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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日暮含煙煙欲收》作者:南枝【完結+番外】

《日暮含煙煙欲收》作者:南枝【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小貓貓 您是第59967個瀏覽者
  文案

  身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裡,為了救弟弟而死的她,復生在一個小男孩的體內,從此開始了一個男人的生命。

  前世沒有得到的親情,他想在今世得到補償,可是上天從不從人願。

  母親的慘死,自己神秘的父親出現,可是一切卻不是他想像般的簡單感情。

  我只要一個世界,簡簡單單的愛,溫暖的呵護,為何一切如此之難。


  第一卷 白色野雛菊

  第一章 初始的黃昏

  夕陽暖暖的光暈從茂密的樹葉間縫裡撒下,暈染得世界迷離若童話。

  韓煙騎著自己的小自行車愜意的在小區林蔭道上行著,突然發出一聲感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一個九歲的小孩這樣感歎,聽見的人定會驚奇萬分,現在的孩子還真早熟,這麼小便一副老人心態。

  韓煙騎的這輛小自行車的確是小,八九歲兒童用車,後邊的車輪兩邊還有兩個小護輪。車身上印著米老鼠Mickey,很是可愛。

  韓煙前世是一個運動細胞為零的小腦發育超差的人,看著別人騎自行車非常羨慕,但自己學了好幾次,每次花幾星期的時間,讓教他學車的人都想撞死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學會。所以,這一世,剛進入這個身體沒多久,便要求他的新媽媽給他買了一輛小自行車,自己摸索著騎,在沒人幫助的情況下,摔了無數次,總算是能順利騎車了。

  韓煙正感受騎自行車的無限妙處,身後便傳來一聲車鳴。現在黃昏,很多下班回小區的人都會開車回來,小區的林蔭路都是單行道,必須讓車。韓煙立即把好龍頭,有些緊張的往邊上讓車。

  這一讓,自行車後面的一個護輪便陷進了小區坎坷水泥路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坑裡。

  韓煙人小力小,怎麼用力踩也沒有用,車沒動分毫。後面的車沒按喇叭了,在等他開走,黃昏的林蔭道上,靜靜的,就他一人在那乾著急。

  看著踩不動,韓煙更急了,準備下車把車推著走。

  「這孩子真可愛!」身後傳來一聲嬌笑聲,原來是坐在車上的人等不及了,上來幫忙。

  韓煙下車,看來人是一個穿著黑色高跟鞋,著低胸黑色蕾絲短連衣裙的濃妝美女,剛剛的笑聲就是她發出的,話也出自她的口。

  美女身後還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大概二十幾歲,輪廓鮮明,黑髮淡灰色的眼,看起來很英氣,雖然也是淡淡的笑看著韓煙,不過從他那閒散的表情也可感覺他的氣勢。

  韓煙只能用男人來形容這個人,即使他還沒上三十,沒有歲月沉澱的風華,但是卻不能把他歸為帥哥,美貌青年之類,感覺上不對。

  「要幫忙嗎?」男人閒閒的問道,眼底是寵溺的戲謔。

  韓煙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現在是孩子,不要和陌生人太多接觸好,不然被拐賣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便淡淡的拒絕了,「不用!我自己可以推走!」

  韓煙把自行車推到路邊,等對方上車開車離開。

  男人意味深長的看了韓煙一眼,走回了車旁,那現代派美女跟了上去,嬌笑著說道,「這孩子真可愛,長得可愛,表情也好可愛!燁!我也想要個孩子!」

  男人好像是不耐煩的在說,「為你自己好,別提這種要求!」

  韓煙站在路邊,看著對方把車開走了。自己騎上車準備回家。

  「哇!是保時捷!好有錢呀!」路邊一個打扮妖艷的女人走到韓煙身邊,兩眼冒星的看著開走的黑色高級轎車。

  韓煙對車是沒什麼瞭解啦,只認識別摸我BMW,那還是前世的好友硬性給他灌輸的。

  看到眼前女人一副流口水樣,臉上還露出奸笑,韓煙無語,提醒道,「老媽!車主旁邊已坐了一個美女了,你不用在這兒亂打別人的主意。」

  「噓!別在外面亂叫我媽,叫韓韻姐姐知道嗎?」妖艷女看了看周圍,看到沒人才鬆了口氣。

  韓湮沒理女人的要求,提醒她道,「快去上班吧!不然要遲到了!」然後騎著自行車離開。

  「飯菜在冰箱裡,吃之前好好熱一下知道嗎?小心煤氣,別忘了關!」韓韻看著一副小大人樣的兒子,言語裡全是滿足和自豪,不過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早些睡覺,不然長不高哦!睡前別忘了喝牛奶。」

  女人看著騎車遠去的兒子,臉上露出笑意,踩著高跟鞋扭著腰走了。

  韓煙回到家裡,自己熱了飯吃。看會兒新聞,看會書,便洗澡睡覺。睡覺前不忘倒杯牛奶喝。

  他到這個家裡已經大半年,他現在的身體是一個坐台小姐和某位不明人士的私生子。男孩是不小心在家裡煤氣中毒,窒息身亡的,然後他入主了這個身體,被救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滿面淚水,毫無形象的素顏美女正摟著他大哭。

  他被帶回家中,從那個嘮叨的女人嘴裡,幾天內便瞭解了現在身體的所有情況。

  韓煙前世裡本是一個剛滿二十的青春美少女,本科畢業,準備讀研,為了救自己的弟弟,出車禍死亡。

  韓煙想到以前的家人,心下淒然,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她,紀念她。韓煙家裡四代單傳,到韓煙這一代,生出的韓煙是女孩,家裡人都不高興,韓煙從小都受家裡老一輩的冷落和白眼,過了兩年,她父母去申請了再生一胎,由於計劃生育對三代單傳以上都有可再生一胎的政策,那年她母親便為她生了一個弟弟。

  家裡有了男孩之後,韓煙得到的關愛就更少了。在這樣的環境裡,韓煙一點點長大,她做事總比男孩做的好,學習成績也一直出類拔萃,可是這些並沒有改變家人對她的看法,她一直是那個孤獨的渴望關愛的人,然後又害怕別人的關愛,因為她害怕得到後失去的痛苦。

  大學時候,她離開家開始大學生活,她看開了很多,認為人生在世,淡淡的活著就好,別人的看法只是雲煙而已,即使那些別人包括她的父母。

  當卡車開過來的時候,她毅然選擇了推開自己的弟弟,那時,她什麼都沒有想,她的弟弟搶走了她應得的一切,可她沒有怨過他,只因他是她的親人,這世間的一切牽絆都可以消逝,可血脈的牽連永遠都存在著,畢竟,我們身體裡流著同源的血。

  韓煙活過來後,並沒有去關注原來的自己和原來的家庭。他只希望,過一個新的人生。

  他現在的母親,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美麗女郎,從事性工作,韓煙雖然為她擔心,但是看她每日工作很開心,並沒有出現不良反應,他也不好干涉她的工作和愛好。畢竟,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要人做的,這些工作並沒有什麼高下貴賤之分,只在人的境遇和選擇不同罷了!

  再說,他的母親也算勤奮工作,節儉持家,才二十五六歲便獨自在這寸土寸金的地皮上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雖然面積小了點,只有六十平米;房屋還在按揭,每月還得付,但是有一塊棲身之地,總是很了不起了。

  第二章 溫馨的單親家庭

  韓煙坐在自己的房裡看書,聽到玄關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沒想到今天韓韻這麼早就回來了,現在才十點多,差不多才是她剛正式開工的時間。

  「寶貝!我餓了,有吃的沒?」韓韻濃妝艷抹的臉出現在韓煙面前,拿開韓煙手上的書,朝自己的兒子撒嬌道。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韓煙已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米七七的身材,比韓韻都高了那麼一點點。

  「就陪了一會兒酒,沒去開房!」韓韻看到韓煙一副總算有你也搞不定的人的表情時,她臉變得哀怨起來,聳聳肩,說道,「明天不是你研究生的畢業典禮嘛!為了去觀禮,特地推了的!今天早些睡,明天早些起。」

  「畢業典禮今天就完了,你怎麼記時間的。」韓煙對他這個腦袋少經的媽無語了。不過看到她總算記得要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雖然時間記錯了,但是也應該給她些犒勞的。

  「啊!是今天嗎?怎麼會這樣!」韓韻很挫敗的坐到韓煙淡藍整齊的床上。

  「快去把妝卸了,然後洗澡!我去給你煮水果粥!」在韓煙眼裡,韓韻既是他的母親,又是他女兒般的存在,一切微妙又和諧。

  韓煙到廚房裡忙碌起來,用高壓鍋煮水果粥,先放入銀耳,大棗,枸杞,粳米,小米,紅豆,蓮子,然後放入削皮切成小塊的雪梨和剝好的荔枝,煮了大約四十分鐘,關火,等待放氣。

  水果粥好了的時候,韓韻也從浴室裡出來了。

  身上裹著一塊浴巾,坐在客廳沙發上,手上正忙著擦頭髮。

  韓煙用水晶碗給韓韻盛了一碗水果粥放在飯桌上,走過去接過韓韻手上的毛巾,輕輕給她擦拭。

  要想髮質好,頭髮還是少用吹風機吹,韓煙堅持這一點,所以在家裡,韓韻是不能使用吹風機的,只能手擦或是讓頭髮自然干。

  韓韻盯著電視,裡面正在放韓劇,韓煙對電視沒有感情,除了新聞,幾乎從不看。

  等韓煙給韓韻擦乾頭髮,將冷了的水果粥送到韓韻手上時,韓韻正因電視裡女主角的死哭得稀里嘩啦。

  韓煙實在想不通,韓韻這種人怎麼當坐台小姐的呀,並且還做了十幾年。看韓韻哭個不停,還在吸鼻子,韓煙扯了紙給她擦擦臉,說,「你再哭,眼睛就要腫得見不得人了。」

  韓韻點點頭,止住了哭,吃起粥來。

  「還要吃一碗!」韓韻吃完了,將碗遞給韓煙,兩眼發出期盼的光。

  韓煙無視韓韻眼中的期盼,「再吃就要長胖,不能吃了!」

  晚上不要吃太多東西,也不要吃油膩辛辣的東西,吃水果粥,喝蜂蜜,吃燕窩還可以,這樣對身體和皮膚都有好處。就因為這樣,韓韻每晚回家後的夜宵便被嚴格規定了。

  居然有這樣管著媽的兒子,世界黑白顛倒了。

  韓煙從冰箱裡拿出西瓜,將瓜瓤取出,然後將瓜皮白色部分削成薄片,拿去給韓韻做面膜,用西瓜皮做面膜,沒有副作用,美白祛斑又對皮膚有柔嫩作用,減少皺紋。

  韓韻三十三的高齡,還一副二十三的樣子,主要就是韓煙的功勞。

  韓煙完全是韓韻的高級專屬美容師。

  誰叫韓煙以前是學這些的呢,完全見不得別人不愛護皮膚,韓韻便成了韓煙手下被打壓和實驗的對象,生活上的一切備受管制。

  韓煙將電視關了,坐在韓韻對面,看著滿臉貼上西瓜皮的韓韻,說道,「韓韻!」

  「嗯!」昏黃的淡淡光暈裡,韓韻只想睡覺,閉著眼,閒閒的哼了一聲。

  「這個暑假過完,我就去工作了!那時我有錢養你的,你可以不用工作,在家養老就成!」韓煙的話淡淡的,卻帶著最溫暖的關心。

  韓煙一直都想早些工作,這樣就不用韓韻靠身體掙錢養他,所以學業完成的很快,只是沒到十六歲,正當的公司不收童工,所以大學畢業後,他只好又上研究生,現在他快十七,在一家地產公司找了一份秘書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養兩個人還是夠的。

  韓韻睜開眼看了眼韓煙,她的天才兒子,十六歲便研究生畢業了。時間過得太快,彷彿昨天還是那天,她從醫院裡出來,知道自己懷了孩子,她害怕那人要她把孩子打掉,所以一個人逃跑了,剛跑出來那會兒,她沒有地方住,是一個大嬸收留了他,讓她住在一個地下房裡。她已不記得那時為何要那樣堅持,那樣堅持的要這個孩子,可是到現在,她覺得那是她這一生做得最對的一個決定。

  「在家養老,我有這麼老嗎?想我正上三十,這個如狼似虎的年紀,叫我在家禁慾,你是要我當尼姑呢!」韓韻知道韓煙是為她好,但是她不想閒下來,她習慣了那樣燈紅酒綠的生活,停不下來。

  「找個固定的男友吧!給我找個爸也成!」韓湮沒理會韓韻的粗話,繼續溫和的說。

  「沒哪個男人入得了我的眼,還是算了吧!再過幾年我厭了,回家吃你的的時候,你可別嫌我!」韓韻拒絕了韓煙的提議,瞇著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說。

  「嗯!你想怎樣都隨你!」韓煙也不再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沒有權利去干涉韓韻的人生。

  韓煙讓韓韻去洗了面膜,搽上晚霜,便起身回屋了。

  晚上睡覺前一定要喝一杯牛奶,這原來是韓韻對小韓煙說的話,現在是韓煙對韓韻說的了。

  睡覺前喝牛奶既有助於睡眠,又能增白增嫩肌膚,所以是一定要堅持的。韓韻睡夢中都能記起韓煙的嘮叨,像個老媽子似的。

  由於睡得早,起得也早。

  韓韻起床,看到韓煙已跑步回來,準備好了早餐。

  「起床要喝一杯鹽開水,清掉晚上身體代謝產生的毒素。」韓韻接過韓煙遞過來的水,邊喝邊往洗手間走。

  洗漱完後便坐到飯桌旁,韓煙給她端上一碗燕窩粥,韓韻吃完後,覺得胃口很好,對著穿著圍裙在廚房忙的韓煙要求道,「寶貝!還想吃些別的!」

  韓煙看了她幾眼,答,「一個煎蛋吧!」

  「寶貝的煎蛋最好吃,還要吃雜醬面!」韓韻看出韓煙心情不錯,得寸進尺的要求到。

  「早上吃太多油膩的東西對皮膚不好,你想變老太婆嗎?」韓煙面無表情的拒絕。

  「切!不吃就不吃!」韓韻嘟著嘴,眼神哀怨。

  吃雞蛋時,韓韻看著正在看報的兒子道,「寶貝!你是不是喜歡男人呀?」

  韓煙驚奇的抬頭看韓韻,想她怎麼看出來的。「別亂說!」

  韓煙前世是女人,現在讓他喜歡女人,他的確是受不了的。但是,他又不太能接受自己一個男人被別人壓,所以他一直在矛盾裡掙扎,難道這一輩子做和尚。不過,居然被韓韻看出來了,她是火眼金睛?

