。

  聞言,他不怒反笑,還笑得十分開心。

  「日子太無聊,總要找點事做。」

  「劣根性!」白他一眼,正巧她等的人從教務處出來,來到他倆面前。

  「律英學長好!」吳以芳露出周律英所熟悉的表情,開心的朝他打招呼。

  「你好。」揚起招牌笑容,他一雙幽眸透過鏡片勾著對方眼睛,整個人電力暗暗提高兩成。

  剎那間,吳以芳覺得週遭飛起片片玫瑰,世界彷彿只剩下她和眼前的白馬王子,不斷地旋轉再旋轉……對嘛,這才是女生見著他最常見的癡迷表情。

  暗自翻了個白眼,對於青梅竹馬的缺陷行為,寶鈴鈴很給面子的沒在外人面前吐他糟。

  「以芳,走了。」她直接扯扯被電得已不知身在何處的好友,將她帶回教室。

  至於律英交代的事……好吧,她就當作舉手之勞,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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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可以請你收下嗎?」

  一隻淡粉色的信封,出現在眼前。

  上頭大大的「游尤亞」三個字,看在當事人眼裡格外刺眼。

  「學姐,這是什麼?」

  放學途中被半路攔住,游尤亞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離學校最近的一個路口,目光所及全是同校學生。

  而她面前拿信封的人,正是二年級素有白雪公主之稱的寶鈴鈴,拜這校園名人所賜,週遭視線幾乎全集中到她們兩人身上。

  「律英要我轉交給你的。」寶鈴鈴壓低聲音,將受人所托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他要我跟你說,後天是你們成為好友滿四個月的紀念日,他會推掉所有的約會,麻煩你晚餐多加幾道菜跟他一起慶祝,詳細的內容他都寫在這裡面。」

  她揚揚手上的粉色信封,上頭還有淺淺的小花壓痕,看起來可愛中又不失高雅。

  游尤亞瞪著那封口還貼著愛心貼紙的方形信封,腦中難得有股想打人的衝動。

  這封怎麼看都像情書。

  「對了,律英還要我向你解釋……」看著眼前學妹臉色開始有了細微變化,她又照吩咐的補充,「他說,他本來很想親自拿到你班上去,不過怕別人看了會誤會他送情書給你,可能害你不得安寧,所以才請我幫忙轉交。」

  這樣有比較好嗎?

  她們倆都心知肚明,寶鈴鈴幾乎是那三個校園帥哥的聯絡窗口,由她手中交出來的信,不用講,也會讓人聯想是那三人其中之一。

  原本周律英親自出馬的話,的確會害她被一群親衛隊盯上,現在請寶鈴鈴代勞,等於她會同時被三組新衛隊懷疑,他這招也太陰險了些。

  「他還說,你可以跟別人說,這信是我想跟你交朋友才寫給你的。」

  女生寫給女生會在信封上貼愛心又有小花的嗎?

  「我知道了,學姐謝謝你。」她有些頭大的收下信封。

  「不會。」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寶鈴鈴可以確定的是,這學妹真的是少數沒有拜倒在周律英西裝褲下的女生之一,不只是沒半點好感,她的樣子看起來,根本就覺得這白馬王子是個禍害,「律英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她不禁開口問。

  將信收進書包後,游尤亞聞言抬起頭,「只是偶爾會帶著便當出現。」稱不上麻煩,倒是他本人,很愛給她找麻煩。

  「他應該滿喜歡你。」她試著幫一起長大的兄長講講好話,「畢竟他很難得對人露出他的本性。」雖然他的本性實在是……

  「他說,他很想看我變臉。」她將他說過的話復誦一遍。

  「呵呵……」死律英,難怪這學妹的反應這麼糟,他根本就擺明了想整人家!

  「對不起,我成了他的共犯。」寶鈴鈴臉帶歉意,主動挽起她的手,「我現在唯一幫得上忙的地方,就是陪你串供,如果別人問,你就說這信是我寫的就好,我會處理。」當然事後一定會安全收場,只不過這學妹可能會被騷擾幾天。

  律英那死人骨頭一定也是打這算盤,才要她跨刀幫忙。

  看著勾住她手臂的雪白嫩膚,游尤亞忍不住想讚歎。

  同樣身為女生,寶鈴鈴的膚質實在讓人羨慕,身為校園三個帥哥身邊的唯一女生,她非常習慣眾人的目光,也給人一種溫和安心的感覺,跟她走在一起,週遭的目光彷彿不再那麼讓她感到不適,心情也跟著放鬆了些。

  原來,這就是和學長打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

  「好。」她點點頭,或許是被對方身上溫和的氣息感染,她沒反對的任寶鈴鈴挽著,朝分車站牌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大多時間是寶鈴鈴在開口,游尤亞還算是有問必答,兩人氣氛融洽的邊走邊聊,直到公車站牌後才道別。

  隔天到了學校,如預期中的,她被一堆認識或不認識的女同學及學姐糾纏了一整天,可這些騷擾,全在寶鈴鈴在倒數第二堂課,逛到她班上來找她聊天後,全部消失,讓她不得不佩服這個校園公主的威望。

  站在瓦斯爐前,游尤亞看著被她貼在牆上的信紙,上頭交代著幾道菜,娟秀中透著幾分剛硬的字跡,如同著書寫人的外表般,有著獨特魅力。

  到了信上指定的日期,她還是不解為何自己得照著吩咐下廚,也不覺得這四個月的紀念日有啥意義,但最後就當遇上無賴,反正這幾道家常菜不麻煩。

  叮咚——門鈴聲響起,她熄掉爐火,轉身去開門。

  門外的人卻不是預料中的面孔。

  「請問您哪裡找?」看著眼前的陌生臉孔,她瞬間防備起來。

  這段時間,只有周律英會來按她家門鈴,讓她忘了要先問來人才開門。

  門外是個約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她話還沒問完,就先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當機立斷,她馬上伸手關上大門。

  但還是晚了一步,男子的手越過鐵門,一把抓住她。

  手腕被抓住,游尤亞心中湧起不安。

  「婷婷,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嗄!你說!為什麼都不接我電話?」男子眼神渙散的一手抓著她,另一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先生,你認錯人了。」邊閃著亂飛的拳頭,她試著抽回自己的手,無奈對方力氣太大,捏得她吃痛蹙眉。

  搖晃著擠進門內,他瞇著眼,努力聚焦,「為什麼不回答我?你是不是偷交別的男人了?」

  令人作惡的酒氣隨著他的吐息飄散在空中,讓游尤亞眉頭更緊。「先生,你認錯地方了,我也不是你要找的人。」力氣抵不過對方,她只能口頭上不斷安撫,雖然知道跟醉鬼說道理就像對牛彈琴,但除此之外,她不曉得還能做些什麼。

  「我沒有錯!你不能無緣無故就要分手!」他抓著她的力道加重,「媽的!你這死婊子,你一定是背著我偷男人了,對方是誰?你說,對方是誰?我找兄弟去砍他!」

  意識到對方開始出現攻擊性字眼,游尤亞開始緊張了。

  壓下心中的恐慌,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觀察有無路人經過可幫她脫險,可惜這週遭雖然熱鬧,巷內除了住戶就少有人經過,偏偏住家皆獨棟又有些距離,而馬路上的熱鬧嘈雜聲,更讓巷內的小騷動難以被察覺。

  心中的不安節節升高,情況看來非常不利於她。

  「先生……」

  她更加使力的扯著被抓住的手腕,這大力的拉扯也激怒了對方,他甩開她的手腕,在她來不及反應前兩手扣上她的肩,前後大力搖晃。

  「臭婊子,你對不起我,老子也不會讓你好過!」他瘋狂的大吼,臉朝她壓了下來。

  察覺到對方想做什麼,游尤亞放聲尖叫。

  「啊……住手!」她側頭閃過對方的唇,但濃烈的酒味充斥在鼻間,令她反胃乾嘔。

  「婷婷……我真的很愛你……別怕,我會好好疼你……」他在她身上瘋狂亂親,手也胡亂扯著隔在兩人間的衣物。

  「走開!救命呀……」

  「婷婷……」

  大力拉扯間,她跌坐在地,眼看對方就要覆身壓上來。她感到恐懼在心中炸開,一股強大的壓力梗在胸腔,讓她霎時間順不氣來,聲音卡在喉間衝不出口……

  「砰!」

  一聲重擊。

  本要壓上游尤亞的男子往她身旁倒下。

  「做什麼?」一道飽含怒氣的聲音兜頭而落。

  游尤亞驚魂未定的看著救世主般出現在她眼前的周律英,她心跳急促,腦子也無法盍的看著他,胸腔鼓脹得無法理清此刻的心情。

  周律英停車時隱約聽到有騷動聲,趕過來就看到一個陌生男人卡在門口跟她在拉扯,他想也不想的一腳朝那人背後一踹。

  男子倒下後,看到跌坐在地的女孩,他一股火氣更加猛烈地冒上心頭。

  「嘶……」背後被狠狠踹了一腳,趴在地的男子抽著氣,吃痛地翻滾著想起身。

  「你認識的嗎?」他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身。

  驚魂未定的她吐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搖頭。

  周律英注意到她一身狼狽,頭髮散亂手腕一圈淡紅,尤其是經過拉扯而凌亂的衣服特別刺眼。

  怒火越燒越旺。「進去報警。」他向她吩咐。

  一跨腳,他將倒在地上的醉漢一把揪起,揚起右手砰砰地接連在他臉上招呼兩拳。

  骨肉撞擊的大聲悶響,將游尤亞的思緒抓了回來,她驚愕地看著面前打人的學長,出手的狠勁跟他斯文的外表完全搭不上。

  一聲巨響,酒醉的男子被大力甩上牆面,背部撞擊水泥牆的聲音和哀號聲同時爆開,周律英則面無表情的又賞了他一記重拳。

  游尤亞越看越心驚,心頭的恐懼早被趕得老遠,她急忙上前制止,擔心再打下去會出人命。

  「學長!」她扯住他的衣角。

  眼尾掃了她一眼,周律英又補了一拳才將男子放開,末了,又朝倒在地上的人補上一腳,這才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報警。

  待警察來到,將醉得不省人事的男子抬走,也請他們做了筆錄後,屋內終於剩下他們兩人。

  氣氛異常尷尬,兩人自警察來後就沒再對上話,電視傳出節目主持人的嘻笑聲,空氣中還飄著飯菜香。各自盤踞在不同沙發上的兩人,不只沒半點互動,連眼神也沒再對上。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周律英終於將目光轉向她。

  「我早點到的話就不會發生這事了。」他知道她會不問來人就開門,是因為以為門外的人是他。

  「是我沒注意。」她輕搖頭。習慣會讓人忘了許多本該注意的事,她不認為自己的疏忽可以怪到別人身上。

  深吐了口氣,周律英放鬆了些緊繃的神經,將身體埋進沙發中。

  「你太冷靜,小學妹。」他沒來由的感到無力。才發生那麼恐怖的事,他到現在還膽戰心驚,不敢想像要是自己再晚到一些會發生什麼事。

  結果這被害人,不到一小時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還能客觀的跟他解釋是她自己的疏失。

  「不好嗎?」雖然她剛才真的滿害怕的,但事情都結束了,她不知道除了冷靜下來,她還能做些什麼。

  「很好,只是嚇死我了。」他口氣有著無奈,朝著她攤開手掌,「給我外傷藥。」

  她起身到櫃子前翻找,拿了一小瓶藥膏回到他面前。

  他伸手接過,一併抓住她的手,將她往沙發上帶。

  「啊!」嚇一跳,她發出小聲驚呼。

  「我說想看你變臉,沒包括驚嚇這一項。」他斯文的五官不認同的微擰,「與其這樣,你倒不如一直保持面無表情就好。」他抓起她的手,將藥膏抹在她被抓紅的手腕及幾處肌膚。

  「我、我自己會擦啦!」冰涼的藥膏和著溫熱的肌膚觸感吻上她的肌膚,她不自在的抽回手。

  看她困窘的表情,他嘴角扯開。

  「原來你會害羞呀,這表情不錯。」他硬是將她的手抓回,「放心,我安全得很,控完藥就可以開飯了。」

  「這跟安不安全沒關係,我不習慣被抓著。」她臉頰微熱,最後還是放棄地任他上藥。

  「隨你說,今天由你無條件獲勝,我沒心情跟你爭。」他專心的揉著她紅腫的手腕,讓藥膏被皮膚吸收,沒空分心瞧上她一眼。

  瞬間又沉靜下來。

  游尤亞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一股複雜又陌生的感覺在心中流轉。

  由斜上方十五度看著那張臉,劍眉下是可以跟女生媲美的長睫毛,高挺的鼻樑上少了那副金框眼鏡,讓他的書卷味淡了許多,性感且稜角分明的薄唇,教許多女生看了都為之瘋狂。

  除了俊美的臉蛋,他的身材也是標準的衣架子,一百八的高挑身材,雖然偏瘦,但該有的肌肉還是有的,瞧他剛才拎起人的架式,就知道他力氣不算小。

  「沒想到你會打架。」平時一派斯文的模範生,打起架來竟那麼恐怖。

  「我沒斷手斷腳,當然會打架。」他眼眸盯著她。「倒是你,沒啞,下回發生什麼事要喊大聲點。」上完藥,他放開她的手,把藥膏遞回給她。

  「你自己不上藥?」看著被遞回的藥膏,她手指著他手上的大片瘀青,想起適才他打人時的撞擊聲響就覺得痛。

  他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撇撇嘴,「我不喜歡藥膏。」

  沒料到會是這般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游尤亞愣了愣,隨即旋開藥膏,反過來抓起他的手。

  「你是小朋友呀?」講得理直氣壯。

  「喂……」他也想抽回手。

  「禮尚往來。」

  一句話堵住他的抗議,他只好隨她把黏膩的藥膏往自己手上抹。

  冰涼又溫熱的感覺從手上散開來,換他沒事的盯著眼前的小臉瞧。

  「你真的很怪,不愛藥膏還能裝紳士的幫別人上藥,形象需要做得如此徹底嗎?」學他剛才的舉動,她依樣畫葫蘆的輕揉,將藥膏揉開。

  「形象需要長時間經營的。」他懶得解釋,其實剛才幫她上藥時沒想那麼多。

  「你在我面前還有形象?」

  「加減吧。」他無所謂的聳肩。

  她一臉奇怪的抬起頭看他,兩人眼神對上。

  老在她面前破壞自己形象的人,還會覺得他在她眼中有一點形象?

  「你的眼神很傷人哦。」看透她眼中的訊息,他銳利的黑眸瞪著她,但語氣卻是輕佻。

  不想跟那雙深邃的電眼互看太久,她收回目光,將視線轉回他手上,「你的真面目還不是你自己強迫我認識的。」

  終於擦完藥,他收回手在眼前晃了晃,發現雖然上頭覆著薄薄一層平時所討厭的藥膏,但感覺其實沒那麼糟。

  「只有你有榮幸見到我的真面目,小學妹。」確認手上的狀況沒那麼難忍受後,他恢復了自在的語調,朝她挑挑眉。

  「學長,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讓位。」懶得理他,她將藥膏放回櫃子內。

  而後,他們吃完這頓已冷掉的莫名紀念餐,照慣例的分工收拾完畢,兩人坐在客廳看著電視,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所以鈴鈴真的幫你護駕?」他們聊到他前兩天所策劃的陰謀。

  「嗯。」她點點頭。

  「嘖,真是不夠意思,至少也再拖上個一天。」

  這人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學長,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惡劣。」

  「你被騙了,鈴鈴才是最猛的那個。」他對她曉以大義,「我們從小讓她罩到大,她在我們幼小的心靈留有陰影。」

  「鈴鈴學姐人很好。」她認定。

  「看吧,你馬上被洗腦。」搖頭再搖頭。他好歹跟她認識比較久,鈴鈴才和她見了幾面,馬上就被收買了。

  「學長,是你太奇怪了。」誰會以惹火朋友為目標?時常被算計還會覺得他是好人?除非她真瘋了。

  「沒辦法,為達目的,要不擇手段。」他替她上課。

  「能顧慮一下我這當事人的感受嗎?」她沒啥力的問。

  或許他的眼光是正確的,他的修改實在糟糕得可以,正常人一定沒法接受好友這般「款待」,而她對許多事情的冷然,拚命能忍受他這詭異的行徑。

  雖然真的怪,但他們兩人相處真的是益發融洽,聊天的話題也越來越廣,儼然就是朋友間的調調。

  但空間還是僅限於在她家。

  「你呀,」他將看電視的視線轉向她身上,「笑一下看看。」

  「……」

  「看來沒辦法。」他一語雙關,幫兩個人的問題都回答。

  真的很讓人討厭。「我該寫作業了。」只怕是聖人也會被他氣到吐血,她很懂得到達某個欠扁極限時讓話題就此打住。

  抓起椅旁的書包,她將作業抽出。

  「好懷念,高一數學。」看到她擺在桌上的課本,他感興趣的也湊上前去。

  她沒理會他的目光,專心解題。

  沙沙的鉛筆聲沒間斷的在紙上飛舞,連解了兩題,第三題的題目讓她停下,思考了一會。

  「有一個五位正整數N,將最左端倍數之數字移至最右端成一新的五位數M,若M比N的三位少……」她細聲念著題目,思考著其意思和該用何種式子解答。

  可才念到一半,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設第一位為a,其餘四位為b,式子列下去:N=10000a+b,M=10*b+a……7b=29999*3-494……=8505!,二、三都不是七的倍數,所以答案是N=13579.」周律英隨手抓起她筆袋內一枝鉛筆,邊念邊將解答抄在一旁的空白紙上。

  游尤亞瞠目結舌的看著他的快速解題手法,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寫完式子後,抬頭看到她不發一語的盯著他。

  「不懂嗎?」他挑高半邊眉,「前面因為a大於等於四就會超過,不用考慮,這解法算最簡單的,只要算三次就好。」看她沒反應,他拿鉛筆指向他抄寫的式子,補充講解。

  「不、不是,我懂!」慢了好幾拍回過神,她趕緊搖頭,「你心算未免也太快了。」高三的學生會高一的數學很正常,更何況這人還是全校排名非一即二的前學生會長。

  但那幾乎是沒停頓的解出答案,速度快得嚇人。

  「廢話。」他輕佻一笑,「不然我哪來那麼多時間約會鬼混。」沒有一顆高效能的腦袋怎麼行。

  只不過小露一手,原本被她認為是自大的發言,現在聽在耳裡卻已變得理所當然。

  「你的形象稍微提升了些。」

  「解題數學就提升?」那麼簡單?「那我直接幫你把作業解決,是不是就成為你的偶像了?」

  「……當我沒講。」他還是很欠扁,「我的作業自己會寫。」她一把搶回被他抽走的課本。

  又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樣是天才,她的好成績也是每天一點努力累積而來的。

  無所謂的聳肩,他今天約會全推掉,可以以這裡跟她慢慢耗。「你運氣好, 前任學生會長親自授課,有什麼問題盡量問。」

  「不必。」拿起一旁的課本架在桌上擋住他的目光,「看你的電視。」

  沒料到一向冷靜的小學妹會有這般幼稚舉動,周律英頓了幾秒後,躺在沙發椅上放聲大笑。

  被嘲笑的對象沒反應的繼續手上工作,心裡想的就如同往常——真是遇到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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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從遇到醉漢那天之後,周律英拜訪她家的次數變多了。而且齒不再按門鈴,改由撥電話請她開門。

  原本的約會路過模式也有些變化,他偶爾會特地去找她聊天哈啦。

  這讓游尤亞對他的評價又提升一些,撇開某些性格上的缺陷不談,他的確是心思細膩的好男生。

  隨著畢業腳步接近,三年級的學生簡直忙翻,大多數的學生都忙著為聯考努力,這白馬王子則是忙著被女生追著跑,已推甄上名校的結果,就是數日子等畢業。

  最後一堂課後的打掃時間,游尤亞站在分配到的打掃區域——最西邊的停車場。在掃地工作完成後,她沿著圍牆走回教室。

  不是她眼力太好,是一個女孩迎面而來,差點撞上的從她身旁跑了過去,才讓她發現前方樹旁的熟人。

  真隱密的告白地點。

  周律英也發現到她,從樹叢的陰影中走出。

  在學校,他就是個標準模範生,整齊的白襯衫、灰黑長褲、黑皮鞋,鼻樑上的金框眼鏡從不離身,斯文俊秀的笑臉是招牌,頭上彷彿浮著白馬王子的王冠。

  她繼續往前走,學校就這麼丁點大,總是會遇上幾回,但他們從沒在校內互相打過招呼。

  臉上掛著招牌笑臉,周律英直視著朝他走來的身影。

  像是故意挑釁,他就站在窄小的通道中央,動也不動的等著她經過。

  看到這小學妹讓他心情不由得大好,體內的邪惡因子蠢蠢欲動。

  他直勾著她瞧,努力的秀著招牌笑容,暗暗加強電力……一成、兩成、三成……真的沒反應嗎?

