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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不等你回首 作者:笛兒

不等你回首 作者: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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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你回首 / 作者:笛兒

葉小榆: 我以為愛一個人只要用心付出、真誠等待,終會得到回報,其實不然。
我默默愛了他十二年,從不敢對他表白,也不奢望他會回頭看我,我只要能夠遠遠地看著他就好。
老天憐我一腔深情,在他風景看透透後,我成了他合法的妻子,但我卻未曾擁有他的全部,他的眼中仍是最初的心動。
一切突然間變得非常可笑,我無意再去與任何人比較,也不想要個理由,我不再等待他回頭看我,
我說:紀躍飛,離婚吧!
紀躍飛: 期待一個人長大,長大後,真如你所願嗎?
我從沒想過我的妻子會有第二人選,媛媛還是小娃娃時,我就以為她會是我的新娘。
我一直等,等到她長成大姑娘,等到她做了新娘,新郎卻不是我。
我發現專情的人很蠢,像一個呆在原地團團轉著被人嘲笑的傻瓜。
我不要再為誰患得患失,也不願再把誰放在心中,生命中的女子如過客,合則散,不合則分。
可這次與葉小榆分開後,我為何還會一直牽掛?

燕子:應該是四月天首發的  這篇

[ 本帖最後由 fion1005 於 2009-12-6 14: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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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非別離    上


不再相見並不一定等於分離
  不再通訊也
  並不定等於忘記
  只為你的悲哀已揉進我的
  如月色揉進山中而每逢
夜涼如水就會觸及我舊日疼痛

  夏日炎炎,伴著蟬鳴吱吱聲,B大校園未名湖中,一湖清蓮徐徐盛開,偶有微風吹來,湖水便泛起陣陣漣漪,荷瓣輕輕震顫,那嬌柔的模樣,會令人忘卻暑氣的熾熱,流連不已。
但不是誰都有欣賞這份雅致的福氣。暑假歸來的學子們三五成群地忙著選課表,忙著買資料,忙著打聽新的教授。。。。。。一開學,煩心的事總是很多,那滿湖的接天蓮葉,哪有閒情多看?難得有空聚在一處,也是大吐苦水。

苦水吐得再多,課還是要上的。早晨,計算機系的階梯教室有一堂公共課《高等數學》,帥哥、靚女們不情不願地走進教室,稀稀拉拉挑後面的位置坐下。教室的第一排,居然有人坐,天啦,這種課還佔第一排,真是腦袋秀逗了,待會兒睡著會被教授捉個正著。這是《高等數學》哎,枯燥無味到極點。

  「喂,紀超,看那位女生,好表現呢!」吳兵一臉譏笑,對身邊一臉酷酷表情的男生擠擠眼。
紀超沒興趣地聳聳肩,眼抬都沒抬,自顧地翻著手上剛買的雜誌。

一群笑鬧的女生從過道裡經過,看見吳兵他們,紛紛停下來打聲招呼,眼角的餘光有意無意總飄向紀超有型的俊容。隔了一個暑假,紀超難得地展開俊顏,衝她們撇撇嘴角。女孩子們得寸進尺,看他身邊還有空座,便依次坐了下來。

   「紀超,暑假去哪兒玩了?」一個臉圓圓的女孩,兩眼晶亮地看著他。
   「哦,去南非呆了一月,別的時間貓家裡。」能短則短,紀超酷慣了,不想讓誰左右自已的心情,也無意費心去瞭解另一份心情。
   「這學期你選修了哪些課?」另一位長髮女生探過頭,笑意盈盈。

   紀超有些不耐地皺起眉頭,剛想答話,上課鈴響了,階梯教室除了前三排,後面到也坐滿了。計算機系,《高等數學》是必修課,聽說這堂課是位新教授,誰也不想與新教授的初次見面,印象毀壞,從而影響平時成績,通過《高等數學》並不很容易。

   等了一會,不見哪位白髮蒼蒼或一臉學究樣的人進來。忽然只見第一排的那位女生站了起來,好美的背影,修長的身材,藕色的短袖長裙,如烏墨般的落肩秀髮,她款款走上講台,放下課本,教室中一下啞雀無聲,學生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白晰的瓜子臉,清秀中帶著儒雅,氣質出塵有點偏冷,她微微地一笑,一室學子忽感到悶熱的教室中有一縷逼人的寒意。
   她似乎鬆了口氣,拿起粉筆,轉向黑板。

   葉小榆,24歲,體重54KG,身高165CM,畢業學校:北大數學系碩士班。
   俐落,秀氣的楷書,果真字如其人。
   二十四歲,碩士畢業,教室中多少人捧心長歎,來了個小女孩做講師,座中有一半和她差不多大,甚至某些人還比她大。

   放下粉筆,她面對大家,「很高興和大家一起共處一個學期,如沒有疑問,我們就開始上課。」
   哪裡敢有疑問,這清雅的嗓音,與眾不同的開場白,男生、女生們均一臉興奮,好奇地瞪著講台上那個強作鎮靜的年輕講師。也許這門課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乏味。

   紀超仍沒有抬頭,酷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只輕抬了下眉毛,從眼角的斜光中掃了幾眼正在滔滔不絕講課的身影,這學院越來越人性化了,枯燥的課選個養眼的老師,是不錯的決定,他輕笑地搖搖頭。
   一堂課結束,沒有人中途走開,也無人在課上作亂,葉小榆輕輕吐了一口氣,舉手輕拭額角的細汗。

  「葉老師。。。。。。」一群女生臉紅紅地來到講台下。
   葉小榆看來對於葉老師的稱呼還有點陌生,她愣了一下,才抬起頭。「怎麼啦?」眼前的女生,花樣的年歲,如夢的青春,不像自已心蒼老如老嫗。
   「我叫趙玲,她叫洪燕,還有吳小飛,我們幾個坐在最後,今天又忘了帶眼鏡,黑板上的板書,我們。。。。。。」女生們相互看看,不好意思說下去。本想來混一堂課,沒想到新老師這般美麗,又這般認真,她們覺得不能怠慢了。

  挾起書,走下台階,站在她們中間,她比她們還像學生。「下堂課,我會把今日的再複習下,你們也可以和別的同學借下筆記。對了,會不會我上課的速度太快?那我下次放慢些。」
   「不是啦!」女生們齊擺手,葉老師太體貼人了,惹得她們都有點罪惡感。「老師的速度剛好。葉老師,你好年輕哦,我們可不可以和你做朋友?」女生們一臉期待,隨著她,走出教室。

   葉小榆停下了腳步,不懂地看著她們,「為什麼?」不敢確定的語氣。
  「因為我們同齡呀,可你已從名校畢業,有了碩士學位,與你交朋友,一定受益非淺。」女生們七嘴八舌地鬧開了。
   葉小榆臉上浮現出一朵紅暈,嘴角閃過一絲微微的笑意,「做你們的朋友,我很榮幸,可是不會得到額外的課題優惠哦。」
   「知道啦!」青春的笑容迅速蕩漾開,葉小榆也被感染得快樂了起來,來這所大學果真是選對了。

   畢業的時候,她因成績優異,又曾在國內奧林匹克競賽中心實習過,也有幾篇很有建樹的論文,有許多家科研機構點明要她。紀躍飛一句:我不想有個天天呆在研究室的妻子,她選擇了這所大學,離家不遠,課也不多。
   是,她是個已婚女子,在現今女性地位遙遙直上的時代,她結婚有些早,二十四歲這樣的黃金年歲,正是好好為事業打拼時,但紀躍飛三十二了,他爸媽一直在催,他咨詢她意見時,她想都不想,就點頭了,好像怕自已一猶豫,他就改變主意。

   她碩士一畢業,他們就結婚了,那時也只不過是他們確定戀愛關係半年時,而她卻悄悄愛了他十二年。

   其實,結婚前與結婚後也沒多大區別,除了多了一個家。結婚前,她住學生公寓,偶爾和紀躍飛一起吃個飯,平時也只是通通電話。結婚後,紀躍飛滿世界地飛,難得在家吃個飯,有時,兩三周都見不到他的人影,電話還是常通,只是通話時間越來越短,最後漸變成短信通知。沒有經過熱戀期,他們一下就成了老夫老妻,如左手握右手,淡淡的,什麼感覺也沒有。

   系辦公樓前,頭髮花白的系主任看著一身陽光的葉小榆,慈祥愛憐地笑了,不明白這麼優異的畢業生怎會來到B大,她應該屬於更好的地方,做一個老師,太委屈她了。
  「葉老師!」
「叫我小榆吧,柏主任。」葉小榆羞澀地要求,走上台階,陪著老人,一齊看著對面球場上正在追奔的學生。

  「第一次上課感覺怎樣?」柏主任含笑地扭頭看著她。
  「別談了,度日如年般,我準備的材料似乎五分鐘就講完了。幸好學生們很體貼,沒有給我添亂,但我還是很緊張。」坦白的話語,讓兩人都笑了。
「小榆,你還年輕,應該多笑笑,我讓你接大二的課,就是想讓你與同齡人多接觸接觸。有時,你太靜了。」記得,她剛來報到時,年輕的臉上有著不合年際的憂慮,讓他印象特別深。

   笑容忽地就褪去了,葉小榆沒有作聲,許久,才緩緩點頭,「謝謝系主任,我回辦公室了。」
   孤獨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系主任無奈地搖搖頭,擁有出眾的才華同時,也擁有太多的憂鬱,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

   下午無課,又不用坐班,葉小榆硬是在圖書室磨到天黑了才坐車回家。她的駕照還沒有去考,上下班都靠班車。有沒有車對她來講無所謂,她喜歡混在人群中,嗅著陌生的溫暖氣息,像個大家庭似的。自小,她就怕孤單,二歲時,父親因工廠事故去逝,家中就她和媽媽。媽媽是紡織廠的工人,要上夜班,只得把她獨自留在家中。天黑後,昏黃的燈光下她和影兒兩個,心中的驚恐總讓她想高聲驚叫,但她忍著,怕媽媽聽到了,會擔心。她好羨慕家中有許多孩子的同學,一家人圍在一起,說這說那,好熱鬧也很溫馨。現在的家很大很舒適,三百多平米的複式建築,國外的名師設計,可是也只有她一個人常住。

   下了車,拐進這家高檔小區,保安遠遠地就為她拉開了大門,溫和地招呼著。「紀太太,回來啦!」
   她笑笑,點下頭,穿過花坪,走進樓梯。上樓前,她瞄了眼車位,空空的,她歎了口氣,拾級上樓,開門,一室的清冷。
   她只開了一盞壁燈,暈黃的燈光柔柔地瀉下,偌大的空間顯得如夢如詩,她倚著牆,傻傻地出神。

   這算家嗎?當然,這裡有客廳、飯廳、臥房、客房,甚至還有育兒室,但男主人像個過客,所有的一切就成了擺設,沒有任何意義。可她卻又無法埋怨,男人應以事業為主,不能太戀家,她要理解、要體貼。再多的委屈和無奈,硬生生地吞到肚中,什麼都不必說。
   她現在好懷念學生公寓的夜晚,明亮的燈光,喧嘩的人聲,那一切離她太遠太遠。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嗎?