  「哼!臉紅了!一定是的!」韓韻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喜道,「別不好意思,喜歡男人也沒什麼?我兒子這麼優秀,男人們肯定追著搶著的要你!」

  「今天中午,本來準備做水煮魚和辣子雞,看來又只能做白水豆腐和番茄雞蛋了。」

  聽到韓煙的話,韓韻只好不說了。不過卻是一臉鬱悶,他兒子經常這樣威脅她,她最喜吃麻辣的東西,可他兒子就不讓她吃,她被管得很可憐的,嗚嗚∼。

  聽了韓韻的話,韓煙想到自己的性取向,報紙也看不進了。

  坐到韓韻的對面,問,「你怎麼知道的?」

  「知道什麼?」韓韻假裝不知韓煙所問為何。

  「性向!」韓煙咬牙道。

  「辣椒油爆腰花!」韓韻道。

  「好!」

  「每天我這麼個大美女在你面前晃,沒看你有半點反應,你不是陽痿便是喜歡男人,假如你陽痿,我這個做媽的實在太受打擊了,所以只好堅信你是喜歡男人的!」韓韻看看自己穿著的幾乎透明的短裙睡衣,一米七三凹凸有致的身材,瑩白如玉的肌膚,姣好的面容,這讓她自己都迷戀呀!哪有男人不心動的呢?

  「你是我媽!」韓煙氣得將手上的報紙扔到地上,暴怒道,「你這女人怎麼長的腦子,一天到晚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居然……居然……」韓煙想到自己居然以為是他自己表現的有問題,才讓韓韻看出自己是喜歡同性的,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這麼腦殘的原因。

  「能想什麼,當然是想性啊!生旁一個心字,生活著的人,心裡都在想這個字!不對嗎?」韓韻一臉理所當然的答道。「你也應該出去交交男朋友,這麼大了還是處男!寶貝呀!媽媽都不知道你遺精過沒有,有沒有呀?」韓韻一邊看著韓煙臉紅,一邊嬌聲道。

  「不想和你說了,沒有共同語言!孺子不可教也!」韓煙看了神氣的韓韻一眼,轉身回房了。

  韓韻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剛剛的沒心沒肺散了,眼中是濃濃的悲傷,難道是她讓她兒子背上了負擔,以至於放不開心去接受別人嗎?她和兒子住到這裡後,她從沒帶自己的伴或是朋友回過家,也從不在韓煙面前提她工作中遇到的事和人,她不希望韓煙受她的影響。她的兒子如此優秀,是讓她驕傲和仰望的人,可是韓煙長這麼大,卻從沒談過戀愛,也不見他交任何朋友,總是孤獨的一個人。這讓她很擔心。

  吃過午飯,韓韻對正在洗碗的韓煙說,「寶貝!我下午要陪客人打網球,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你不用等我。」說完又加了一句,「你也多抽時間出去玩玩,別在家悶成了小老頭。」

  「知道!打網球,你別曬黑了!」廚房傳出韓煙閒閒的聲音。

  「知道,知道!是打室內網球!」韓韻走到玄關換鞋。

  韓煙走了出來,問,「安全套帶了沒?要注意個人安全!」

  「帶了,帶了!就你囉嗦!」韓韻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是笑意。

  「我晚上有約朋友,可能就不回來了。你回來後要吃東西,就把昨晚的水果粥熱著吃。」韓韻開門出去時,韓煙說道。

  「是男朋友嗎?要記得帶回來給我看喲!」本已跨出門去的韓韻又退回來,朝韓煙曖昧的笑道。

  「快走吧!工作時,別讓人太佔便宜!」韓煙實在受不了韓韻,把韓韻快速趕走。

  第三章 賣不出的初夜(上)

  韓煙坐在藍調的員工休息室裡,看著Jerome弄他那描了又描的妝。

  這間休息室挺小,圍著牆壁是一半圈淡藍色的沙發,昏黃的燈光從天花板的水晶吊燈上灑下來。

  韓煙手上抱著一個抱枕,看著Jerome不斷補妝,有些昏昏欲睡。

  藍調是一個高檔夜總會,不過裡面陪客的沒有美女,只有漂亮的男孩或是英俊的男人。裡面每天會招待很多有錢的女人或是男人,這裡給每一個客人提供最滿意的服務,還能為客人保證隱私安全。

  Jerome是這裡的MB,一張瓜子臉長得很秀氣,大大的杏眼總是含情脈脈,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臉很精緻。他皮膚保養的很好,粉嫩若水,他還很會化妝,淡淡的妝襯得他本只有七分的長相可以到十分的美。

  他是一個水嫩的美人,柔弱美麗皆若女人,人很溫柔但不女氣,韓煙喜歡這樣的美人,所以和他算是一個朋友。

  韓煙和他認識,是由於韓煙的一位社會學學長。韓煙大學學的是漢語學,研究生做的是先秦文化研究,在學校他認識的人都是這些學文學、社會學、哲學、宗教學的傢伙。大家把韓煙當家中弟弟看待,給韓煙灌輸了不少東西。

  他的一個社會學學長韓志寧,博士論文便是做的MB的生活和這類人群對社會的作用。Jerome曾做過這位學長的調查對象,被帶到學校去過,韓志寧那時把他介紹給了韓煙。韓煙就是從那時開始瞭解這一類人的生活和作為Gay,他要面對的社會問題。

  韓煙本想掩藏起自己的性向,一個人過日子也不錯。沒想到今天給韓韻詐出來了,他便想試試突破心底的防線,給自己一次機會。韓煙心裡忐忑,不安又期待,於是他來找Jerome,希望他給自己找一個比較好的1號,能讓他有個印象不錯的第一次。

  韓煙無論是作為前世的女人還是這世的男人,他都是第一次,所以對Jerome說起時,不免有些尷尬。

  Jerome看出他的靦腆和不安,好好安慰了他一下,帶他到休息室來放鬆。

  韓煙受韓韻的影響,對肉體的歡愛並不排斥,也沒什麼貞操觀念,可他並不想隨便去GAY吧找一個男人,他不喜歡那些地方的氛圍,也覺得不太安全。但像藍調這樣的高級會所,裡面來的客人都還算有身份,別人比自己還注意安全,於是就聯繫了Jerome,希望到這裡來試試。

  韓煙喜歡自然美,他又處在最美好的十六七歲,臉色本就很好,再加上他長得就很迷人,Jerome認為他不需要做任何修飾便能得人青睞了。

  韓煙的輪廓帶著混血兒的鮮明,五官卻是東方人的神韻,眉眼若水墨畫般,寧靜又吸人眼球。他的膚色比一般人更白,皮膚柔嫩光潔,帶著少年的活力和彈性。

  他的眼睛遺傳自他的母親,大大的桃花眼,比一般人更淡的琉璃色眸子,眸子裡的神色也總是淡淡的,帶著親近的笑意,讓人覺得有一定距離可又親近,很矛盾又很安心。

  其實藍調裡面有幾個不錯的少爺,陪女人也陪男人,像韓煙這種他們也願意不收費便共度春宵的,只是韓煙不想惹上什麼麻煩,便拒絕了Jerome的提議。

  Jerome把韓煙帶去見了經理,經理是一個不錯的四十多歲的大叔,給人很儒雅的感覺,絲毫不能將他的形象和職業聯繫起來,他就像大學裡的文學教授,講著詩經或是離騷。

  遇到的人多了,韓煙覺得這世上的人都很有意思,各有自己的人生和特色,每個人都是獨立又獨特的。

  韓煙也穿上了藍調裡的制服,白色的襯衫,黑色的休閒禮服,上面打著領結。隨Jerome一起到了比剛才休息室大很多的休息廳,進入休息廳,對面的一面牆上是一面大鏡子,休息廳中央圍著淡藍色沙發,沙發成半橢圓形擺開,有前後兩排,淡藍色的牆壁,壁燈發著的月光般的清光,乳白色吊頂上是呈蓮花般散開的水晶燈,燈光昏黃。整個休息廳的燈光還算明亮,讓剛從昏暗中進來的韓煙有些不適應,只能瞇著眼打量這間大廳裡的情況。

  沙發上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家都穿著統一的制服,看來都是這裡的MB。只是各自的坐姿迥異,顯出不同的風姿情態來。

  韓煙坐到後排右邊的末尾,這裡沒有人,旁邊還有一盆盆栽的蓮花,蓮花已開,一朵怒放,一朵菡萏。

  韓煙坐下後,Jerome便走了。

  到這個大廳裡等人點的人,都是不太紅或是剛來的新人,還有就是得罪了主管、尊貴的客人之類,被下放到此的紅牌。那些大紅大紫的大都被人包養或是被人預訂了,不用在這裡來等人點。

  Jerome便是被人預訂了的,所以他不能陪著韓煙,先上去陪客人了。

  Jerome和經理都給韓煙講了一些注意事項和一些對付客人的技巧手段。讓韓煙不至於太吃虧。

  藍調裡的MB比較自由,可以自己拒絕客人,算是雙向挑選,Jerome就給韓煙說要是看不上客人拒絕便好,後面有藍調撐腰。

  這個大廳裡設了幾個攝像頭,客人可通過鏡頭看到大廳裡待選的少爺,挑選自己喜歡的。當然也可以由主管介紹,而大多數客人更喜歡主管推薦介紹的,因為主管可以根據客人的需要給他推薦最適合他的。

  韓煙坐著等待自己的緣分,從八點等到九點,坐著的很多人都被點到,被工作人員叫走,可自己仍然無人問津。

  韓煙原來還很好心情的看著在座的各色少爺,有妖嬈的,有清純的,有陽光的,有懶散魅惑的,……雖然這些人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所謂受受不相親,他不能對他們有什麼想法,不過就這樣研究每個人的表情也是一種樂趣。

  隨著時間推移,還沒有被點到的人只有十幾個了,大家都有些急躁,有些表情已不太自然,還有人已在隨口罵髒話。

  韓煙開始看熱鬧看得起勁,後來想到自己也是推銷不去的之一,就有些受打擊了,自己難道一點魅力都沒有嗎,枉他以前還有些自戀呢!從他進這間屋,就感覺很多人偷偷打量他,還有些人正大光明的看他,向他露出厭惡嫉妒的神色,或是看著他偷偷竊笑,韓煙第一次進這種場所,當然不知道是怎麼了,不過受眾人關注,總是說明自己有讓人關注的資本吧!原來還以為這裡的人都互相認識,來了個新人,大家都排擠。不過後來想到Jerome說過這裡的少爺都只在工作時間來,彼此之間很少認識或有聯繫的。所以大家的關注並不是因為他是新人,那就是他有讓人關注的資本--外貌。可又沒有客人看上他,真是一件怪事。

  牆上的鍾已經指到九點半了,大廳裡只坐了幾個人。大家都很不耐煩,已有兩個人準備自己出去找人,不等了。

  韓煙挫敗的靠在沙發上歇了會兒氣,將領結拉了拉,吐出一口氣。準備再坐一會就換衣服回家,反正也沒人要他。

  韓煙眨眨眼睛,給自己一個安心的微笑,安慰自己沒人發現自己是他們的損失,自己可是很好很迷人的。

  前排左手邊的牆上有一個書架,上面書挺多,韓煙想著反正無事可做,便走過去拿書來看。

  上面居然有一本《莊子》解說,真是意外。

  剛翻了幾頁,便有人走過來向他打招呼。

  是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上了四十歲,國字臉,寬額廣頤,有些黑,留著絡腮鬍子,像一個征戰沙場的古代將軍。和這個小資情調的地方絲毫不搭調。