  只見走過去的身影突然站住停格,像在猶豫什麼,幾秒後又退回來。

  周律英一臉興味的看著又回到他面前的人兒。

  她眼光只和他對上不到一秒,「學長,你衣領有口紅印。」她迅速講完,又轉身離開。

  前後不到五秒鐘。

  看著連腳步也沒停下,馬上又從他面前二度閃人的身影,周律英一臉詭譎。

  他眼神飛快流轉,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詫異的瞪大眼,游尤亞不明所以的被拉著走。

  「學長?」

  周律英一手壓著衣領,一手抓著她,繞著偏僻的路徑,快步前進。

  「你是唯一的目擊者。」他沒頭沒腦的丟下這句。

  這是什麼話?要殺人滅口嗎?游尤亞一臉錯愕,「形象,注意一下。」竟然光明正大拉著她的手?

  「我快畢業了。」他對她挑釁一笑。

  她當然知道。

  不解他又想玩什麼把戲,或想到什麼可以整她的方法,她安靜的任他拉著。

  兩人來到學生會室前。

  「你怎麼會有鑰匙?」

  「他們去出公差了,禮拜五回來前由我暫代職務。」他將她拉入,反身關上門。

  誰教他德高望重,能力強又很閒。

  「拉我來這做什麼?」

  沒回答她,他逕自走到廣播系統前,按下ON。

  「一年一班周律也同學,一年一班周律也同學,聽到廣播,請盡速到學生會報到。」

  結束廣播,他將電源切斷。

  轉過身,如他預料中對上游尤亞一頭霧水的表情。

  「坐呀。」他指指一旁的椅子,像在自家中般輕鬆自在。

  「你又想整我什麼?」口頭上問著,但她表情卻沒有防備。

  「怕被整到就皮繃緊點,你的反應太冷靜了。」簡直就是無所謂。

  他走到離門口最遠的大辦公桌旁,半倚著。

  「叩叩」兩聲,木製大門被敲了兩下後打開來。

  「報告。」

  進了學生會室看到自家二哥和隔壁班同學,周律也也是一臉疑惑。

  「幹麼?」他朝二哥走去,眼尾掃了坐在椅上的游尤亞一眼。

  「衣服給我。」周律英伸手指指他身上的制服。

  「為啥?」

  他揪起自己的衣領,現出那抹淡紅色的印記,「換一下。」

  「這邊不是有新的?」

  「沒繡名字太顯眼。」他們名字只差一個字,就算被發現也可以說穿錯衣服。

  「不幹。」語氣透著不耐,周律也轉身就走。

  開什麼玩笑,他重形象,難道他就不要了嗎?為什麼他得穿著不知印有哪個女人口紅的衣服在路上走?

  游尤亞的眼神跟轉過身來的周律也對上。

  這個隔壁班的名人,就如許多同學所說的,感覺有點恐怖,看他跟他哥講話也毫不客氣,如果今天換成是外人,恐怕他早開扁了。

  就當周律也手要碰上門把時——

  「鈴鈴昨天來找我。」

  周律英不疾不徐地開口,丟下這句話後,他繞過大辦公桌,落坐在會長的辦公椅上,一派悠哉。

  游尤亞不解的看著他,再轉頭看原本要離開的周律也,只見他在聽到這話後就停下腳步,等了三秒沒下文,他轉身走回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上,與桌後的人對望。

  這是他們兄弟間的暗語嗎?

  打定他會回頭,等人回到面前站定後,周律英嘴角一勾,繼續說道:「她問我升學意見,在考慮要讀哪間大學好。」指節分明的長指在木製辦公桌上敲呀敲,一雙凌銳的眸藏在鏡片後,垂眼忖度了下。

  站在桌前的人臉色益發不快的瞪視著他。

  畫面僵持好幾秒,低垂的黑皮眸終於抬起。

  「你覺得推薦哪間好呢,嗯?」周律英衝著小弟一笑。

  同樣出色的俊臉隔空對峙著,最後,一臉不爽的周律也先有動作。

  他不情願地嗤了聲,開始動手解身上的扣子,露出制服底下的灰色T恤。

  游尤亞雖然聽不太懂他們兄弟間對話的意思,但她可以肯定,周律也被他哥給威脅了。

  「你最好給我看好!」他將脫下的制服丟在桌上,給了二哥一記狠瞪。

  周律英朝他高深莫測的一笑,也站起身,動手解開制服。解扣子的同時,他目光越過小弟,望向後方的人兒。

  對方早在見他解下第一顆鈕扣的當下就別過頭去。

  他將目光調回,站在他面前的小弟一臉不認同的瞪視著他。

  周律也知道有女生在場還當場脫制服,是因為他裡頭還有件T恤,但他二哥制服底下可是光溜溜一片。

  沒理會他的瞪視,周律英動作俐落地將制服褪下後改套上弟弟的。

  「你什麼時候才會再長高點?」扯扯size小了半號的制服,還不算緊。

  「問神呀。」不情願的套上沾有口紅印的制服,周律也神色陰霾。

  大半號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未顯太寬,只是下擺長了些。

  沒理會小弟的惡言,他對著椅上的背景喊道:「小學妹,頭可以轉過來了。」

  游尤亞緩慢回過頭,神色鎮靜,終於開口問:「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換衣服。」

  「你換完了。」

  「可惜,我還特地帶你過來,你卻沒看到。」浪費了極為養眼的畫面。

  臉上沉下三條線,「我可以走了吧。」莫名其妙……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風,擺了個請便的姿勢。

  當門再度闔上,裡頭的兩人互看。

  「你有問題呀?」周律也一臉怪異的擰眉,企圖從二哥臉上看出個所以然。

  在學校調戲學妹?他的那些原則哪去了?

  周律英但笑不語,眼神瞟向她離去的那道門。

  不管他做什麼,說了多欠扁的話,小學妹最大的反應好像就是臉色微變而已……不知怎的,對於現況,他開始覺得……有些不滿足。

  「喂?」

  「開門。」

  兩句話結束通話,游尤亞抬頭望向床頭上的鬧鐘。

  「快九點了……」這麼晚了。

  已先完澡的她,穿著短袖棉T和五分褲,踩著紅色室內拖鞋從二樓跑下來,打開大門。

  「睡了?」周律英瞧了她身上輕便的家居服一眼,挑眉。

  他一身簡單的黑色T恤和直筒牛仔褲,腳下是同樣黑色系的運動鞋。

  「還沒九點,不過你現在還在外頭算太晚了。」她提醒,還是退開讓他入內。

  走在前頭。她將客廳的燈打開,把牆上的小夜燈關掉。

  轉身回到沙發坐下,看他將手上提的一大袋東西往桌上放。

  「什麼東西?」

  「禮物。」他把袋口轉向她。

  裡頭一個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或大或小,全都尚未拆封。

  「萬人迷。」

  「這邊還不到三分之一。」他笑,「幫我處理一些吧。」

  「怎麼處理?」她不是不懂,常收禮物的他,家裡東西一定多到爆炸,更不可能全堆在家裡。

  只是可惜了那些女孩的心意。

  「有沒有親戚或小朋友,或鄰居之類的?送一送吧。」他剛剛還提了一袋到育幼院去,「真的沒辦法就丟了。」

  「浪費。」

  「沒辦法,拿回我家,最後也會被我媽清去丟。」

  「你可以拿去送女友。」她幫他想辦法。

  他身體偎進沙發,「小學妹,你當我女友同時交好幾打呀?」

  瞧瞧這禮物的數量……

  「你換得快,應該很快就能送完。」她起身到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我現在身份是單身。」仔細算算,好像快兩個月沒新人接任。

  「這叫從良嗎?」她將一杯水遞給他。

  「小學妹,我向來很有原則的。」接過水杯,他故意將她的手連同水杯一起包住,臉上笑容是童叟無欺的誠懇。

  慢條斯理將他的指頭一根一根扳開,「我知道,不吃窩邊草,不腳踏兩條船,不互相干涉生活,分手沒有怨言。」她念著曾從他口中聽來的三不一沒有,冷靜抽回手。

  周律英看著她的臉,清楚地將那細微到不易察覺的泛紅盡收眼底。

  再怎麼裝冷靜,這學妹骨子裡還是純情的小女生,他發覺,比起小整她,讓她微怒地臉部抽搐,這般害羞的變臉更讓他有成就感。

  他盯著她瞧的同時,發現她也是一臉若有所思的偷瞟他幾眼。

  「想什麼?沒看到我換衣服很可惜對吧?」他試著逗逗她。

  「不是。」她沒遲疑的馬上搖頭。

  「……」他確認了一件事,她對文字沒太大反應,要「動手」才會有效果。

  她側頭思忖,又將視線飄回他身上,終於,開口,「學長,我有點問題。」

  「嗯?你問。」挑挑眉。這可是她頭一回主動發問。

  「你交往過的女友,每個都會上床嗎?」

  差點沒把剛喝進口的水噴出來,他暗咳一聲,趕緊把口中的水吞下肚。

  「咳,小女生,你問這做什麼?」順順氣,他將杯子放回桌上,不敢相信這勁爆的發言是從向來沒什麼情緒起伏的她口中吐出。

  「疑問。」

  這傢伙真的知道她在問什麼嗎?

  周律英眼微瞇,想看清她問這話的用意,但游尤亞的表情始終平穩,眼神清澈地直視著他,好像她問的,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不一定。」遲緩了幾秒,他還是開口回答。

  「機率是多少?」

  她當是算數學嗎?他頭一回體會到何謂啞口無言。

  「不能回答?」她眉頭輕擰,像是好學的學生無法從老師那得到答案,表情不解又帶了幾分失望。

  「也不是……」他將身體靠進沙發中,單手撐額。

  他的確是經驗豐富,可以給同年齡的朋友許多意見,但現在坐在他面前提問的,是個學妹……好吧,他清楚現在女生都很早熟,尤其是這學妹,幾乎是處在獨居狀態,她甚至比許多大學生還獨立自主。

  調整一下心態,他告訴自己,充當健康老師,也可以提醒這小學妹該如何保護自己。

  「機率……五個裡頭有三個吧……」硬是壓下心中那股詭異感,他仔細思考後回答。

  「有過一夜情嗎?女生主動的。」

  「有。」

  「那一夜情當中,有同校的嗎?」他女友原則中排斥同校身份。但一夜情對象就不一定了吧?

  「有。」他沒否認,依他在學校的風雲程度,有不少女生主動貼上來要求一夜。

  「最小是幾歲?」

  「小學妹,你是哪個檢調單位派來的?」問題如此犀利,教他懷疑回答後可能就會被上手銬,直送法庭。

  「可以回答我嗎,學長?」她眼神直視著他,一臉求知。

  這清澈依舊的眼眸,讓他暗自歎了口氣,還是給了回答。

  「國三。」當時他也同年。

  「哦……」拉長了音,她像在思考些什麼。

  見狀,他補充道:「雖然我的情形是如此,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很多事都是女孩子較吃虧,你要懂得保護自己。」他試圖對她曉以大義,「千萬不要隨便被男同學花言巧語幾句就獻身。」

  他心裡著實擔心她,是不是遇上男同學獻慇勤給動了慾念,畢竟也相處了一段時日,他無法將她當陌生人般看待。

  「不是。」她又搖頭。

  不是?「你突然問我這些什麼?」不可能是要做什麼研究報告吧?

  「我在想,你的一夜情對像條件。」同校。最小年齡是國三……

  「有問題嗎?」她的眼眸太平靜,讓他猜不透她的想法目的。

  落在條件範圍內,她應該可以吧?

  「我可以報名嗎?」

  「轟!」

  錯愕的核彈在周律英腦中炸開,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她,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游尤亞,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聲音帶了幾分瘠啞,困難的將話擠出口。

  是他的個性太糟糕帶壞了這學妹,讓她反過來要惡整他是嗎?

  游尤亞狀似鎮定的坐在他前方的沙發上,直視著他,緩緩開口,「學長,我要轉學了。」

  他聰明的腦袋有幾秒鐘的混亂。轉學?「轉去哪?」

  微吐氣,她將昨天聽到的消息道出,「我媽要再嫁,她申請調派過去大陸。」

  愣住,他沒想到會是這答案。

  「什麼時候?」

  「這禮拜六。」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很好,禮拜六是畢業典禮。

  「我昨天才接到我媽的電話。」

  「所以呢?你剛才的話,是離開前回報我這前整你的玩笑嗎?」

  「不,我只是覺得依我的個性,大概很難對別人產生喜歡這類的感情……」她搖搖頭,老實說:「加上我又想到之前遇到醉漢的事情……」

  他明白了,「所以與其讓陌生人佔了便宜,不如先選個認識的?」

  他口氣中有股壓抑不住的怒氣,不知道是因為聽到她要離開,或是想到她再遇上意外的可能,抑或是她對自己的第一次,竟然不是選擇獻給喜歡的人,而是出於防範未然,決定給認識的異性。

  如果今天他們不認識,或他拒絕,這傢伙是不是要樣會選擇其他人?

  一想到這個,他就更怒火難遏。

  「你條件很好,不是嗎?」而且,她至少不討厭他的碰觸。

  「游尤亞!你腦子長好看的嗎?」他聲音極度冷冽,俊臉沉鬱,「你當你在買豬肉?條件好的你就都能獻身?」如果她回答是,他大概會破例掐住女生的脖子。

  「那當我沒說吧,抱歉。」

  扯扯嘴角,游尤亞心底湧上一抹陌生的苦澀。也許是她的條件入不了學長的標準,總不能勉強人家把自己吃下肚吧。

  「你……」周律英坐直身,強迫自己冷靜。

  他搞不懂她在想什麼,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相信她是個很有自己想法主見的女孩,也不會隨口開玩笑……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不是沒遇過女生投懷送抱,可他還是頭一回有如此慌亂的反應。

  他正色地問:「我想知道你對我的看法。」

  烈陽照亮大禮堂的白色屋頂。

  禮堂內畢業生正唱著驪歌,禮堂外了被包圍得水洩不通,到處可見花束、禮盒、大型玩偶……周律英代表畢業生致詞,這天,將是他以高中生身份,待在功菱的最後一天。

  典禮結束後,他遭眾家女孩的包圍,身上的油被揩得一滴不剩,當他步出禮堂時,制服早被扯壞多處,嚴重衣衫不整。

  但他依舊面不改色,臉上始終掛著斯文的笑。

  慢步走到禮堂前方的樹蔭下,他和已經等在此處的寶鈴鈴聊著天,等著彼此的弟弟。

  「鈴鈴,你跟我二哥先坐車回去。」律也的聲音將他有些飄移的思緒拉回一些。

  「你們兩個呢?」寶鈴鈴指了指臉色不大好看的兩人。

  「當苦工。」寶揚沒好氣的回道。

  典禮結束後,他們得留下來收拾場地。

  「辛苦了,早點回來,我先幫你們買好冰。」

  「我要廟口那家的。」

  「知道,你要鳳梨牛奶,律也要八寶冰對吧。」

  「那我呢?」周律英站在一旁,沒被點名的他,好奇追問。

  「你?你什麼都好呀。」寶鈴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又補充一句,「你又不太愛吃冰。」

  他不太在意的低笑一聲,「呵,也對。」

  「先走嘍。」互相揮手後,他們兩人先行離去。

  在熟悉的目光簇擁下,兩人慢步朝校門邁進。

  太陽曬得人頭昏,他又衣衫不整的,真想馬上回到家吹冷氣,換身衣服。

  邊走,周律英眼角餘光瞥見寶鈴鈴直盯著他瞧。

  「我臉上有東西嗎?」他一手撫上臉頰。

  她搖頭,「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剛才她就察覺到了,他雖然一派自然,但談話中人隱約有些恍神。

  聞言,他腳步頓了下,沒幾秒後,揚起一抹苦澀的淺笑,「你猜對了。」

  或許他的心情,真的沒表面上看來好。

  抬頭仰望,天空萬里無雲,很美麗的藍。

  那傢伙已經上飛機了吧?