   放下手中的包,她起身去廚房做飯。一個人的飯很好打發,煮水下麵條,又快又方便。這一陣,她都是這樣過的。
   一會,房中就飄出了麵條的香氣,她拿出碗時,門開了。紀躍飛拎著一包形狀大大的東西走了進來。她有點吃驚,沒有想到他會現在回來,突然就木木地站在那裡瞪著他。

   「怎麼啦?」他沒見過她這樣子,不禁有些好笑,放下包,走過去,舉手在她眼前晃著。她醒過神來,想起麵條還在鍋裡,慌忙轉身去撈。
   「你吃過了嗎?」她小心隱藏心中的喜悅,輕快地問。
   「有我的份?」他看看她的碗,「很少呀,算啦,你吃吧,我也不算餓。」
   「不,我吃不了這麼多。」她忙找出另一個碗,分了一大半給他。

   他笑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餐桌上,兩人分坐兩邊,一人半碗麵條。「上課順利嗎?」
   她嚥了口麵條,點點頭,甜美地一笑。視線轉到他拿回的大包,「那是?」
   「哦,是床薄棉被,媛媛小時有過氣喘,不宜睡絲被,我讓秘書去街上買的。」
   她擱下了筷子,問道:「媛媛要來嗎?」

   他抬起頭,英挺的眉一挑,「我下午接到她電話,兩口子吵架了,想到我們家避兩天。」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她低下眼簾,輕輕地問。
   「現在不是在說嗎?」他不在意地回道。
   她推開了碗,再也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她覺得她就像個外人,他家中的事,她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
   他抬頭發現了她的異樣,「怎麼啦,突然不說話?沒事的,她明天才到,你想做什麼準備都來得及,小榆,不要孩子氣。一天工作下來,很累的,我們不要為些小事爭吵。」

   孩子氣,她到成了孩子氣了,葉小榆自嘲地一笑,「我們這個家什麼都有,不需要準備什麼,我不會因這種事和你爭吵的,一直以來,你考慮事情總比我周到。」說完,她站起身,走向浴室,不再看他。
   看著她直直的背影,他歎了口氣,不懂她怎會一下子冰冷成這樣?他們之間雖沒有刻骨銘心的愛,但一直以來,她都是乖巧懂事,從不讓他分憂與擔心,今日她怎會說  出這樣的氣話?他腦中靈光一閃,莫非她在吃醋?肯定了心中的認知,他笑了,他喜歡她為他吃醋。

   推開浴室的門,她正在試熱水的適度。「小榆!」他壓低了嗓音,環抱住她纖細的腰身,「一起洗,好嗎?」
   她臉騰一下就脹得通紅,他們之間很少如此火熱,只有剛結婚時,他偶爾會這樣逗逗她。「不,你一個人洗吧!」她欲掙開他的懷胞。他抱得更緊,溫熱的呼吸一點一點吹進她的頸間,「我想要你陪!你不想嗎?」他耍賴地纏上她的。

   她閉上眼,她知道此時他俊朗的面容會怎樣讓她動容,對於他,她總是無力抵抗,總是無法做到真的生氣,因為她愛他呀!柔柔地轉過身,把臉藏進他的懷中,輕聲說:「嗯!」
   紀躍飛笑了,他的太太,從不會超脫他的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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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非別離      中

 葉小榆對車站並不陌生,讀書時的寒暑假不知從這裡出入過多少次,站台、候車室、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不安的表情、期待的眼神,這一切從不因時光和季節的變化而有所改變。但她沒有來此接過任何人,以前,因為家貧,她不敢交朋友,也就沒有任何人在她讀書時來打擾她,媽媽更是捨不得花錢來北京只為了玩。

不知可是在意她昨晚的氣語,紀躍飛今日一通電話把她拉過來一起接從唐山過來的於媛媛。偷偷側目細看他的側臉,稜角分明,額頭飽滿,真的好帥,她柔柔地笑了,手裝著無意地放進他的掌心,再緊緊牽在一起。他感覺到了,低頭看了她一眼,微笑反握住。她目光直視,肩則徐徐地依著他的。他隨了她,今天的她難得這般主動。

唐山過來的列車進站了,一大群人大包小包地走了下來。人群中,一眼就看到於媛媛自然卷的頭髮隨風四散飄舞,紅潤甜美的臉龐高高地揚起,隨著目光下去,他們齊齊地愣住了。媛媛足足比從前大了一圈,寬鬆的孕婦服遮不住已經隆起的肚子。

  「你懷孕了。」紀躍飛扔開葉小榆的手,急步上前,抓住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於媛媛一看到紀躍飛,小嘴一撇,淚叭答叭答就落了下來,「紀哥哥,他、他欺負我。」說著,就撲進了他懷裡,放聲大哭。
  
這世上能欺她這個嬌嬌女的,只有她老公馮如海。紀躍飛笑著輕撫她的後背,輕聲安  慰著:「知道啦,紀哥哥會找馮如海那傢伙算帳的,他怎麼敢讓我的寶貝傷心呢?不過,」他推開她的身子,抓住她的肩,不滿地說:「你也不好,懷了孕還敢亂跑,要是傷了哪裡,怎麼辦呢?」
於媛媛乖乖地點點頭,她怎麼沒有想到呢,忙不放心地摸摸肚子,寶寶好像還好。然後,她開心地破涕而笑。

  「你呀!,還是小迷糊一個。」他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回過頭看呆在原地的葉小榆。他皺了下眉頭,「小榆,還不過來幫媛媛拿行李。」
  葉小榆不讓心中冒泡的不適表現出來,她微笑地走上前,「媛媛!」於媛媛放開紀躍飛,歡喜地抱住她,「小榆,你也來啦!工作好嗎?大學老師厲不厲害?」
「不厲害啦,現在的學生比較厲害,老師只有受氣的份。」她笑著拎過她手中的包。

  「你知道我最怕老師了。」媛媛撅起小嘴,嬌聲說。她本就長得洋娃娃樣,眼睛大大的,皮膚粉粉的,頭髮卷卷的,現在配上這表情,有說不出的可愛,明明都是快做媽媽的人了。
「我想老師怕你的成份可能比較多。」葉小榆開玩笑地說著。媛媛成績很爛,一直是老師的心病。

  「小榆!」紀躍飛冷聲喊道,遞過一個責備的眼神。葉小榆一下呆住了,笑容僵在臉上,不知所措。媛媛到不在意,推了他一把,「紀大哥,你幹嗎呀,這麼凶,我和小榆是同學,我成績爛是出了名的,說說又不要緊。」
「我呀,是不想讓你的寶寶知道他的媽媽當年怎麼怎麼出名,給寶寶一個好印象,是不是?好啦,不要總站在這裡,天這麼熱,快回去吧!」他挽著媛媛,走出月台。葉小榆低低歎了口氣,咬咬嘴唇,拎著包追了上去。

  「想吃什麼,告訴紀哥,你現在可不是一人哦,要多吃點。」紀躍飛看著車,問身邊的媛媛。後座上的葉小榆托著臉木然地看著窗外,感覺自已像個闖入別人私人空間的外人。
  「我現在飯量很大,而且又不挑食。」於媛媛一笑,兩個酒窩,紀躍飛不禁多看了幾眼,不防方向盤在手中一滑,差點衝進人行道,三人都嚇出了一身汗。
  「呵,走神,走神。」紀躍飛不好意思地笑笑,重新把車駛進車道。葉小榆幽幽地又轉向窗外。「媛媛,你身子不方便,我們晚上不去外面吃,紀哥給你做點清淡有味的,好嗎?」
「嗯,我聽紀哥的。」媛媛甜聲回道。

「小榆,你在下個路口去超市買點晚上的菜,我想起冰箱中好像沒有什麼東西了。」不知為何,媛媛懷孕,讓他特別興奮,他還記得媛媛剛出生的時候,包在粉色的絲被裡,嬌嫩的模樣,不知她是不是也會生出那樣一個孩子?想起這些,他的心就溫柔如水,性情自發地細膩起來。在媛媛成婚前,他的眼中可是只有她。

  「嗯,好的!」葉小榆笑笑,這車上太悶,下車後呼吸點新鮮空氣,她抑制的心也許能舒展開來。
  於媛媛過意不去地轉過身,「小榆,外面好熱哎,還要麻煩你。」
「老同學了,幹嗎說這些?」葉小榆真誠地說,「你難得來,我很開心,晚上我們好好聊聊。」

  「嗯,我就是想和你聊天,想看紀哥,我不敢打電話給爸媽,只有找你們了。」媛媛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落寞地歎了口氣。
「好啦,不要拉著個臉,沒有紀哥解決不了的事。」他揉亂她一頭卷髮,愛憐地說。

他待她真好,一直都好,葉小榆暗暗羨慕。媛媛真的是集天下寵愛於一身,長相人見人愛,家境優裕,從小就把紀躍飛的視線鎖得實實的,老公馮如海更是珍惜她如命,這樣的人為何也會不快樂呢?

  車在超市口停了下來,她沖媛媛笑著點頭,下了車,剛等她站穩,車就飛快地開了出去。
站在那裡,葉小榆看看空落落的兩手,哭笑不得。包還在車上,錢包和手機都在裡面,她現在拿什麼去買紀哥要煮的清淡有味的東西呢?

太陽火火地直射著,只幾分鐘,她就覺得週身象著了火般。尋了個樹蔭處避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回家坐車的錢、打個公用電話的錢,她都沒有。來來往往的行人,也沒有熟識的。北京這麼大,不比她老家的小鎮,隨便走哪裡都是熟人,她真的有點傻了。這些還是小事,慢慢走也有走回家的一刻,而是她現在的心情很壞,她不知道自已竟會這般的妒忌一個人,明知不該,明知很無理。媛媛是孕婦,他多關心一些,她理解,可她就是不開心,而這種不開心還不能表露。因為媛媛是個沒有城府的善良女子。

  她不禁開始懷念老家的媽媽,她不該留在北京的,如果她當初選擇去上海做研究,離媽媽近,薪水又很高,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鬱悶了。可時光能倒流,重新讓她選擇,她可能還會選擇留下吧!因為紀躍飛在北京,因為她傻傻地愛他呀!
她重重地歎了口氣。這一陣,她常常無意識地就歎氣,也不知是怎麼了。

前面一個遮陽傘下,一對農民工打扮的夫婦正在賣西瓜,女人收錢,男人賣瓜,生意很好,兩人配合得很是默契。稍有空閒,女人便轉過身,用毛巾為男人擦去被汗堵塞得眼睛和額頭,還心疼地說上兩句。忽然,她跑出傘下,到超市中買了一瓶冰茶,男人有些埋怨太貴了,她微笑著打開瓶蓋,硬塞到男人嘴裡,男人笑了喝了幾口,又推給她,她淺嘗了一點,又塞了過來。葉小榆傻傻地站著,眼眨都不眨,直看到他們推來推去地喝光了一瓶水,沒預期地,她的眼中忽地湧滿了淚水。

她終於明白,她為何常常歎息了。

原來,她從不曾被「愛」過。她是紀躍飛的妻子,但她卻不是他愛的那個人,他給了她豐富的物質享受,卻會在中秋酷熱的陽光下,把她獨自扔在街頭;他不在意當著她的面,對他從前的戀人問寒問暖;他不在意一走多少日,她會想他,幸福的夫妻不會像他們這般平庸呆滯,也不會像他們之間淡定如水。他不是個不浪漫的人,而是他的浪漫不願用在她身上,他也不是不體貼的人,而是他體貼的人不是她。他未曾擁著她去逛個街,未曾給她買過一件衣,未曾知她喜歡什麼,當然他給了她一張可隨意刷的卡,呵,隨意刷。

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只有一方在愛的家庭,永遠也不可能幸福的。不愛她,他為何要娶她呢?葉小榆淚流滿面,心疼如扯。

  「葉老師,你沒事吧?」一個高大的身影為她遮住了一片陽光,她含淚抬起頭,一個高大俊逸卻又帶著點冷漠的男子關切地看著她。
  「你認識我?」她拭去淚水,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
  男子有些挫敗地歎了口氣,又靠近了些,撐著樹幹,幫她遮住全部陽光。「我叫紀超,B大計算機系二年級的,想起來了吧!」
原來他是她學生呀,被學生撞見自已在街頭哭的模樣,葉小榆有些不自然,努力擠出一絲笑意,「對不起,我因為剛剛做老師,有些緊張,上課時怕別人盯著,沒有戴眼鏡,所以誰也沒看清。」

  「汗,」紀超真是服了她,「你這不是明顯的排耳盜鈴嗎?你看不到別人,別人也看不到你嗎?」
  她同意地點頭,「可我緊張呀!沒有辦法。」
  「可看你表現還很不錯。」她那恬靜溫婉的樣子,可是讓同學們狠先讚了一把。
  「硬撐唄。你真是我學生啊!」她追問道。
  「老師,你真的教高數嗎?你有沒有邏輯思維,如不是你學生,怎知你叫葉小榆,莫非你是偶像明星?」他俊酷的臉差點笑翻。
「不,」她急急搖手,然後窘迫地伸出手,「借我幾百塊錢。」

  「啊?」紀超傻住了,這個叫葉小榆真的太特別太特別,與那天課上的知性風度簡直相差太大。現在,她簡直就是個有點迷糊卻很可愛的女生。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掏出錢包,遞給她,「自已拿!」
  她愣了一下,接過,抽了幾張,歎了口氣,「我覺得我像個流浪兒,今天要不是遇上你,我真慘了。」
「老師,你上街一向不帶包嗎?」他突然有點不放心,看她那失魂落魄,眼紅紅的樣,不知記不記得回家的路。想想,他還是搶過她手中的錢,「說吧,你要買什麼,我陪你!」如她真走丟了,他會良心不安。

  「喔!」她指指後面的超市,木木地說:「要買清淡有營養的東西。」
「那來吧!」他率先向超市走去,她自然地跟著。進了超市,她一直全神跟在他身後,根本不記得自已進來的目的。紀超抬起眼看看她,放棄協商的願望。幸好他平時很會料理自已,不然今天真的難度太大。他去了食品區,挑了蓮藕和排骨,又選了些新鮮的蔬菜,看麵包剛出爐,也選了點。