  「先生,有事?」韓煙對於陌生人的招呼回以禮貌的微笑。

  「你是這裡面的少爺!我家老闆有請!」來人面無表情,對於韓煙的微笑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點點頭。

  韓煙眨眨眼睛,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剛才的打擊,已讓他認為自己完全是屬於無人問津型的,有人點了他,讓他覺得不可思議。況且來請他的人也讓他覺得很奇怪,不像是來叫陪客的,倒像是來請貴賓。

  「我家老闆有請!」來人根本就不管韓煙的反應,抬手請韓煙跟他走。

  韓煙在到底去是不去之間徘徊,他覺得自己有些累了,想回家睡覺。不過看來人鍥而不捨的等候著他,他也不好意思就這樣轉身離開。只好跟著他往電梯口走。

  第四章 賣不出的初夜(中)

  電梯停在十三樓,十三,很不吉利的數字。

  韓煙跟著前面的將軍大叔來到一間包房的門前,門前站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守衛,將軍大叔向兩個守衛點頭示意後讓韓煙進去。

  經過長時間的等待,韓煙在本要放棄的時候被人肯定了自身魅力,心下有些欣喜,對於有將軍大叔這樣手下的客人,他又很好奇。

  這間包間挺大,有他家客廳三倍的大小。裡面燈光昏黃,給人很溫暖的感覺。

  進門左邊是一個矮的平台,半圈淡藍色的沙發將平台圍起來,上面有齊全的液晶電視音響設備等,沙發上,已有一個妖冶的少爺陪著一位有些發福的客人在唱歌,那位少爺歌喉不錯,只是調子軟綿綿,不是韓煙喜歡的類型。

  進門右邊很開闊,也是半圈淡藍色沙發圍起來的,上面坐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懷裡摟著一個嬌弱的少年,他很高大強壯,臉部輪廓鮮明,看向韓煙時,讓韓煙很有壓迫感,一看給人的感覺就是黑幫老大。

  他最先看到韓煙,然後笑著對他對面的男人說,「繼忠,你的小美人來了,今晚可不許推脫哦!男孩嘗起來有時比女人還有感覺,你試試就知道其中的妙處了。」說完後,他還將韓煙一番細緻的打量,嘴上嘖嘖有聲的稱讚道,「這孩子不錯,韓琦居然都沒給我介紹!讓你看到揀了個便宜!」

  他這麼一說,他懷裡的人不高興了,連連向他發嗲抱怨。

  而他口中的繼忠並沒有什麼表示。

  韓煙聽著那一聲一聲的嗲音,雞皮疙瘩一陣掉。

  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才開始注意應該是他客人的人。聽'黑幫老大'的話,他的客人應該叫繼忠,三十多歲接近四十,臉部線條溫和,長得很儒雅斯文,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他看到站在一邊恭恭敬敬的韓煙,招手道,「過來!」

  他的聲音也是儒雅的,像溫泉流過心間,一瞬間,韓煙有種道不出的感覺,柔柔的暖暖的,那聲音彷彿就是他一生在等待的般,讓他很恍惚!

  韓煙原來的緊張在聽到對方的話後減輕不少,他走過去,規矩的坐到他的客人身邊,放柔聲音打招呼道,「先生!」

  「我姓齊!」對方打量了一番韓煙,說道。

  「齊先生!」不知為什麼,韓煙突然覺得有些侷促。

  「你叫什麼名字?」對方給韓煙倒了一杯酒,遞到韓煙面前。

  「呃!」韓煙接過酒,想到在這裡是不能說真名的,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假名,便更侷促,「還,還沒想好!」

  聽了韓煙的話,對方輕笑了一下,「不用緊張,還沒想好,便想好了再告訴我吧!」

  聽了對方的話,韓煙臉微微紅了紅,但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矯情,便放開了。看向對面那'黑幫老大'和他懷裡的發嗲嬌弱男時,那兩個人正在熱吻,'黑幫老大'的手在那嬌弱少年解開的制服下撫摸,嬌弱少年不斷發出呻吟,真是一幅少兒不宜的畫面。

  韓煙覺得有些不自在,心想那兩個人不會在此上演活春宮吧!唱歌的兩人繼續在唱著,歌詞煽情而纏綿,當背景音樂也還合適。

  「不喝酒嗎?」齊先生指了指韓煙手中的杯子,溫文的問道。他似乎沒有受到對面兩人行為的任何影響。

  聽到齊先生的話,韓煙才從前面兩人的煽情畫面中回過神來,看了看手中的酒杯,道,「我不會喝酒!」

  韓煙說完,才覺得有問題,哪有陪酒少爺不喝酒的呢!

  對方只是溫和的笑了,「那喝果汁吧!」又倒了杯橙汁給韓煙。

  韓煙拿著果汁覺得更侷促起來,想到韓韻工作很是不簡單!現在什麼都沒發生呢,自己就這樣了。

  「要不我們來玩遊戲,你想玩什麼?」看到韓煙坐著的侷促樣,對方不冷場的又說到。

  韓煙覺得自己不像來陪客的,倒像是被人陪的了。他看看桌上放著的骰子,便說到,「玩骰子吧!猜大小怎樣?」

  「行!不過輸的得有懲罰才有意思!你說輸了幹什麼好呢?」

  韓煙聽了這話,覺得眼前的溫文的大叔也不一定是什麼好人,輸了定是要脫衣、親吻之類,心中有說不出的失望。

  「唉!你也不會喝酒,」對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那我輸了就喝一杯酒,你輸了就吃荔枝吧!荔枝這裡有一大盤,夠你輸好些次了!」

  對方並沒有說出什麼淫穢的要求,倒讓韓煙覺得自己太淫穢了,況且自己就是出來賣的,還在這兒裝什麼清高呀!

  兩個人就這樣玩起了骰子,當韓煙將一盤荔枝吃完的時候,對方也沒喝幾杯酒。韓煙都有些覺得對方是開賭場的,不然哪來的這麼行呢!

  包間裡的另外兩對早離開開房去了,韓煙自行想像的別人在他面前上演活春宮並沒上演,看來大家對於此事還是有些保留的。

  荔枝吃完了,韓煙問道,「荔枝沒了,還要服務台送一盤過來嗎?」

  齊先生笑道,「過猶不及,荔枝吃多上火!不玩了。」

  「蘇軾說,日啖荔枝三百顆。他豈不是火氣特別重!」韓煙笑道,想到不玩骰子了又玩什麼呢?

  「日啖荔枝三百顆,用廣東話讀作,一啖荔枝三把火。可能是蘇軾誤聽了廣東人說的吧!」齊先生笑著看向韓煙,「現在也晚了,該休息了!你要吃荔枝呀,等過幾天,火氣散了再吃!」

  「齊先生是廣東人嗎?」韓煙好奇地問道。

  「不是!我只是會說粵語而已。」

  韓煙想到打聽客人的信息是忌諱,便不再問下去。

  眼前是一個寬敞的一室一廳套間,整個套間是米色調,在暖光下顯得很溫馨。韓煙看著裡面大大的雙人床,心下感覺很異樣。先前和齊先生玩骰子,談古論今,就彷彿是在和公園裡遇到的一個和藹大叔談談時事,講講世道一樣,一切自然而然,不過當談話結束,突然給你一張雙人床,挑明兩個人的關係就是那赤裸裸的肉體關係,讓人還是要反應一段時間才能接受的!

  韓煙覺得這一夜結束,和齊先生就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胡思亂想這些東西,還不如進入正題做些事呢!

  「我先去洗澡!」韓煙扔下一句話便衝去了浴室。

  洗浴好了之後,韓煙站在浴室裡的全身鏡前面,鏡子裡的人就是自己,自己原來的樣子,他差不多都忘了,現在的這個樣子才是熟悉的自己。

  韓煙每天早上都有晨跑,有時還會去打打籃球,加上他處在少年最好的十七歲,無論是身材還是皮膚都是無可挑剔的,韓煙對自己的身體很滿意。鏡中映出的自己的臉,五官都很精緻,特別是眼睛尤為漂亮,洗澡後,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清淺的琉璃色在水霧中蕩漾著迷人的光澤,讓人不自覺便迷失其中。

  韓煙覺得穿了衣服反正也是要脫的,於是只在腰間裹了一塊小的白浴巾。韓煙頭髮很軟,並不是正宗的黑色,而是在黑中帶著點棕黃,由於沒有擦乾,此時正潤潤的散著。

  韓煙這幅樣子,他自己覺得即使是聖人也該動心了吧!

  對自己很是滿意,韓煙走出浴室。

  他的客人齊先生已經用另一個浴室洗好了,穿著白色的浴袍正半躺半坐在那張king size的大床上。暖暖的燈光讓他的表情看起來很迷離。齊先生應該有一米八以上,身材極好,沒有很強壯但也不消瘦。此時的他沒有戴眼鏡,整個人給人的感覺要凌厲許多,但是這也讓他更加有男人味。

  韓煙看到他,心裡很欣慰,還有種不虛此行的感覺。

  齊先生看到洗完澡走出來的韓煙時,身子不自主的動了動,眼睛也不自覺的瞇起來,他還能感覺到小腹下產生的熱流,他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情慾。這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不可否認,眼前的少年身體的確很美,卻不是陰柔的美,他帶著少年的陽光和活力,整個人散發著青春的氣息,走過來的動作毫不做作,氣質還相當高雅。

  「上來吧!」齊先生指了指他旁邊的半張床。

  韓湮沒有矯情的扭捏作態,直接從另一邊到床上去了。

  「你今年多少歲了?」齊先生拿過一床被單給韓煙蓋上,語氣平和的問道。

  「呃!十七!」在這開了空調的房間裡,只裹一條浴巾的確有些冷,韓煙裹上床單淡淡的回答道。看向對方,他在心裡想這位齊先生要查戶口嗎,問他年齡幹嘛?

  「還是未成年人呢!」齊先生看向韓煙,眼底很溫柔,說著將韓煙柔柔的頭髮順了順。「今天也很累了,就睡吧!」

  韓煙一時沒反應過來,就睡吧!難道什麼都不用做,他今天來藍調就是為了睡一下這種高級床的?

  「不做嗎?」韓煙爬起來,被單就這樣滑下了他的身子,他雙手撐著身體半跪到齊先生身邊,睜著水光瀲灩的大眼睛說道。聲音柔柔膩膩,這樣的他,對著齊先生時不締於最大的誘惑與邀請。

  「今天累了,好好休息吧!」齊先生堅決的拒絕了他,不過語氣失去了平和有些急促。

  韓湮沒想到對方真的對他沒興趣,有些受打擊。裹了被單鬱悶地滾到一邊睡覺。

  現在已是凌晨,早過了韓煙平時睡覺的時間,再加上今天晚上精神高度集中和緊張,韓煙裹著被單,不一會就真的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韓煙開始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迷迷糊糊的盤腿坐起來,對著前方發呆。

  「你醒這麼早?」旁邊的聲音讓韓煙一驚,看到側躺在身邊的齊先生時,才想起昨晚的事。

  自己什麼都沒穿,公然暴露在別人的眼光下,韓煙有些彆扭,將被單拉起來把身體裹住,才悶悶的說,「習慣早起了!齊先生也醒得好早!」

  「昨晚身邊的某人睡相不好,打呼嚕又打得太大聲,害得我整夜都沒睡呢!」齊先生微笑地看著韓煙,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啊!真的在打呼嚕嗎?真是對不起!」韓煙有些驚奇,他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但是他可是從不打呼嚕的呀!難道眼前的人是在開他玩笑?不過也不像,真是丟臉了,韓煙在心中哀歎。

  「是呀!特別大聲!去問一下隔壁的人,可能都聽到了!」齊先生笑得更歡,慢慢坐了起來,被單滑下身體,露出白皙卻有力的上半身,那是一個男性的陽剛身體,對韓煙這種天生為受的gay來說,絕對是致命的誘惑。

  看到齊先生露出來的上半身,韓煙臉紅了紅,慌忙說到,「我先去洗漱了!」

  於是裹著被單便往洗浴室跑。

  將冷水澆到臉上,拍拍紅紅的臉蛋,韓煙深吸一口氣。他腦子裡全是齊先生的身體,這讓韓煙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了,搖搖頭將齊先生起身的那些慵懶畫面排除腦外,他這才洗漱起來。

  穿好制服後,韓煙走出了洗浴室。

  齊先生不在臥室,也不在客廳裡。看來他在用另一個洗漱間洗漱。

  韓煙走到客廳裡,將窗簾拉開,窗外的明媚陽光照了進來,一瞬間的光明讓韓煙瞇上了眼。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世界,一個高樓林立,車流湧動的世界,沒有綠意,沒有鳥鳴,這是一個由鋼筋混泥土砌成的堅硬冰冷的世界,生活在裡面的人也被這世界馴化的冰冷了。