  他思緒又飄遠,想到那晚,他真的就在她的床上要了她。

  他不是沒碰過處女,國高中生涯裡,有非常多對他主動獻身的女孩都是第一次,但那晚的情況,實在有些失控。

  整個過程,從她的衣服被褪光後開始一點一滴脫序,他將自己埋進她身體的瞬間,明明聽到她呼痛,卻不受控制的猛烈衝刺……他沒想要對她如此粗魯,但實際上,他情緒莫名亢奮,聽到她的低吟,看著她嬌羞泛紅的雙頰,他停不住動作……

  「有得解嗎?」

  「沒。」他不怕鈴鈴知道,「感覺很糟。」

  很好笑,本來那晚過後,他倆應該不會再有交集,沒想到前天,他竟不顧她媽媽已經回到家,又跑去找她。

  在門口,她的表情難掩驚訝,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然而他決定照著感覺行動。

  「你怎麼過來了?」

  「我欠你一個吻。」

  「你不吻一夜情對象的,不是嗎?」

  「那就不只一夜吧,你願意嗎?」

  她的表情有些複雜,但沒有拒絕他,向母親佯稱同學要為她辦歡送會,到了旅館,他又一次要了她。

  這回,他努力克制體內的躁動,想給她一個溫柔且滿足的體驗。

  從未有過回頭找一夜情對象的經驗,他想,小學妹在他心中,或許是有些特別的。

  但又如何?坐上飛機後,她和他的世界就不再有交集。

  不論是他對她的感覺,或她對他的看法,今天過後,都將成為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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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驅車來到離公司半小時車程的一間餐廳。正值中午用餐時間,但店內並未擠滿人潮。

  打開Memu的那一刻,游尤亞馬上知道,裝潢氣氛如此高雅,又坐落在市中心黃金地段的這間餐廳,沒爆滿的原因當然是——價位。

  才翻第一頁,她馬上決定餐點,將Menu交還給服務生。

  「商業午餐,謝謝。」

  周律英推了鼻樑上的金框眼鏡,對她快速點餐的舉動挑挑眉。

  「給我一份主廚特餐,再開瓶博若萊。」他笑著,也將Menu交還服務生。

  「好的,兩位請稍候。」訓練有素的服務人員,快速記下餐點後欠身離去。

  餐廳內的座位劃分為兩種,圍繞著外圈玻璃牆面的是半開放式包廂,中間則是由幾片大型擺飾櫥窗和雕花圓柱隔開所有座位,空間寬敞卻又不互相干擾,讓所有用餐的客人都能感到舒服自在。

  「吃得飽嗎?這頓是我請客,不要客氣。」確認過紅酒後,他端起晶瑩的水晶杯,朝她示意。

  「中午就喝酒,你待會兒不用上班嗎?」逕自端起酒杯輕啜,她眼神低垂。

  「我下午的工作延後了。」

  服務生送上前菜,兩人陷入短暫沉靜。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再次打破沉默,周律英鏡片後的利眸緊盯著她。

  「大學畢業後就回來了。」

  「回來四年了都不跟我聯絡?」

  「三年,我高一重讀。」

  管他三年還是四年。「游尤亞,重點是你回來沒跟我聯絡。」

  她終於抬起頭,臉上帶了一絲困惑,「聯絡你……做什麼?」

  做什麼?這問題問得好。

  他上身朝她微傾,雙手交疊在下頷,煦笑醇和的道:「掐、死、你。」

  十年不見,怎麼當初那冰雪聰慧的小學妹,腦袋掉了幾顆螺絲的感覺?

  「那還是別聯絡好。」都一把年紀了,學長該不會還想玩過去學校裡那套吧?

  「來不及了。」被他發現,哪有再讓她逃走的道理。「你剛才在金耀大樓做什麼?你在哪一樓工作?」金耀樓高五十二層。其中十一層屬於集爾軟體,其他樓層也有不少業務往來,很難確實她是在哪層高就。

  「我只是去送件……」

  這時,服務生送上主餐,打斷了他的話。

  「先吃吧。」他拿起餐具,將盤中的蝦肉分了一半過去,「你太瘦了,多吃點。」

  沒對他的舉動有任何意見,游尤亞照單全收,只是眉心間的細微皺褶透露出她的情緒波動。

  周律英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她。十年不見,她的五官就如他記憶中沒多大變化,只是脫去青澀,不復以往的稚氣。她雖不是頂級美女,也算是有自己的獨特味道,更重要的,是這張冷然沒半點波瀾的臉龐,時常闖進他的腦海,才能讓他在十年不見的狀態下,還可以遠遠就認出她來。

  本以為她去了大陸後再也見不到面,沒想到十年後會在這種情況下碰頭。

  始終低垂首,游尤亞用餐速度異常緩慢,一口一口將食物往口中送。

  「吃不下別勉強。」他發覺她的眉頭越擰越緊。

  肚子太撐,再美味的食物吃進嘴裡也會像是酷刑。

  「浪費不好。」她淡淡開口。

  那還不簡單。

  一隻長臂伸到她面前,將她的盤子和另一隻空盤對調。

  游尤亞手上還抓著銀製刀叉,口中的食物也還沒吞下肚,低垂的眼神隨著盤子往上瞟,她微愣的看著他把原來屬於她盤中的食物全掃進口中。

  直到最後一口食物嚥入喉嚨,周律英淺啜一口紅酒,對她勾嘴一笑。

  「好了。現在咱們可以開始談正事。」

  那是她的食物耶。

  將刀叉放下,游尤亞整理儀容,眼神抬起對上他。

  終於肯正眼看他了。

  周律英暗地自嘲,早發現這女人從一見面就避著他的目光。

  「我會吃人嗎?」看到她特意閃避的舉動,心中著實不爽快。

  聽出他話中意思,她無奈地在心中深吸口氣,開口,「我在配合你的原則。」

  劍眉一挑,「什麼原則?」

  「你說過,某些對像在關係結束後,就不應該再有聯繫。」就是這原因,她沒回南部,就怕距離太近會遇見。

  他知道她所謂的某些對象,就是指一夜情。

  「你這話不是要告訴我,你不主動跟我聯絡,見到我還急著離開,一臉亟欲撇清關係的表情,全是因為這什麼見鬼的原則吧?」他笑著問,笑意卻未達眼底。

  「你是這麼說的沒錯。」因此她才會在知道要搬家後,鼓起莫名冒出的豹子膽,向他做了那提議。

  想起兩人曾有過的親密,她眼神有些不自在的飄移。

  「游尤亞,你給我聽好了,我說過的是一夜,一、夜!你懂了吧?」而他們可不只一夜!「那什麼該死的規則,在我向你提出邀請時,就不適用了!」雖然他語氣還是斯文,但這突兀的對話內容,讓他和笑臉看起來陰風陣陣。

  十年沒見,他是脾氣變差了,還是自制力減弱了?

  「你的形象……」

  「跟你在一起,你覺得我還有什麼見鬼的形象?」皮笑肉不笑地低問,他的表情看在游尤亞眼中,著實恐怖。

  那是山雨欲來的徵兆。

  「學長,這段時間你有受過什麼刺激嗎?」她問得很誠懇。

  睨了她一眼,他收斂表情,回復平靜。

  「游尤亞,你現在幾歲?」他沒回答,直接轉移話題。

  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下,她還是回答,「二十六。」

  「嫁人了沒?」

  「還沒。」眉頭開始堆小山,記憶中,每回聽到莫名其妙的問話,通常都是被整的前兆。

  「我們交往吧。」果真,他投下震撼彈。

  沒有周律英預料中的驚訝反應,游尤亞只是輕擰眉心,直視他好一會,之後吐了口氣,「學長,你沒問我有沒有男朋友。」

  單手撐著下顎,他朝她微笑,「你有沒有男朋友都無所謂,今天起,你的男友就會是我。」

  雖然表情依舊鎮靜,但被他的笑臉一盯,游尤亞的心跳仍舊不受控制加快幾拍。「我們離開校園很久了,別再開我玩笑。」

  臉撇至一旁,她避開那雙勾人黑眸。

  看她有些不自在的閃躲反應,周律英突然心情大好。

  他可以感覺到,休內沉寂許久的邪惡因子,正在一點一滴回籠。

  「我再認真不過。」長臂越過餐桌,他攫起一把她耳旁的烏絲,「而且我知道,你喜歡我。」低喃的聲音充滿磁性。

  事後仔細想過,依她的個性,絕對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找人獻身,只能說剛好是個契機,最大的動力還是必須建構在她喜歡他的前提之下。

  心跳倏地漏掉幾拍,游尤亞努力維持平衡鎮定。

  這個人的自信向來就是滿到溢出來,雖然她表面可以佯裝平靜,但依他的觀察,難保不會洞悉她的心思……沉默好一會,她選擇了沒否認的方式回答,「很難有人不喜歡你。不是嗎?」

  「乾脆一點承認會要你的命嗎?」他笑得魅惑。

  她有些難堪地瞪了他一眼,「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學長要是找我做復健,還是想再為自己的紀錄添上一筆?」

  「小傢伙,脾氣變差了哦。」嘖,他果然喜歡看她變臉。「至於你說的兩種選項我都沒興趣。」

  瞪著他,游尤亞等他自己把話說完,否則再多接幾句話,她一點也不懷疑他有氣死聖人的能耐。

  「喜歡我不講,搞什麼離別前獻身……」

  「周律英!」她連忙打斷他的碎碎念,臉頰在五秒內瞬間漲紅,「講重點!」

  非常滿意眼前的成果,他嘴角一勾,「承認?」

  「對啦!」都快忘了這個人滿肚壞水,難搞的程度超越常人所能理解的範圍!

  「嗯……」自己料想是一回事,聽到當事人證實,感覺可完全不同。他滿意的揚起一抹燦爛笑臉。

   已經十年不見,她還是能輕易激起他的情緒波動,光見到她,埋藏得很好的本性就會不受控制被勾起,她的一句承認喜歡,更能讓他一陣狂喜,再回想她當初離開時心中湧起的失落……是吧,早在十年前,他就喜歡上這面無表情的小女人了。

  竟然隔了這麼久,才能印證當初的的猜測,唉,進度落後的程度簡直人神共憤,不能馬上修正進度的話,他還叫周律英嗎?

  「你自己回台灣的嗎?如果你一個人,就搬過來我那住吧。」放開手中把玩的黑髮,他一臉正色的道。

  「你……」從未見過他這般正經的表情,她就要出口的反對到了喉邊卻硬生生卡住。

  沉默地互瞪許久,見對方表情依舊,游尤亞表情漸漸地起了變化,只見她眉心越靠越攏,越靠越攏……終於,語氣不確定地開口,「你是說真的?」

  嗯哼,敢情她是被他整怕了,有心理創傷?

  「游尤亞,你知道嗎……」上身朝她微傾,他笑得異常和煦,「我以前在學校整你的那些都是小case,只能算是開玩笑。」

  然後呢?

  呆愣的朝他丟出疑惑的眼神,游尤亞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

  「敢再懷疑我說過的話……」他手指點了下她的眉心,「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惡劣。」

  趴在冰涼光滑的木質地板上,游尤亞已經累得腦袋無法思考,只怕現在有人拿賣身契給她簽,她也沒心力看合約上寫什麼就亂簽了。

  「嗯,動作滿快的。」半倚在房門旁,周律英看著整理得差不多的房間,滿意的點頭。

  這傢伙的東西少得可憐,不過馬不停蹄地打包又拆箱整理,應該也夠累的了。

  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游尤亞只能轉動眼珠,循著地板往房門方向瞧,勉強瞟了她的新房東一眼。

  「你有話想問我嗎?」他好整以暇的欣賞她趴地的背部線條。

  「這應該是我要問的。」頭埋在地板上,她來個眼不見為淨。

  「也是。」他也沒跟她客氣,直接在她身旁坐下,打算來個大會審,「當了集爾外包特約美編兩年多,你會不知道我在集爾工作?」

  「知道。」

  「嗯,故意躲我嘛。」挑高兩層,狀似讚許的笑臉。

  「現在報應來了。」她認命的低喃,頭顱還是埋在雙手下。

  昨天吃完午餐,送她回家的路上,他還說會給她一些時間調適,結果今天一早就有搬家公司到她家樓下叫門……是呀,這個人說要給她時間「調適」,卻沒說要讓她「考慮」,惡霸個性真是數十年如一日,而她竟然沒半點訝異……沒變的人,看來不只他一個。

  「更正你的措辭,要你搬到我這,是體貼的男友想就近照顧你。」

  體貼……

  「拿我的工作做威脅?」

  「不可否認這做法能讓過程快許多。」能達到目的的,就是好方法。「我這有空房,你要省房租,不正好。」

  「我作息不正常,合租對室友不方便。」

  「你的作息問題,我們可以日後慢慢討論。」大掌順了順她因為勞動而微亂的秀髮,「而住的問題,我以為自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我們的新關係是情侶,不是室友,並且房子是我付錢,你只負責住。」

  「學長……」她抬頭欲開口,在接到他異常和煦的目光後,訥訥改口,「律、律英。」

  「嗯?」

  「我們十年沒見了。」

  「嗯,後面三年是有人故意延長的。」他點點頭。

  「……」愛記仇。「你沒那麼缺女友吧?」

  「缺你這個。」

  他到底是講真的還是講假的?游尤亞憶起昨天,她中途向他解釋,喜歡他的這件事,已經是十年前的過往了,而他只是朝她微笑,回說:「我會讓它成為現在進行式。」

  這是現實生活,不是新版的灰姑娘,那個萬年白馬王子會看上自己?

  經過一天,對於他的話,她心中還是感到不踏實。

  先不管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她自己呢?沒反抗地照著他的意思走,是因為心裡認為依這男人的本性,自己怎麼反抗都沒用?抑或是心裡那股自己不願去正視的莫名悸動?

  老是說自己實際,對感情理智,轉學前那件事證明了,她體內的衝動因子比起同年齡女孩,絲毫不遜色。但那也是因為清楚自己只會放縱那一回,就會回歸平靜……誰料得到,平靜了十年後,兩人會再碰頭,而且不到二十四小時就同居?

  嚴懲脫序且無法控制的壓迫感,讓她心中湧起一股不安。

  唇上一陣溫熱,將她神遊的心思喚回。

  「我不介意你發呆,但我還在,你心思最好多放點在我身上。」偷了個香吻,他心情不錯的朝她曉以大義。

  「我懷疑我有被虐傾向。」臉上閃過難得和羞赧,她強作鎮靜地回應。

  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性有嚴懲缺陷的傢伙?

  「我有虐待你?」伸手摩挲那水嫩翹唇,不意外發現,她的臉紅反應對他而言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難道威脅不是?」她側頭避開他停留於唇上的手指,「你對女友都這樣?動不動就捉弄一番,連要人搬到你住所也不幫忙,只在一旁欣賞?」

  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已經過了那麼久,再見到他,曾經浮躁過的那顆心,非但沒因為時間穩定,反而比十年前更不受控制!

  以前,築起防護牆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怎麼現在,光是跟他四目相接,她就有股想逃離的衝動?

  「會抱怨,有進步。」只要她一句話,他一定非常樂意將工作全攬下,可惜……

  「下次記得在動手之前就找我幫忙。」這小傢伙,一直這麼獨立過頭,什麼事都認為自己能解決,不讓旁人插手幫助,也不讓人走進她真正的內心世界。

  她總是習慣接受所有事物,不管合理或不合理,就只會去適應、去做,就像她輕易接受他入侵她的生活一樣,無論當年或現在,連反抗都懶。所以雖然她沒否認對他動心,可那並不代表她能對他完全敞開心房。

  以前沒發覺自己的心意時還無所謂,現在,他可受不了喜歡的女人這般「無視」他的存在。

  上身前傾,周律英伸手,將半趴的人兒圍在自己與地板間,額頭輕抵著她的,斯文俊臉上揚起幾分寵溺和無奈的無害笑靨。

  「你不覺得,喜歡上你,我才是有自虐傾向嗎?」那麼多女孩投懷送抱,偏偏他有感覺的這個只想獻身一回當紀念,想攻破她的以防,他有得耗了。

  觸電般,不習慣如此親暱行為的游尤亞雙眼低垂,不敢再抬眼看前方放大的臉部特定。

  這傢伙……太奸詐了……看樣子,不只是她堅固的心防在他面前降低了防禦,最大的原因,是他的電力比起十年前更強……看著眼前人兒又開始下意識閃躲的反應,周律英耐性十足的跟她耗著,維持同一姿勢,讓她無法忽略他的存在,卻也沒更進一步的舉動。

  周圍是靜穆的,窗外夕陽消失在地平線那端,天空換上淡紫的黑,位在十二樓高的住家,依稀可以聽見遠遠的車水馬龍,好像兩個互不干擾的世界。

  而他們之間,淡如游絲的呼吸,卻清晰得如響雷,貫穿在兩人中間,一吸一吐,亦輕亦重,有些緊繳的、曖昧的環繞著……終究是耐性和理智的拔河賽,雙眼緊閉的游尤亞忍不住自問,這個男人有著可以埋藏本性,數十年如一日地扮演完美形象的耐性和毅力,她的理智有多少能耐跟他耗?更何況……心底裡的鼓噪,教她不得不承認,就算十年沒見,她還是為他心動。

  自己這顆淡漠的心,自始至終,只為他一人悸動過。

  靜默的時間久到讓人懷疑她是否睡著,終於,她自語似地幽幽開口,「你覺得……」身體的疲累,連帶讓她的理智和防備降低,脫口問出心中答案一直是否定的問句。「我們適合嗎?」

  在那段懵懂歲月,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小女生,對上風靡全校的學生會長,就讓他們像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種,更何況現在學生會長已晉陞為大公司一級主管,而她,這兩年來,因為母親工廠的債務問題,只能不斷地工作、再工作,別說談感情了,連休閒的時間對她來說都是奢侈。

  她自認是個不懂生活情趣的人,跟活在花花世界中的他是截然不同的。

  種種內在條件差異下,她真能叫自己不去看、不去在意,就隨著他起舞,沉醉於不知何時會醒的美夢中嗎?

  總算等到她開口,周律英眼神漾出一抹溫柔。

  「小亞……」揉揉她秀麗的黑髮,他放開久撐地板的雙手,往她身旁倒下。「你知道我手很酸嗎?」

  這個人……

  「為什麼你從以前到現在,每次回答我的問題都不正經?」

  坐起身,她的語氣無奈又不解,還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抱怨。

  順手將她撈到身上,他的雙眼與她直視,「你也沒對我『正經』過。」他伸手指向那柔軟渾圓的胸口,「你的世界很難進去。」

  「我們之間的差異很大。」沒再閃躲這話題,她指出兩人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

  「你不覺得我們床上的契合度挺好的?」

  「周律英!」

  他輕笑,將她頭顱壓低,「別想太多。」輕輕一吻,「你可以覺得自己很笨、很呆,但我的腦筋很清楚。」

  為什麼,這個人輕鬆簡單的三言兩語,卻能帶給她如此大的安定?