  「夠了嗎?」大帥哥淪為買菜男,多少人會跌破眼鏡,莫不是善心大發,他怎會如此沒有形象,唉,好人不易做。
  葉小榆醒過神來,忙去提籃,他推開她的手,他拎著比較放心。「謝謝你,紀。。。。。」她臉又紅了。
  「紀超,紀律的紀,超人的超!」從來沒有這樣被人忽視過,他真是被她打擊得夠嗆。
「紀超,謝謝你!」她真誠地說道:「錢,我明日到學校給你。其實,我不是常這樣,今日是個例外。」說著,她眼中又泛出水氣,淚隱隱就要往下落了。家境不好,她日子過得一向節省,處處都留意小心,怕不慎就多花了錢,做任何事都考慮得很周到,今天,一切都太突然,她沒有設防。

  「老師有空請我吃飯就行了,錢不要還。我送你回家吧!」她那樣子象受了多少委屈,心慌意亂的,把他一向冷酷的心都激起了同情。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葉小榆望著他,說不出話來。外面明明還陽光四射,他為何要送?
  「不要啦,我一個人可以的。」她謝絕了,她今天已經夠麻煩他了,不能再佔用他的時間。
  「反正我也沒事,陪你坐坐車,就當看街景。」他聳聳肩,英秀的眉擰著,很是堅持。葉小榆又愣了,她不懂如何拒絕他的好意,只好說:「那就麻煩你啦!」
紀超嘴角微傾,讓年輕的老師認輸,心情不壞。

  結賬時,葉小榆注意到隔壁櫃檯有幾個小女生一直看著紀超,不時,還切切地笑著,而紀超一臉司空見慣的酷樣,沒有任何表情。
哦,紀超是個大帥哥呀!葉小榆這才發覺。

  公車上人很多,汗臭味隨著風一陣陣飄過。紀超一隻手拎著大大的紙袋,一隻手高握著欄杆,把葉小榆圈在裡面,不讓她被別人撞著。路上車流如潮,公車搖搖晃晃地開著,不時,一個急剎車,她就跌進他的懷中,害得她羞窘地一直在說:「對不起」,紀超歎歎氣,輕聲說:「老師,你抱住我的腰好了。」
「不,不!」雖然她是老師,他是學生,但年齡相仿,那樣做太不妥當。

  中學、大學、讀研,班上也有許多男生,可能也想和她走近的,但她那時一心只讀聖賢書,心中放著紀躍飛,眼內從沒看過其他異性。她沒有任何和差不多男子相處的經驗,現在,這場面,她真的不知所措。
  她想後退幾步,怎奈車中人塞得滿滿的,無奈地回到原地,衝他苦笑笑,迂迴地輕扯住他的T恤,又是一個大剎車,她在他懷中跌得實實在在。算了,她不再堅持,把身子隔開,手臂輕輕環抱住他,當他是柱子好了,她在心中默默勸慰自已。紀超仰起頭,偷偷地笑了,沒想到,她還是這麼保守的一個女孩子,她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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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非別離 下

天天坐慣的電梯,忽然間象沒有了力氣上去,手抬不動一點去按牆上的按鈕。葉小榆看著紅色的數字一個個閃爍著樓層的位置,門開了,相熟的面孔含笑衝她點點頭,走開後,又回首怪異地看她一眼,不懂她為何站在電梯口不進去?
為何呢?她只是有點害怕,怕看到某些畫面,怕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話。

  「你走不走?」不知是哪層的男子,著急上去,按住電梯門,倚在門邊等著,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她。
   她無意識地拂了拂臉,整了下凌亂的頭髮,捧著紙袋走了進去。
   電梯裡只兩人,氣氛有些沉默,男人找不到話說,她的臉色讓任何人都退避三舍,蒼白無助卻又堅強。幸好她的樓層很快就到了,男人悄悄鬆了口氣。
   家就在面前,她閉上眼睛,積蓄著力量,好一會,才拿出鑰匙開門。

   門一開,便是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了過來。她看到客廳沙發上,紀躍飛和媛媛並坐著談笑,他的眼神溫柔親切,茶几上堆滿了各色的水果,冷氣開得適中。媛媛臉上早象花開一般陽光燦爛,先前那委屈的樣蕩然遠去,看來紀躍飛哄人的功夫是一流的。
   她沒誤會,只是突然僵了那麼一下而已。那情景果然是想像的景況,說曖昧,不如說你儂我儂。
   不過,不是那樣的。

   媛媛先回頭看到了她,捧著個大肚子迎了上來,「小榆,你包在車上哎,你沒遇到麻煩吧?」
   她輕快地搖搖頭,回首關門,「沒有,我身上有帶錢。」人都站在這裡,能有什麼麻煩,有些話不提也罷,她默默消化著心中劇烈的疼痛。

   「那就好,我一直擔心呢,天氣很熱,站在街頭會中暑的。」媛媛關心地看著她,她的臉色稍有些蒼白。
   紀躍飛也走了過來,接過她手中的紙袋,「這麼大了,做事還是丟三拉四。」

   她「唔」一聲,臉上沒什麼表情,直覺的想避開他的眼神,今天總有許多慌亂和無助漫出她的心底,有些無形的東西已在她心中攀附,她暫時還不願想太多,也不敢去面對。回頭沖媛媛指指浴室,「我沖個涼,一身的汗。」
   「嗯,去吧!」媛媛點點頭,「要我幫你拿衣服嗎?」
   「不了。」
紀躍飛看了她兩眼,轉過身去廚房忙碌了。他做菜的手藝比她好太多,但他不做,除非是他最好的朋友在,或者是為媛媛。

  關上浴室的門,打開花灑,順著水流,淚,沒有名目的淚一下噴湧而出。生活,不像是解數學難題,總有個解決的途徑,總有個正解的答案,生活沒有,許多預斯的和無預期的狀況紛紛出現,智商再高,站在生活的難題前,就像個低能兒。
結了婚,不可能像戀愛時,任性地走掉,不然就賭氣幾日不見,讓分離看到心中的相思。她不能,同在一個屋簷下,再大的委屈,還要回家,還要看著那張此刻特別不願見的面容。

他果真是高手,她洗澡的時間,桌上已擺上了幾盤色香味俱全。三人分坐三邊,紀躍飛先給媛媛盛上一碗濃濃的排骨蓮藕湯,愛憐地看著她喝完。媛媛自小就受他照顧,上學時,小榆又一直關照著她。在他們二人面前,她自然而然認為被寵是應該的,其然她還比小榆大了兩歲。

   葉小榆一直埋頭吃著飯,飯有些干,她嚼得特別吃力,怎麼也嚥不下去。
  「小榆,你為何不吃菜?」媛媛鼓起腮邦,嘴巴裡全是排骨,她的胃口確實很好。
   她笑笑,「可能是瘦夏,吃什麼都沒味。」
  「可現在是秋天呀!」媛媛睜大圓圓的眼睛,不解地問。
「哦,那是我的夏天比較長。」她開玩笑在回道,把媛媛惹笑了,不慎把飯灑到了碗邊。

   紀躍飛自如地收拾著桌上的飯粒,像習慣一般。她瞄了一眼,若無其事地仰頭喝了幾口水,口中的飯終於嚥下去了。那個清淡而又營養的湯,自始至終,她沒碰一點。紀躍飛和媛媛談論著熟悉的人和事,他們兩家是世交,可聊的話題很多。她是外人,不需插任何嘴,那到也好,她可以專心致志地吃飯。

  盆中的湯,一勺又一勺移到媛媛碗裡,很快,就見底了。
  「吃到好飽。」媛媛摸著肚子,一臉滿足,「如海做菜難吃死了,還是紀哥哥的手藝高。」
  可是,她卻捨棄紀躍飛嫁給了馮如海。葉小榆笑了,人真的好玩,失去的總是最好的。「是不是後悔嫁給馮如海了?」她忍不住問出了口,一邊的紀躍飛臉微微有些發青,她當沒有看到。
  媛媛撅起豐艷的嘴唇,想了想,搖頭,「不會後悔。雖然我現在很氣他,但如海身上有種不屈不服輸的力量,我很敬佩,也很動心。」
「那也許是欣賞,不是愛呢?」她提醒她。

  媛媛壞壞地一笑,「我功課很爛,但欣賞和愛我還是分得很清。像紀哥哥,我也很佩服,也欣賞呀,但我只當是大哥哥,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情愫,可對如海,我會慌亂,會計較,會想引起他的注意,哎呀,不要說了,反正就是不一樣啦!」媛媛臉紅樸樸的,兩眼晶亮,十足小女人的風韻。
紀躍飛強勁的心臟又一次被狠狠地打擊了一番,他知道媛媛坦白、誠實,但也該顧及他男性的魅力吧,好歹他也關愛了他二十多年。唉,流水無情,落花有意,多情總被無情惱。

  「這樣愛他,卻還和他生氣,鬧離家出走?」葉小榆輕聲問道,
  媛媛錯愕住,睜大眼睛,驀然「噗地」一聲笑出來。
  「我說小榆,」她邊笑邊喘氣,「有你在,我想沉醉一會浪漫都不行,你幹嗎總那樣現實呢?」
  葉小榆也笑了,「這是明擺的事實,你能假裝沒發生嗎?做夢偶爾是可以的,但不能活在夢中,畢竟你是走在塵埃滿天的路上。」
紀躍飛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小榆,讀數學的她並不只懂公式嗎,講起道理來也一套一套的。

  「也是!」媛媛點點頭,神色微窘,「其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他一直忙於工作,陪我很少,懷孕後,人好像變得特別敏感和孤單,我讓他晚上少出去,他沒肯,我一氣之下就跑過來了。」
   「馮如海不是公務員嗎?難道應酬很多?」
   「唉,公務員的工作到罷了,偶爾有應酬,到不常出去。而是他現在兼了個職校的教差,是晚上的課,天天要去的。」
  「兼差?」
  「嗯,他說家中要添一個人,花費要多點,在孩子沒出生之前,多賺些錢。可是,小榆,你知道我爸媽早講好了,孩子一出生就沒我們的事,所有的開銷都是他們來,他不肯,非拚命自已賺,他不是明擺著故意不陪我嗎?」
氣氛忽然一下冷卻了,誰也沒有回答媛媛的話,她抬起頭,看到葉小榆責備的眼神,紀躍飛卻是隱隱的不自在。

   「怎麼啦?」
   「媛媛。」葉小榆抓住她的手,溫聲說:「就是這樣!天天盯著寶石看的人,卻不知寶石的珍貴,用中國古語講,這叫,得福不知。對,你是華宇上司公司董事長的千金,有的是錢,如果一個人娶你,是為了錢,而不是因為愛著你,你開心嗎?」
   
媛媛皺起眉頭,堅決地搖頭。
「對,馮如海不是,雖然他家貧,但他既然娶你做妻子,那你就是他的責任,他只當你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什麼千金小姐,你肚裡的孩子,也是他的責任,他有骨氣,像大山一般讓你去依,不指望任何人,被這樣的老公珍視著,你不覺得幸福嗎?」葉小榆痛切地說,眼眶不禁微紅,「不要讓人太羨慕你,媛媛,愛是彼此珍視的,不要太貪心,只圖享受,不去回報,那樣再深的愛也會慢慢淡逝。」

小榆講得好像很對,媛媛開始懊惱自已的任性了。紀躍飛坐在一邊,則有點呆住了,他沒見過她如此滔滔不絕的樣子,更沒見過她這般情感激烈,這樣的葉小榆是他不熟悉的,以前她很少有自已的想法,一直順著他的思路,從不拐彎。

   「我決定了,」媛媛抬起頭,「我只氣兩天,然後就回唐山。」
   還是一腔孩子氣,葉小榆好笑地搖搖頭,「好,不過先給馮如海打個電話行吧,免得人家著急。」
   「喔!」媛媛不情不願地應著。葉小榆歎了口氣,朋友只能說到這個份上,其他看各人自已了,她是天之嬌女,有的是人寵,多點少點不必在意,反到是自已,像個斷線的風箏,哪裡是個頭呀?

   「為什麼要對媛媛說那些?」臥房裡,紀躍飛擦拭著濕濕的頭髮,剛沐浴完,他只穿了一件單褲。
  「哪些?」收拾著他的襯衫,葉小榆沒有抬眼。那有型的身材今天不像往日那般看得她臉紅口噪。
   「什麼後悔不後悔,小榆,」他拉過她,讓她看著他,「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為何一直耿耿於懷呢?和我結婚的人是你,你非要把自已弄得像個局外人嗎?」
   哦,原來他也知與他結婚的人是她呀,結婚又如何,一紙文書而已,能代表什麼,法律上的關係,其他呢,各自心中有片天?