  韓煙覺得很孤單,他突然很想韓韻了,那個是他母親的奇異女子,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依靠和慰藉。

  第五章 賣不出的初夜(下)

  齊繼忠從洗漱間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韓煙側立在窗邊的樣子,遺世獨立,清冷而孤獨,絲毫不像一個依靠出賣身體的少爺,倒像一個高貴的憂鬱貴族。

  少年身材修長,長相也是無可挑剔的,他身上的氣質更是讓人著迷,齊繼忠從不喜歡男人,並且還有些反感男同性戀,昨天是陪朋友談生意才到了藍調,沒想過要找陪酒的少爺,但是當他看到站在書架邊信手翻書的韓煙時,便被吸引了,他想近距離的接觸一下他。

  清晨的太陽暈染著韓煙,他的身上便如帶著聖光般散發著神聖而憂鬱的氣息,精緻的臉龐被陽光描畫著,長長的眼睫下,淺褐色的眼睛如同聖山上冰雪融化形成的池水,反射著耀人的光。清風拂過他的頭髮,柔軟的頭髮輕輕拂動,一切帶著無可言喻的柔美和煽情。

  這是一個美妙的時刻,齊繼忠在韓煙身上看到的彷彿是一段時光,屬於記憶中的那一段永遠美好的時光,愛情初萌的少年時代,清純乾淨的心,明媚的陽光,早起的清晨。

  「這是給你的!」

  韓煙被一聲溫柔卻有力的話語打斷了,眼前是對方遞給他的一張支票。韓煙對齊先生露出明媚的笑顏,接過支票,打招呼道,「早上好!」

  支票上是一萬塊錢。

  其實藍調的一般少爺陪客一晚只有三千,並且還要抽出四分之一上交給藍調,有時還要抽一部分分給幫助介紹的主管,韓煙不知道自己的一晚值這麼多錢,況且他什麼都沒做,相當於白吃了一盤荔枝,然後白睡了一晚高級床,最後還有錢拿。

  韓煙將支票退給齊先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齊先生都沒要我做什麼,不勞而獲實在讓我不安心,還是退給你吧!」

  「沒讓你做什麼是我的事,我點了你這便是你應得的。」齊先生沒有接退回來的錢,而是坐到了沙發上去,「你要用早餐嗎!要什麼?」

  韓煙看看手中的支票,覺得像齊先生這樣的人可能根本就不在乎錢,那他要了也無妨。韓韻正在存錢準備周遊世界呢,她每晚的錢比這要少多了。

  吃過早餐,齊先生提起送韓煙回去,韓煙想到這個地段這個時間極不好打車,便答應了他。

  韓煙來到他寄存東西的換衣間,換下身上的制服,背起自己的斜挎包準備去停車場。剛出門便遇上了Jerome,歡快的招呼道,「早上好!」

  Jerome看到他,好好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體,笑著說,「沒想到你起這麼早,昨晚還好嗎?」

  韓煙想到自己居然讓別人碰自己的魅力都沒有,很窘迫,微紅了臉說道,「還好!」

  Jerome看韓煙臉紅,還以為他是在害羞,Jerome一向善解人意,便不再說這個話題。「昨晚我陪客的時候才想到,你昨天坐的那個位置好像角度不太好,差不多是攝像的死角,一般很難被點到的,我給你打了電話想提醒你,沒想到你關機。」

  「啊!是這樣呀!」韓煙想到昨晚自己受的打擊,突然知道是這個道理,心下放心很多。只是當時那麼多人在,居然沒有任何人提醒他,社會上的人的確是不能和學校相提並論呀!職業競爭居然如此激烈。

  「沒什麼,後來我換位置了,你不用內疚,再說,也是我自己關機了!謝謝你如此記掛著!」韓煙看到Jerome歉意的神情,連忙解釋。這個世界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毫無溫情的,至少Jerome不是,齊先生也不錯。

  「哦!這樣啊!」

  「我先走了!再見!」韓煙向Jerome揮揮手,跑了出去。

  「再見!」

  韓煙讓齊先生將他載到沃爾瑪門口。

  想到以後就再不能見面,韓煙心裡堵得慌。距離沃爾瑪越近,他的心越難受。韓煙轉過頭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外面忙碌慌亂的一切讓他焦躁,可他不敢回過頭去看齊先生,他總覺得再看一眼,他就會不想下車。

  將頭靠在玻璃窗上,冰冷的觸覺才讓他好受些。閉上眼睛,不然眼淚便會出來,他從沒體會過這樣的感覺,彷彿是同親密的人生離死別一般。他和齊先生是不同世界的人,根本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況且齊先生對他的身體也不感興趣,他這樣子眷戀人家做什麼呢,難道真是為了他的錢,這是毫無道理的。

  「到了,要下去嗎?」齊先生溫柔的話語有響起了,不過這次是為離別,是為永不相見。

  韓煙點點頭,準備開車門下車。

  「你叫什麼名字?」齊先生對著韓煙微笑。

  「韓,韓煙!」韓煙回答道。

  「韓煙,含煙,日色慾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意境很美,只是悲傷了些。」齊先生看著韓煙說道,「把手機給我!」

  韓煙大腦空白,將手機遞了過去,看對方在他手機上按了一番,再遞還給他。

  「我走了!」韓煙打開車門,下車,他沒有說再見,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會有再見,一直期待著又有什麼用呢。

  韓湮沒有回頭,一路小跑著進了超市。在超市裡迷迷糊糊的買了些日用品,然後搭公交車回家。

  回到家裡,家中還是他離開時的樣子,看來韓韻還沒有回來。

  為了將腦子調正常,韓煙在家裡做起了家務,能擦的地方都被擦了一遍又一遍,他又廚房裡去鼓搗,準備做一餐好的犒勞韓韻。

  將飯菜端上桌,已接近一點。韓煙給韓韻打了幾個電話都是關機。

  韓煙累了一上午,仍然沒什麼食慾,將飯菜用保鮮膜封好放入冰箱,然後準備睡午覺。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韓煙看了看顯示,是學長韓志寧來的電話。

  韓煙接了起來,那邊便傳來學長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小煙,有時間嗎?」

  「嗯!有!」韓煙心情不太好,語氣淡淡的。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2-7 14: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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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師兄和轉機

  坐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咖啡廳裡,韓煙神情厭厭,轉著手中的杯子,等著韓志寧說話。

  「小煙,聽Jerome說,你……」聽到韓志寧的話,韓煙猛然抬起頭,沒想到Jerome這麼快就把這事給韓志寧說了。

  「呃!師兄!」韓煙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光閃爍,不敢去看韓志寧,「你知道這事了!其實我喜歡男人的,你是不是不把我當以前的韓煙了,覺得……」韓煙想到不被別人理解的悲哀,又想到沒有任何結果的他的一見鍾情的初戀,心下更是難過,話都說不下去。

  「怎麼會!小煙永遠是小煙。我原來以為小煙還是一個孩子,沒想到小煙在我不在的時候都長大了。」韓志寧溫柔的看著韓煙,言語之間讓韓煙感動不已。

  「……師兄!我是不是,是不是一點魅力都沒有呀!」昨晚齊先生拒絕他的邀請,給韓煙不小的打擊,一度懷疑自己魅力不夠。不過在他把話問出口之後,才想到這種話問一個直男也沒有用。

  「為什麼這麼問?」韓志寧一雙溫柔的鳳眼裡閃過一絲凌厲,問道。

  「那個,其實,其實……」韓煙想到說出來肯定很丟人,但是韓志寧一直將他當作小弟弟一樣對待,將這種話對家中的哥哥說起,也不會有什麼吧!「昨晚點我的客人並沒有對我怎麼樣,我懷疑是不是我魅力不夠呀!」韓煙想到昨晚自己都那樣色誘齊先生了,齊先生絲毫不為所動,他受打擊的垂下頭。

  韓志寧攪著杯中咖啡的手停下來,愣了好一會才心平氣和地說,「小煙怎麼這麼想呢,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好的。怎麼沒信心呢!」看到韓煙垂下頭傷心的樣子,韓志寧起身坐到韓煙身邊的椅子上,輕撫韓煙的頭,聲音柔和而魅惑,「小煙是在懊惱嗎,那位客人很得小煙的心?」

  「呃,」韓湮沒想到自己只說了這麼幾句話,韓志寧便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但是想到有一個人可以傾訴,也是不錯的事,便將齊先生的事說了出來。

  「小煙也不用傷心,說不定對方是喜歡女人的,所以才對小煙你沒感覺!小煙這麼好,若他喜歡男人,怎麼會不珍惜呢!」韓志寧想著一定要去查查這個齊先生的背景,居然只一夜便讓韓煙對他產生了感情。不過,他沒對韓煙怎樣,這事又讓韓志寧好受很多。

  「這樣啊!」韓志寧的話並沒有讓韓煙打起精神來,齊先生不喜歡男人的結論讓他更加難受,假如對方喜歡男人,他可能還會去藍調,若他不喜歡男人,自己又如何才能再見他呢,如何讓對方喜歡上自己呢。看齊先生那樣,說不定人家孩子都不小了。韓煙繼續垂頭喪氣。

  韓志寧本意就是要打消韓煙對那位齊先生的愛慕之情,但是看到韓煙難受,他又於心不忍了,不過他可沒有成全別人的高尚品德,「別難過了,天下等著你的男人很多的,何必吊在他身上呢!再說,他說不定都成家了,並不適合你!」

  「也是!」韓煙抬起頭,對韓志寧笑了笑。

  「以後別去那種地方了,那種地方不是你該去的。假如你有需要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韓志寧輕撫著韓煙的臉,看著他的眼睛,聲音溫柔至極。

  韓煙望著韓志寧,很吃驚。假如不是知道韓志寧是喜歡女人的,他都以為韓志寧對自己有意思。

  韓志寧看到韓煙吃驚的表情,想到自己還不想讓韓煙發現自己的意圖,便笑著說道,「我認識不少人,可以給你介紹的。不過,你還小,還是不要太放縱自己,知道嗎?」

  韓煙聽了韓志寧那句'不要太放縱自己',臉紅了紅,轉過頭去,'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沒想到師兄這麼說,讓韓煙面子上都快掛不住了,好像自己飢渴得不行似的。

  韓煙告別韓志寧,走在小區的樹蔭下,由於剛剛的尷尬和窘迫,現在心情倒沒有最開始的壓抑了。

  這座城市的七月,天氣炎熱,雷陣雨常有。

  輕風漸漸大起來,樹葉被吹得嘩嘩響。烏雲開始在頭上聚集,太陽一點點被掩沒在雲層之後。

  韓煙快速跑回了家,將陽台上的衣服收起來,然後將家裡的窗戶關好。做完一切發現自己餓了,又開始熱飯吃。

  韓韻經常不回家,但是這樣一聲招呼也不打的在外面倒是第一次,韓煙有些擔心,又打了幾個電話,不過仍然每次都是關機。

  窗外,雨已經下起來。

  雨水嘩啦啦的不斷敲打在窗戶上,一道閃電在遠處閃過,像是要將黑壓壓的天空劈開,然後是一陣悶雷響。一般的孩子一向是害怕閃電打雷,單親家庭的孩子尤甚。但是韓煙卻不,他從心底喜歡那樣像要將一切摧毀的力量,在耳邊炸開的雷聲,有種讓他安然的催眠作用。

  韓煙知道自己心底是變態的,表面總是溫和安寧的他,在心底卻是渴望著摧毀。他知道自己是被壓抑了,前世的壓抑,這世的壓抑,一個人的孤獨,一個人保守著的世界,讓自己心底如此不堪。

  所以韓煙想去找一個男人,想發洩自己心底的壓抑。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飛過絕望……」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韓煙以為是韓韻打來的,接了起來。

  「韓韻,你在哪?怎麼一直關機?」韓煙接過來便是一陣痛訴。

  對方沒有說話,卻是一陣輕笑。

  不是韓韻的聲音,韓煙這才看顯示,'齊繼忠',沒見過,是誰的。韓煙想到剛才朝對方一陣吼,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你是不是打錯了?」

  「才半天就忘了我了?」對方溫柔的男中音讓韓煙一陣恍惚,通過電話聲音有些改變,但是韓煙仍然第一反應便聽出來了。

  「齊先生!」韓煙出口答道。

  「看來沒忘,今晚有時間嗎?」對方的聲音始終很溫柔,讓韓煙心底酸楚又興奮。

  「有啊!」

  「你住在什麼地方?我晚上來接你!」

  韓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後來想到在齊先生眼裡,自己就是出去賣的MB,接出去陪客是當然的。韓湮沒有回答。