  霎時,一股疲累湧上心房,突然不想再動腦,她趴倒在他厚實的胸口,聽見卜通卜通強穩的心跳,很想就這麼沉浸在這心跳聲中,好好放鬆一回。

  「你很奸詐……」他的穩定讓人不自學沉淪,哪怕是清楚這完美外表下有多陰險狡詐的她也逃不了。

  「算了,就當作一回夢,別想太多了,就算不久會夢醒……至少能留有記憶,就跟十年前一樣,留有可供回味的記憶。

  十年放縱一次,可以吧……指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胸口上的腦袋瓜,周律英嘴角揚起美麗的弧度。

  奸詐?他從不否認,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用點心機手段有何不可?

  追老婆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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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腦子裡想著放縱一回沒錯,但同居不到半個月,游尤亞深刻體會到,心靈上的放縱,讓她多了個人人羨慕的好情人沒錯,但這傢伙也會強迫她工作放縱,而她的荷包可禁不起這般摧殘。

  「啊……」驚天動地一聲尖叫。

  周律英慢條斯理地踱到發出慘叫聲的房門前。

  「有蟑螂還是老鼠?」半倚著書房門框,他悠哉的發問。

  「我的電腦……」食指指向那片黑壓壓的螢幕,游尤亞一臉驚恐,臉上寫著不可置信。

  嘖,認識她這麼久,頭一回見到她如此精彩的表情。

  「二十分後就會恢復,資料不會不見的,你放心吧。」

  聞言,她停格幾秒,極為緩慢的轉過頭來。

  「你弄的?」

  「親愛的,容我提醒一下,你昨天整整在電腦桌前坐了十四個小時,途中扣除上洗手間,你連吃飯都是一手拿著冰箱庫存的御飯團,一手抓著滑鼠在電腦前度過的不是嗎?」如此不健康的生活,難怪她長不出什麼肉。

  「你怎麼知道?」昨天禮拜五,他不是整天都在公司上班?

  「發生在我屋子裡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

  「你監視我?」

  「不,那是保全的一部分,看你只是順便。」他講得理所當然,走到電腦桌旁,將她拉離椅子,「剛好六點,準備吃晚餐。」

  「我的圖還沒……」

  「讓你坐回去,我大概得等到明天吃早餐了。」十年後,他的小學妹竟成了工作狂,雖御她工作時,問她話總會慢好幾拍的傻愣反應挺可愛的,不過想到她成天只盯著那堆CC圖片,正眼看他的時間還不到那的五分之一,還真讓他不是滋味。

  睡到下午醒來,才上工不到兩小時的游尤亞,又被強迫中斷工作,給拖出門吃飯兜風去了。

  同居第二天起,這位工作繁忙程度不下於她的男友大人,若超過凌晨一點還不見她進房間,總會繞到書房來,壓著她一起上床睡;第四天起,她的電腦多了每隔兩小時強迫停擺二十分鐘的功能;接著第十天……

  「總經理,外頭有位游小姐找您。」內線傳來秘書的報告。

  「請她進來。」

  話落不到五秒,辦公室的門就被旋風似地打開。

  「真準時,吃午飯吧。」停下手邊工作,周律英瞧了眼手錶,指針正指向十二點。

  「你……」壓根沒理會他的話,一步步地,游尤亞朝他的辦公桌邁進,於桌上攤開一掌,「把我的硬碟還我。」

  「吃完午餐,不,是你的早餐,我就還你。」他笑著,拉過那只攤開的手掌,在手背印下一吻。「陪男友吃個飯不過份吧。」

  「周先生,請你循正常管道來好不好!」吃飯應該用邀約的,不是當小偷把她的硬碟撥走,迫使她前來追討,「我的工作資料全在裡頭,你把我硬碟撥走我怎麼工作!」

  「讓你開始工作,我還約得動你嗎?」他搖頭,表示對她的建議不予苟同為了你的健康著想,身為男友的我如此煞費苦心,不感動嗎?曾幾何時,他淪落到連約女友出門吃飯都得費盡心機?

  如此曲折的培養情感之路,真是新鮮。

  這個人到底是心思細膩還是故意整她……

  「我這個月的工作進度嚴重落後……」她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樣下去哪來得及交件,拿到酬勞匯錢?

  周律英走至情緒有些低落的女友身前,輕摟了她一下,「吃飽飯才有力氣工作,先吃飯。」

  「我懷疑你故意整我……」吃飯、吃飯,這個害她工作進度嚴重落後的元兇,她現在滿腦子工作,哪吃得下。

  「你想太多了。」對於愛人的指控,他微笑帶過,逕自扣住她手腕,將她往門外拉。

  沒錯,他就是故意的。

  為了治癒她的獨立過頭症,適度的打亂外加打擊是必要的,他在等這小傢伙向他求援。

  游尤亞幾乎是被架進員工餐廳的,沿途的目光讓她不得不暫時拋開低落的情緒。

  「周……」

  原以為兩人會如往常般的到有些路程的市區餐廳,沒想到一閃神,就被他拉著出現在集爾的員工餐廳。

  現在幾乎所有視線都投在他們兩人身上,而且這些眼神落在她腰上那隻大掌時,更是熱切得像要將她的腰燒出個大洞。

  她試著要與身邊的人拉開一些距離,偏偏手掌主人表面看是半摟輕攬,實際上是緊扣不放,教她想掙脫也掙脫不了。

  不給身邊人有抗議的機會,他低下頭在她耳畔低語,「配合我一下好嗎?」

  維持形象簡直是此人的最大興趣及人生志向,深知這一點的游尤亞只好配合地閉上嘴,安靜的任他將自己當成稀有動物般任人參觀。

  「總經理好!」

  如走紅地毯的夾道歡迎,周律英對於所有招呼一如既往的展現他過人的耐性,一一回應。

  「總經理,這位小姐是?」幾名員工圍上來,好奇詢問。

  「我女朋友。」

  嘩!此話一出,員工餐廳內立時爆出一陣熱烈討論。

  被他摟在身側的游尤亞眼神往上四十五度角,看著他俊秀斯文的側臉,心中只覺詭異。記憶中,女友、家庭及工作,在他的原則中應是分開的個體,不可同時存在於一個空間內,難道是年紀不同,規矩做了調整?

  「哇,這還是總經理第一次帶女友出現呢!」

  「她會怕生,麻煩各位不要嚇到她。」他寵溺地將身邊人兒摟得更緊些。

  是要塑造新好男人形象嗎?

  很不爭氣的,明知道這男人什麼話都像呼吸般自然,她臉還是微微紅了。

  員工餐廳內陸續湧入人潮,周律英領著她到角落一處較為隱密的雙人座,雖然依舊擋不住許多打量眼神,但比起被近距離包圍已自在許多。

  「親愛的,你對我的眼神如此熾熱,是在暗示我該在公開場合表演一下什麼嗎?」替她拉開椅子,他彎下身貼近她的臉龐詢問。

  「你該去看眼科了。」眾目睽睽之下。為了形象完全的男友,游尤亞不得不強迫自己漾出一抹微笑,做給外人看。

  眼前比日全蝕還難得一見的笑臉,讓周律英忍不住低頭點了下那紅唇。

  「雖然這笑容很假,我還是很感動。」偷了一個吻,他笑得很滿足。

  這是她的體貼方式。

  「你……」

  「不吃辣,其他都好對吧。」對一次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輕揉一記秀髮安撫,他馬上轉身去張羅食物。

  臉又不爭氣地浮起兩朵小花。他老愛出其不意的偷吻她。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她確實每回都被他的舉止惹得心跳加速……這種全身燥熱的感覺,教她陌生又無措。

  「你好,是游小姐沒錯吧?」在周律英離開桌邊不久,一名男子朝她走近,打斷她的思緒。

  「你好,方先生。」她趕緊收斂神色,起身招呼。

  來者是集爾研發部的員工,兩人曾在工作上接觸過幾回。

  「沒想到你是總經理的女友,還好之前沒對你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否則總經理大概會找我算帳。」他一臉熟絡地笑。

  「方先生說笑了,我們不會互相過問對方的工作。」她有些淡然地回應。當初,就是不想接觸職場複雜的利害關係,她才選擇在家當個SOHO族。

  「這樣呀……」相較於自己的熱絡,對方的冷淡讓他有幾分尷尬,連忙轉個話題,「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總經理帶女友出現在公司,想必你們已經交往很久了吧,打算結婚了嗎?」

  沒有。游尤亞想這麼回答,但想到某個形象完人,勉強擠出很少拿出來的耐性和客套說:「以後的事還很難說。」

  「也是……」

  「Mac,求婚還有經過第三者,我會覺得自己很不濟的。」周律英適時回到位子上,解救了他的尷尬。

  「總經理!」沒想到上司知道自己的名字,被點名的人臉上閃過一絲驚愕。

  「你要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嗎?」他將端回來的食物放下,朝他微笑。

  「不,總經理和女友約會,我在這做電燈泡做什麼!」他急忙搖頭,「總經理、游小姐,你們慢用,我先走了,再見!」

  馬上,桌旁剩下他們兩人。

  「以退為進?」好高招。

  「看人用。」他依舊微笑。「我幫你選了炸蝦井,快吃吧。」

  拿起筷子,游尤亞若有所思的盯著他幾秒,「你骨子裡該不會也是很孤僻的小孩吧?」

  聞言,周律英動作一頓,「你覺得我孤僻?」他眼神閃過一絲玩味,對於這新鮮的詞。

  「不,不是孤僻。」發覺措辭有誤,她搖搖頭,「應該是說,你自我意識很強烈。」

  「親愛的,你是想拐個彎罵我還是?」一下說他孤僻,接著又是自我意識強烈,講得他很難搞的樣子。

  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你對於不想相處的人,也沒多大的耐性。」她指出剛才發覺的事實,「只是隨便兩句話,就能讓人自動退場,還會覺得你人很好。」這個就是她怎麼也學不來的地方,遇上這類情形,她只會覺得麻煩,懶得理人,所以不得不佩服他的EQ和反應。

  為了他的形象,他有著自成一格的處世方法,高中時就如此,完全得幾乎沒人說過他的不是,但如此好相處的人,怎麼會沒法個深交的好友?這男人骨子裡,壓根沒隨和這兩字。

  聽完她的見解,他挑眉,眼神閃過微訝,「觀察力很細微,可以考慮轉行去做徵信。」他讚許的鼓勵。「下次你可以試試這方法,但厚臉皮的對象不適用。」還得考慮現場情況及兩人的職階差異,才能分析出哪種行為達到目的的機率最高。

  「我沒你那麼多心思。」把算計別人當呼吸般自然。

  「你不就有心思觀察我嗎?」

  搖搖頭,她咬了口炸蝦,「那是突然冒出來的。」並沒特意去研究。

  「這叫心有靈犀嗎?老婆。」

  「咳……」差點被炸蝦梗住,她連咳好幾下。

  他不疾不徐地幫她拍背順順氣,「這是過於感動?」

  「是嚇到。」眼角咳出淚水,她澄清。「你都這麼哄女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張嘴永遠像裹著蜜,噓寒問暖、體貼呵護,男友該做的他一樣都沒少,還標準得足以當範本,更不用說,他光是站在那就十分賞心悅目,當他女友真的幸福得沒話講。

  但,想到他對歷任女友都是如此哄騙,她心中就不舒服。

  「哄?」她有哄過女友嗎?

  印象中,交往過的對象,除了有較親暱的動作外,他的態度可是一視同仁,跟對旁人一樣,保持他的斯文面具。而且女孩們見到他的臉就很開心了,加上他的舉止向來體貼,也沒機會讓女友抱怨。

  這女人不知道,歷任女友,他向來只喊名字,讓他喚「親愛的」的,她可是第一人嗎?

  「沒事,當我沒問。」她打斷他,悶悶的吃起飯。

  清醒一點!他交過多少女友,那張嘴有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翻舊帳個什麼勁!

  「這舉動是吃醋?」他挑挑眉。

  「雖然很蠢,但沒錯。」好大的打擊,原來她也是個庸俗的凡人。

  緩緩的,他嘴邊咧開一道很大的微笑,伸手捧起她的臉頰,「我喜歡你的反應。」

  「你……」被控制住頭顱,無法進食的游尤亞正想出聲抗議,突然那笑容閃得沒天良地貼近面前,教她把所有話又吞了回去。

  「小亞,你對我而言是特別的。」他眼神誠摯清澈得像個小孩般宣告。

  女孩天生心思細膩,歷任女友每每交往不久,就會知道他沒有用心,細膩體貼讓他能當個好情人,卻無法長久。

  不知該說他成功或失敗,從第一任女友起,他的分手過程就從未失控過,每個女友離開前都只是對他露出道別的笑容,彷彿謝謝他帶給她們的一段美好回憶,卻沒半個人試著挽留。

  為數不少的女伴在他生命中來來去去,說穿了,她們也跟他一樣,只當對方是人暫時的伴,他只是被當偶像般被崇拜、喜歡,交往時可以帶出去向同儕炫耀,卻沒一個將他當普通人平等看待。

  除了她。

  又或者,是他願意接受她。

  一開始,在她清冷的眼中,他看不到多餘的情緒,沒有崇拜,沒有愛慕,只倒映他這個人的身影時,那瞬間的奇妙感觸,就讓他對她卸去不少以防。

  接下來的偶遇、相處,知道她跟其他人一樣,並不認為他普通,甚至是覺得他高不可攀,想盡可能地遠離時,卻已無法阻止自己去招惹她。

  是他硬要闖進她的生活,強迫她正視、接受他的存在。

  「等、等等……」她覺得呼吸困難地揚起一掌,擋住眼前視線。裁判!有人犯規!「你幹麼像小狗一樣盯著我?」他非要搞到她招架不住才甘願是不?

  「激發你的愛心,有成功嗎?」

  有!「請別在大庭廣眾之下,我不習慣。」

  「以前你只有自己一人,低調點是對的,現在有我不是嗎?」

  見她眼中如預期中揚起一抹詫異,他接著道:「就說我們是心有靈犀了,不叫聲老公嗎?」

  「你……」她低調的確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畢竟家裡沒大人能分心處理她的事,從小就如此,久而久之也成了習慣。「你是在鼓勵我高調點?」她表情呆愣的問。

  「不,我是在暗示你多依賴我一些。」好可愛的表情……

  「很難。」想也沒想,她直覺搖頭。

  「那我只好繼續努力了。」不勉強,他語氣輕鬆的揉揉她的粉頰後鬆手。

  臉頰重獲自由,游尤亞低頭繼續扒手上的飯,渾然不覺兩人之間的親密舉動一直是餐廳內的焦點。

  如他所說的,以前低調是有所考量,不得不為,現在就算被盯著瞧,也不再像以前會冒出憂慮的反應,更不擔心遭受指指點點,畢竟SOHO族的她,回到家後,只有電腦長伴,而低調 ,只是長久下來的習慣……咦?

  等、等等……她是不是漏了什麼沒注意?

  慢了非常多拍,已經用完餐,又被半架著帶回辦公室後,坐在沙發上的游尤亞才發覺剛剛的對話有些詭異。

  「周律英先生……」她緩緩地抬起頭來。

  從辦公桌抽屜拿出她的硬碟,周律英抬起頭與她的目光對上。

  「親愛的,你什麼時候才會習慣直接叫我名字?」不是冠姓就是去名,律英兩個字很難叫嗎?

  「親愛的律英先生。」她配合地改口。

  揚起手中的硬碟,他再次搖頭,「先生再去掉。」

  「親愛的律英。」她再改,並且人已欺近他辦公桌前。

  「嗯?」終於滿意微笑。

  「你剛才說,繼續努力……是要努力什麼?」她堆起笑容,非常有誠意的向當事人請教。

  「當然是努力讓你依賴我,你沒聽清楚?」知曉她的問題是什麼,他神色平穩的重複一遍,態度理所當然,沒半絲不對。

  「方法呢?」半身幾乎要壓上桌,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照慣例,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會是她想聽的。

  他雙手一攤,肩一聳。

  「方法多得是。」完全是良善無害的笑容。

  深諳這笑臉背後代表多少卑劣手段,她突然失控的一把搶過他手上硬碟,另一手指上他的鼻頭,「還說沒故意拖延我的工作進度。」

  「別冤枉我,你是說,我是不是故意整你。」擔心她會轉身離開,他反手抓住她,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擋在自己和辦公桌中間。

  「這還不叫整?」到底是他腦子異於常人,還是她認知有誤?

  「就說是方法了,當然不是整。」身子朝她貼近,他肯定的重申。

  「走開,我要回去工作了。」被抵在桌前的她閃躲不開,試圖板起臉孔,忽略兩人身體貼在一塊的曖昧姿勢。

  可那張冷臉對財律英根本無效。

  他將臉頰靠得極為貼近,「小亞……」性感的薄唇幾乎要吻上她地低喃,「依賴我不好嗎?」他又露出如小狗般無助且無害的神情。

  游尤亞才剛築起的武裝幾乎瞬間瓦解。

  「依賴什麼啦?」對於碰上他就很難堅持情緒,且越來越無招架之力的自己,她心中有著驚慌。「遇上你之前我從沒失控過,這樣還不算依賴你嗎?」但手推不開他,她只能別過頭,有些氣悶地喊。

  沒阻止她閃躲,他將臉埋在她因為側頭而露出的肩部。

  「小亞,你這些情緒是被我逼出來的。」談不上失控,只能說被他惹毛。「看來我們對依賴的共識,有一段差距。」他幽幽歎了口氣,手環住她的肩,就像個小孩般賴在她身上。

  這男人上輩子一定是專門收妖的,而她,就是那只被收伏的妖。

  明明這回他的行徑已經不是單純的開玩笑,而是影響到她的工作生計了,她想生氣,也該生氣,這人卻輕易地就能讓她發不出脾氣來。

  再次肯定自己會喜歡上他,骨子裡一定有某種隱性的被虐人格,否則怎麼被整那麼多回,依舊拿他沒轍?