  她看著那張有稜有角的側臉,笑了,「從前,一胖一瘦兩個僧侶出外化緣,來到一條水流很急的河邊,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在河邊徘徊,瘦僧侶走過去,抱起她越過了那條河。後來,兩人繼續走路,走了很久,胖僧侶終於忍不住地問:你身為佛家子弟,怎麼能抱女子呢?瘦僧侶笑笑:我早已把她放下,而你卻一直抱在懷中。」說完,她推開他的手,拿起換下的衣衫出去了。
門掩住了她單薄的身影,紀躍飛仍沒回過神來,她不學數學,改修佛理了嗎?她今天越來越不對勁,讓他很是摸不著頭腦,他覺得他似乎越來越不懂她了。

  她不是一個心眼小而又任性的女子,她懂事溫和,待人接物一向有禮大度,先天的聰慧,後天的努力,她自身的纖柔清秀,讓她在人群中就像一顆閃亮的星,輕易就很能吸引住別人的視線。娶這樣的女子,有虛榮的成份,也因為省心。
如果不能娶到你所愛的人,卻又必須要成婚,那還有比娶她更好的選擇嗎?所以他捨棄了黃金單身漢的自由,向她求婚。

  他這樣的老公是無可挑剔的,多金,有地位,有學歷,出身書香門第,長相也好。
  她心中一定很滿足吧!可她今日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呢?
太多的疑問,而他完全沒有答案。此刻,他的心全是她輕笑卻沒有開心的面容,從來沒有那麼怪異過。

   媛媛是孕婦,渴睡,早早就睡著了,葉小榆呆在書房裡,說寫一篇論文,要熬夜。紀躍飛悶坐在臥室中兀自陷入思緒。三人各處一室,夜悄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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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緣起   上

就在眾生之間
  我把我的一生都
  交付給你了
  沒有什麼可以斟酌
  可以來得及盤算
  是的沒有什麼
  可以由我們來安排啊
  在千層萬層的蓮葉之間
  當你一回眸
  有很多事情就從此決定了
  在那樣一個充滿了
花香的午後

  十二歲的秋天,已涼天氣未寒時,風帶著院中桂花的清香,從窗中隱隱襲入簡陋的居室中。葉小榆趴在窗沿上,著急地看著媽媽賣菜回家的路。
  葉小榆的媽媽來自一個農村家庭。外公傾其所出讓她讀書,怎奈中學時,遇到她爸爸,情竇初開中,年輕的心象火一般熊熊燃燒,彼此眼中只有對方,而沒有了課本,不難想像,高考雙雙落敗。
命運之神雖不挺眷顧,但認命一點,也沒壞到哪裡去。

  一畢業,兩人便早早結婚了。爸爸到工廠做了名工人,媽媽在一家紡織廠上班,日子還算過得去。事實上,媽媽過得很快樂,原因無它,因為爸爸真的很愛她。
媽媽的同學很多都羨慕他們的伉儷情深,可是,也沒讓他們羨慕太久就是。爸爸浪漫,卻不長命。

  結婚幾年了,爸爸還夜夜騎了個車去接上夜班的媽媽。葉小榆二歲那年,爸爸在深夜過馬路時被一輛急馳的大卡車一撞,送到醫院的路途中,就魂歸西土,什麼話也沒留下。悲痛的媽媽差點沒當場自盡,看著小榆小小乖乖的模樣,她咬著牙送走了爸爸,辭掉紡織廠的工作,改到菜場賣菜,負起了養家的責任。
幸福的家庭,就那樣慢慢滲透盡心酸與悲苦。

日子並不是想像中那般貧苦,但還是過得非常艱辛。孤女寡母的故事都不會怎麼轟轟烈烈。葉小榆很小便會照顧自已。如果問她在這世上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她一定會說:想讓媽媽快樂。

不知可是看穿了風花雪月如夢,媽媽收拾起所有浪漫的因子,很務實地看待生活中許多事,她希望小榆能圓她的夢:上大學,讀研究生,如果能出國,那更好,不然就找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把自已養得好好的。不管是什麼樣的一個夢,媽媽要小榆靠自已,而不是奢望能依附上某一個人。

  葉小榆沒有讓媽媽失望過,從幼兒園時,就是乖乖女、優等生。文靜、內向卻又獨立。
  路的盡頭,媽媽疲倦的身影一出現,小榆立刻跑了出去,小臉上滿是興奮。
  「怎麼不呆在屋裡,外面太陽火著呢?」媽媽的聲音透著勞累,也隱含著憐惜。
  小榆如墨似的黑眸晶亮晶亮,小嘴一抿,「媽媽,猜猜,今天有什麼好的事發生?」
  媽媽拉住她的手,含笑地看著。「小榆學會了騎車?」
她搖頭。

  「小榆學會了做菜?」
  唉,她清秀的小臉一皺,媽媽真是的,知道她車技不好、菜燒得很爛,故意丑她。「媽媽,一中的通知書下來了,我被錄取啦!」
「真的!」媽媽蹲下身,不敢相信地握緊她的小手,一中是這個市最好的中學,應說是省裡最好的中學之一,不僅學校環境、設施是超一流的,而且師資力量更是讓人高山仰止。全省有門路的人都打破了頭把小孩往裡送,對於沒有門路的那就看學校的入學考試,那能考進的都是優中之優的尖子生,她沒想到小榆能考進去。

  葉小榆認真地點頭,媽媽開心得眼微微潮濕,語音顫抖地說:「真的是件好事,媽媽今天要帶小榆出去吃點好東西。」
  葉小榆搖頭,「不要的,媽媽那麼累,小榆和媽媽在家吃也一樣的。我都做好了。」
  媽媽知她懂事,體貼家中艱辛,窩心地點點頭,站起身,「好,那就嘗嘗我們小榆的好廚藝。」
「啊,媽媽,不管好吃不好吃,都要吃光光哦!」葉小榆輕快地蹦跳著,媽媽含笑點頭,「嗯,都聽小榆的。」

一中果真如傳說中那般美麗。葉小榆一身碎花的小白裙,沿著校園正中的林蔭道,激動地瀏覽著,球場上正在舉行一場足球賽,喊彩聲一浪高過一浪。樹蔭間突然鑽出一個洋娃娃般的女生,她一邊沖遠處停車場上的一輛轎車揮著手,一邊回過身盯著葉小榆的校徽。

  「你也是初一(二)班的嗎?」
  「嗯!」
  她興奮地拉住葉小榆的手,「我也是,我叫於媛媛,原來是實驗小學的。」
  「我是郊區小學的。」葉小榆羞澀地說,她很少主動和別人講話的。
  「哇!」於媛媛誇張地張大了嘴,「郊區小學呀,這是一中哎,你竟然考上,怎麼可能哦。」
葉小榆被她的表情惹笑了,「事實上我不是正站在這裡嗎?」

「你一定好厲害,我們一起坐好不好?」於媛媛熱情地抱住她,低聲說:「告訴你哦,我功課超爛,可我爸爸給一中建了座教學樓,我才破例進來讀書。我紀哥哥也在這裡,不過,我現在不需要他了,我有你了,你那麼優秀,一定會幫我,對不對?」看著媛媛毫不掩飾地大爆其弱點,葉小榆不禁喜歡上她的率真和純樸,文文地回道:「一起努力,好嗎?」

  「別扯上我,我不會努力的,而且我努力也是白費。」於媛媛很乾脆地一口回絕。陽光下,她紅紅的臉頰象蘋果一般鮮艷,粉色的公主裙在風中飄楊,好美,葉小榆在心中悄悄驚歎。
  「對了,你認識我紀躍飛哥哥嗎?」媛媛嬌聲問。
葉小榆納悶地搖頭,「我剛來,在這裡沒有認識的人。」

  「嗯!」兩個女孩挽起手,並肩向教室走去。今天只是報名,並不上課,每個人的心情都飛揚成歌。媛媛更是開心,她轉過頭來,「你剛來也該聽說呀,我紀哥哥是一中裡最棒的。」
  她表情誇張、語氣誇張,真是可愛極了。葉小榆看著她輕快地笑了。
媛媛有些著急,「真的,他是高三的學生,功課第一,體育第一,而且無論什麼比賽,只要他參加都是第一。還有,他的帥也是第一。」

  小榆再也忍不住了,捂著嘴放聲大笑,「你確定你講的是你紀哥哥,而不是神話中的阿波羅嗎?」她俏皮地問道。
  「什麼阿波羅,破波羅,你。。。。。。我帶你去看好了。」媛媛不等她答話,拉著她就跑。
  「不要啦,媛媛,我想去領書。」
  「書又不會跑。」
  「可是我不想認識什麼紀躍飛。」
「不認識你會後悔的。」

  媛媛的力氣真大,她只得跟著,穿過實驗樓,拐進籃球場。媛媛終於停了下來,「紀哥哥!」她興奮地沖場上打球的男生叫著,兩隻手快樂地揮個不停,葉小榆按住心口,喘個不停。
球場上,一個男生瀟灑地把球扔給另一個男生,帥氣朝這邊跑來。陽光直射到他身上,映射出一身金光,修長的雙腿,強健的胸膛,濃密的黑髮,一張很陽剛很陽光很俊朗的臉,於媛媛驕傲地回過頭,「怎麼樣,沒有騙你嗎?」

  葉小榆突然覺得心象漏了一拍,一道陽光怦地撞了進來,她的呼吸瞬間就不規則起來。
  「媛媛,」紀躍飛高興地抱起於媛媛,快樂地轉了個圈,惹得她拍著他的雙肩,尖聲大叫:「快放下,放下啦!」
葉小榆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世界,早熟的心明白,於媛媛在這個叫紀躍飛的眼中是不同的。

  紀躍飛揉亂媛媛一頭卷髮,兩眼寵溺地看著,說不出的溫柔,「紀哥哥帶你參觀校園好嗎?」
  「不必啦!我剛和我同學參觀過了,」媛媛回身拉過葉小榆,「介紹一下,我同學葉小榆,和紀哥哥屬於同一類,超優秀的。」
紀躍飛側目,淺淺地衝她點點頭,目光又轉向於媛媛,「媛媛,於伯伯,於伯母可是把你交給我了,你要聽我的話。」

  「我不嗎,」媛媛嬌聲反駁,「人家有自已的同學和朋友,幹嗎和你扯一起,再說,紀哥哥明年就出去讀大學了,我還不是要一人呆這裡。」說著,她小臉一拉,語調有些哽咽。
「天啦!」紀躍飛一把拉過她擁進懷中,「怎會是一個人呢?一有假日,我就飛回來看你,而且,紀哥哥要早早在外面建個塔,這樣,媛媛讀大學時,就不必受風吹雨打了。」

葉小榆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悄然轉身。那畫面,真的好羨慕,好羨慕,家貧,無父,她從不覺得可憐,也從不羨慕別人的優裕,而這一刻,她無限羨慕那道執著的視線,那堅定憐惜的言語,都只為了她----於媛媛。她不知道世上怎會有這般幸運的人,天下的一切美好似乎都是因為她而存在似的,連那道陽光也是因為她而升起。

  十二歲的她,敏感早熟,她仰頭,再低下頭,面對艱難的困境,抿嘴咬牙挺著,心中不放奢侈的渴望。命運卻總是喜歡開些惡劣的玩笑,像她如此渺小的人為何要與一道陽光相遇呢?
  媛媛說,不認識會後悔,錯了,認識後才真正後悔。那道陽光太遙不可及,她願意駐守著原地,躲開那道光芒。
  十二歲的心,第一次湧上了澀澀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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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緣起   中

陽光是普照的,想躲開談何容易。這情景如惡夢般纏繞了六年,纏得葉小榆習慣了三人行,習慣了抬起眼,便是刺眼的陽光。
  「小榆,媛媛身體不好,筆記你幫抄一下。」
  「小榆,媛媛的期未考,你幫著補習下。」
  「小榆,郊遊時,你要看著媛媛,別讓她亂跑。」
  「小榆,幫我看著媛媛別和別的男生出去。」
。。。。。。。。。。。

  與紀躍飛同校一年,他出去讀書五年,無論電話還是來信,找的總是葉小榆。媛媛太純、太糊,不像小榆懂事、能幹,只要媛媛的身邊有小榆在,紀躍飛才會放心。其實他忘了葉小榆還小媛媛二歲。
於媛媛快快樂樂地成長著,無憂無慮地享受著友情和愛情的拌合劑。

  又是夏日,林蔭道上紀躍飛牽著媛媛的手,悠閒地散著步。他高了點,也強壯了點,俊美的面容有了男子漢般的剛柔,媛媛除了長高一些,還是一張哄死人不償命的娃娃樣。
葉小榆卻高了許多,面容沒了少時的青澀,漸長成少女甜美和清靈。看著前面牽手的背影,她會心一笑,媛媛高考,他特地從天津趕回來相陪。現在的紀躍飛已是一家廣告公司的首席設計。白領新貴,舉手投足間滿是自信和瀟灑。