  這邊的沉默讓齊先生意外,他接著說道,「地址不方便說嗎,那我去藍調接你也行。」

  韓煙拿著手機站在窗邊,窗外閃電的白光一晃而過,韓煙閉著眼睛等那一聲雷聲響起。人不輕狂妄少年,放縱一次又有什麼關係,即使知道和對方不會有任何結果,但是仍然想見他。

  轟隆隆的雷聲響起來,然後是齊先生溫柔的聲音,「你那邊在下雨嗎?是不是信號不好!」

  韓煙眼睛有些濕潤,對方定是一個遊戲花叢的老手,即使不喜歡男人,對自己也如此溫柔細心。

  「是呀!剛才都有些聽不清!我將地址發給你吧!你什麼時候來?」韓煙說道。

  「晚上八點吧!我不能來,便是我派的人來,到時給你打電話!」對方說完便掛了電話,韓煙對著窗外的雨發呆。

  第七章 打麻將

  到晚上八點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由於雨水的沖刷,天地間一片明淨。

  來接韓煙的並不是齊先生,而是一個微微有些胖的三十多歲的司機。

  司機人不錯,車停在韓煙小區門口,韓煙上車後,他對著韓煙微笑點頭,但是並不多話。

  韓煙在家裡留了留言條,說明了情況才出門去。想到自己並不瞭解齊先生的情況卻如此信任他,要去到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韓煙表面平靜,心裡卻有些擔心。

  車停在一座豪華的別墅面前,別墅為歐式風格,周圍的草坪和樹木修得極為整齊。

  門口一個強壯的身著黑色制服的守衛上前打開車門。韓煙下車,司機便開車走了。

  被帶著走進別墅,裡面的一切華麗卻不失典雅。暗紅色的地毯,高高的穹頂上是巨大的華麗水晶吊燈,水晶燈並沒有開,牆壁上的壁燈發出的光已足夠將一切照得明亮異常。

  韓煙歷過生死,對身外之物並沒有多在乎,只希望一生快樂安穩的度過,對於別墅裡的一切,他也只是淡淡的掃過,表情淡然的隨著前面的男僕穿過大廳,接著出了側門走過一條走廊,走廊外的花園種著一大片白紅玫瑰,花朵開得異常美艷,在燈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走過走廊又走了一段路,帶路的男僕打開一扇門,示意韓煙隨他進去。

  是一個遊樂室,入眼的是三張檯球桌。幾個一看便是紈褲貴公子的人在打檯球,陪在旁邊的是幾個俊男美女。韓煙進屋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仍然笑鬧著打球,甚至沒人看向門口。韓煙看了一會他們,發現裡面沒有齊先生,便把目光投向另一邊,由於房間很大,除了檯球桌之外,一邊還有幾個麻將桌,只一個麻將桌邊坐了人,齊先生便在人中。

  韓煙被帶過去,領路的男僕向齊先生和另一位先生示意後便離開了。

  韓煙上前對齊先生打招呼,「齊先生!」

  「韓煙來了,這邊來坐!」齊先生說完,已有候著的僕人在齊先生邊上放了一把椅子,韓煙依言坐過去。

  「他原來叫韓煙?果真是個寶!」

  韓煙看向說話的人,是昨晚在藍調見到的那位極像黑幫人士的客人。此人長得極有男人味,面部剛硬,小麥色的皮膚,眼睛深邃內斂,只是他說出的話卻極為輕佻。此時,他的手中摟著一個嬌嫩的少年,但卻不是昨日的那位。

  「這位和你同姓呢,稱呼他韓先生便可,他這人說話就這樣,假如你看上他,過去陪他也可!」齊先生對韓煙介紹著,韓煙看了看齊先生,眼光閃爍,然後又看了看那位'黑幫人士',站起來打招呼,「韓先生好!」

  對於這種人,韓煙從不伸出手要求握手的,打過招呼後又坐了下來。

  「他看起來是看不上我了!」那位韓先生說著在懷裡的少年臉上親了一口,打出一張牌。看向韓煙的眼神,讓韓煙不太舒服。

  他懷裡的少年也不斷盯著韓煙看,然後撒嬌的說,「有小葉陪著您,您還在想別人呢!」

  「有你這樣的,我可想不起別人!」韓先生說著便和那位小葉玩親親去了。不知道韓先生又做了什麼,小葉在韓先生懷裡嬌喘連連,不斷告饒。

  周圍的人對兩人的作為只笑笑,再沒任何表示,看來大家都已習以為常了。

  韓煙很感謝那為犧牲色相為他解圍的小葉,韓煙雖然歷經兩世,經歷卻只限於學校,並且這種陪客的事他也做不來,說各種圓滑解圍的話也是為難他。

  韓煙坐在齊先生身邊,感覺有些緊張。

  那位韓先生坐在齊先生左邊,坐在齊先生右邊的可能是這座宅子的主人,剛才領路的男僕向齊先生示意過後,還過去向他打了招呼說了事情。

  「五條!」一個身材婀娜的美女坐在他身邊,這張牌便是她打出的。她打出牌後,那位先生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臉。

  這位先生可說是在場長相最好的了,他應該帶著歐洲人的血統,臉的輪廓很深,皮膚白皙,棕色的頭髮,眼睛是淡藍色,他淡淡的笑著,眼角上挑,帶著宮廷貴族的慵懶貴氣和風流多情。

  他只在韓煙來時看了韓煙一眼,便沒在韓煙身上浪費視線。

  又一個僕人進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便站起來給大家告罪,「有些事,去去就來!」他的聲音極其動聽,若是要來形容,便是那擊玉之聲。

  走之前他在身邊的美女臉上親了一下,聲音極具魅惑,「代我打吧!」

  「又出什麼事了,就沒看他閒下來多久?」齊先生對面是一個三十歲左右,長得很陽剛的人,看著走出門的主人,他聳聳肩說道。

  「誰知道?」那位韓先生說道,然後他又打出牌,並對齊先生催促道,「該你了!」

  齊先生沒理會他們,斜過身子對韓煙道,「會打嗎?」

  「不會!」韓煙一臉抱歉,每次齊先生問他什麼,他都好像不會。

  左邊的韓先生聽到後已經笑了出來,「上次喝酒他好像也不會啊!繼忠,他可真是個寶,什麼都不會,床上功夫會嗎?」

  牌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對面的人看著韓煙笑得最厲害,然後還對齊先生說,「看來,他還真是個寶,你讓他來幹什麼的!」

  韓煙紅著臉,聽到他們的話,開始有些氣憤,隨後也就釋然了,對著齊先生說道,「看了一會兒,可以試試打!」

  齊先生笑著看了看韓煙,對著大家語氣溫和的說道,「他還未成年呢!不會也是應當的!」然後又對韓煙說,「那你來試試吧!」

  聽到韓煙未成年,大家並沒什麼表示,看來只齊先生愛護未成年人。

  那位小葉倒是看韓煙看得越發勤了,然後還問,「你還在讀書嗎?」

  韓煙和齊先生換了個位置,離小葉很近,聽他問自己的話,照實回答,「沒有了!」

  「哦!」小葉的眼神有些黯然,韓煙想他可能是在可憐自己輟學,便安慰他道,「我畢業了,不想讀了!」

  「畢業?」

  韓湮沒說他什麼畢業,別人以為他只小學畢業也是有可能的,他覺得在這裡說自己的學歷實在有些搞笑,看小葉仍然一雙大大的水光瀲灩的杏眼將自己盯著,只好說,「呃!我,我其實已經研究生畢業了。」

  韓湮沒有撒謊,說話底氣卻不怎麼足,聲音很小,不過大家都還聽到了。

  大家都從他身上掃了兩眼,有不信鄙夷的,譬如傍在對面陽剛男身邊的如水嬌小美女;還有信了驚訝的,譬如更加睜大了眼的小葉;當然還有看不出表情的,譬如剩下的幾位。

  韓煙從剛剛大家的表情,倒是看出了不少。這幾位陪客的少爺小姐裡,婀娜美女心最深,小葉最純,對面那位讓他不喜歡。

  大家其實也不是真的想打麻將,看來只是用此來聚聚會,消磨時間。韓煙原來從沒打過麻將,不過規則還是知道的,現在練了幾盤手,便再沒輸過。

  大家驚奇於他學得之快,然後便是對他的佩服。

  韓煙原來還很拘束,打幾盤下來,心也放鬆了,還和牌桌上的人開開玩笑。

  別墅的主人回來的時候,韓煙正和齊先生說笑,齊先生很縱容的笑著說,「你再贏幾把吧!贏得錢全是你的!他們有的是錢,不怕輸給你!」

  韓煙對於錢,並沒有多少概念,前世的他家裡雖不是特別富有,卻也過得不錯,這一世有韓韻掙錢,他想要什麼韓韻便會給他買什麼,在他心裡只要有生活下去的錢便夠了。不過齊先生這樣對他說卻讓他很開心,因為像親密之人間的玩笑和縱容。

  主人回來,大家都笑著開玩笑,要他出牌桌上輸的所有賭資。

  他笑著答應了。聽到大家說現在是韓煙贏的時候,他還特意多看了韓煙兩眼。

  他的視線比韓先生更加凌厲,讓韓煙覺得有絲害怕。更讓韓煙難受的是他身上有股鮮血的味道。韓煙的鼻子本就很靈,此時聞著血腥味,有想吐的衝動。

  韓煙開始坐立不安。

  離別墅主人最近的美女沒任何異常舉動,若她不是沒聞到,便是她太深沉了;不一會齊先生靠過去對別墅主人耳語了一句。

  他聽了話,笑著站起來說道,「剛解決了一個叛徒,身上染了味道,去洗洗再過來,你們繼續!」

  他離開了,韓煙覺得好些,但是仍然有些不自然,總覺得血腥味沒散,很是刺鼻。

  打牌打了兩三個小時,最後韓煙贏了一萬多塊錢,他欣喜的拿了錢,說要請齊先生吃飯。

  齊先生笑著寵溺的看著他,說有時間會讓他請的。

  韓先生和陽剛男留在了別墅裡,齊先生卻說有事要回家,韓煙當然也要跟著齊先生離開。

  韓煙對小葉印象不錯,和他道別後,上了齊先生的車。

  第八章 初吻

  韓煙坐在車裡,夜色和車中的微光將氛圍暈得溫馨而曖昧。

  開出了別墅區,齊先生道,「送你回家吧!」

  韓煙看向齊先生的側臉,很溫和儒雅,車中昏黃的微光讓他看起來更加柔和,韓煙的心微微動了,韓煙想挽留他,「去賓館吧!」

  齊先生回過頭看了韓煙一眼,輕輕笑了,聲音依然溫柔,「送你回家吧!我今天也得回家!」

  「家裡有事?」韓煙順口便問了出來,問出口後又覺得不妥當。

  「女兒生日,今天定是要回家的。」齊先生此時的笑帶著韓湮沒見過的柔軟,他的臉上彷彿在發光,那是幸福的感覺。

  韓煙聽後,不敢再看齊先生,他垂下頭,聲音有絲哽咽,「祝她生日快樂!我能買禮物送她嗎?」

  「謝謝!不過禮物不必了,現在太晚了你也要回家早些睡!」齊先生專心開著車,沒有再看向韓煙。

  韓煙也不再說話,一時車裡的氣氛讓韓煙有些悶。

  車窗外燈紅酒綠,那繁華的世界彷彿是在遙遠的彼方,自己只是車中這塊小小天地裡的孤獨靈魂。

  「你家是在××小區吧!要到了!」

  聽了齊先生的話,韓煙的聲音有絲發抖,「嗯!」

  韓煙覺得自己不要再見齊先生的好,不然自己會中毒愈深,並且還無藥可解。

  雖然決定了,但是心中的痛卻不可忽視,車停了下來,韓煙伸手去開車門,手卻顫抖起來,門怎麼也打不開。

  「韓煙!」齊先生側過身來,輕輕喚了韓煙一聲。

  韓煙回過頭,聲音哽咽,「齊先生再見!」然後便又要開門下車。

  齊先生將韓煙拉過來,手輕輕撫著韓煙的臉,他的手漸漸被打濕了。「哭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別!」他的聲音如此溫柔,讓韓煙的淚不斷湧出來,止也止不住。

  韓煙看著齊先生溫柔的臉,只覺得一顆心更痛。

  湊上去輕輕吻了吻齊先生的薄唇,這是我的初吻,兩世都是!你是我的初戀,積累了兩世的愛戀。韓煙的眼被淚水浸潤得晶亮美麗,眼中的深情如同深海之水,讓人沉溺著不想出來。

  齊先生沒有回應韓煙的吻。韓煙又湊上去輕輕碰了一下,也許這就好了吧!韓煙想自己可以走了,縱使以後永不相見也不會太后悔。

  韓煙今天穿的一件白色T恤,下面是一條米色的休閒褲,白色的運動鞋。美好單純的樣子,如同天使般的純潔,韓煙在齊先生唇上淺淺的輕觸,眼中帶著憂傷和眷戀,這一切讓齊先生心也跟著痛了。

  韓煙準備退開的時候,齊先生加大了手上的力,將韓煙緊緊摟到懷中,加深了韓煙還沒來得及退開的吻,韓煙閉上眼睛,任由齊先生的舌侵入自己口中。自己隨著他一起共舞,一起品嚐那苦澀的淚水滋味。