  就在游尤亞尚沉浸在重新體認到自己個性缺陷的感傷中時,周律英抬起頭,沒由來地做出一個決定。

  「今天下班,我們回家吃飯吧。」

  又是吃飯……

  「我們先討論一下,你說的那個共識好不好?」她很認命的,如果能跟他達成那個什麼鬼共識,就能換來工作進度不被打擾的話,她非常願意配合。

  「乖,你該回去工作了,進度落後不是嗎?」瞬間換了副表情,他將身體讓開。回復那一零一號斯文笑臉,笑著提醒她。

  「周律英……」又是被算計的前兆呀!「你別鬧了好不好……」整個肩膀垮下。

  揉揉她的秀髮,他體貼地將她送到辦公室門口。

  「乖,我今天提早下班,五點準時到家。」把人推送出辦公室,周律英嘴上不忘提醒,「你剩四小時,記得注意時間和存檔。」

  已經精神耗弱到回嘴力氣都提不起來的游尤亞,腦中閃過學生時期的一件往事……這學長非常有先見之明,記得他曾說過,像他這般性格轉換極大的人還沒瘋前,通常是旁觀者會先瘋掉。她的確是快瘋了……目送著她離開視線範圍,周律英回到辦公室,從口袋掏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

  「喂。」電話接能張斯文笑臉起了變化,緩緩地,嘴角往兩旁擴大,「小子,告訴你老婆,今天你二哥、二嫂回家吃飯。」

  第十天,進度差不多可以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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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家……回誰家?

  工作又被強迫中斷,滿腦子還在思考構圖的游尤亞,又被不情願地拖出家門,上了車,她埋頭忙著用紙筆記下靈感,沒注意到車子在市區內繞了幾圈後,開上高速公路。

  等到她發現不對勁,週遭的景色告訴她,一切都太遲了。

  車窗外幾分熟悉的景色,如恐怖電影在眼前上演般,將她的思緒嚇出幾秒的空白。

  「我要下車。」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她盡量使自己語氣平穩地開口。

  她怎麼沒注意到,中午他不是說我們『出去』吃飯,也不是說我們『在家』吃飯,而是說我們『回家』吃飯時,這背後的涵義呢?

  「你想用走的?還有一段路哦。」他挑挑眉,沒停車的打算,嘴上只是敷衍著拖延時間。

  「停車!」她忍不住尖叫。

  太過分了!連通知一聲都沒,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而且她還穿著家居服耶!

  看到她穿得這麼休閒,這傢伙是不會提醒她換件正式服裝嗎?

  「美麗的媳婦總是得見公婆的。」無視到眼前人兒快噴火的反應,他直接證實了她的猜測。

  「周律英!」簡直是氣炸,她伸手要掐他脖子。

  頭一回,周律英真的成功惹火了她。

  「小心別弄傷我,不然待會會有人以為你虐夫。」保持淺笑,他連閃都沒親,任她將十指往自己脖子上扣。

  革命成功的感覺,真好。

  「你……我……」失控!太失控了!情況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小亞,冷靜是這時該拿出來用的。」看著那根快戳上他高挺鼻尖的食指,在眼前抖了幾下後,又轉個方向指回主人那去,他好笑的出聲提醒。


  「我、我是不是該換件衣服……」畢竟是頭一回談戀愛,沒經驗的她,只能瘋狂搜尋腦中曾聽過的,第一回到男友家該注意的事項。「我的氣色差嗎?要不要上個淡妝?要不要路邊買個伴手禮?要不要……」

  讓她連講了十來個要不要,周律英微笑的聽著,中間還會配合地點頭應個幾聲,表示有將她的話聽進。

  快將腦中記憶體搾乾,她沒方向地朝身旁的人求助!「你覺得呢?」

  「我?」眉一挑,「我覺得你說的都沒錯。」非常標準的百科。

  「那現在呢?」

  要是她平時都這麼有反應就好了。周律英心想。

  「現在……我們到家了。」方向盤一轉,他將車駛入早打開等候的車庫大門。

  完全來不及反應,游尤亞只能任由自己隨著車子,進到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你騙我……」從小到大,她沒一刻像現在這麼提心吊膽過,那扇雕花鐵門後的一切,讓她體內的不安瘋狂飆升。

  停妥車,他側過身捧起她的臉蛋,幫她做最後的心理建設。「看你是要買衣服、買化妝品、買伴手禮、買什麼東西都好。」哪怕她要買珠寶、買房子,在他能力範圍內,他一定沒第二句話,「我們先進去,吃完飯再陪你去逛,好嗎?」

  這些事都該進門前做呀!

  「我要回家……」頭一回,她有種要被急哭的無助感。

  「乖,這裡是我們家。」伸手攬她入懷,他試著藉由體溫帶給她一些安定。

  講不出話,她一逕不斷搖頭,拒絕了溝通。

  「小亞……」看她這樣子,周律英心頭一緊,閃過一抹陌生,名喚『心疼』的感覺。

  是他逼太急了嗎?

  「叩叩」兩聲,車窗被人從外頭敲了兩下。

  察覺有第三者出現,游尤亞強迫自己收起失控的情緒,在副駕駛座坐挺。

  幫她順了順翹起的幾根髮絲,周律英將兩邊車窗都降下。

  「媽以為你不認得家門了。」在駕駛座窗旁的,是他小弟周律也。

  「車子都開進來了,難不成我會走到隔壁去?」就知道是出來催人的。

  「小亞?」副駕駛座窗旁站的,是他小弟的老婆寶鈴鈴。

  看到車內的人,她表情閃過驚訝,接著不太確定的問:「是小亞沒錯吧?」

  「鈴鈴學姐?」見到熟悉的面孔,游尤亞的思緒被拉開幾分。

  雖然兩人只聊過幾句,但這個高她一屆的學姐,向來給她一股母姐般的溫和安穩,她的長相沒多大變化,招牌的雪白膚色在這光線微弱的車庫內依舊顯眼。

  「真的是你?」哇唔,律英在搞什麼鬼?「先進來再說,我今天多煮了幾道菜,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看到一旁投來的眼神暗示,她立即開朗地招呼。

  「學姐……」車門直接被打開,她有些無措,不知該不該下車。

  「叫鈴鈴就好了,叫學姐我會覺得自己好老哦。」寶鈴鈴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出車外。

  游尤亞無法拒絕,只能由著那只白淨的小手行動,不到三分鐘,她被拉進雕花鐵門後。

  「及時救了你?」周律也斜眼瞟了二哥一眼,沒忽略剛才車內的詭異氛圍。

  「幸好你娶了鈴鈴。」如釋重負。

  「廢話連篇。」嗤了聲,他轉身隨著老婆的身影進屋去,懶得理會後頭的人。

  才進門就被推至餐桌入座,頭一回跟這麼多人同桌吃飯的游尤亞,心情非常、非常緊張,甚至胃部都有開始翻攪的跡象。

  「你叫小亞是吧?多吃點菜呀!還有肉,老二,還不把那隻雞腿夾給她!」

  「不……」

  「哎唷,看你瘦成這樣,阿姨明天燉鍋雞湯替你補補好了!」

  「那個……」她記得剛才的介紹,這位是鈴鈴學姐的媽媽。

  「阿姨,你還是把食材抄一份給律英,叫他回去台中也要按時燉些營養的給他女友進補。」

  「不……」

  「對對!阿鳳,待會抄張食譜給老二!叫他記得幫我們媳婦補些肉!」

  「好好好,鈴鈴呀,記得提醒媽媽,在律英回台中前要給他食譜!」

  「好。」

  不到幾分鐘,游尤亞體內濃烈的緊張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無奈,在她N度發言又消失在另一位長輩的搶話中後。

  這兩家人是……在用餐過程中,她瞭解了這家大概的狀況。周律英排行老二,有一個哥哥和弟弟,而鄰居的寶家,在寶鈴鈴嫁過來後,就常一塊搭伙,現在餐桌上,除了公事在身離不開的寶揚外,兩家父母加小孩共八人,圍著她吱喳不停。

  「還會緊張嗎?」坐她身旁的周律英,趁空檔悄聲問。

  「有也會被磨光。」她非常無奈地低喃。原來他的強勢,某部分該歸咎於家庭因素。

  用餐到一半,突然傳來一陣嬰兒哭聲。

  「寶寶……」寶鈴鈴才剛欲起身,就被身旁的人壓回到位子上。

  「我去,你吃飯。」放下碗筷,周律也離開餐桌,飛快上樓。

  發覺女友眼中閃過不解,周律英低聲向她解釋,「他們的寶寶,快一歲了。」

  有小孩了?

  她心中滿是驚訝。那身材比學生時期更纖瘦幾分的學姐,看起來不像已經生過小孩的媽啊!

  兩家父母用完餐。便移駕到客廳去,將餐桌留給這些年輕人。在長輩都離開後,周律也抱著小娃娃回到桌旁。

  「醒啦。」寶鈴鈴伸手接過孩子。

  小孩認得母親的,一見到媽媽的笑臉,白胖的小手在空中揮揮,跟著笑了起來,「馬麻。」

  「要不要吃魚魚?」她夾了一小塊清蒸魚肉,送到孩子嘴邊。

  小寶寶看到食物就張口含。喂什麼吃什麼,吃得津津有味,一點也不挑食。

  「我吃飽了,給我喂。」沒一會,周律也將孩子抱回膝上,接手餵食工作。

  眼前的畫面看似平凡。卻溫馨得教游尤亞心中一陣感動。

  記得周律也在學校時樣子有多酷,說是活動冰塊也不為過,沒想到在老婆小孩面前,他這冰塊不只是全融,還化成一潭暖水,體貼得教人看了就覺得感動。

  「小亞,你是在看小寶寶還是在看她爸?」周律英伸手在她眼前揮揮,喚起她的注意力。女友在身旁卻直盯著別的男人瞧,原來遇到這情形他也會吃醋,就算對方是自己弟弟。

  「周律也很體貼。」她語氣中有著羨慕。

  「我也很體貼呀。」挑高半邊眉,聽女友當面稱讚自己弟弟,心情真是複雜。

  「游尤亞,你真的跟我二哥在交往?」小孩的爸開口。膝上的小寶寶吃飯吃得很不專心,嘴中含著食物,兩隻小手卻玩起爸爸衣服上的彩色圖案。

  「嗯。」當事人點了個頭。

  「你有意見?」另一名當事人則揚起溫和的笑臉,等候指教似的筆望著斜眼看他的小弟。

  「沒,只是覺得她真是佛心來著。」有人受得了他這變態?「做功德也不是這麼個做法。」

  周家老大律仁在一旁,聽了小弟的發言後,悶哼低笑幾聲,彷彿也說中他的心聲。

  「大哥。」周律英噪音很溫和的朝那窩在角落偷笑的人低喚一聲。

  「咳,律也,尊重一下你二哥。」

  「事實。」他才懶得理,「給你個良心建議,這男人是變態,被他看上是倒了八輩子楣,勸你能離他多遠就躲多遠。」

  看樣子,周律英的惡劣個性,全家都非常清楚,在他們眼中,她身上大概掛有『被虐』的標籤。

  「鈴鈴,我要借一下你老公,麻煩你陪小亞逛逛。」正好最後吃飯的寶鈴鈴已經放下筷子,周律英朝她道。

  「請。」不擔心老公跟二哥是不是會打起來,她擺了請便的手勢後,朝丈夫伸出雙手,「寶寶。」

  「我帶她上樓玩玩,否則她晚上又吵得你睡不好。」周律也抱著手中瞪著兩顆骨碌大眼的女兒起身,跟兩位兄長打算朝樓上移動,腳下步伐才跨出兩步,馬上又回過頭交代,「東西放著,我晚點再收。」

  他回過頭,不意外看到正準備收拾桌上碗盤的嬌妻。

  「好……」乖乖的將東西又放回去,寶鈴鈴改挽起游尤亞的手臂,帶著她身兩家長輩寒暄幾句後,步出家門,沿著路燈漫步。

  她邊走,邊為她介紹這附近的環境。

  「我和律也現在住在前面那棟。」她指向街尾不遠處的一棟新房。

  「你們結婚很久了?」

  「才一年多。」不算新婚,「好像還沒過足兩人世界,就生了寶寶。」她笑。

  「周律也……喜歡你很久了。」慢慢的,從前一些畫面在腦中浮現,她連貫起來。

  「對呀,那小鬼偷偷暗戀我。」她一臉好笑,「不過我也是,喜歡他很久了,卻沒自覺。」真是辛苦了她老公。

  「他對你很特別。」不只是體貼呵護而已,周律也對妻子的神情和舉動,宣告出意味是,這女人對他而言是最特別的存在。

  「律英呢?」笑了笑,她反問:「律英對你不了是很特別?」

  突然被這麼一問,游尤亞瞬間愣住了。

  特別?

  瞧了眼她的反應,寶鈴鈴緩緩開口,「小亞,我告訴你個故事哦……在我結婚後,我才從我老公那知道,他家老爸從小,就給他們三兄弟灌輸一個很奇怪的觀念……老婆是最特別的。所以對老婆的態度不能像對其他人一樣,否則感受不到自己在老公心中是特別的話,老婆是會跑掉的。」她講著周家小孩從小就倒背如流的『家規』,接著話鋒一轉,「你知道嗎?律英高中畢業後,曾有段時間很不開心。那陣子他不再交女友,可卻整天騎著車在外頭逛,大學開學後,情況倒返過來,每天學校沒課後,就躲回家不出門,律也還以為他病了,差點沒拖他去醫院。這舉動持續了近一年,升大二前才慢慢恢復……」

  她回憶著當時的情形,「不過,就算那段情緒低潮的時期,律英那傢伙在外頭,還是死拽著形象,斯文、有禮貌,沒有半點缺點可讓外人挑剔……」講到這,她有些受不了的翻個白眼。

  這男人對形象的堅持,會讓人有吐血的衝動。游尤亞有同感。

  「我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他對誰有過違背『原則』的舉動……」那傢伙是男女眾生平等,「除了你。」

  「我?」被寶鈴鈴眼神一盯,突然地,她心漏跳一拍。

  「嗯,所以我敢肯定你在他心目中絕對是特別的,不然像他這種感情、家庭、工作分得一清二楚的人,怎麼可能破例帶你回家吃晚餐。」

  說到這裡,寶鈴鈴看了她一眼,「可看得出來,你心裡面還沒有準備好要接納他,你在躲他。」很詭異的氛圍,看起來,小亞像只是將身體放進『周律英女朋友』的位置,但心卻是背離的。「律英讓你沒安全感嗎?」

  寶鈴鈴的語調始終輕輕軟軟的,卻字字都像鑼鼓般敲進游尤亞心窩。

  她……沒安全感嗎?

  瞬間,一股沉甸甸、重得令人要喘不過氣來的情緒猛然壓上來。

  靜默許久,兩人走到公園木椅坐了下來。

  抬頭仰望無雲的夜空,游尤亞感到,好像所有情緒全壓在心頭那條線上,這瞬間,終是將線給壓斷地衝了出來。

  「或許……」聲音從她喉底低啞地竄出。「我只是不習慣……」像在自問,又像是想找解答的疑惑,「我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能持續多久……」

  將她的低語聽進耳中,寶鈴鈴靜靜地陪在她一旁,讓她自己走出心中的迷惘。

  到底是多久以前呢?

  好像國小吧,爸媽離婚後,姐妹兩人的撫養權全落在母親身上。

  為了生計,母親只能專心於工作,又擔心妹妹年紀尚幼,一直都讓她在保母家待著,上了國中後,便將她送進住宿制私校。

  而她,總是被留下的那個。

  親戚長輩都誇她獨立自主,連媽媽也說很放心她自已一人在家。憶起學生時期的種種,她是天生就個性冷然嗎?

  記得國小起就常獨守家門的她,也曾害怕與無助,只是她不能說,也無力改變……一家生活的重擔全壓在母親肩頭,幫不上忙的自己,只能努力扮演著母親希望的樣子,做個不需要人分心照顧的小孩,讓母親能無後顧之憂的出門。

  就算才十來歲的她,明明渴望著有人能在那冷清的屋中駐足,在生病時,有雙手能摸摸她的額頭,當她努力拿到好成績,能有人跟她分享,希望有人能陪她聊聊,給她一個微不足道的輕擁……是呀,這些,她曾經都渴望過,卻無法伸手去觸碰,甚至得到。

  時間久了,像催眠似的,她催眠了自己,別太在意,就不會有太多的心情擾亂思緒,她可以過得輕鬆開心一些。

  於是,她習慣了。看開了,不渴望,也不在意了。

  但,自己一個面對黑暗的恐懼,真的忘得了嗎?或許之後的情況,她能調適到淡然以對,但在那之前的記憶,卻怎麼也忘不了。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家中等待著另一道溫度的小孩子,她獨立的生活,有一份溫飽自己的工作,不需要人照顧,能自己過得很好……可是骨子裡,她還是那個怕被留在家裡的小孩。

  她怕當對一個人產生依賴。自己又是被留下的那個……所以她武裝起自己,刻意跟人保持距離,強迫自己對所有事物都別認真,因為不在意,就不會受傷,以至於在跟律英接觸後,她始終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牆,不讓他碰觸到她的內心世界。

  轉學前那件事也是,她自欺的以別的事件為藉口,彷彿自己一承認了感情,就會伴隨著失落或其他她所害怕的情緒,而不願正視心底的聲音。

  可不管她怎麼將情緒往心底壓,律英他還是聽到了……

  「律英他……很寂寞……」突然,她想通了。

  將自己包在形象後的他,跟她一樣都對人陪著一道牆,雖然情形不同,但靈魂卻極為相似,都是寂寞的。

  遇上她,他找到宣洩寂寞的出口,在她面前卸下那道牆,可她,卻逃了。

  十年後,兩人意外的重逢,他抓住機會,可她依舊在逃,聰明如他,不會看不出她對於交往的淡漠,好似隨時分手也傷不著她,他將一切都看在眼底,卻不戳破。

  這是他的體貼嗎?對於一再以淡漠回應他真心,將他隔在牆外的她,他願意一次又一次的不去在意自己的難過、難堪,只希望她能接受他那顆心的繼續走出他的領域,進入她的防禦,努力敲著她的門……這就是他的體貼嗎?

  眼淚已經不能控制的從眼眶墜出一顆。

  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但她眼神還是仰望著夜空。

  太久沒哭了,她都快忘了哭泣的感覺、落淚,不是單純的生理保護反應時,又該如何動作呢?

  悄悄地,一道身影朝公園的兩人接近。

  見到來人,寶鈴鈴盡可能不打擾到身旁人兒的退了開來。

  「鈴鈴,謝了。」

  「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挑眉,勾起一邊嘴角問道。

  「不,你是把稻草扛上駝峰的駝夫。」他搖搖頭,嘴角同樣的揚起弧度,「最後一根稻草,還是我。」

  「加油吧,稻草。」

  「你老公在等你了。」他指了指站在更後頭的黑影。

  兩人低語交捧完成,周律英放輕腳步,朝椅上的人兒邁進。

  背後,一雙手伸出來環住她。

  「還沒確定來人前,你應該放聲尖叫。」低啞的噪音在她耳旁低語。

  溫暖的體溫,令人感到安心的嗓音,被熟悉的氣息擁抱著,仰望夜空的雙眼,閉上了。

  漏了什麼嗎?