  「去天津吧!紀哥哥在那邊買好了房子,你過去就可以有個家,不必住校什麼的。」紀躍飛愛憐地持著從小呵護的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份期待和喜悅無以言表。
  「天津,北京的,有什麼用,關健是我能考進去嗎?」於媛媛很懂自我評價,「我又不是葉小榆,北大、清華、協和隨她點,紀哥哥,我是媛媛哎!」
「對,紀哥哥當然知道是媛媛,我們上個大專如何,挑個好玩的專業,多陪陪紀哥哥。」

  媛媛回頭看看沉默不語的葉小榆,再看看紀躍飛,實話實說:「紀哥哥,不管在哪所學校,沒有小榆陪伴,我只是狗尾巴草一根,沒有同學願意理我的,我真的很笨。」
  「你有我啊!」紀躍飛真想抓狂,她為何總要扯進那個葉小榆呢。
葉小榆淡然一笑,「老師剛剛還找我有事,我先走啦!」情侶的世界,多一個人太擠,她還是走吧。

  教室中一片沸騰,這幾日為選志願,大家都像瘋了般。
  「小榆,你選哪裡了?」
  葉小榆疏離地搖搖頭,「沒有,我想和媽媽商量下再說。」
  「別問她,她哪裡都可以,問題是她心想何處罷了。」
心想何處?心想何處?葉小榆一下呆了,她驀然抬起頭,她的心又在何處呢?如果沒有那道陽光,心就不會那麼強烈地渴望溫暖,明知是一個意外的情愫,是命運中的陷阱,佈滿宿命的悲哀,卻還是陷落了下去,不由自主。

  六月大考,一向冷靜穩定的葉小榆竟然在第一場考試中慌亂地漏考了一面試卷,第二場,居然還走錯了考場。考分一下來,她只落到了天津一家三流大專,與倒數第一花了錢進去的於媛媛同歸一校。校長、老師是捧心長歎。葉小榆則冷著一張臉,看不清什麼情緒。老師怕她想不開,特意找了葉媽媽過來。葉媽媽什麼也沒說,領著葉小榆回家了。
  腳步重重地跟在媽媽身後,心忐忑不安。一見家門,媽媽便鎖緊了門。
「跪下!」媽媽看著她,厲聲吼道。

  葉小榆從沒見過媽媽口氣這般嚴厲,溫和的臉青白得沒有人色,她嚇得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對不起,媽媽,我錯了,我復讀好不好?」
  媽媽苦笑笑,坐到椅中,「小榆,你順從了你的心,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媽媽依你,讓你去天津。但你要發誓,這三年大專,你如果尋不到你那個夢,你就必須重新給我活個人樣,而不是一個陪襯,一個裝飾。」
「媽媽!」葉小榆驚恐地看著媽媽,自已那微小的一點心思沒有逃過媽媽的眼睛,心中不禁又羞又慚。

  「這世上好的東西太多,有些只能作風景看看,而不是想擁為私有。人應該踏實一點,一步一步地走。小榆,老天給了你一份聰慧,是讓你做傻事的嗎?你該知足,不要用這份聰慧去自尋煩惱。六年的時光都沒有挖到寶,小榆,你還有幾份希望?」
「媽媽。。。。。。。」葉小榆心已後悔莫及,媽媽的話語點醒了癡迷的自已,想起昔日母女二人相依的辛勞,明白今日自已是如何自私、如何任性。她跪到媽媽面前,抱著媽媽的腿,嚎啕大哭。

  很多人的未來是鋪滿鮮花的紅地毯,她的未來虛無縹緲得教人不敢設想,唯有真實地走在路上,才能改變人生,現實的夢、憧憬太遙遠的虛擬,都是無意義的,編織太美的夢,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夢屬於夜晚,在陽光下是無法存在的。

一份朦朧的情感,葬於十八歲的夏天。

  畢竟是優等生,葉小榆一進學校,就受到了學校的關注,她順意選了一個好的專業,也把自已和於媛媛分了開來。
  媛媛的純和真為她引來了許多朋友,有紀躍飛的慷慨,她的朋友們同樣把她寵上了天。而葉小榆則落了個「書獃美人」的稱號,別人都是混混的大專生涯,她卻學得很累。
  夜深從圖書館回來,寢室裡燈已熄了,摸索著洗洗弄弄,上了床,室友們還在悄悄議論。
「喂,見過於媛媛男友嗎?真的超帥。」

  「嗯,他好像很愛她,每個禮拜都過來看她,平時,也是電話不斷,對了,前天還特地給她送了個手機,說是方便隨時都能聽到她的聲音,哇,真讓人羨慕瘋掉了。」
  「是呀,聽別人說,她一畢業,兩人就結婚。」
  「哎,好福命的於媛媛哦,優秀又如何,貌美又怎樣,找個疼人的多金男友才是真理。」
  「對哦,對哦!」
。。。。。。。。。

  話漸少漸輕,做著夢,室友們慢慢入睡了。葉小榆張大著眼,淚無聲地順著臉腮流到枕巾上,為何這般努力了,還不能忘記呢?她真的已很累很累。
  「小榆,紀哥哥讓你去吃飯。」
  「我不去,這個冬天我要考試,還有很多書沒看呢,你去吧!」
  「可紀哥哥總問起你。」
  「代我問他好。」
「小榆。。。。。」

  「再見!」不敢再看媛媛,葉小榆匆匆逃離了。不能再習慣沐浴陽光下了,習慣成了自然後,抽身太難,沒有希望,那就不再奢望,不曾擁有,也就不會心痛。
  隔年的春天,校園裡爆發出一個特大新聞:「大二」學生葉小榆跳級參加研究生考試,被北大數學系錄取。這個消息就像是個傳說,在校園中炒成了「沸點」。
「小榆,你不要我了嗎?」媛媛可憐兮兮地看著葉小榆收拾著行李,明天,她就要去北京讀書了,從初中到大專,兩人一起七年,小榆像個姐姐般照應著她,如今,這裡只有她一人了,她忽然有些失落。

  「你不是有其他同學嗎?再說,你紀哥哥也在啊!」說到那個名字,心就抽痛一下,葉小榆輕笑著忽視著自已的心情。
「不一樣的。」媛媛坐在床上,苦著張臉,「紀哥哥有工作,總在忙。其他人也不是你,她們沒有你的真誠。」雖然成績超爛,但看人她還是會看的。

  葉小榆停下手上的忙碌,轉過身擁住媛媛,「那就自立一點,不要總念著依附別人。天津離北京很近,有空過去看我,不然就給我寫信。」
「唉,小榆,上了北大後,你以後的路一定與我截然不同,再想像從前那樣的日子,好難。」她畢業後進華宇公司上班,這是幼時就知道的,而小榆,讀碩讀博,搞研究,不管做什麼,和她一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媛媛不禁傷感了起來。

  「傻媛媛,不管做什麼,總在國內,想見很容易的。不能日日相處,偶爾小聚也可以呀!」她柔聲寬慰道。
  媛媛含淚點頭,看她行李都打包好,「紀哥哥說一會開車過來送你去車站。」
  「不要了!」葉小榆淡淡地拒絕,多情自古恨離別,難道怕她記不住他,還要再刻意見一次嗎?
「不麻煩的。」媛媛很是堅持,紀哥哥說小榆幫了她那麼多,送一下是應該的,可媛媛為何看起來那麼不情願。

  「可我只想和你兩個人一起走走,紀哥哥在,我們不好說悄悄話的。」葉小榆迂迴地說,媛媛當了真,回了電話給紀躍飛,他「嗯」了一聲,關照媛媛過馬路要小心什麼的就掛了。
  他沒有和她說「再見」,也許再過不久,她長什麼樣,也會忘記的,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有個女孩默默看了他七年。這樣也好,彼此相約著忘記,不再相見。
上車前,葉小榆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話筒那端,媽媽的聲音有些哽咽,「這麼好的姑娘,以後一定有個錦繡的未來。」

  「我也這樣想。」葉小榆含淚笑著說。
  「人生中,總有些歷程,走過去後就成了財富,回頭看時,不會遺憾。」
  「嗯!媽媽,你後悔當年愛上爸爸嗎?」
  「不會,雖然因為戀愛沒能考上大學,但考上大學後,會不會遇到你爸爸這樣的人,我不願猜,也不做夢,我選擇眼前的真實。」
「我懂了,媽媽,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操心的。」

  「我相信!」
  北大數學系研究班來了位小女孩,多少男生躍躍欲奪那顆芳心。研究生班難得出位美女,何況是男生林立的數學系。葉小榆的出現,猶如天人,因為是美女,性情又清淡,圍觀的人很多,靠近的人極少,到了最後,落成個眾星捧月的風景。
  葉小榆無意與誰出雙入對,也不渴望被誰呵護和憐愛。一個人也很好,讀書、逛街,無牽無礙,隨意如風。她很享受這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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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緣起   下

九月的北京,秋風瑟瑟,天高氣爽。葉小榆背著包,去圖書館查資料。明年國家奧林匹克競賽中心有個助教的實習機會,她想爭取一下。剛拐進未名湖邊的一條林蔭道,忽聽到身後誰遠遠地在喊著「小榆」,她停下腳步,回首一看,居然是紀躍飛,快二年不見,他依然瀟灑、自信、俊朗。

  「紀大哥,」她抑制住狂烈的心跳,淡淡地打著招呼,「好巧!」
她長大了,長髮飛揚,清新如蓮。紀躍飛心突地一怔,印象中她一直是個文文靜靜的小女生,沒想到長大後,會如此美麗。「不,我是特地過來看你的。我現在法國一家廣告公司駐中機構任職,地址在中關村附近。」

  「哦!」葉小榆很想歎息,這是怎樣的一個魔圈,她都躲這麼遠了,為何還又要回到原點?「那媛媛也過來了嗎?」媛媛很懶,第一年想起來還會給她來個電話,這一年電話也沒有了。
  「媛媛。。。。。。。」俊朗的臉忽然顯出一種悲絕的表情,「她愛上了一個從農村過來的同學,無論我怎樣努力,她都不肯回頭,我再找過去,她居然跟我說永不再見。」
  見過他的超群,見過他的倜儻,見過他自信,卻未嘗見他如此無奈和失意。
「這麼多年,你們。。。。。。。媛媛瘋了嗎?」葉小榆真的呆了,「也許她只是一時走錯,你可不要放棄。」

  「我怎能不放棄,她說從小到大,對我只是兄妹之情。而那個馮如海,雖然出身艱苦,但讓她仰慕和心動。她和他已租房同居了。」
   葉小榆倒抽一口涼氣,「馮如海?」她記得那個男生,很憨厚樸實的樣。高三時,家中雙親突遇車禍而亡,他為了照應妹妹,放棄求學,後來在學校的勸說下,參加高考,居然考進了那家大專。大學裡,他似乎是一邊打工一邊讀書,過得特別艱苦。

   那樣樸實內斂的人怎會和媛媛扯到一塊,他們站在一起,就像一個泥娃娃和一個洋娃娃,想像那畫面,她都想笑了,不可能的事吧!馮如海哪來時間去陪嬌嬌女,「紀大哥,你弄錯了吧!」
  「我也希望是,可惜我親眼所見,整件事怪不得人家,是媛媛倒追他的。」紀躍飛苦笑著,手疾憤地甩向身邊的牆壁,修長的手指很快就紅腫了。葉小榆嚇得擋著他的面前,「不要,紀大哥,我去找媛媛,讓她回頭。」
「有什麼用?人回來了,心會回嗎?」

   沉默地伴著他,聽著他絮絮地說著往事,說著多年的呵護和期待,到最後是一場空,輸得這樣不明不白,已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而是他多年的自信全無。她陪著歎息,陪著指責,陪著氣惱,陪了一下午和晚上,陪著吃了晚飯,陪著回到他的住處,幫他收拾好了房間,才回校。人回來了,心卻掉了。
從那後,他常常過來找她,大半是他在說,她在聽,聊的都是媛媛。她有時也會去看他,兩人一起煮點東西吃吃,他看合約,她看書,各佔書房一邊,話不很多,但相處卻很溫馨。他漸漸不那麼沮喪了,說起媛媛的時候也少了點。

  公司業務開展得很好,他是北京廣告界的新貴。
平常的周未,葉小榆從街上買了剛出爐的麵包還有新鮮的水果,來到他的住處,鑰匙仍在原處,她含笑地打開門,看到他的臥室半敞著,裡面有些聲響,她笑著放下東西,走了過去。

  「紀大哥,沒有。。。。。」她忽然呆住了,身子一點也動彈不了。凌亂的床被,交疊的男女,女子散在枕上的長髮,火艷軀體上汗流滿面的紀躍飛,就那樣象顆炸彈般迎面飛來,而她只傻站著,閃躲都來不及,遍體炸得粉碎。
  「還不快關門。」紀躍飛沙啞著嗓音,咬著牙吼道。
葉小榆這才醒過神來,臉白如紙,返身跑了出去。一下樓,她慌亂地看不清方向,只是漫無目的狂奔著,很久很久,才停了下來,停下後才發現自已滿臉淚水。

以為會不一樣,自已對他是不同的,沒想到還是一樣,以前是媛媛無法比,而今天說明了什麼?可以是任何人,就是不是她。無法控制的淚,伴著碎裂的心,痛得她只能蹲在地上緊緊環抱住雙臂。他從來就不是她的誰,她又能指責什麼,又能怨什麼?傻呀,癡呀!