  齊先生放開韓煙的時候,韓煙覺得自己快背過氣。

  「你都不知道要呼吸嗎?」齊先生看著韓煙紅著臉喘氣,笑著說。

  韓煙不好意思的轉過臉去。

  齊先生一手扶著韓煙的下巴,將他轉過來對著自己,眼睛溫柔的望進韓煙的眼瞳裡,聲音低沉卻不失柔情的說道,「下次再找你好嗎?」

  韓湮沒有回答,脫離他的手,打開車門走了。

  開始還可以保持好的姿態慢慢走開,當覺得離開了那輛車的視線,韓煙便發足跑了起來。

  回到家裡,韓煙撲到自己的床上。

  燈沒有打開,世界在黑暗裡格外安靜,韓煙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彷彿能發光的眼睛盯著頭上的天花板,眨了眨漸漸適應黑暗的眼睛,用手背輕觸唇瓣,上面還留著齊先生的氣息。

  腦海裡是第一眼見到齊先生時的情景,他溫柔的聲音,溫和的微笑,也許他對任何人都用那樣溫柔的聲音說話,用那樣溫柔的眼神注視對方,展露那樣柔和的微笑。但是即使這樣去說服自己,韓煙仍止不住去思念,那一種即使你就在我面前,卻仍然無法停止的思念。

  越是看守的嚴密的心,當愛情到來的時候,越是無法防守。

  想到和齊先生在一起的人,韓煙知道自己和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存在。兩個人之間的鴻溝就如同隔離開的時光,縱使相遇,卻永遠無法跨越相守。

  愛情對於他只是一杯苦澀的烈酒,那些微的甜蜜也被掩蓋在撕碎喉嚨的辛辣疼痛之中。

  沒有愛情,人也是要活下去的。

  韓煙拿起手機,想將齊先生留下的電話號碼刪掉。

  撫摸著手機鍵盤,一遍一遍的嘗試,最終他沒有捨得。

  這是那本就薄弱的關係上的唯一一絲聯繫,以後可以不再對齊先生有任何念想,留下聯繫方式,作為紀念,就當作對這毫無結果的初戀的祭奠吧!

  韓煙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這兩天的經歷他卻沒有用筆記錄下來。

  前世的事情,他大多都已經忘了,也許讓他和他前世的母親面對面站立,他也不一定能將她第一時間認出來。

  韓煙一向相信時間能帶走一切,包括原來的記憶和當初的情緒,只是以前他沒有戀愛過,沒有嘗試過如此深刻的感情出現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時間是否也能帶走他此時的揪心的疼痛和愛戀。

  韓煙就那樣躺在床上,想著過去、現在和未來,陷入了睡眠。

  無論人如何,天地大道從不會改變。新的一日,太陽又從東邊升起。

  「天德而出寧,日月照而四時行,若晝夜之有經,雲行而雨施矣!」

  由於睡姿極不符合人體休息規律,韓煙滿身酸痛的起床。站在客廳裡,對著初生的太陽感歎。

  韓韻沒有回來,家裡冷冷清清。

  總是一個人呆著,漸漸的便孤僻了。孤僻原是一種狀況,漸漸的便變成了習慣。

  即使韓韻回來,韓煙也不會和她說多少心裡話,但是聽韓韻唧唧喳喳的不斷說,即使沒有幾句好話,那樣也會讓空虛的心滿一些,覺得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是和自己在一起的。

  韓煙前世的時候也有些孤僻,不知是不是學文學的原因,讓他的心變得更加敏感而感傷,這一世便更加孤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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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噩夢

  一天多時間聯繫不上韓韻,其實是正常的。

  最長一次,韓韻離家十幾天沒和韓煙聯繫,韓煙以為韓韻出了事,到處去找,在快絕望的時候,韓韻回了家,輕描淡寫地說自己去了日本旅遊。韓煙雖然被氣的想殺人,但是仍然忍了下來,他拿他這個媽沒辦法,就像他這個媽拿他沒辦法一樣。

  也許是由於心裡難受,便更覺孤寂,希望有人能陪著自己,讓自己有一些存在感,韓煙第一次認識到韓韻的必不可少,即使是韓韻的嘲笑,在此時想來彷彿也是最安心的母愛的體現。

  失戀又孤獨的日子,這樣的時間過得非常慢。

  太陽升起又落下了,整個世界又將陷入黑暗。

  在這段緩慢流逝的時間裡,韓煙心裡突突地跳,除了悲傷之外的另一種情緒環繞著他,那是一種不確定的不安感,讓他從心裡害怕,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夜裡,韓煙做了噩夢。

  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全身都被冷汗汗濕了,夢裡那種讓人害怕又悲傷的氛圍一直環繞在他的周圍,讓他不敢再睡,努力回想夢的內容,他卻再也記不得,只是那種讓他害怕的感覺還在。

  韓煙剛復生的時候也喜歡做噩夢,幾乎每日都做,噩夢做多了便摸清了它的規律,最後在噩夢到來之前,他總能預感到,依靠自己強大的精神自制力他總會將自己從睡眠中喚醒,於是噩夢還沒開始,便被扼殺了。因為這樣,韓煙已經很久沒做夢了。

  而這次突來的噩夢讓韓煙的不安達到了極點。

  將家裡每間屋子的燈都打開,將電視機打開,調到一個在播放廣告的頻道,開大聲音,韓煙坐在沙發上發呆,他想韓韻了,從沒這麼想過。齊先生的樣子在他腦海裡劃過,卻沒有韓韻的清晰。韓煙想,愛情永不會有親情的安穩,只要韓韻還在,世界裡沒有齊先生也沒有關係吧!

  韓煙倒在沙發上睡著了,當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世界真正的黑暗才開始展露在他的面前。

  這天,夏天刺眼的太陽也照不亮他的心,三四十度的高溫也溫暖不了他的身體,他沒有哭,因為流下的不是他眼裡清亮的淚,是他心底憤恨的血。

  這個世界從來就是不公的。追求公平的人或是死了,或是壓抑的求活,還有一種便是站在眾人之上,世界只對他公平。

  韓煙從不相信世界的公平與公正,他只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電視一夜沒關,韓煙是被早間新聞的播報聲音吵醒的。

  「……昨日晚間七點,在西郊一別墅發生槍殺事件,死者七名,其中兩名為女性,由於犯罪分子手法凶殘,死者屍體不辨形貌,只有兩名女性死者擁有身份證明,一名為本市人口,另一名為××省人。警察局會盡快通知這兩名死者的家屬前去認領屍體。……」

  新聞的畫面是案發現場,警察們仍然在案發現場尋找線索,屍體已被運走,地上、牆上、傢俱上到處是留下的暗紅血跡。

  看到那暗紅的顏色,聽女新聞播音員字正腔圓卻毫無感情的發音報道,韓煙又想起了前幾天聞到的血腥味,胃裡一陣翻騰。由於這兩天沒有好好吃東西,此時胃餓得有些痙攣,韓煙立即跑到洗手間,不斷乾嘔卻嘔不出東西。

  擦了一把臉,走出洗手間,便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想到可能是韓韻回來,韓煙走過去開門。

  門外的情景讓韓煙有些迷惑。門外沒有韓韻,是兩個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

  其中一個高些的拿出證件給韓煙看,面無表情的說,「你是韓韻的家屬韓煙。」

  韓煙看了看對方的證件,點頭稱是,不知他們是要幹什麼,難道韓韻出了事。

  「請跟我們到警察局走一趟!有些事要你協助調查。」

  韓煙想難道韓韻真的出了什麼事,趕緊問,「我媽出了事?」

  「還請你節哀,韓韻小姐的屍體已經火化,現在正安放在殯儀館。你隨我們到警察局去後,若沒有問題,你可以去將她的骨灰帶走。」對方的語氣沒有剛才的冰冷生硬,帶著一絲憐憫。

  韓煙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聲音顫抖的厲害,「這位叔叔,我,我不明白。」

  「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你媽媽出了事,被人殺了。我們是請你去協助調查這件事。」另一個矮些的警察看到韓煙驚恐不可置信的表情,心有不忍的說到。

  「怎麼可能,我媽從不惹別人的。怎麼會被……被殺了。是不是搞錯了?」韓煙根本不信,韓韻和他說笑彷彿還是剛剛的事情,怎麼可能她就不在了,那是不可能的。韓煙搖著頭不接受。

  「韓韻在外從事賣淫活動,這次應該是被牽連進他顧客的事件,被誤殺的。在現場有發現她的證件,用DNA指紋檢測也證實是她。」先前的警察看韓煙不接受事實,要關門不配合他們去警察局,便冷硬的催促道,「請立即跟我們走!口供錄完後,你便可以去領回韓韻的骨灰。」韓煙還是一個少年,原來就只有單親,此時母親又去世,本應受到別人的憐憫和關懷,這位警察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但是想到死去的是一個妓女,面前的少年是一個連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私生子,他對此深惡痛絕,還覺得噁心,心裡的那點憐憫也沒有了。不斷催促韓煙快跟他們走。

  韓煙穿著單薄的棉質睡衣睡褲,跟著前面的警察走下樓梯,彷彿冬季已經來臨,世界凋零,寒冷得讓他無法自持。

  矮一些的警察回過頭看韓煙,這個少年面有戚色,卻沒有大哭大鬧,冷靜的好像一個歷經世事的大人。

  韓煙眉目如畫,乾淨美麗不似男子,此時現出淒然的神色,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忍。

  「你也別太難過,你媽媽的案子會查出來的,到時定會給她一個公道。我看了你的檔案,你已經研究生畢業,也找到工作了,想來以後的生活不會太難。」坐進警車,矮一些的警察對韓煙安慰道。

  韓煙陷入了自己的思維,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

  韓韻被殺,屍體都沒有,只剩下骨灰。想到自己之前一直聯繫不上她,說不定那時她便被人監禁起來了,也許還受了很多苦,可在她受苦的時候,自己卻在迷戀一個男人,根本沒有想過去找她。後悔和自責充滿了韓煙的腦子,從沒有過的悔恨和痛恨讓他痛苦,緊握的手,指甲刺入了肉裡,鮮血一滴滴的滴下來,染紅了他白色的褲子。

  第十章 警察局

  「你是說韓韻從不在家提起她的嫖客?」審問韓煙的是一個嚴肅的大齡女警,她對於妓女一向也沒什麼好感,但是對著剛失去母親的韓煙她還是收起了平時表現出的銳氣和厭惡神色,說話還比較平和。女性總是有母性的一面。

  「嗯!雖然我知道我媽的工作,但她從不在家裡說工作的事,所以我對她為何出事根本不知道。」韓煙不喜歡別人詆毀韓韻,無論韓韻從事的是什麼工作,她都是靠自己吃飯,還養活了自己。想到韓韻的慘死,韓煙很傷心,但是為她報仇讓她死得瞑目是比傷心更加緊要的事情。

  韓煙雙目含淚,有些哽咽的說,「阿姨!我媽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她很善良,看到路邊的野貓野狗她都會感傷一陣,若不是顧及到我對皮毛過敏,她都會將它們帶回家養。我們自己過得都很拮据,每年的希望工程,她仍然會捐獻一大筆錢去幫助失學兒童,她說她自己沒怎麼讀書,不想看到別的孩子也讀不上。在我心裡,我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也是最善良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遇上這樣的事!」

  「好孩子,你別傷心了。你媽媽遇上這樣的事,也沒有辦法!只怪她運氣不好,這次的客人比較特殊!」聽了韓煙的哭訴,女警對面前的孩子更加憐憫,他自己的兒子只比韓煙小一點,整天還沉浸在遊戲裡,對於她的教訓從不當回事。看到韓煙這樣聽話的孩子,她馬上就憐愛起來。「你真沒有別的親人了嗎?」

  韓煙搖搖頭,趴在桌子上哭。「阿姨!我媽她最討厭火的,她說她死後不要火化,要用棺材埋下去的,為此她自己還存了一筆錢。可是……可是……最後卻是這樣!」韓煙哽咽得幾乎發不出聲。

  「唉!聽說兇手太凶殘了,根本沒找到全屍,那樣留著不好,所以全部火化了。」警察阿姨說起來還心有餘悸,看到聽者是死者家屬,覺得自己這樣說不好,便又安慰到,「你也別太傷心,人死了其實就那樣,火化了還乾淨些。你媽媽不用再做那種工作,說不定她還認為解脫了呢!你也要想開些。」

  聽到對方的話,韓煙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悶得難受。他知道世界上的人就是那樣,不能指望大家互相理解的,但是韓韻讓別人歧視,他仍然會憤怒。

  韓煙想到今天早晨的新聞,裡面說的太含糊了,根本找不出可用的東西。「和我媽一起出事的那位姐姐是我媽的同事嗎?」

  「是和你媽在一個地方上班的,她家在邊遠山區,她的家人現在還沒聯繫上呢!這麼個年輕人,不去做正當工作,做這行……」女警阿姨本還要說,想到跟前的人的媽也是做這行的,便住了嘴。

  「出事的還有別的人吧,家人聯繫上了嗎?」韓煙神情憔悴,狀似不經意的問。

  「另外的人呀!這些就沒要我們這兒管了。上頭有人在管。」警察阿姨神秘的說道,然後又感歎到,「唉!這是上頭的事!你媽也是被牽連進來的,聽說會補償一些錢給你,你以後生活也會好些。」

  韓煙走出警察局,手裡拿著警察局給他簽發的死者家屬證明,可以前去將韓韻的骨灰領走。

  韓煙看了看身上穿的睡衣,站在警察局外面,身無分文。

  陽光在眼前晃動,這個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實。

  韓煙一直在跳級讀書,在學校根本就沒有關係好的同學,加上他不喜歡和別人交往,身邊也沒有朋友。

  韓煙掏出自己的手機,想到幸好帶了它,不然真要走回去了。

  摸著手機卻不知道要聯繫誰,這個時間能聯繫誰呢!