  她知道,這個人不帶女友回家,不讓女友在職場公開,對所有人,都不會有半絲的躍矩行為,她知道太多太多……她明知道自己對他而言不同,卻從不願正視。而他,還是一直陪在她身旁,沒因此離開……

  「我真的……」聲音有些顫抖的,不知是害怕或期待,從她口中逸出,「是特別的……嗎?」

  「有答案了不是嗎?」他依舊保持相同姿勢,從背後擁著她,臉埋在她耳畔頸間,訴情般的低喃。

  最後的牆倒塌了。

  嗚咽一聲,她終於知道了,哭泣的動作。

  這個男人,一直用他的方式將心赤裸地捧在她眼前的,只要她願意去看。

  「乖。」安撫的輕拍,好不容易讓她哭出來,他沒打算叫她停止。

  「你還是很奸詐……」邊啜泣,她不忘指控。

  現在的情形,也是他算計好的。

  「我不否認。」

  「你算計我……」

  「嗯。」他更大方的承認了,「因為我愛你。」

  曾經感覺沉重的三個字,在當下,她突然湧上說出口的勇氣。

  「我……」臉頰埋在雙手間,簡單的幾個這,和著淚水一塊由指間溢出來。

  「我也愛你……」

  聞言,就像胸口被敲了記響鑼,嗡嗡聲迴盪在體內,使周律英怔了下。

  原來,自己這麼渴望這句話。

  陌生的情緒一下盈滿胸腔,環住她的手臂縮緊幾分,他將頭顱深埋進她的頸間,滿足的低喟了聲,「那還不叫老公?」

  「律英……」哭泣的臉蛋破涕為笑。

  她想,要不是遇上這個男人,她難以攻破的心牆,大概不會有敞開的一天。

  不愛這個男人,她還能愛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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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又是一個週末,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間隙溜進屋內,麻雀在窗外不斷吱喳,為一天的開始注入些許熱鬧。

  手一伸,床邊的溫度讓周律英睜開雙眼。

  瞟了眼床旁的鐘,才早上七點。他直接掀開被子,下床套了件棉褲,就步出房門,往最左邊的那間房走去。

  轉開沒鎖的門把,要尋找的人映入眼簾。

  「這部電腦什麼時候有繪圖軟體了?」他站在小弟的舊房間門口問道,裡頭因為原主人還很常回來,基本傢俱都在,還多了許多嬰兒用品。

  而唯一的一部電腦,他記得有交代過,不准她把軟體帶來安裝。

  「昨晚。」手感正順的游尤亞,才不管被人當場抓包,迅速連下好幾筆。先把眼前的圖稿完成才是首要。

  「你裝的?」摸到女友背後環住那細腰,他沒興趣地掃過螢幕一眼,在她頸邊偷香。

  「律也裝的。」抓著數位筆,她沒空理身上多出的一塊牛皮糖,繼續努力。

  「數位板也是他弄來的?」沒意外的看到點頭的舉動,他冷哼一聲。

  很好,這筆賬他記下了。

  一雙不安分的手沒有預警的溜進她衣服底下,性感的唇也開始往她身上肆虐。

  但牛皮糖變成淫蟲,被黏住的那人,只怕有聖人般的定力,都無法無視於他的存在,「律英,你做什麼……」她急忙壓住衣服底下的大手。

  「工作。」他的唇沒停地往那柔軟地帶侵略。

  「住手……唔……」反抗的話來不及出口,就被溫軟的唇給封住。

  嚥下她所有話語,周律英霸道的撬開她的貝齒,靈巧的舌尖入侵她的口內,強硬地與她交纏、吸吮,他侵略性十足地向她掠取一切,直到懷中的人快喘不過氣,才移開唇,打橫抱起渾身發軟的人兒,回到自己的房內。

  「天亮了……」被放回床上,接著是沉甸甸的重量壓上來,游尤亞有些無措地提醒身上的人。

  「七點十六分。」他的唇沿著她的腰腹往上游移,來到挺翹渾圓的下緣,「這麼早起床工作,你的體力似乎不錯。」昨晚運動量不夠累倒她。

  吻上那柔軟酥胸,他不急著褪去阻隔的那層布料,隔著那半罩的棉紗,撩撥著底下的小巧尖挺,或吻、或吮、或是輕咬,直到她完全挺立,靈巧如小蛇般的舌尖才偷偷沿著罩杯邊緣,溜進布料內。

  「律英……」敏感的雙峰被攻陷,電流通過全身的顫慄快感,讓游尤亞身子整個緊繃弓起。

  「嗯。」含弄著嫣紅小巧的蓓蕾,他手沒閒著,褪去兩人身上束縛,一手把玩起舔吮的飽滿,另一手往下探進更為敏感的地帶,撩撥起另一波更強烈的電流花火。

  如他強勢的吻,略微粗糙的指腹一下就擠進溫嫩的花蕊,溫柔又霸道的摩挲、揉捏。

  又強又急的顫慄,由濕熱的私密處倏地貫穿身體,竄往四肢末梢。嬌軟的身體,因為受不住猛烈的抽搐顫抖著,「唔……」

  她嗚咽出聲,禁不住這般強烈的撫弄,伸手抵住身上的人,想制止他再繼續侵略,但棉軟無力的小手壓根推動不了他半分,反倒被抓住。

  「你應該碰的地方在這。」唇短暫停止了動作,周律英坦在她馨軟的雪峰上嘟噥一聲,將她的手往身下拉。

  指尖上傳來的觸感,令游尤亞像被燙到般急著想抽回手,卻被他緊抓著不放,硬將她扣住,清楚地感受他蓄勢待發的硬挺慾望。

  他控制著她的小手,指尖滑過硬挺前端的柔軟、充血債張的脈絡,最後,整個包覆住他,緩緩移動廝磨……她清楚聽到胸前的人發出滿足的低喟,手掌下的熱源隱隱顫動著。奇特又鮮明的觸感,讓她羞怯地紅了臉,忍不住出聲制止,扭動身子想抽回手。

  「放、放開啦……」

  深埋在胸前的臉終於移開,他將臉貼近她,鼻尖相抵,使壞的勾起嘴角,「老婆,你有義務瞭解身為老公我的身體。」

  眼前的俊眼過於魅惑,她羞赧地別過臉,一張漲紅的粉頰,因為瀰漫的情慾,更顯嫣紅,看得周律英暗喊一聲糟。

  唉……他的自制力越來越薄弱了。

  本來要抓這不安分好好在床上睡的女人回來懲罰一番,但現在他體內的鼓噪和激動已經快不受控制的爆開,只想徹底、蠻橫地愛她一回……這情形,真不知道是誰在懲罰誰。

  「別再亂跑了。」心情向來調適飛快的周律英認命地放開她的手,貼在她耳畔溫柔低喃,「找不到你,我心情會很不好……」

  滿室旖旎風光,在主人回房不久後正式上演,這天,一直到下午,不知是累癱,抑或餓昏的游尤亞才又步出房門。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

  距離一個禮拜,才第二次來到周家,游尤亞已經能適應他們家的相處情況,這小鎮雖比十年多前繁榮了些,多了許多新商家,但民風依舊。qunliao老鄰居常互串門子相約出遊,周寶兩家長輩因此時常不在家,讓她不會因為突然要與長輩相處而覺得不自在。

  玲玲和周律也她並不陌生,而同樣是假日才會回家的周家老大律仁,則是個氣質沉穩,馬上就讓人對他放低戒心的好青年型大哥。

  這天晚上用完餐後,她和帶著小孩的寶玲玲窩在周律也的舊房間。

  「芯芯,這個是姨哦,姨……」寶玲玲抓著女兒的小手,指向前方的人,教她說話並認人。

  「姨……!」芯芯抓著一塊嬰兒餅乾,朝游尤亞笑咧一張可愛小嘴。

  「她不怕生?」從沒照顧過小孩,看著芯芯抓著餅乾朝她爬過來,游尤亞僵在原地,任芯芯爬到她腳邊,東拉西扯她身上的衣物頭髮。

  「她很好客。」發覺她不自然的僵硬,寶玲玲低笑出聲,「你不要怕,芯芯最近喜歡站起來,讓她扶著就好。」地上鋪著厚厚的軟墊也不怕她跌倒。

  游尤亞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很緊張這小小軟軟的身軀一個沒站好會跌一跤。

  打小起,習慣自立自強的她,照顧自己是沒問題,與人相處卻不及格,更別說是照顧一個小寶寶,壓根是直接打零分。

  芯芯軟綿綿的小手抓在她的手臂上,吃了一半的餅乾混著口水全黏上她衣服,非常努力的攀著她的身體站起來,白胖的小腿不太穩的搖晃著,只稍伸出一指朝她眉間輕觸,就會向後仰倒的模樣。

  「芯芯多大了?」小孩可愛的模樣軟化了游尤亞的緊張。

  「下禮拜就滿十一個月嘍。」

  「平常都是律也在照顧?」她記得玲玲說過,她在集爾的南區分公司上班。

  腦海中,周律也給她的影響,還是停留在高中那副殺氣十足的酷踐樣,沒想到他當起奶爸架式一百分。

  「沒有,他不准小朋友離電腦太近。」講起自家老公,寶玲玲露出甜甜的笑。「他工作時會把寶寶交給我爸媽或公婆帶,等他忙完才帶回去。」

  生活中出現那麼多人陪伴的對話內容,陌生得讓游尤亞很難具體想像,不過她可以感受得到寶玲玲身上散發出的幸福和滿足。

  她心中有著憧憬羨慕。

  「我很意外他沒叫你辭掉工作。」短暫相處過幾回,不難看出周律也的獨佔欲超強,疼老婆得行徑比電視偶像劇還精彩,只要他在的地方,玲玲身上等同要貼上「廢人」兩字,任何差遣,只需動張口。

  照理,他應該會把玲玲留在家裡,不讓她去外頭工作才對。

  「有呀……」

  「她不肯。」另一道聲音幫她做了回答。

  周律也現身在門口,越過房內的安全柵欄在妻子身旁坐下,「芯,過來爸爸這。」他朝女兒招招手。

  「呀……」芯芯看到爸爸出現興奮地大叫一聲,開放支撐的物體,趴回地上爬向最熟悉的懷抱中。

  「拔達!」

  「是爸爸。」撈起小小的身體,他游耐性的矯正小傢伙的發音。「爸爸不在,芯有沒有乖乖?」抱著女兒坐在膝上與他面對面,他伸手順順女兒前額有些過長的頭髮,臉頰近得快貼上的問。

  「瓜……」看著爸爸的臉,她高興地小手亂揮,不懂內容地重複最後一個音。

  「律英呢?」寶玲玲問。剛才他們兄弟還一塊在客廳聊。

  「他有公事,電話中。」

  公事?

  游尤亞不解。雖然平時律英在家也會處理一些公事,但沒見過他六日還在忙的,假日,他是完全的放鬆享樂主義。

  「那傢伙嫌工作量不夠,想搞副業。」察覺到她的疑問,周律也又補充。

  寶玲玲聽了老公的發言挑挑眉,游尤亞則是一臉霧水。

  是他們兩家小孩默契太好,或是腦筋構造不同?原以為律英時常出現的跳躍性思考及對話是他個人問題,不過周律也也是這樣,而玲玲。好像都聽得懂。

  看來,她應該找個時間,向玲玲學習討教一番。

  「你什麼時候擅長起製造謠言了?」周律英來到門口,正好聽見小弟最後一句話。

  「沒你厲害。」幾乎是直覺的回答。論陰險,他自認還差得遠。

  「小公主來,不要跟你爸爸在一起。」進到房內,周律英笑著朝侄女招招手。

  芯芯聽不懂大人話中的意思,只知道二伯在叫她,一下就掙脫爸爸的懷抱,啪嗒啪嗒又爬過去。

  「小公主好乖!」將侄女抱個滿懷,他讚許的在她頰上香了一個吻,「玲玲,你家小公主很好拐,要小心看好。」

  「周律英。」女兒棄自己而去,讓周律也大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沒理會小弟的瞪視,周律英扶著侄女站在游尤亞面前說:「小公主,這個是伯母哦。」

  伯母……游尤亞被這稱謂打擊得錯愕呆住。未滿二十七歲的她,才剛習慣被小孩叫姨而已,馬上又成了伯母?

  「周律英,你這種求婚招式不會太爛了點?」寶玲玲忍不住吐槽。

  「我還沒求婚。」他一臉非也、非也的搖頭。「這只是讓小公主習慣叫法,免得日後還得改口,麻煩。」

  「你還沒求婚?」換周律也開口,「也好,回頭還來得及。」他這句是朝著游尤亞說。

  「玲玲,你老公一直在挑釁我。」沒動怒,他依舊是溫和的笑。

  「他不怕整。」聳聳肩,她沒加入戰局的打算,起身一聲令下,「該回家了。」馬上,大的抱回小的,一手還摟著中的,一起離開。

  目送他們一家三口離開後,游尤亞被身旁男人攬入懷中。

  「羨慕?」瞧她一直盯著。

  「有一點。」

  「傻瓜。」他笑著揉揉她的發,「想要什麼就講。」

  「這麼抽像的東西也能講?」懷疑的抬起頭對上那張俊臉,她越來越習慣向他撒嬌。卸下心防後,除了發現小奸小惡是這男人對親密的人敞開身心的證明外,該疼、該寵的,或許方法不同,但絕不會比他弟少,關於這點,她感到幸福也很知足。

  「你說得再抽像,我大概也聽得懂。」就算聽不懂也猜得到。

  「芯芯很可愛。」對於家庭,她有著期盼憧憬,想要有一個家,去修正她曾不完美的童年。

  「將來你兒子也會很帥。」

  「為什麼是兒子?」

  「要是女兒跟你一樣笨,我不就成天得擔心她被拐走。」想到侄女的模樣,可以預見小弟未來一定是半刻也不得閒,護花護到心力交瘁。

  「要是兒子跟你一樣好,我也很擔心他到處去騙女生。」

  「他會夠聰明,自己解決的。」相信自己的優良基因會遺傳,小孩應不至於會笨到哪去。

  「你的價值觀很扭曲?」這是在鼓勵小孩搞七捻三嗎?

  「不,我會學我老爸,把『家規』傳下去。」這是周家優良傳統。

  「好一個家規……」她無言了,就自己客觀的去看他們家三兄弟,撇開她還不太熟的律仁外,律英和律也這兩個可以說是精神分裂得很徹底,而她相信,律仁應相去不遠。

  她心中憧憬的是正常的家庭,不知道跟著怪咖組成家庭,算不算正常?

  「老婆,我覺得你對我老爸訂下的家規頗有微詞哦?」

  「你沒向我求婚耶。」聽到他叫老婆,她才想起剛才的對話。

  「你知道求婚代表什麼嗎?」

  「結婚?」應該是這答案沒錯,但問題是由他口中問出,就讓她不自主的將回答揚高尾音,成了疑問。

  「是『立即』結婚。」他強調,「我求婚後,可是一個禮拜就要馬上完婚。」

  依小鎮上的習俗和不可免的宴客,一個禮拜還是馬不停蹄的進行,才能達成的目標。

  這意思是,他現在公事忙碌,沒辦法可以一個禮拜趕完所有流程嗎?

  游尤亞有些意外自己越來越能理解他的話中話,這是他所講過的「心有靈犀」?還是她想去向玲玲討教的「默契」?

  「你就那麼肯定我會答應?」講得好像萬事俱備,只差他這遵東風,這拽拽的模樣,會讓她很想試試剛才周律也說的,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聽出她話中的惡劣思想,周律英又揉亂她的發,附在她耳邊輕啃,「我覺得我得開始有危機意識,讓你離他們夫妻倆遠一點。」虧他還自以是個疼弟妹得好哥哥,這兩個傢伙儘是灌輸一堆糟糕的觀念給她,像是非扳倒他這大魔王不可。

  「有點遲,我才剛決定要跟玲玲多聊聊而已。」

  「那真是太糟糕了。」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俯身吻住她的小嘴。

  玲玲就是最危險的那個。他們三兄弟從小到大的小辮子,她手上可多了。

  在兩人越吻越深入,周律英一雙大掌探入她衣料下游移時,房門突然出現一道身影,嚇得游尤亞瞬間掙開男友懷抱,幾乎是彈跳開來。

  「周律英。這裡不是你房間。」周律也冷冷開口提醒。

  「回來幹麼?」跟身旁的人比起來,他就顯得老神在在,只有語氣洩漏一絲好事被中途打斷的不滿。

  沒回答他,周律也直接走到床旁抓起掉在軟墊上的奶嘴。又轉身往回走。到了門邊,只丟下一句,「滾回你房間去。」就消失在門口。

  不速之客如風般的出現又消失,周律英將把臉埋在軟墊上的人又撈回懷中。

  「人走了。」

  「我沒臉見人了啦……」她遮住雙頰,要爆血管似的滿臉漲紅。

  「衣服還沒脫,不用害羞。」那對夫妻被撞見的次數和情形才叫精彩,「走吧。」他打橫抱起她。

  「去哪?」怕掉下去的攀住他肩膀,少了雙手遮羞,她將臉埋進他懷裡。

  「你沒聽到?」這小傢伙……她不知道這種撒嬌舉止很危險嗎?