  在街上晃悠到半夜,直到累得腳都抬不動了,才回到宿舍。外文系的室友緊張地大叫:「老天,你可回來了,有位先生找了你一下午。」
  「哪位?」她無力地倒在床上。
  「他說他姓紀,很帥很有型的。」
  他,他來找她說什麼,指責她撞到了他的好事?讓她以後不要隨意再去他家。呵,借她一百顆堅強的心,她也不敢再去了。「哦。」
  「你不回個電話給他?」看她動都不動,室友有些急了。
  「我太累了,明天再說吧!」
「可他說他會在學校後門一直等你。」

  「等?」她真想大笑,他為何一定要逼著她再次面對上午的事呢?不想讓他感覺到她的心酸和自憐,趁著月色,拖著疲累的身子走向後門。校園中靜得令人心悸,唯有路燈還醒著。
  出了後門,便看到他的車泊在那裡。她慢慢地走過去,他從車上下來,深深地看著她。
  她努力地露出笑意,「紀大哥,你找我有事嗎?」
「小榆,上午。。。。。。」他神色極不自然,不知為何,早上那情景被她看到,他有種濃濃的罪惡感,她跑開後,他不顧一切扔下所有追到這裡,魂不守舍地等到現在,好怕她從此不再見他。

  「紀大哥,」無由地厭煩起他來,她冷漠地說:「我無意知道什麼,事實上我也沒看到什麼,媛媛那兒,我不會多言。」
他自嘲地笑笑,「小榆,你還小,無法理會寂寞男子的空虛,有很多時候,男人不會用大腦思考問題,而是聽憑身體的衝動。」

  「呵,你也知我不能理會,所以就不需解釋什麼的。紀大哥,我真的不會多嘴,我會忘了所有發生過的一切。」她的口氣雲淡風輕,聽得他心越來越重,卻又無措。
  「看來是我多事了,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再見!」她淡然點了個頭,絕然轉身,那一刻,隱忍的淚奪眶而出,她對於他來說,永遠只是一個「別人」。

  不知為何,他還是常常過來看她,她卻不再去他那兒了。兩個人見面只是默默地走走,有時校門都不出,好像只是確認一下有個人還站在那兒,沒有走遠而已。
暑假回去,正逢媛媛的婚期,紀躍飛沒有參加。看著媛媛依偎在粗壯的馮如海懷中,她能做的只有祝福了。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已選擇的,跌倒也是自已站起來,別人在一邊,又能說什麼呢?她家人疼愛她,雖然馮如海家境不好,但為人特好,也就放心地把她交給了他一起回唐山居住。

  酒席散後,葉小榆獨自回到一中。夜風徐徐,漫步在林蔭道上,想起與媛媛的初次相逢,想起她的嬌憨,想起她的幸運,想起她放棄鮮花鋪就的地毯,放棄紀躍飛,選擇一份從未嘗試過的生活,那是怎樣的一種信念,又是怎樣一份狂熱的愛呢?
愛的路上千萬里,我們一起走過去,別徘徊別猶豫,我和你在一起。

  驀地想起那首老歌,葉小榆笑了,我和你在一起,真是好簡單的理由。媛媛也是這樣想的吧!
  秋天回到北京,她破例去了一趟紀躍飛的公司。
  在那裡,她看到倒茶的女子似曾相識,想了很久,她終於想起來她原來就是那天早晨紀躍飛床上的女子。她叫吉星兒,紀躍飛的秘書,稱不上漂亮,但裝扮很搶眼,知道如何讓自已成為男人的焦點。
有的記憶是刻在骨子中的,想忘都難。她無語地笑了。

  他很忙,又是客戶,又是企劃案什麼的,辦公室裡一直人來人往。她默默地在那兒坐了一上午,告別的時候,他送她到電梯口。她輕輕地說:「忘了媛媛吧!」
  他愣了一下,落莫地說:「這些年,自以為努力就會有回報,沒想到,付出最大的一次,卻是輸得最慘的一次。」
不想看他被打跨的樣子,她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他跟了進來。她想起了什麼,從包中掏出一串鑰匙,「上次忘了放在原處,現在還你。」

  他沒有接,「不要還的。」
  她笑了,「不,有時會不方便的。」
  「如果,我說以後再也不會有那種不方便的事出現,你還會去嗎?」他握住她的手,想得到她的保證。
  葉小榆淺然抬眼,「有空,我自然會去看紀大哥。但這學期,我有畢業論文,還要去競賽中心實習,時間很緊,紀大哥更是大忙人。如果我有事想要麻煩到你時,一定不會矯情。」
「你哪會麻煩別人,獨立成一棵樹。」他落莫地看著她,深深的無力。

  「獨木不成林,我哪可能那般與世隔絕呀!」他是想彌補多年來她對媛媛的付出嗎,沒有了媛媛,她已沒有任何價值,還有什麼必要見面呢?
  心又開始痛了。
  電梯到了,允許自已再看他一眼,微笑道別,「再見,紀大哥!」再見往昔,再見年少時的迷戀。
  摸著手中微暖的鑰匙,紀躍飛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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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曉鏡    上

 我以為
  我已經把你藏好了
  藏在
  那樣深那樣冷的
  昔日的心底
  我以為
  只要絕口不提
  只要讓日子繼續地過去
  你就終於
  終於會變成一個
  古老的秘密
  可是不眠的夜
  仍然太長而
  早生的白髮又洩露了
我的悲傷

  紀躍飛與葉小榆再次相逢,已是雪落北京。漫天飛雪中,他開車回公司,剛剛定好一筆數目不菲的合約,他心情輕快如春。就連平時很煩的紅綠燈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王府井書城附近的紅綠燈前,他在等著綠燈,視線稍稍左轉,他看到了她。一件米色的加長羽絨大衣,一條淺綠的圍巾作綴,墨黑的長髮、纖細的身姿,在飛雪中,有種脫俗的飄逸。她正抱著一捧書,站在人行道上看著車流發呆。看著她凍紅的臉頰、消瘦的面容,他不禁有些不捨。

  忙把車打向停車道,怕她跑開,先探出車窗,「小榆!」他笑著招呼。
  「紀大哥。」她發現他了,有點意外,跑到他車前,溫婉地一笑,「好巧哦!」幾片雪花落在她的發上,他忍不住伸過手輕輕地撣去。
「回學校嗎?我送你。」他鑽出車門,欲接過她手中的書。她不著痕跡地讓開,搖搖頭,指指後面的書城,「我同學馬上出來,我們說好一塊坐車的。嗯,謝謝紀大哥,你先走吧,不必管我。」

  他很惱火,也很沮喪,什麼時候起,他成了討人嫌呢?無措地看著她的疏離,他有種想罵人的衝動。
  「小榆,沒有媛媛,我們還是校友,還是同鄉,如果可以,還是朋友,我不是街上的陌生人。」他氣憤地說。
她有點呆住了,慌亂地轉開視線,喃喃地說:「當然,紀大哥,你多心了,我沒有當你是外人,我是真的和同學約好的。」

  〞對我有必要這麼見外和拘禮嗎?」壞壞地補上一句,到底是純真的象牙塔裡的姑娘,已經快被他說得臉通紅。
「真的沒有。」葉小榆真急了,他為何還要問,還不走開呢?這滿天大雪是討論這個問題有意義嗎?一不留神,書掉了一地,沾上泥污,她心疼地蹲下撿起,有人卻搶先抱起那堆書,「嘩」一聲全扔車後座上。

  「去和同學說一聲,你先走一步。」不容商量的口吻,讓她很是挫敗。
  看他那霸道樣,不敢再拒絕,無奈地開了車門,坐了進去。「走吧,不說了。」本來就沒個同學,和誰說去呀!憂然看著街景,不想看前座的男子,什麼新貴,充其量也是大男子主義一個。
不會撒謊的葉小榆,紀躍飛很想笑,看吃慣了她的有條不紊,沒想到也有失態的慌亂時,抬手看表,下午四點。「我們去火鍋,然後再送你回校。」

  「不行!」葉小榆急得大叫,「明日競賽中心要面試答辯,我晚上還要惡補一下。」
  「哪個競賽中心?」
  「奧林匹克。」
  「呵,你沒事的,我對你最放心啦!」
「可我沒信心,為這次實習機會,我已經準備了很久,我不想出任何一點錯。」媽媽說,踏踏實實走在地上,才不會失重。對於很多事,她不敢做夢,不存僥倖,只有一步一步走好,才是真的。

  他停下車,回過頭,看著她焦急的樣子,也許該送她回校,可他一點也不想放她離開。
  「小榆,這樣好嗎?這麼大的雪,路上堵得很,我帶你回我那裡,你看你的書,然後明早我送你去面試如何?」他心中突然有種強烈的衝動,一個呼之欲出的決定就在嘴角,他不禁被自已嚇住了。
  雪確實越下越大,街上的車像是在爬似的。「我可以說不好嗎?」悵然地看著天空,她無奈地問。
「當然不可以。」他愉快地笑著,忍不住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車又以蝸速向前開著。

  「方向好像不對!」葉小榆發現街景不是從前熟悉的。
  「嗯,我換了個地方。以前太小了,這次換了個大的房子。」
  「紀大哥一個人住,要多大幹嗎?」他又不勤勞,什麼東西都亂扔,小一點都那麼可怕,大房子那場面不知該壯觀成什樣。
  「我又不可能永遠一個人住,總是要成家生子的,北京房價很貴,早買早合算。」
葉小榆沉默地看著窗外,不再答話。紀躍飛三十多了吧,在老家,一般男子都該有孩子了,為了媛媛,他已經拖得夠晚了,不管他以後娶誰,她都好羨慕好羨慕那個女子。

  車拐過一個立交,轉入一個住宅區。碧綠的草坪被雪花淺淺地覆蓋著,幾棵高大的樹木錯落有致點綴其間,入眼處,還有小湖,涼亭,石子鋪就的小徑,住宅的風格非常歐化,都市裡有這樣一個家,也太奢侈了吧!
紀躍飛的家是幢複式建築,臥室都放在上面,下面是客廳和書房、廚房什麼的。可能是新房子,收拾得還不錯,設計師非常用心,從格局到裝飾,一切都很西化。

  「書房在那邊,你進去看書,我來做飯,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做,我不反對。」他脫去大衣,只著一件毛衣,很家常的舒服。
  葉小榆擱下書本,「我陪紀大哥一起做吧,吃完後,我想坐下認真看書。」
  「行!」
書讀了很多,但廚藝卻是一點進步都沒有。站在廚房中,她向來是被使喚的命,洗個菜、拿個盤、遞下碗,然後就乖乖坐下等吃了。

  紀躍飛像個稱職的男主人,三下二下,菜就上桌了。兩人相對而坐,燈光都隱了,他點燃兩枝蠟燭,找了首約翰.丹佛的歌,倒上兩杯紅酒,餐廳中立刻被營造出一種浪漫而又迷離的情調。
  葉小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不懂他為何如此舉措。
  「為小榆明天面試成功,乾杯。」
她小心翼翼的朝他望了一眼,輕輕碰了碰杯,淺眠了一口,很澀的口感。

  燭光下,他的眼神溫柔如水,她的臉悄悄漲紅,慌亂地差點打翻酒杯。這樣被注視著,哪裡能好好吃飯。
  他卻是自如的,周到地為她布著菜,催促她多吃點,還問起學校的課業,談起老家的四季。但他一句沒提起媛媛。他問一句,她答一句,沉默時,她就埋首吃飯,現在的紀躍飛,渾身上下都透著危險的信息,她有點害怕。
好不容易,一餐飯結束,她沒敢留下收拾,就逃進了書房中。關上門,攤開書本,看不下去一行字,眼中總是他含情脈脈的樣,她又中毒了,好像還很深。

  「小榆!」他端了杯茶,推門進來。她不禁抖了下,沒敢回頭。一隻手撐在桌上,一隻手放在椅後,她整個身子被他圈住。
  「看得怎樣?」熱熱的呼吸就在耳側,她全身緊繃,緊張得都可以聽到自已的心跳,「還。。。。。還好。」
  「不要太累了,你一定可以過的。」他像催眠似的說著,頭又低了些,幾乎是擱到她肩上。
  「這樣好危險。」她不禁脫口而出。的確危險,紀躍飛有種不尋常的吸引力,尤其是現在這個姿勢,讓她感到手足無措。
紀躍飛低笑出聲,伸手將她拉起,面對著他,「為什麼危險?」

  「這樣子不好!」她愛他,放在心中就夠了,不需要再近,那樣她會被傷得體無完膚的。
  「小榆,」他忽然閉上眼睛,貼近她的臉,大手托住她腦後,將她往前一推,吻就落在她的唇邊,她瞪大了眼,驚呼出聲,他趁機長驅直入,溫柔地探索她口中的溫暖柔滑,吸吮她閃躲不及的舌尖,彷彿想借這個吻將她整個吞下去似的。
她知道吻是唇與唇相依,卻不知會是如此熾熱親蜜,是夜晚的緣故,還是大雪天太冷,需要相擁著取暖?