  韓煙撥了韓志寧的電話,希望不會打擾他上班。

  剛剛連通,對方便接了,聲音溫柔帶著欣喜,「小煙!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韓煙幾乎從不主動和別人聯繫,韓志寧接到韓煙的電話很出乎意料。

  韓湮沒有馬上回答,他蹲在警察局前的石階上,傷痛而茫然,直到韓志寧發現不對,又叫了幾聲「小煙」,他才答應到,聲音顫抖而壓抑,「師兄!我在警察總局的門口,你有時間嗎,能不能來接一下我。」

  「你在那裡幹什麼?出什麼事了嗎?」韓志寧的聲音帶上了擔憂。

  韓煙埋下頭,說不出話。

  韓志寧聽不到答覆,更加擔心。立即說到,「你別走開,我馬上就到。」

  韓煙恩了一聲算是聽到了。

  韓煙等了近半小時,韓志寧來了。

  看到韓煙孤零零的坐在警察局前的石階上,頂著大太陽,垂著腦袋,看起來憔悴而悲傷,像一隻被世界拋棄的可憐小貓,韓志寧的心跟著顫動了,對韓煙心疼不已。

  聽到韓煙說自己在警察局前,韓志寧便打電話到警察局問了情況,沒想到韓煙的母親出了這樣的事。韓煙還小,定是很傷心的。不過韓煙在無助的時候,第一個想到自己,這讓韓志寧欣喜而滿足。

  韓煙的情況,韓煙家裡的情況,韓志寧在對韓煙有心的時候,便調查清楚了,但是他不想讓韓煙發現自己的圖謀不軌,便一直裝著不知道。韓煙從不在人前提家裡的事,也從不說他的母親,韓志寧一直以為韓煙對自己的身世和母親的職業有心理陰影,他便更加不能在韓煙面前揭露他的傷疤。

  「小煙!」韓志寧站在韓煙跟前,輕輕喚道。

  韓煙聽到聲音,慢慢抬起頭來,刺眼的陽光讓世界恍惚迷茫,站在身前的人背對著太陽,讓他看不真切,不過會這樣叫他的只有一個人,「師兄!」

  韓煙起身,由於低血糖,世界在他眼前飄忽起來,搖搖欲墜之時被人扶住,擁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韓湮沒有氣力去推拒,他需要一個肩膀供自己好好依靠一下,他太累了,身體累了,心也累。

  「我的車在那邊,過去吧!」韓志寧扶著韓煙,帶他到警察局後的停車場。

  「謝謝你,師兄!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坐在車上,韓煙對韓志寧道謝。

  「這些都是應該的,你有事都可以找我。」韓志寧看到韓煙傷痛而無助的樣子,不知應該怎樣安慰。只好說,「我給警察局打電話瞭解了情況,沒想到伯母會出這種事,不過生死自有天定,你不要太傷心。」看到韓湮沒有任何表示,又說道,「若是你一個人住在家裡害怕,搬來和我一起住吧!我是一個人住,住處還有空房間。」

  韓煙覺得自己已經很麻煩韓志寧了,自己家裡出了事沒有理由讓他承擔自己的痛苦,何況他也沒有義務安慰自己和看自己的臉色。韓煙扯出一個微笑,說道,「師兄,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你也不用對我這樣好,我一個人沒有事!你把我送回我家吧!別的事我自己可以解決。」

  本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以承擔起自己的世界,沒想到說出這樣的話,便已是極限了,他心底其實是希望有一個人的吧,有一個人一直守在自己身邊,在自己脆弱的時候,能夠支撐自己。

  「小煙,別這樣。想哭就哭出來吧!伯母離開了,你以後可以依靠我,我不會捨你不顧的。別將任何人都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好嗎?」車停在路邊,韓志寧拉過韓煙,將他擁在懷裡,不斷輕撫著他的背,安慰道。

  --別將任何人都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一句話,原本築起的堅強的外衣被撕開,韓煙伏在韓志寧的懷裡,沒有聲音,眼淚如注。

  第十一章 韓志寧

  韓志寧緊緊摟著韓煙,想給他力量,想安撫他心底的傷。

  開始時還能感到韓煙輕輕的顫抖和抽泣,漸漸便沒了聲響。

  「小煙!」韓志寧將韓煙扶起來,發現韓煙原來是伏在他身上睡著了,自己的西服,胸前已被打濕,一灘水漬。將韓煙在副座上放好,關小空調,韓志寧開車將韓煙帶回自己的公寓。

  身邊的少年,緊皺著眉頭,臉上全是悲慼之色。韓志寧看著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

  韓志寧第一次見到韓煙,是在四年前。

  那時的韓煙才十二三歲,身體完全沒有發育開,小小的個子,粉粉嫩嫩的臉,細細的胳膊,細細的腿。

  那時秋雨纏綿,校園裡金黃的銀杏葉在微風細雨中緩緩飄落,韓煙一身白色的運動服,背著深藍色的小書包,打著一把淡青色的雨傘,從圖書館旁的銀杏道走過。

  韓志寧那時二十歲,剛從國外回來,這所大學裡有他家投資的研究所,那天他開著車去研究所幫兄長拿一份文件,卻在學校七彎八拐的路上迷路了。

  看到走在路邊的小男孩,他以為是學校教職工的孩子,開車到他跟前去問路。

  韓煙本來走得好好的,看到有車過來,他還特意讓了讓,沒想到對方硬將車開到自己身邊。學校太老,這條銀杏單行道坑坑窪窪,身穿白衣的韓煙被開過來的車濺了一身髒水。

  韓志寧打開車窗,看到傘下的孩子正怒瞪著自己,大大的眼睛,挺鼻小嘴,雪白透著淡粉的臉蛋,冷清的神情,太可愛了,韓志寧看著韓煙甚至忘了問路。

  「你將我的衣服濺髒了,是不是應當道歉!」韓煙以為開車的會是一個大叔,沒想到是一個還稚嫩的年輕人,對方穿著一身灰色的西服,看起來挺正式老成的。韓煙看看自己滿身髒水的白衣服,又要洗了,韓煙生氣的要求對方道歉,不過他還是一副孩童的嗓音,即使帶著怒氣,說出話來也軟糯可愛的要死。

  韓志寧覺得這個孩子有趣極了,便逗趣道,「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給你洗乾淨就好了,小孩子發脾氣是會變成老頭的。」

  「你當我白癡呢!」韓煙聽到對方逗孩子的話,不屑的撇嘴。

  最後韓煙上了韓志寧的車,帶他去了研究所,而在韓志寧的再三要求下,韓煙將外套脫下來由韓志寧送去了乾洗店。

  韓志寧知道了韓煙是這所大學的特招生,已經大一,很是驚訝。

  後來,本已拿了經濟學碩士又要去國外深造的他鬼使神差的在這所大學讀起了社會學。

  幾年的時間,近距離的接觸韓煙,看著韓煙一點點長大,長成一個出類拔萃的少年。他心中的喜悅是無法言喻的,就如一個家長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擁有驕傲和喜悅。

  韓志寧是家中么子,還是韓父老年得子,在家裡備受寵愛,這些並沒有使韓志寧的脾性變得驕縱,他從小彷彿就帶上了他名字中的'寧',安靜而早熟。

  韓志寧長相斯文,性格溫和,從來一副正經樣,做事嚴肅而認真,喜歡養各種小動物,還對可愛的東西沒有絲毫抵禦能力,不過他還繼承了韓家人的一個毛病,喜新厭舊。

  遇到韓煙後,他放棄了家中的各種可愛動物,開始養起韓煙來。最開始的時候,他每日給韓煙送早飯,送課間茶,給韓煙買各種小孩子喜歡的糖果、點心、玩具。但是,韓煙每日會在家吃過早飯才上學,也不喝課間茶;他的靈魂已經是大人,對小孩子的玩意兒更是不屑一顧。

  韓志寧餋養各種動物多年,第一次在韓煙這兒碰了壁。後來他才知道韓煙喜歡看書,喜歡靜靜的待著思考,是一個很自主的人,雖然長得很小很可愛,卻是一個思想成熟的獨立個體了,失望之餘,又開始給韓煙送書,和韓煙聊文學、聊古人。

  韓煙大二的時候開始抽個子,一下子便長高了好多。韓志寧覺得一周不見韓煙,韓煙便會長高一截。看著一個孩童就這樣在眼底下長大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守著韓煙的韓志寧覺得幸福。

  韓煙的大學只讀了三年便提前畢業了,由於成績優秀又被保送成本校的研究生。那時韓志寧已經博士畢業,想歷練自己,便在家裡的一個下屬公司裡做小小的業務經理,每日跑上跑下,忙得腳不沾地。

  韓煙為了慶祝大學畢業,請韓志寧吃飯。是在一家很普通的家常菜吃的東西。吃完後韓煙說自己做得更好吃,以後有機會會請自己吃他親手做的菜。

  韓志寧一直等著韓煙實現諾言,不過韓煙卻沒再提起。

  後來,兩人去公園散步聊天。

  那天的夜空很平常卻也異常美麗。由於城市的光污染,天上的圓月只有淡淡的一層光暈,看不到星星,更看不到銀河,灰灰的一片有一種朦朧美。韓志寧陪著韓煙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韓煙第一次問起他家裡的情況,韓志寧輕描淡寫的說了,沒有說實話。韓煙講起了自己,說他以後要談戀愛,一生只有一次的戀愛,但是定不會結婚,他只能一個人孤獨終老。所以他要掙些錢,不然以後不能養老。

  韓志寧知道韓煙是在說孩子話,但是聽韓煙這麼說,他的心卻空了一塊。

  韓家的公子個個都花心,到處沾花惹草,韓志寧老實,卻也沒脫這條定律,他的女朋友幾週一換。韓志寧遇到過各種美麗的女子或是男孩,還有各種英俊的男人,對於他們,他從沒動過心。此時,感受著韓煙的氣息,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悸動了,那種感覺很幸福,但他卻遲疑而猶豫。他不能傷了韓煙,韓煙是他心裡的寶貝,不能傷了他。

  靜靜的夜色裡,韓煙的臉上宛若浮著一層月光,美麗的眉目,有些憂傷的神情。韓志寧想親吻他的臉,想擁他入懷,想說,我也不結婚,陪你一起終老。最後,他什麼都沒有做,他將韓煙送回了家。

  炎熱的七月,韓志寧將韓煙從車上抱下來,然後坐電梯回到公寓的時候,已是滿身冒汗。

  韓煙並不特別瘦,再說又很高,將韓煙放到沙發上後,韓志寧覺得自己的手都快脫臼了。

  又累又熱,打開空調,回過頭看韓煙靜靜的躺在自己的視線之內,韓志寧的心裡有的只是深深的憐愛與憐惜。

  韓煙其實早醒了,他卻不願意睜開眼看世界,躺在沙發上,覺得自己的世界空了,心也空了。

  韓韻,你的靈魂是不是在看我。

  還是你已經見到你自己的親生孩子,知道我是假冒的,再也不理我了。

  只要這樣想著,韓煙的眼淚又冒了出來,粘在眼睫上,滾入鬢髮裡,一滴一滴,晶瑩仿若美人魚掉落的珍珠。

  韓志寧看到韓煙的淚,知道他已經醒了。半跪在沙發邊,輕輕將他的淚拭去,親吻他的額頭,小聲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不要這樣傷心了!」

  「我得為她報仇,不然愧對她的養育之恩。」韓煙小聲的呢喃,已去浴室的韓志寧聽不到,也無從阻止。

  第十二章 埋葬

  一方小小的墓穴,一塊小小的石碑,韓韻笑顏如花,只是時間卻永遠凝在了那一刻,沒有眸光的婉轉,沒有嬌言呵斥,原來生動的形象只能在腦海裡慢慢回想。

  一個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她的一切凝固在了從前,只在活下來的人腦海裡留下淡淡的影子,而這個淡淡的影子也會隨時間越發單薄,直到變成灰色的痕跡漸漸虛無。