  胸前馨香磨蹭,他下腹傳來一陣鼓噪騷動,身體幾乎是立即有了反應。

  「回房?」慢幾拍的,她才想起周律也臨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對,我弟叫我們回房去滾。」

  「……」是滾回房去吧……

  過了假日回到台中,如周律也所言,連續好一段時間,周律英像公事永遠做不完般,每天都忙到凌晨才上床。

  原本在家,他只會動眼動腦地處理一些公文,現在電話量也增加不少,時常抓著話筒一講就超過半小時。

  最近連續兩個假日回南部他也依舊行程滿檔,電話接不停,更是破例連筆電也帶回家,形成兩人各別窩在不同房內的電腦工作的怪景象。

  這情形看得寶玲玲也忍不住問:「你們兩個是專程回來工作的?」

  不過忙歸忙,吃飯、睡覺,該陪女友的時間,周律英一定會陪伴在身旁。

  自上禮拜接到妹妹的電話,直到母親工廠近來接到好幾筆訂單,情況好轉許多,工作量及步調隨著減緩許多的游尤亞這才體會到,先前她拚了老命在工作,完全沒時間陪男友時,為何他要一直纏著她轉。

  身旁明明有人,卻沒時間陪著自己,那感覺挺寂寞的。

  這日中午,她依交代的來到集爾跟男友共進午餐,這已經成了慣性,現在集爾的員工,幾乎沒人不知道她就是總經理的女友。

  「游小姐,你好。」總經理室外,秘書一見到她,笑著打了聲招呼。

  「你好。」她頷首回應,隨即自行進入辦公室內。

  見到辦公桌後的人在忙線中,她走到一旁沙發椅上坐著等他忙完。

  「中國那邊配合的廠商,扣除以往壞片的比例算來,單片還是貴了零點零三塊,雖然這批片子是B級,但我拿到的樣品,內圈塗料益處的程度,說是B片也勉強了些……」一手夾著話筒,周律英邊講,另只手拿起手上光碟把玩的旋轉,再將它舉高,透過日光燈,細瞧光碟塗料面及光圈層次。

  頓了會,不知對方向他說了些什麼,他嘴邊揚起非常溫文的笑,緩聲道:「林經理,只要你有本事將價錢和商品品質處理得別家廠商比不上,我不介意你中間收了多少回扣。」

  這語氣……他又在威脅別人了。

  「一個禮拜內,我要成果,否則你手上的合約就全由我處理。」他語氣輕柔地一字字清楚傳達。「倒?公司暫時還倒不了,大陸分公司倒了就調回台灣,正好省下公司不少機票錢。」他笑。

  「容我提醒一下,重慶上一季報表只小幅成長了3%,香港還有成長8%,這中間的5%差異,拿來作為你薪資考核的標準,你覺得如何?」

  尚在通話的當下,辦公室門又被輕敲兩下打開。

  游尤亞望向門口,看到一名西裝筆挺約三十來歲的男子走入,對方見到她,朝她微微一笑當作是打招呼,便直接走到周律英的辦公桌前,朝桌面輕敲幾下。

  周律英揚起一掌,要他稍等,「林經理,問候別人家屬時語氣該誠懇一些……嗯?副總裁?你說他在罩我?」他拉長尾音,眼鏡後的目光隨之上瞟,瞧了眼辦公桌前的人,「你怎麼認為就怎麼決定,我很隨和的。」無敵誠懇的語氣。

  桌前的人朝天翻了個白眼,「別鬧了。」

  「如果沒問題,下禮拜希望能聽見你的好消息,假期愉快。」

  雖然話筒那端的人見不到,他還是揚起嘴角微笑的收線。

  掛了電話,周律英立即收拾桌面公文,站起身,「長話短說,我老婆等著我吃飯。」

  「小老弟,到昨天為止,我至少接了內地那邊六通電話,你最近心情很好?」

  男子表情看來烏雲罩頂。

  「普通。」他給了一個微笑。

  「別鬧了,那邊很多分公司負責人對你不熟。」

  「我這是幫你整頓非必要性開銷,不感動嗎?」

  「進公司都幾年了,你現在才整頓?」心血來潮也不是這麼搞法。「剛才跟你通電話的是誰?」沒意外的話、今天下班前應該又會接到投訴電話,他得先問清楚,好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

  「應該是……」他側頭想了下,「你二叔。」

  「你嫌我工作不夠多?」他額頭上隱約有小青筋在跳動。

  「是有點閒。」周律英不怕死的點頭,不顧對方額上越漸明顯的青筋,直接繞過辦公桌朝沙發走去,「餓了嗎?」他伸手拉起游尤亞。

  「你們……不先談?」她覷了眼桌前的男子,他臉色看來非常……不好看。

  「談完了。」

  「還沒!」男子直接走到他們兩人面前擋住去路,以防這害慘他的元兇會棄他於不顧地離開,「集爾有長期配合的老廠商了,能釋出的量不……」

  「林德威。」周律英連名帶姓喚了對方,打斷他的話,「你覺得我年薪如何?」

  突然被這麼一問,林德威愣了下,「不差。」他想了下回答。

  周律英笑著搖搖頭,給了正確答案,「是很差。」「你要加薪?」直接講嘛!

  「學長。」他又搖頭,「你知道,依你家公司目前的營運狀況,要加到我滿意的數字,有很大一截差距嗎?」

  額頭落下好幾條黑線,林德威受打擊的單手撫胸,「你想搞死我就對了……」

  可以預見,下一季財務報表出來,成績一定會亮眼得讓股東爽死。不過在這之前,他大概就會先被疲勞轟炸給炸死。

  「能者多勞,辛苦你了。」他露出斯文的笑臉,朝他拍了拍肩膀,「認得回去的路吧,我和老婆趕著吃飯,不送了。」語畢,就摟著游尤亞步出辦公室,獨留臉上佈滿冷汗的林德威慢慢感傷他即將要風雲變色的未來。

  進了電梯後,游尤亞才仰起臉,朝他疑惑的問:「林德威……不是集爾副總裁的名字嗎?」剛才那個男人,不會就是他們副總裁吧?

  「他是。」周律英很乾脆的證實她的猜測。

  「你們……」不像上司與下屬。

  「他是我大學學長。」他直接幫她解惑,「集爾幾乎是他們家的家族企業。」

  現任總裁是他老爸,公司內其他要職近親、姻親幾乎佔了大宗。

  游尤亞點頭。曾在財經新聞上看過類似報導。

  「我進公司沒幾年就坐上總經理的位置,你不會以為他們一堆親戚是鼓掌歡迎我上任的吧?」家族內鬥就激烈得要擦出火花,更何況對上他這外人。

  「咦?」她一愣。這問題倒沒想過。

  電梯停在地下二樓,他揉揉她的發,將她帶出電梯,「你只是獨立,思想還是像小朋友一樣單純。」

  好像是。

  想想,遇上不喜歡或不擅長處理的人事物,她向來不是避開就是不回應,像這般互相算計周旋的本事,她的腦子還真的裝不下。

  「我以為你的形象好得徹底。」上了車,她總算想通了些。

  「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說。」將車駛出地下停車場,他朝市區的方向前進,「不過,有本領處上位者,通常腦子會比一般人清楚些。」

  看他模樣斯文溫和,多得是想拉下他的人。在失敗多次又附帶莫名其妙被扯了幾回後退當紀念後,他們自然會想通,什麼人可以招惹,什麼人又最好別去碰。

  「那剛才的情形怎麼說?」

  「內地的主管年薪不差,總公司也很少干涉。」幾乎各個分公司的主管都能山猴子稱王,自然對總公司的人事沒多大意見及興趣,也就對他少了些認識……難怪剛才他們副總裁臉色會如此精彩,各分公司的負責人兼親戚向他投訴總經理……這還真不是普通的頭大。

  「你很缺錢?」她一臉疑惑的問。雖不知道他年薪多少,但憑他的職務不可能差到哪去,更何況依他的生活品味和開銷,月薪沒個幾十萬恐怕也花不起。

  或許,就是因為開銷大,他才需要更大的收入數字。

  「吃穿是不缺。」

  「那是你學長有得罪你?」既然不缺,她直覺是這理由。

  「小亞,我年薪跟我弟差了近一倍,算窮了。」他又搖頭,「要追上他的年薪,創業當老闆或許較快,但我有點懶。」從頭開始,光是開發客源就得耗掉不少人力時間。

  「那你最近到底是在忙什麼?」眉頭蹙起,她終於忍不住問。

  不缺錢也沒人得罪他,說是單純不服輸想追上他弟的年薪,他又說懶……她真想敲開他腦袋,看他這天才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聽出她口中隱約的火氣,周律英低笑,「寵你呀。」

  這陣子這小女人工作量銳減,想必是感到寂寞了吧。

  「寵我?」這下她愣住了。

  「你忘了我們家還有一條家規:要疼老婆、寵老婆嗎?」他家小弟將這條家規實行得很徹底,「若當初你沒走,我想我一定會跟律也一樣,卯足全力工作吧。」

  他們兄弟想法非常相似,都想給另一半無憂無慮的生活,成為家庭的強大後盾。

  他意思是說,他這段時間的忙碌都是為了她?

  「我自己也有收入耶……」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她不覺得自己有窮到需要他拚命工作才養得起的地步。

  「嗯?我以為你會想當個全職的家庭主婦。」到了目的地,他將車子開進餐廳附設停車場內,「難道不是?」他挑挑眉,自信不可能誤判。

  「如果會讓你忙得沒時間陪我,我寧願工作。」低頭解安全帶,她很自然的脫口而出。「遇到你,我很知足了。」

  安全帶解開,她一抬起頭,一道黑影隨即罩了下來。

  「唔……」無預警被攬進懷中堵住唇,她嚇了一大跳。

  周律英將她鎖在懷中狠狠地吻了一回,吻到她雙頰酡紅,嘴唇微腫,又輕啃好幾下嫩唇,才不情願的鬆開手。

  「還好你只有吻很甜。」手指微微摩挲她紅腫的唇,他額抵著她的,有感而發地低歎。

  要是平時嘴就那麼甜,他堅強的心臟也禁不起再來幾次的摧殘,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像到了發情期的公狗,只想將她壓上床。

  胸口起伏地輕喘,游尤亞嬌嗔似的瞪著他,像在指控他的舉動讓她受到驚嚇。

  「這麼容易就滿足,你好歹對我有些要求,不然我這老公會當得很沒成就感的。」就是這麼簡單滿足的模樣,讓他更巴不得把東西堆到她面前,就怕寵不夠她。

  「你少整我,我就阿彌陀佛了。」她故意說道。

  他更乾脆的搖了頭,「很難,這是生活情趣。」只有她才能獨享的專利。

  「變態。」

  「變態的老婆,你對老公我有何指教?」他挑眉。變態這詞是小弟最常用來喚他的,看樣子他得找時間跟律也溝通、溝通。

  「你年薪多少?」她可以算算家計簿,扣除不必要的開支,或許,他就不用這麼拚命賺錢。

  周律英沒遲疑的念了串數字給她。

  她重複念了遍那串數字,攤開一掌數了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不確定的也攤開另一掌,再依他念出口的數字數了兩遍……她很緩慢、很緩慢的將眼神往他身上瞟。

  「沒念錯?」她語氣很輕柔的問。

  「沒錯。」他點點頭。

  「我也沒聽錯?」

  「沒錯。」他再點頭。

  「八個數字?」

  「嗯,八個。」重申確定。

  「啊……你又騙我!」什麼鬼,他這樣還叫窮,對啦,窮得只剩下錢!

  突然的大刺激讓她難得抓狂的大喊出聲。

  「老婆,你這樣好可愛。」周律英一臉忍笑,語露讚美的道。

  她超想一拳打掉他忍笑得嘴臉,「周律英!你當我很會吃還是怎樣?你的薪水不夠養家?你不想娶我乾脆直講嘛!」她火大的亂罵一通。

  「亂講。」他懲罰的吻了她一下,「我沒騙你,我的薪水的確跟律也差了快一倍,因為懶得從頭開始,所以我現在只能稍稍修正些許偏差值,你懂嗎?」

  懂個鬼!

  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游尤亞幾乎要講不出話。

  偏差值……對!他們認知的偏差值真是超大!「我的存款從沒超過五十萬……」一有進帳就拿去補母親工廠的財務漏洞,導致她覺得錢夠用就能過活……而他這金錢觀在她眼中,卻是太快活了。

  「你存款是零也無所謂,反正你那份算在我身上,我會一起努力。」他沒說出口的是,她沒存款他反倒更高興,這麼一來,日後才不必擔心老婆會突然離家出走,跑太遠找不著。

  不過他很識相的指導這話不能說出口,至少現在這情況不能。

  又來了,這男人真是奸詐,甜言蜜語,讓她很難氣得起來,「你真要疼我、寵我?不怕我獅子大開口,吃垮你、挖空你?」她故意想嚇嚇他。

  「不怕。」他才想求她盡量花,「如果你有本事,我倒很想看看你怎麼吃垮我、挖空我。」這可以試試,看是她花錢速度快,還是他賺錢比較厲害。

  她瞪了他一會,眼神越瞇,表情也益發不對,「我怎麼覺得……我無意中激發了你的鬥志?」居然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

  「是有點。」他笑得很燦爛。

  竟然想跟這男人鬥,她氣壞腦子了嗎?

  游尤亞無力的發現這事實。

  十年多前自己就深深都過教訓了,經過那麼久,她不該不自量力的再去挑戰。

  人總該學乖的。

  「我餓了。」她決定忘掉剛才的一切,把畫面接回——她剛進集爾找他吃午餐的那段。

  「越來越會轉移話題了你。」周律英怎麼會看不出她的腦袋瓜在想什麼,笑著捏捏她小巧的鼻頭,移開身體,放她自由。

  老婆要疼、要寵,當然也得包容她的所有,轉移話題這一點小願望,他自然是盡力配合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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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游尤亞整個人沉浸在幸福當中,近來母親工廠財務狀況幾乎是解除警報,她跟著進入悠哉的半米蟲狀態,每天吃飽喝足,悠哉畫圖,中午就出門陪男友吃飯,晚上在家等他回家吃飯。

  沒多久,她體重就悄悄往上增加一咪咪,身上的肉多了些,周律英對她現下的狀況非常滿意,很高興終於把她給養出肉來。

  這天男友出門上班,她又在家悠哉地畫圖,放置一旁的手機響起,她接起,話筒那頭傳來的啜泣聲,嚇得她一時無措。

  「媽?」很久沒聽見,卻又熟悉的聲音,「等等,你別哭,先告訴我怎麼了?」

  聽母親向她哭訴了半小時,收了線後,游尤其要亞腦袋呈現空白。

  掏空?

  不是才好轉而已,怎麼會被掏空?

  遇到這情形,她也不知如何處理,電話中安撫母親的話,現在好像也需要另一個人來告訴她。

  「律英……」腦中直覺浮現的都是男友的影像。

  要告訴律英嗎?可是這是媽媽工廠的問題,要他幫忙會不會太給他添麻煩……何況他已經那麼忙了。對了,存款呢?她的存折……衝回房間翻出存折,雖然工廠財務疏緩後,已經好一陣子沒再匯錢過去,但這段時間她的工作跟著減量許多,現在的存款金額依舊還在六位數……

  「根本就沒用……」看了存折上的數字,她欲哭無淚。

  習慣被照顧後,她已經很久沒出現如此無助的感覺。原來有人疼,是會侵蝕一個人自主的能力,她腦中怎麼想都還是男友的身影。

  想起母親在電話中的傷心欲絕,非常擔心母親狀況的她,還是決定先詢問男友的意見。就算他沒空或沒辦法幫忙,至少,見到他,有他的支持,她會安心些……沒電話通知,她抓了錢包、手機就衝出家門。

  但來到集爾後,她頭一回被擋在總經理辦公室外。

  「游小姐,總經理沒跟你說他他一早都得開會嗎?」秘書見到她訝異地問。

  「我沒跟他約……」急著想見到他,她沒想太多就衝出門。而且每回想見他,他總是隨時有空的模樣……

  「對不起,我可以在這等嗎?」

  「當然可以。」察覺到她臉色蒼白,像是不太舒服,秘書泡了杯熱茶給她,「會議可能要開到中午,游小姐要看書或雜誌嗎?」

  瞧了眼手機的時間,才剛過十點……

  「不用了,謝謝你。」她搖頭。

  抓著茶杯,坐在秘書桌前的沙發椅上,游尤亞想藉由杯子傳來的熱度,溫暖自己發冷的手心及鎮定思緒,但不管她再怎麼搓弄杯身,好像也溫暖不了快凍結的心情。

  「子健,南區財報。」內線傳來周律英的聲音。

  在周律英身旁待了好些年,秘書看得出上司疼女友疼到幾乎萬事都以她為優先,而眼前,上司女友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勁……動作迅速的抽出一疊檔案夾進入辦公室,他覺得有必要將情形通知上司。

  就在秘書進入辦公室送資料沒多久,周律英人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見到游尤亞,他瞬間蹙緊了眉心,「小亞?」子健說的沒錯,這小傢伙臉色蒼白得不對勁,「怎麼了?」他大步跨至她身旁落坐,將她的臉捧在掌心中仔細端瞧。

  「不是在開會嗎?」見到男友突然出現,她愣愣的問。

  「別鬧了,你臉色差成這樣,我哪還開得了會。」他揉揉她的臉頰,發覺她不只是臉色蒼白,連體溫都偏低,「到底怎麼了?」不會是生病了吧?