  兩人的氣息混在一起,葉小榆聽見了自已的喘息。她羞得耳根都紅透了,她不知他為何要這樣,可她不敢問,這一切也曾是她悄悄盼了許久的。
  腰間的手臂縮緊了,她和紀躍飛的身體緊緊相依,她的身體像是根緊繃的弦,訴說著莫名的需要,隨時爆發她未曾體驗的情緒。
  「小榆,我是認真的。」怕她會窒息而死,他鬆開了她的唇,改在她的眉間、耳邊密吻著,還不忘低啞的表白。
「為什麼?」她在他懷中抖索中,無助地攀住他的肩。

「不喜歡我嗎?不想和我一起嗎?」他輕笑地反問道。越吻心中越是堅定,剛剛車中的衝動得到了證實,他想要她,是種一輩子的想,怕別人會搶在他前面,他壞心地拐她回來了。終是要成家的,這樣的好女孩已是稀有,他不能錯過,雖然這一切與愛無關。不過,他以後也不會愛別人了,在媛媛成婚後,他所有的愛都死掉了。

怎會不喜歡呢,她眼中一濕,淚滾了下來,不再抗拒,身子鬆軟了下來。他靈巧的解開她身上的衣服,輕撫著她起伏的美麗的線條,在最誘人的地方留下最溫柔的接觸。而他的唇卻未曾離開她的臉頰,她試著用相同的方式響應他,但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緊緊依靠著他,感覺自已被他抱了起來,一路親吻著上樓,推開臥室的門,兩人倒在床上。

  他充滿熱力的手游移著她的全身,葉小榆無法控制自已的呼吸,張開嘴想喊些什麼,卻發出一聲聲讓自已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呢喃。「小榆!」他輕柔地喊著,滑下他的身體,一陣椎心的穿刺突破了她的身體。。。。。。。
茉莉花的樂曲無預期地響了起來,葉小榆忍不住再往被中鑽去,這是她設置的起床手機音,可現在她真的一點都不想起床。床面忽然震了一下,原本圍在她腰間的溫暖物體突然縮緊。。。。。。

  葉小榆整個人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不過那雙手臂並沒讓她跳離床面,她一睜開眼竟然是紀躍飛微笑的雙眸,一切彷彿都停止了。
  足足五秒!
  「天,面試!」葉小榆驚叫出聲,掀開被跳下床來,忽然發現他和她身上的衣服都少得可憐,手忙腳亂地穿著,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她羞得都想哭了。
「不要擔心。」紀躍飛下床幫她整理著衣衫,順便快快地穿上自已的。兩人簡單地梳洗後,便飛身下樓。

坐在他的車裡,她不時偷瞥著他,頭一次面對這種情況,她那點智商真不夠用。唉,她真的學壞了,面試之前居然和一個男人纏綿了一夜,如果有點慶幸,那就是那男人是紀躍飛而已。一夜過了,她依然想不透為什麼突然間一切都變了,躲來躲去,躲到了他的懷中,這是成功還是失敗呢?

  車開得飛快,一路上,他一直在看時間,不時還騰手抱下她安   慰  下。
  趕到面試中心,正好是約好的九點整。
  葉小榆開了車門就飛奔出去,衝跑上樓,在面試室門關上之前,走了進去。
面試官的有三人,個個面無表情地看著,三人輪番提出問題,她定下神,坐好一一作答。半個小時後,其中一個示意面試結束,笑著說:「葉小姐果然如推薦中所說的那樣聰慧、細膩,思維敏捷,恭喜你!」

  「呵,葉小姐把數學學到家了,面試時間掐得一秒都不多。」另一個人也笑著說。
  「謝謝!」葉小榆恭敬地回答,退出面試室。出來後,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這才感覺到身子的疲累,茫然地走到大門口,無意中,驚見紀躍飛依然在那裡等著。
  「紀。。。。。。」好像已不能再喊紀大哥了,她又驚又喜,說不出話。
  「趕上了?過關了?」他含笑問。
她輕輕點頭,內心輕輕在顫抖。

  「哦!」他俯身輕輕一吻,「那麼就愉快地和我戀愛吧!」
  「為什麼?」她真的不懂。
  「天啦!經過了昨晚,還在問為什麼為什麼,難不成你心裡有別人?」
  她搖頭,她的心很專一,一直只有一個人住著。
  「那你討厭我?」
  唉,她歎息。
  「不討厭,那我們就在一起呀!順應彼此的心情。」他說得理直氣壯,說得理所當然。
  二十三歲的冬天,她和他開始戀愛,二十四歲的春天,她嫁給他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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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曉鏡 中

 從不想去做一個怨婦,也深信自已不會是一個怨婦。充實地過著每一天,享受每一天的陽花、花草,把每一分每一秒都計劃好,不遺憾,不後悔,堅定地往前走。。。。。但。。。。。。葉小榆輕輕長歎了一口氣,晶亮如星的眼眸黯淡了下來。
此刻,她忽然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身後傳來學生們的低低悄語,她忙斂住心神,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情不自禁在課堂上就走起神來。
她穩定好情緒,從窗邊徐徐轉過身來。「有什麼問題嗎?」剛剛結束了一個章節,她給他們時間溫習一下。階梯教室裡擠得滿滿的,自第二次課開始,她的課就沒人翹課,現在的第一排已不是往昔了,不早點過來佔位,就只好坐最後排,遠遠看著年輕的老師,想像她的美麗。

這所高校在北京雖抵不上北大、清華,但也是國內的一流高校,看著這群天之嬌子,葉小榆常心怯得不敢對視那群好奇而又帶點挑釁的目光,偏偏這門《高等數學》,她又不敢怠慢,他們又何敢鬆懈?

她今日穿了件保守的灰色套裝、白襯衫,臉上戴著銀邊眼鏡,一頭發整齊地綰了上去,看起來像個幹練的上班女郎,那身合適的剪裁說明了她的窈窕身材,而裙擺下修長的雙腿莫名地會惹人暇想。在她化著淡妝的小臉上,銀邊眼鏡反倒讓她顯得更有氣質,雙眸中透出知性美,可這樣的人在課上會憂鬱,會出神,會發呆,有一次邊上課還邊紅了眼眶。

老天捉弄人,出了高中門,走進這名校,以為遍處都是滿腹經綸、滿頭白髮、儒雅超群的夫子,沒想到大二時竟然遇上一位怯生生的女老師,該死的年輕,該死的《高等數學》,那雙眼睛太透人心扉,別的課好混,這《高等數學》怎敢混?如果她的課教得不好也就罷了,可天啦,她的嗓音甜美圓潤,課上得引人入勝,真是折磨人,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不等式?二十四歲的大學講師,青春正美,風華正健,為何神態卻像個「怨婦」?一幫男生打量著發問的葉小榆。

  「沒有問題啦!」前排的幾個女生笑著說。
  「她會不會失戀?」吳兵扔給紀超一張紙條。
  失戀?紀超深遂地盯著那個轉身板書的身影,她含笑如水,容顏似蘭,舉此投足間無盡的幽雅,誰會忍心去傷害她?紀超搖頭。
  「青菜、蘿蔔各有所愛,說不定她男友喜歡上辣女呢?」另一個男生涼涼地說道。
  「能移情別戀的人,她一定不會愛上。」不知為何,紀超這樣肯定道,聰慧的她不會輕易愛人的。
  「哎,女人要是喜歡上一個人,會很傻的,智商一下就降到白癡狀態。學者就不會受傷嗎?」吳兵一幅過來人的口吻。
紀超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酷臉冷得凍人。

  吳兵想接著發表言論,下課鈴不適宜地響了。「今天就到這兒,如果有什麼問題,到教研室找我。」
  「如教研室找不到,你芳蹤又在何處呢?」不知哪個男生調皮地戲言,引起滿室哄笑。
  葉小榆臉兒一紅,也笑了,「我不住校內,如不在教研室,那就改天見。」陰鬱的心情因這句話透進一絲微光。
「葉老師!」教室門忽被推開,葉小榆反射性地回頭,沒提防腳下講台與地面的落差,一個趔趄,重重地跌倒在水泥地面上,膝蓋猶如火炙,講義教材散了一地,手掌也磨破了。

  幾個男生女生急忙上前扶起葉小榆,怎一個慘字了得,腳好像也扭了,她疼得直抽氣。推門進來的教研主任一臉自責,「對不起,葉老師,我沒想到這麼巧。」
忍著痛,葉小榆揚起一張笑臉,「沒事。」把身體的重量依向一位女生,「你,你找。。。。我有事嗎?」

  「我想說競賽的。。。。。」教研主任的話被一個衝上前來的男生打斷了。
  「一會再說,上醫務室要緊。」紀超從女生手中抱起葉小榆,不著痕跡地拉下她的裙擺,然後轉過頭:「吳兵,你把葉老師的東西收拾下,送到醫務室。」
  「放下我,我自已能走,不用這樣。」葉小榆羞窘地叫道。跌倒已夠狼狽了,現在像個重傷員似的被人抱著,不知會成為什麼風景呢。
「你那是蝸速。」紀超酷酷地不理她的抗議,不由分說,細心地抱穩她,急步向醫務室跑去。幾個男生跟在後面,吳兵撿起一地的課本,也追了上去。女生們大半是一臉羨慕,想不到那型男也會有善心,可是為何摔倒的人不是自已呢?

  一路上,葉小榆自欺欺人地閉上眼,不敢與任何人對視,更怕遇見同事。她今天穿成這樣,想裝點老成,現在看來是沒有成功了。
  「還好,只是擦破點皮,腳已抹過藥,休息二個小時後就可以走路了。」校醫邊上紅藥水邊打量著坐著病床上的葉小榆,「葉老師,你好像不是個很衝動的人吧。」
葉小榆苦笑笑,不衝動,也不迷糊,只是有點魂不守舍。「千里馬也有失蹄時。」她抿抿嘴,開玩笑說。

  「也是哦。」校醫笑著收起藥盒,轉身去忙別的去了。
  葉小榆感謝地看著紀超他們,揚揚滿掌紅藥水的手,「謝謝你們,去吃飯吧,我待會就可以走了。」
  吳兵把課本放在病床上,和幾個男生轉身準備出去,一看紀超氣定神閒地坐在椅中翻著本雜誌。「紀超,你不走嗎?」
紀超挑下英氣的眉頭,「你們先走吧,我在這兒陪傷員。」

不是沒事嗎?吳兵不解地看著他,他又自顧埋首雜誌中了,他搖搖頭,只得推門出去。紀超平時一臉酷樣,對誰都是十米的距離,想讓他參加個集體活動,一句:我沒興趣,就轉身而去。同學一年多了,他仍像個迷似的,他不住校,有些課高興上就上,不高興,能幾日都看不到人影,可院方和系裡面偏偏對他什麼地方都網開一面,當然,他是優秀的,只要他願意,不管學校多大規模的程式設計比賽,他一參加,就沒別人的戲。班上、系裡面還有別的系有許多女生迷他,他一出現,身邊就會多出許多鶯鶯燕燕,可他正眼都懶得抬一下看她們,更別提和誰拉個手約個會了。可這人今天卻像個天使,吳兵覺得太奇怪了。

  「喝點水吧!「紀超起身,給她遞過一杯水,斜倚著輸液架看著她。
  「我真的沒事,你去吃飯、看書、打球。。。。。」
「就是不要呆這裡,對吧!」他幫她說完,免得她又是一臉找理由的表情,把她一個人扔這裡,他還真不放心,上課時就一臉憂鬱,現在腳受點傷,一個人呆著,自憐自惜的,只怕會哭出聲來呢。拉張椅子,坐在她面前,淡淡地說:「不就二個小時嗎,我想我暫時不會餓死,再說你還欠我一餐飯呢,一會還吧。」

  「你是超市那個男生。」葉小榆想起來了,現在越看越像,「對不起,我有找你,可我為何沒有在班上看到你呢?」
  真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說起來他還是大帥哥一個,她的課,他都特地到場,而且不會坐到最後,她居然說沒看到他。
「那是因為我看你時,你在看天花板。」冷冷地瞪她一眼,被這樣忽視,真傷自尊心。

  她竟然在點頭,「有可能,我現在上課是自如了點,但還是不敢看你們太多。唉,糗樣又被你看到了。」上次像個流浪兒,這次像個傷員,看著面前這高大冷酷的男生,葉小榆直想歎氣。
  「被我看到怎麼了,難道要我假裝沒看見?」
  「不是。」唉,好像有點說不清,葉小榆無力地聳聳肩,「我最近有點異樣,以前這種事從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知道就好,下次要細心點,這種狀況出多了,會讓人懷疑你真的已是個大學老師。」忍不住要訓下她,每次都害他提著個心,擔心這擔心那的。

「哦!」

  手機突地響了,葉小榆慌慌地從衣衫中取出,是紀躍飛,一接通。「紀。。。。。。」
  「你在哪裡?你有沒有時間觀念,我和媛媛一直在等你回來吃飯,媛媛是孕婦,你不知道嗎?」紀躍飛在那端口氣不悅地說。
看著自已的傷腳和紅通通的膝蓋,葉小榆心一陣酸痛,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有事,系裡面有事。」

  「有事也不回個電話。」紀躍飛的聲音很沖。
「對不起,你們先吃,我在外面吃。」

  話音剛落,他就掛了電話。悵然地合上手機,葉小榆咬緊唇瓣,忍著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她看到紀超深究地在打量她,她忙把頭轉向裡側。「我和媛媛」是他和她,不包括葉小榆的,他們是一個不可分的整體,自已為何硬要擠進去呢?
  愛一個人,是擁有?還是不去擁有?
  能夠和別人分享的人,是不是愛得更深一些?最好的愛,當然是只有兩個人,無可奈何,才接受第三個。
她是不是他無可奈何接受的第三個呢?

  「好啦,老師,不要再假裝一個傷員了,下來走走吧!」紀超拍著床側,當沒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
  她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抹去眼角不甚流下的淚水,試著下地,不能自如地抬步,但不像剛才那般痛。「嗯,那謝。。。。。。。」
「我去騎個車來,給你一個感謝我的機會,就吃個快餐吧!」就知道她又要推開他,他先知先覺地堵上了她的發言。

  「你下午沒課嗎?」
  「有沒有課是我的事,想不想感謝我是你的事,說吧,走不走?」紀超不理她責備的眼神,反問道。
  遇到這樣的學生,換哪個老師都會沒轍。葉小榆妥協地點點頭,「走吧,學校餐廳現在應休息了,我們去外面吃吧!」
「不要一臉緊張,我不會挑很貴的。」

  「沒有緊張。」葉小榆哭笑不得,明明是擔心耽誤他時間,他卻黑白顛倒地說成這樣。
  「那就好,哦,忘了告訴你,我下午沒課,你的罪惡感有沒有減輕點。還有,下次不要穿成這樣。」
  「呃!」葉小榆愣了,看看自已的衣服,「有什麼不對嗎?」
  「太性感。」他說完,出去推車了,留葉小榆一個人先是愕然,再臉紅到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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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曉鏡    下

清晨,騎著腳踏車去海邊散步,傍晚偎依著戀人坐在樹下看夕陽,假日的晚上,上山露營看星星,一起對著流星許個天老地荒的心願,要不然,在下雨的日子,共撐一把傘,在柳蔭下相視傳情。這些都是葉小榆曾經憧憬過的浪漫的愛情事件,一直悄悄藏在心底,數學智商高的人不只是僅會解方程式,關於愛情,一樣有許多的夢。只是她至今,從初戀到結婚,生命中只有一個男人經過,那就是紀躍飛,她見過他的溫柔多情,但那時他的戀人是媛媛,到他和她戀愛時,他總在忙,抽空打個電話都讓她悄然歡喜半天,更別提別的了。他沒給過她什麼驚喜,一切就像計劃好的,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猛然看到紀超推著腳踏車站在樹下,葉小榆有一刻的失神。
  坐在紀超的車後,迎著初秋的風,心情不知不覺愜意起來。紀超的背影很帥,肩寬寬的,腰窄窄的,濃密的黑髮被風吹起,有種張揚的美感。她好似又回到了兒時的小鎮,坐在媽媽的車後,緊抱住媽媽的腰,媽媽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故意把車弄得搖晃,她在後面大聲驚叫著,然後抱得媽媽更緊。紀超沒有,他的車騎得很穩,他也不回頭看她,她也只能輕扯住他外衣的一角,如果如果前面騎車的人是紀躍飛,她一定會把頭偎住他的後背,緊緊環住他的腰,汲取他的溫暖,可惜光想像紀躍飛騎車的畫面,就像天方夜譚,事實上發生更是異想天開。
她悄悄地歎了口氣。

  車穿行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就像一葉扁舟漂浮在大海上,順風漂蕩,沒有方向。
  紀超單腳著地,把車停穩,轉過身,一隻手扶著葉小榆下車,自已才下來。是家快餐館,離學校有點距離,不是用餐時間,餐廳裡人很少。
她一進餐廳東張西望的樣子,紀超看了覺得有趣,她怎麼看都像個人事不解的女孩,沒有辦法和大學裡面的老師連在一起,偏偏事實擺在眼前。她走路還有點痛,他胳膊給她挽,她自然地伸手過去。

  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小妹走過來送上菜單。「果汁好了,我現在吃不下任何東西。」她把菜單遞給紀超。
  「兩份蝦仁炒飯,一杯咖啡。」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到底是男子漢,飯量可真大,難怪長這麼高。
飯很快就送了上來,他推給她一盤,她愣了一下,蹙著眉,「剛講過了,暫時不想吃。」心堵著,怎麼都無法舒展,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如果你想節約,這餐我買單好不好?」他的口氣酷酷的,臉上的表情卻很認真。
她忽然有點生起氣來,不喜歡他這樣講話的口吻,「我都講過,這餐我請,不管你吃什麼,我都會照付。可是我不吃飯是我的自由,與節約無關,請你不要把意識強加於別人。」她一冷起來,到也伶牙俐齒,語速快得很。

  她忽然轉變的態度,著實讓紀超訝異,又見識到她的另一面,不是優秀的老師,不是街上迷糊的流浪兒,更不是憂鬱的女子。
  他包容地笑笑,好聲好氣地說:「你早晨上了兩節大課,身體一定很累了,又碰傷了腳,現在都下午三點半了,怎麼能不吃點東西呢?」
「那也是我的事。」她睨著眼,對他的好意拒絕接受。也許是心中鬱結得太深,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他超常的關懷,讓她失去了控制,可能她生氣的更是說這話的人不是紀躍飛。

  有點無理取鬧了,紀超考慮了一會,決定不強求她,「嗯,那我吃啦,我會把你那盤也吃光光。」
  她看他一眼,語氣不像剛才那麼激動了,「對不起,讓你拖到現在,快吃吧!」又變身體貼的老師了,紀超真想大笑。
  「老師,你和父母一起住嗎?」他像閒聊似的,隨便問道。
  「我媽媽在老家,爸爸早就去世了,我現在的家只我和我愛人。」她淡淡地說。
紀超意外地停下手中的筷子,怎麼也沒想到像她這樣的女子,年紀輕輕就結了婚,他的心不禁一沉,某個角轟然倒塌。「你愛人是你同學?」他忍不住問。

  「是中學學長!」她眼神又開始憂鬱了。
  紀超一下就看出了她不開心,莫非真的如吳兵他們所說?
  「老師的愛人一定很帥吧,不然老師也不會早早地嫁給他。」他故意這樣說。
葉小榆苦笑了一下,「帥又沒有一個確定的定義,看著順眼就行,只要彼此相愛就行了。」而不是單方付出,看著再帥的愛人也像是看別人的老公。

縱然仍是疑惑,但看她那一臉的落莫,紀超不忍心再問下去了,想起她在高溫時孤獨地在樹下哭泣,想起她上課時的走神,她不知不覺流露的無助,他心中油然生起一縷縷不捨的情絲。命運讓他一次次遇到她的無助,他無法坐視不管。

  「老師週末一般忙不忙?」他技巧地轉開話題。
  「我沒有什麼事的,課又不重,朋友很少,週末差不多都是在家看書。」
  「那我們以後可以約老師一起郊遊、看電影、聚餐什麼的,行嗎?」他不喜歡看她像個怨婦樣,出來走走,希望她能開心多一點。
  「我不會妨礙你們吧!」她小心地問。
「怎麼會呢,老師又不是真的是老--------師,和我們一樣大,大家都是同齡人,玩得瘋時,你不訓我們就是。」他笑著說。

  葉小榆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她也不想關在家中七想八想的,和紀超他們一起玩玩,是個不壞的主意。
還是笑起來真美,眸子像水一般蕩漾,讓看到的每一個人都能染到她的快樂。紀超決定從此後,一定要帶給她更多的快樂。

  看著於媛媛偎依在馮如海的懷中,講實話,紀躍飛一點也恨不起來媛媛,只要她能感到幸福,即使這個幸福不是他給予的,他也知足了。
馮如海粗粗壯壯的,坐了幾年辦公室,膚色不像讀書時那般黝黑了,身上的衣著比從前講究了些。他要供妹妹讀書,要養媛媛,現在還要養肚中的孩子,這麼大的家累,在他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憂愁,他似乎很開心自已可以有這麼大的作為,也願意為此付出。

想到自已敗給這樣的一個人,紀躍飛至今都莫名其妙,可媛媛,一幅小女人的樣,毫不掩飾眼中的愛意,嬌嬌地依著馮如海,一臉「專屬權」的宣告。不同於她在他面前,孩子氣,任性嬌蠻。媛媛可能真的從沒把他當成一個戀人,她更多的當他是哥哥,說是爸爸也不為過,所以她才會那般無所顧忌。太熟悉了,反而沒有心動的感覺,距離產生美感,真是真理啊。

  他為她的離開心痛過一陣,但葉小榆一直在,他好像也沒失去多少。本來他的戀愛裡,就有小榆的影子。和小榆結婚的那天,媛媛牽著馮如海的手,趕過來祝賀,他一看到媛媛那張娃娃臉,一下就原諒了她的背棄,她一聲接一聲的「紀哥哥」,又像回到了從前,他就像個寬容的父親,對另類的女兒做不到真正的生氣。
他一直都在悄悄關注著她,默默關心著她。

  馮如海一早從唐山過來,看著離家出走的媛媛滿臉委屈樣,責備的話生生咽進肚中,捺下心情勸哄著。畢竟孕婦為大,要是有什麼差錯,他可擔不起後果。
媛媛好哄,再說也不是真的生氣,不一會,兩人恩愛得就差兒童不宜了。紀躍飛體貼地避到書房,給他們獨立的空間。心中不禁羨慕起他們,同樣是夫妻,媛媛就熱情得多,而小榆不知可是書讀太多,性子清冷得很,神魂像在雲天外,你看不清她真的情緒。可能他也沒真正用心讀過她,他也不願去讀,他給她忠誠、信任就夠了。

  「紀哥哥,我們不能再等小榆了,不然最後一班車就趕不上了。」媛媛在門外喊著。離家一周,她想唐山的小窩,想和如海的二人世界,她一刻也不要呆在北京了。
  紀躍飛走出來,抬手看表,五點多,確實是有點晚,「好吧,她電話裡說系裡有事,可能還在忙,我幫你和她說一聲,你們路上小心點。」
「嗯,紀哥哥,你和小榆講話溫柔點,她是內斂的人,很敏感的。」媛媛叮囑道。

  紀躍飛很想笑,她自已一團孩子氣,還操心別人,「知道啦!到是你們,」他轉過頭看著馮如海,「待媛媛好些,讓著她些,要是你欺負了她,當心我把她搶回來。」
  馮如海詫異他這樣子說,「只怕你沒這個權利吧!」任何人都可以搶,但他沒資格呀,他把葉小榆放哪裡呢?
  「那看吧,只要媛媛想離開你,我會讓自已有權擁有的。」紀躍飛開玩笑地說。
  大門不知何時開了,一個身影呆立著,剛才的一番話,她聽得清清楚楚,清秀的臉青白得沒有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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