  聽到他的聲音,她緊繃的情緒終於放鬆,再聽到他一句「怎麼了」,淚水便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律英……」

  這下周律英是真的被嚇到了,「該死……」抽走她手上的茶杯,他急忙將她攬進懷裡輕哄,「好好,別哭,別哭……」他輕拍著她的背,「別哭了,發生什麼事,先告訴我,我來想辦法好不好?」

  活了快三十個年頭,他的心臟還是頭一回受到這般大的驚嚇。

  「嗚……」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哭個夠再說。

  「別哭好不好?有我在。」原來手足無措是這種感覺,「發生什麼事,告訴我,交給我來處理別哭了……」對她的舉動沒半點頭緒,他沒法解決,只能不斷的安撫。

  「工廠……」她抽抽噎噎地吐出幾個字,「我媽……媽……工廠……」

  「你媽媽的工廠?」聽了一會,他總算是聽出個端倪,「她工廠出問題?」

  若游尤亞現在不是冷靜的,就不難聽出他的語氣沒半絲訝異,反倒是一副不意外的樣子。

  「嗯……」她像個小朋友般點點頭,抽噎不止。

  「別鬧了,你想嚇死我呀。」將她的頭壓進懷中,他整個人鬆了口氣。

  「我媽說……掏空……」斷斷續續的,她努力想解釋剛才的電話內容給男友聽。「被掏空……」

  「好好好,你別講了,我自己會去瞭解。」他打斷她的話,擔心她再這麼抽噎地解釋下去,待會會不小心眼兒喘不過氣。
  
  「子健,幫我接大陸光銘的工廠負責人。」他朝回到座位上的秘書交代,「接不到的話就改撥到艾寶去,接他們執行長。」

  「律英……」

  「好了,你休息一下,看要不要去洗個臉,還是睡一下,接下來的事我處理就好。」拍拍她的背,他阻止她再發言。

  此時,從他的辦公室內又冒出個人影,「延期再開嗎?」林德威站在門邊,雖然是個小會議,但還是頭一回見到他家總經理「棄會脫逃」,再看他卸掉斯文溫吞的外皮,著急得手足無措的模樣,這會大概也沒法開了。

  「對,對不起……」知道是自己打斷會議進行,游尤亞急著道歉。

  「好了,你別講話!」再次阻止她開口,周律英朝引發女友罪惡感的兇手投去一記陰驚的狠瞪,「全滾!」

  大大一記寒顫急速流竄過林德威全身,他急忙舉起雙手連退兩步,「好好……你也冷靜,別遷怒。」雖然老早就想看這學弟變臉,但真的見識到,真覺得不如還是別見到的好……這傢伙保持笑臉是正確的,不笑的他,看上進心來很有當壞人的天份……林德威馬上淨空了辦公室,將空間留給他們倆。

  周律英帶游尤亞進辦公室內,安撫她在沙發上休息等著,自己則在辦公桌前連接好幾通電話。不知是他的安撫奏效,抑或哭過的疲累襲來,游尤亞不知不覺睡著了。

  結束最後一通電話,看到半趴在沙發上的睡美人,他拿起外套走到沙發旁幫她蓋上,順手撥開垂覆在她頰上的頭髮,低聲輕喃,「差點被你嚇死……」

  還好這小傢伙平時不愛哭,否則他有再多冷靜,只怕也不夠嚇。

  「起床了?」

  雙眼酸澀地睜開,游尤亞爬起身,發現身上蓋了件西裝外套,再看了眼四周景色,緩緩地,才想起她為何會出現在這。

  「律英?」

  「嗯,餓了嗎?」他馬上來到她面前,扶著她坐正。她這一睡,就睡過中午時間。

  「我媽……」

  「我跟你媽媽聯絡過了。」擔心她情緒起伏又掉淚,他急忙安撫,「沒事,一切有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麻煩……」她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失態,見到他還沒講兩句話就哭了起來。

  「你再講下去,我就要生氣了。」他輕拍她的頭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第一個通知我。」

  「對呀小姐,你不知道你給他添麻煩,這傢伙有多高興呀。」突然插入第三者的聲音。

  游尤亞這才注意到辦公室內不只他們兩人,在辦公桌旁,除了她見過的林德威外,還有一名陌生男子。

  「他也是律的合夥人,錢貫傑。」周律英幫她做了簡單介紹。

  「小亞小姐,你男友為了你,可是足足坑了我們公司好大一筆,你不麻煩他,我就不被白坑了。」錢貫傑一身雅痞氣息,雙腿交疊,笑著向她說道。

  「什麼?」她一頭霧水,不懂對方話中意思。

  「沒事。」他輕撫她的頭。

  「你媽咪的工廠沒問題,卷款的人抓到了,延遲出貨的部分全歸為艾寶訂單下,不用擔心違約金問題。」錢貫傑沒理會他那句「沒事」,把實況大概報告了遍。

  「後續的資金,集爾的訂單補上後,應該兩個禮拜,你母親的工廠就能恢復正常運作,集爾向來都是跟廠商長期配合,短期內你母親的工廠應是不會再有資金問題。」

  林德威也接著補充,最後還忍不住抱怨了下,「你男友把集爾能清空的單子全擠出來了,差點害我在家族會議上被圍毆,你叫他控制一下,別再這麼給我找麻煩……」

  不敢相信她剛才還擔心得要命的問題,只不過睡個午覺醒來後就全盤解決?游尤亞張著圓眼,朝身旁的人丟出待確認的眼神。

  「我說了,凡是跟你有關的都算到我身上,我會處理。」證實了一切屬實,他大手將她攬進懷裡,寵溺地在她耳旁低喃,「求求你,下次有什麼問題直接告訴我,沒講就一直哭,你想嚇死你老公嗎?」

  「對呀,你別嚇他了,你嚇他,他會來嚇我們。」錢貫傑受不了的搖頭,「集爾的單子不能亂動,就改抓我們去當前鋒。」事情沒處理好,送出去的單子若全毀,下一季財報會有人吐血。

  「廢話,他清清就差點害我被搞死,連清的動作都跳過的話,你們就準備到醫院去看我!」還好他家總經理還沒衝動得失了理智,「反正艾寶就你和他弟當家,不像我動不動就得被廝殺圍剿。」家族企業的悲哀,滿滿的人情、複雜的關係,不只象枷鎖綁手腳,有時還會像暗器在背後捅你好幾刀。

  「律英……謝謝……」原來他這陣子來的忙碌,真是為了她。

  她淚水又啪嚏啪嚏地墜出眼眶。

  不要又來了……將她的頭顱壓回懷中,周律英在心中低歎一聲,認命的繼續輕拍她的背,安撫淚腺不知何時練得如此發達的女友,「說你答應嫁給我就好,你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很隨和、很好商量的。」

  聽到他的發言,辦公桌旁的兩人不約而同露出一臉的驚愕。

  很好商量?他?真是睜眼說瞎話……沒看見兩人的驚愕表情,游尤亞埋在熟悉的懷抱中,磨蹭地點頭,悶聲卻十分清楚的回答,「好,我要嫁你。」

  好一個能人志士……辦公室內兩個超級大電燈泡忍不住佩服。多少也摸熟幾分周律英的性子,他們真心地認為,這男人是只適合遠觀的帶毒活動體,跟他太過親近,就會像他們一樣,隨時得擔心他送上門來的大禮。

  雖說他疼女友的模樣讓身為男人的他們都覺得動容,但日後得應付他三不五時、心血來潮的招待……這位小姐的心臟一不定期比正常人大顆許多吧?

  周律英原本要貫徹他的話,求婚後一個禮拜內完婚。

  但遇上游尤亞的母親勞累病倒,醫生要她多休養幾天別舟車勞頓,婚禮因此延後一個月後舉行。

  現在集爾全公司都知道迷人的總經理要結婚的消息,不少愛慕者心碎一地。

  雖然早就聽說總經理名草有主,可是只要還沒結婚就人人有機會,許多認為自身條件比總經理現任女友好的人都在伺機而動,準備等他們分手主動追求,取而代之。

  結果沒盼到他們分手的消息,傳出的卻是兩人的喜訊。

  「國喪般的氣氛。」渾身被目光刺穿一堆洞的游尤亞,在連續一個禮拜都遭人以怨慰眼神招待後,終於下了這結論。

  「如何?被目光簇擁的感覺。」聽見女友一進辦公室就冒出這句話,周律英笑著朝她勾勾手。

  「我們兩個接收到的,一定是不同的目光。」她搖搖頭,走到沙發上落坐。

  「體驗人生,千夫指的經驗,你過去一定沒有過。」等她正式成為總經理夫人三個月後,別人看她的目光就會只剩羨慕,從此伴隨終生,想被怨念只能趁現在。

  「這是我獨佔白馬王子所應受的洗禮?」就知道消息是他公開的。

  結婚前還不忘捉弄她。

  「你想怎麼認為就怎麼認為。」他笑著闔上公文。來到沙發旁,伸出雙手摸了摸她臉上兩團粉紅,疑惑的問:「你最近臉頰怎麼都紅紅的?有生病嗎?」整天都紅撲撲的,好幾天了還沒消。

  「我熱。」

  「熱?」室內空調溫度他穿長袖襯衫還覺得涼爽,她穿短袖會熱?「我下班帶你去看個醫生。」

  「不要。」她又搖頭,朝他舉起雙手,「我要吃草莓蛋糕。」

  他順著她的手將她抱離沙發,「你吃甜食吃出心得了?」連續三天下班都要他帶她去市區某知名蛋糕店買小蛋糕。

  「我現在想吃。」她賴在他懷中,頭顱在他胸前鑽動的磨蹭。

  「他家寶貝是懶蟲上身還是想挑逗他?

  輕揉她的秀髮一把,他摟著她往門外帶,「先吃午餐,我再帶你去買。」

  「老公,你好疼我哦。」懶洋洋地讓他架著走,她突然朝他綻開一個滿足的笑靨。

  這股無言的感覺,就是小亞之前遇上他時常湧上的嗎?

  周律英目光複雜的瞧了近來一賴進他懷中就變為懶蟲的傢伙一眼,她無厘頭的變臉速度和嘴甜的程度,有追上他的趨勢。

  「老婆,我有點後悔把你調教得太好。」越來越像他。

  偏偏他們象的不只是變臉類的技能而已,只對親密愛人展現這點,也像到了。

  「不好嗎?」聞言,游尤亞瞬間又變了臉,一臉被指責的泫然欲泣。

  唉……

  「別哭就好。」他無奈地又揉揉她的頭。

  怎麼也算不到,他會栽在這小女人的淚水裡。

  周律英直接載著她到市區,離那蛋糕店不遠的餐廳用餐。

  胃口已被養得大開的游尤亞,津津有味的吃著餐點,吃完一盤意大利面又嗑掉一份甜點布丁酥。

  看著她吃得一臉幸福的模樣,周律英心中老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戲勁,在女友吃完自己的甜點,還想向他要附餐的奶酪生,他知道哪裡有問題了。

  「小亞,你最近甜點是不是吃太多了?」雖說人的口味及喜好會隨著年齡改變,但她的喜好變得像小朋友,都是甜食。

  拿起奶酪的手停在半空,她抬眼望向他,「是不是我太胖了?」

  「不是。」擔心她又要來擠眼淚那招,他立即否認。

  不只是喜好變得像小朋友,連愛撒嬌和鬧脾氣也像小孩子,好像是從那天哭過後開始。突然愛撒嬌起來。

  這是開關被打開了?

  「你之前太瘦了,現在長點肉剛好。」他實說,「不過都吃甜食,對身體不好吧?」

  「可是我想吃甜食……」她面露沮喪的抬眼看他。

  果然,又像小朋友般在撒嬌,「沒說不給你吃,只是你自己要注意別吃壞肚子。」比起之前沒什麼脾氣的樣子,她現在的狀況讓他來得有成就感多了,女友向自己撒嬌,讓他有被依賴的虛榮。

  周律英正鼓勵女友多吃些東西長肉,餐廳內意外出現同公司的女員工。

  「總經理。」三名女員工見到他立即圍上前打招呼。

  「午安。」他揚起微笑回應。

  「總經理和女朋友吃飯呀,真好!」員工A語氣羨慕的道。

  「婚禮快到了吧,新娘子要好好保養哦!」員工B將話鋒轉到游尤亞身上,意有所指的目光掃過她面前的空盤。

  「沒關係啦,總經理不在意這些外在的東西。」員工C笑著擺擺手,一聽即知話裡的褒貶。

  「抱歉,我的新娘子很內向,請別嚇到她。」不對她們的對話內容有任何回應,周律英禮貌地笑著,明顯擺出維護女友的姿態。

  他這模樣讓女員工更是扼腕,想到這麼一個條件優、脾氣好,又疼女友的好男人從手上溜走,她們心中就有無限的悔恨。

  「總……」她們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周律英一把打斷。

  「我等等還趕著開會,沒辦法再聊嘍。」他斯文笑著,以無破綻的好理由向她們下達逐客令。「時間不多了,你們也早點吃完飯回公司吧。」最後還不忘體貼地提醒。

  「呃,好、好。」話突然被打斷,她們頓了頓,「總經理還得忙,那我們就不打擾了,總經理再見。」畢竟是上司,牽扯到公事,她們只能乖乖退開。

  女員工離開後,周律英有心理準備的轉回頭一瞧——預料中的情景落人眼中。

  「親愛的……別哭。」唉……

  「我長了一顆痘痘……」她扁嘴,像努力不讓眼淚落下地皺著五官,手指向右頰上一顆淡得不易察覺的粉紅。

  「別擔心,看不出來。」

  老天,這小傢伙愛撒嬌是件好事,不過哭上癮這點……就快讓他招架不住了。

  「不是想吃草莓蛋糕,我們用走的過去買好不好?」他扶著她離開坐位,欲轉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有痘痘……」

  「沒有痘痘。」伸臂一攬,將人扣在懷中帶出餐廳。

  要是知道她一哭就會上癮,他當初就該早一步把事情處理掉。不過,讓她回到不哭、不撒嬌的狀態……唉,他還是努力哄哄這小女人吧。

  連日來,安撫女友越來越熟練的周律英,這天中午將心情還算不錯的女友送回家後,就被繁忙的公務鎖在辦公室,批閱著各單位送來的公文。約莫三點時,桌上手機傳來一則簡訊鈴聲,他伸手將手機撈到眼前一瞧——分手。「嘩嘩嘩」修長指尖操控著手機鍵,將簡訊從頭到尾看了三遍,除了接收日期及寄件人外,內容確實就只有兩個中文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斯文的俊臉上,眼神倏地深沉。

  他飛快回撥號碼,那端傳來的,卻是該用戶目前關機的訊息。

  「搞什麼……」這小傢伙又怎麼了?

  闔上看到一半的文件,他抓起手機直接步出辦公室。

  「總經理,開會的資料……」門外的秘書一見到上司,以為他要過去會議室,趕緊送上會議需要的資料。

  「會議取消,時間我確定後給你電話。」腳步沒停,他快速丟下決議,不到幾秒就消失在秘書眼前。

  「啊?取消?」懷疑自己聽錯,秘書愣了幾秒,回過神來時,上司早已不見蹤影。

  當了幾年總經理秘書,他還是頭一回遇到上司臨時修改行程。

  「總經理是在……生氣嗎?」慢了好幾拍,他才意識到,總是笑臉迎人的上司,剛才,臉上非但沒半點笑意,還很恐怖耶……媽呀!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惹到他?

  快速驅車趕回家中,周律英臉色異常緊繃的打開大門,客廳沒半個人,他直接往主臥室走,一到房門口,就看到那讓他笑不出來的小女人正拖著一隻大行李箱在整理衣物。

  「游尤亞!」他忍不住放大音量。

  背對著他的女人,被突如其來的吼叫聲嚇得肩頭一縮,接著轉過身來。

  「律英?」她一臉疑惑,「你下班了?」

  「你整理行李做什麼?」他沒回答,掃了眼她腳邊的行李箱,沉聲問。

  低冷的嗓音讓游尤亞嚇了一跳。

  呃……她老公在生氣?

  「你在生氣?」哪位高人能惹毛他?她也想認識、認識。

  「你想惹毛我,我能不生氣嗎?」這小傢伙最近心情起伏那麼大,他接到簡訊擔心的趕回家,結果她現在一臉狀況外是怎樣?

  聞言,游尤亞急忙搖頭,「我沒有呀!」她不過在家整理東西而已,他在作白日夢嗎?

  「那你傳那封簡訊給我是什麼意思?」越看越不對,這小傢伙不解的表情不假。

  「簡訊?」她頓了下,又搖搖頭,「我手機被鈴鈴借走了。」

  鈴鈴?

  擊律英瞇眼挑高一眉,「老婆,你是不是有事情沒告訴我?」

  他走至床畔坐下,順手將她撈時懷中。

  「鈴鈴今天請假,下午來了家裡一趟,她剛才要出去買東西時說手機沒電,就把我的手機借走了呀。」她安分地窩在男友懷中,把過程交代清楚。

  「她來家裡跟你在整理行李有什麼關聯?」他家老婆最近笨笨呆呆的,想知道什麼還是直接問比較快。

  「婚禮前我要搬過去她家呀,你忘啦?」她仰著頭,朝他露出淺淺的笑。「她剛才叫我提前整理,不然接下來開始忙可能會沒時間。」

  「我該考慮隔離你們兩個……」所以,是弟妹要整他?好一個借刀殺人。「她今天來陪你整理行李?」還是不對,這女人一定有什麼沒告訴他。

  「不是耶,鈴鈴是要陪我去醫……」差點脫口而出,最後游尤亞及時止住了嘴。

  「醫?」周律英耳尖的聽見了,「醫院?」

  她猛搖頭,「沒有醫院、沒有醫院!」

  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老婆,你看不起你老公嗎?」伸手輕拍她的頭顱,他露出淺笑,聲音溫和地揚起。

  「老公……」她裝可憐,目光偷偷瞅向他,「你該回公司了。」

  他沒回應,只是保持著笑臉。

  沒意外的話,應該就如他所猜測的——

  「醫生有說是男是女嗎?」

  「拜託,也才一個月哪看得……出……」很順口的接話,但聲音越來越小。

  「嗯哼……」周律英表面維持溫和異常的笑臉,饒富興味地拉長尾音。

  好呀,他早就懷疑,這小傢伙這段時間來的多愁善感和口味丕變是因為懷孕,只是見她並無孕吐之類更明顯的症狀才否決了猜測,這女人敢故意瞞著他?

  游尤亞換上一副無辜的可憐表情,伸出雙手遮住笑得越來越溫和的男人耳朵,「裝作沒聽見好不好?」

  拉下耳上的小手,他將她整個抱上床中央坐好,「跟醫生約幾點?」

  「四點十五。」被強迫與他面對面,她乖巧的回答。

  拿起手機,他直接撥了電話,「子健,會議延到明早十點,下午我不回公司了,有事全放著,我明天再處理。」交代完公事,他又撥出另一通電話,接通後,口氣不太好的丟下一句,「跟你老婆慢慢逛,不用回來了。」隨即切斷通話。

  「接下來是我?」游尤亞一臉壯士斷腕地挺身坐正。

  計劃被除數迫中斷,失敗。

  「跟外人聯手對付你老公?」捧著刀子紅撲撲的雙頰,他以鼻尖輕碰了下她的小巧鼻頭,揚起笑臉,「老婆,你覺得我該怎麼處置你?」

  「我只是沒看過你變臉,有點好奇而已。」她吐吐小舌。都是他在捉弄她,不大公平。

  做人不能太惡劣,真的是會遭報應,他的現世報,就是眼前這隻。

  「你已經成功了。」輕吻了下她軟嫩的紅唇,他將她摟進懷中,「有聽見我的心跳嗎?」飆快好幾拍。

  聆聽著加速鼓動的心音,她感受到他外表底下的慌亂和緊張,滿足地在他胸前磨蹭幾下,像饜足的貓兒般輕笑出聲,「你在緊張哦……」

  這樣就夠了,計劃成功。

  「滿意了吧?」這容易滿足的小傢伙,「我帶你去醫院。」將她抱起,仔細的確認在他面前站穩後,他又抓來一件外套披上她的肩才鬆手。

  小亞體重一直有些過輕,沒親自跟醫生聊聊他放不下心。

  「熱。」她掙扎地要扯掉外套。

  「穿上。」沒得商量的強硬語氣。

  「你好凶。」扁扁嘴。他不知道孕婦不能凶嗎?

  「老婆……」雙手掛上那瘦弱的肩膀,將臉部湊近她面前,周律英露出她從未見過的超級溫柔笑臉——皮笑肉不笑的那種,「我還記得鈴鈴懷孕時不小心感冒,我弟有多抓狂……」的確沒凶,他語氣超級無敵霹靂輕柔的,一字一句清楚講給她聽。

  「你想看我變臉的話,可以試試看。」他非常好心的為她指引方向。

  「哦……」嗚,媽媽,她被恐嚇。「我穿。」

  認命地套上外套,她一臉哀怨的被笑得異常溫和的男人給拖出家門,朝預約好的婦產科醫院前去。

  鈴鈴怎麼沒告訴她,這男人緊張起來會把她當犯人控制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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