  韓煙站在韓韻的墓前,看著眼前冰冷堅硬的墓碑,才覺得韓韻真的不會回來了,那個每日說著髒話、好吃懶做的女人不會回來了;那個對自己語氣尖刻、但眼中總是溢滿溫暖柔情的母親不會回來了;那個對生活永遠充滿激情、心底善良柔軟、永遠少女情懷的孩子不會回來了……

  那觸手冰涼的骨灰盒被埋在了地下,那裡面已不是韓韻,只是冰冷的骨灰,真正的韓韻在哪兒,在哪兒呢……

  天空萬里無雲,大大的太陽像要將人烤焦。

  沒有雨也沒有風,墓地旁的樹耷拉著葉子,沉默的注視著這一片肅穆的悲涼之地。

  韓煙靜靜的站著,沒有說一句話。

  他已經這樣站了一上午,韓志寧站在一邊很憂心,卻沒有辦法勸阻,只是為韓煙撐了一把陽傘,以免韓煙被曬中暑。

  「韓韻,我得走了!」看到大熱天穿著黑色西服的韓志寧已經滿頭是汗,卻仍然堅定的陪在自己身邊,韓煙對著韓韻的墓,輕輕的說了一句,仿若訣別的歎息。

  ×××××××

  韓煙住在家裡,以前總覺得狹小的屋子突然變得大起來,明明到處都擺放著東西,卻因為東西的主人不在了,讓人無端覺得空間無限空曠起來。

  沙發前的玻璃小桌上放著一疊夏裝雜誌,旁邊是韓韻亂放的防曬霜、爽膚水,指甲刀,指甲油……以前因為韓韻到處亂放這些東西,韓煙總會大發脾氣。如果韓韻能夠回來,即使她買一大堆沒用的東西將不大的客廳堆滿,韓煙也不會再罵她了。

  韓志寧不放心韓煙一個人住,繁忙的工作後,都會去看他。

  韓煙狀態不好,過得渾渾噩噩,每日在網上閒逛,不好好吃飯,也不怎麼睡覺,沒過幾天便消瘦了一大圈。那憔悴脆弱的樣子,韓志寧看著心疼,可無論怎麼勸說,韓煙都聽不進去。最後他只好強制性讓韓煙搬去和自己同住。

  韓志寧的房子裡有性能更好的電腦,韓煙搬去後前幾天每天仍然過著網蟲的生活,只是有韓志寧的照顧,他的身體才沒有更糟。

  距韓韻出事已過了大半個月,韓煙又去過幾次警察局,想瞭解調查的結果,卻被告知調查沒有任何進展。那次的事情看來被壓了下來,大事化小的處理了,想靠警察那所謂正義的力量替韓韻報仇是不可能的。

  這座城市每天都有各種明殺、暗殺、強姦、搶劫、各種黑社會團體爭奪地盤大打出手,一些人為爭女人鬥毆……這個世界,各種犯罪在明裡暗裡頻繁的發生著。前幾天引起轟動的殺人案經過幾天的時間,早遺忘在人們的茶餘飯後,更何況韓韻的事情只是在早間新聞輕輕提了一下,經過半月的時間,連去過現場的警察大多都將此事忘記了。

  韓韻雖從事非法行業,她卻將韓煙保護的夠好。韓煙從來生活在一個明淨純潔的世界,他知道世界的骯髒,卻從沒有接觸過。他要去到一個自己陌生的世界,讓他猶豫又恐慌,但是失去了韓韻便失去了半個天空的他,別無選擇。

  以史為鑒,看過太多歷史的韓煙自然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韓韻已經離開,以最訣別、永無相見可能的方式,無論他再做什麼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韓韻走了,再回不來了。

  韓韻走了,經歷過死亡的韓煙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義,生命茫然而彷徨。他要為韓韻報仇,這彷彿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是他生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決定了以後走的路,一條自毀將來的路。韓煙知道自己將獻祭自己的一切。

  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對不起的人便是韓志寧了,他不知道怎麼感謝這位無償為自己付出的哥哥。

  遇到韓煙後,韓志寧便開始反叛,他不想受家族的掌控,所以他勤勤懇懇的工作,做一個簡單的人,過簡單的人生。

  看慣了他大哥、二哥的光鮮糜爛生活,韓志寧的理想人生,只需要一份養活自己和愛人的工作,工作結束後,回家陪著愛人,一起看電視,一起聊天,假期一起出去旅遊,看遍世界風景,一生就這樣靜靜的過了。他的願望如此簡單,卻如此難以實現。為了掩飾喜歡上一個同性的事實,也為了減低家人對他的注意力,他交往了不少女朋友。

  一切來得有些突然,在他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家裡便通知他回去,大哥說有給他相中了白家的小姐,希望他能回去參加為了給他和白小姐相見而安排的宴會。

  韓志寧以最近太忙推脫,可他知道這個理由並沒有任何可行性,只是他的大哥想給自己一段考慮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理由。推脫並不能讓家裡打消這個安排,他始終是要回去的,就像二哥一樣。他的二哥天生喜歡男人,曾經有一個誓言相守終生的愛人,他的二哥性情倔強,不服家裡的安排,最後他的那位愛人死於意外,他的二哥不得不回家結婚。婚姻只是兩個家族的聯姻,對於二哥二嫂來說其中沒有絲毫愛的情愫,現在他的二哥每日留連歡場,養了無數個情人,二嫂也在外面有好幾個情人。

  韓志寧不想要二哥一樣的生活,他想反抗,可他二哥的結局,讓他深深的恐懼,他害怕,害怕韓煙在某個時候也出意外了。以前的日子,他為了不讓家裡注意韓煙的存在,他對韓煙若即若離;可自從知道韓煙去藍調後,他便不能平靜的等待了;到韓煙失去唯一的親人,看到他傷痛無助的樣子,他再也做不到讓韓煙待在遠離自己的地方。

  輕輕地開門,韓志寧能夠想像韓煙在家的樣子,他或是坐在電腦前看著網頁,或是坐在陽台的躺椅上吹著暮風,或是坐在床上看書。總之,他總是那樣靜靜的待著,沒有歡笑,總帶著憂鬱,迷茫的眼中常常又有堅定閃過。

  韓煙生活在一個極不完好,甚至可以說是缺乏教養的家庭裡,但是從他的身上永遠看不出他的出身,他彷彿天生帶著一股優雅的貴族氣息,細緻而唯美。

  韓志寧覺得自己並不完全瞭解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雖然自己守了他四年。

  第十三章 雛菊

  韓志寧的公寓三室兩廳,三室兩間是臥室一間是書房。

  公寓裡並不像前幾日冷清,客廳裡的燈亮著,還能隱隱聞到菜香。

  飯廳廚房的燈都亮著,廚房還傳來瓷器相撞的聲音。想到今日因為接到大哥的電話心情不好而晚回家,韓煙一定是餓了,自己在做吃的。

  「小煙,我買了飯菜回來,不用做了,出來吃吧!」韓志寧將提著的熟食放在客廳的吧台上,脫下西服,對廚房說道。

  「師兄,你回來了!」韓煙手中拿著一個湯勺,走出來,有些歉意地笑著對韓志寧說,「我做了晚飯,沒有給你打電話提醒,沒想到你又去買了快餐。」

  韓志寧將衣服拿在手裡,愣在了當地,他沒想到韓煙會做晚飯等他回來。

  韓煙提起吧台上的熟食,聳聳肩說道,「這些放在冰箱裡以後吃吧!你快去洗臉洗手,開飯了!」

  韓志寧看著韓煙轉身去到廚房的身影,心中的幸福彷彿滿的能溢出來,以致他的眼眶發熱。

  晚飯後,韓煙又幫韓志寧整理文件,然後還一起看了一部電影,《雛菊》。

  韓湮沒有看到最後的結局,每日對著電腦異常疲倦的他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電影完了,屏幕上呈現藍色,將整間客廳也籠在抑鬱的藍色裡。

  韓志寧上前撫摸著韓煙消瘦的臉,一遍遍描繪他淡淡的幾無血色的唇,下了好大決心才傾向前輕吻那兩片淡唇,彷彿進行的是世間最神聖的儀式,沒有帶任何慾望,專注而深情。

  若那天晚上是一場美好的夢,韓煙接下來幾天每天都做著早餐喚醒韓志寧吃飯,送韓志寧到車庫看著他開車去上班,做好晚餐等他回來,聽他說一些工作上的瑣事,在他看帶回家的文件的時候為他遞來一杯奶茶,這些都現實不過,韓志寧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淡淡的憂慮中,他很高興韓煙從喪母的悲傷中走出來,韓煙所做的一切,彷彿是他的小妻子,每日以他為生活的重心。但他憂慮自己還沒力量足以從自己的家族手裡保護好韓煙。

  韓志寧坐在臥室裡,兩眼沒有離開眼前的手提電腦,電腦上的數據不斷閃爍。這些都是韓志寧公司的絕密資料,但他從不在韓煙面前隱藏,他沒有關上臥室的門。

  聽到輕輕的腳步聲,韓志寧沒有回頭,溫柔的說,「小煙,還沒睡嗎?」

  沒有聽到韓煙回答的聲音,韓志寧回過頭,眼前的情景刺激地他差點流鼻血。

  韓煙剛剛洗完澡,身上穿著一件白襯衣,衣服有些大,是韓志寧的,韓煙被韓志寧拎過來的時候沒有帶多少衣服,有時候便穿韓志寧的。襯衣的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都沒扣,可以看見白皙的脖子,優美的頸線,然後是精緻的鎖骨,泛著瑩瑩白光的些許胸膛。韓志寧繼續向下看,韓湮沒有穿褲子,一條白色的小褲衩被隱隱遮在襯衣衣角下,下面是修長筆直的白皙雙腿。

  韓志寧摸摸鼻子,轉過頭去。聲音有些不穩,「屋裡空調調得低,多穿些,不然會感冒。」

  「師兄!」韓煙的聲線比平時低些,帶著少年的羞澀,和著聲音本來的清亮優雅。

  韓志寧的心顫了兩顫,眼睛注視著電腦上的數據,彷彿要將那些數據看穿,勉強說出一句,「將頭髮擦乾了就早些睡吧!」

  「師兄,我想睡你這裡。」韓煙低著頭,說出的話幾乎聽不清。

  屋裡太靜了,只有空調微弱的運轉聲,韓志寧聽到韓煙的話,不可置信的看向韓煙。

  韓煙臉紅紅的,眼睛看向別處,看不到他的情緒,不過那輕顫的眼睫洩漏了他此時的心情。

  看著這樣的韓煙,韓志寧不可能裝著不知道地打岔說:你在這裡睡,我去你的房間。

  韓志寧關了電腦,站起身輕輕擁著韓煙,低下頭看韓煙的臉,韓煙已經閉上了眼睛,臉紅撲撲的很可愛,那泛著水光的紅唇像是在向他發邀請地輕抿了一下。

  韓志寧覺得身上的熱量都聚集到了一個地方去,從韓煙母親去世,每日見韓煙以來,他都處於禁慾和自瀆狀態。輕湊上前想吻韓煙的雙唇,呼吸間的氣息讓依靠著韓志寧的身體有些顫抖,那長長的眼睫也輕輕顫抖起來。

  韓志寧終沒有吻向那期待已久的紅唇,他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給韓煙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輕觸韓煙的額頭,在韓煙的耳邊用低沉卻異常溫柔的聲音說,「我先去洗澡,等我!」

  韓煙的臉紅到了耳根,看到韓志寧出了門,一下撲到軟軟的白色大床上,抓過被單蒙住頭。

  ×××××××××××××××

  韓志寧心情複雜的洗完澡,又在大大的浴室裡踱步平復心情。

  家裡並沒有準備KY,他拿了一瓶男性用乳液,靠在臥室外的牆上,不敢進屋。

  他不知道韓煙對自己是什麼感情,有時他覺得韓煙在對自己笑的時候,眼神也很悠遠,即使韓煙用如此大膽的方式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想將自己交給自己,可他無法確定韓煙是否只是為了報答自己的恩情,或是為了得到安慰。

  韓志寧很矛盾,他想得到韓煙,他對韓煙的身體沒有任何抵抗力,並且渴望已久;但他又不想在韓煙不確定自己的感情的情況下,自己和韓煙發生肉體上的關係。

  他期待兩人的契合,心靈的,肉體的;但他又不想玷污那純潔的情愫。

  韓志寧的思想帶著西方風流浪漫的開放,又帶著東方幾千年文化積累起來的保守。他可以接受任何別的女人或男人肉體上的求歡,可他不能接受韓煙的。肉體的歡愛,和精神的愛戀在他的心底是分開的。他那樣愛著韓煙,願意默默的守著他,願意為了他改變自己的人生計劃,韓煙是他心底最美好而純真的存在,他不允許自己將這些打破了。

  韓志寧有時會想,自己到底是愛韓煙多一些,還是愛自己多一些。

  --他不知道。

  韓志寧最終進了臥室,他洗澡花的時間太久了。

  房間裡的溫度很低,韓煙裹在被單裡,趴在床上。開始的羞澀、不安、緊張以及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悲傷、訣別,都被身體和精神的疲憊打敗了,他昏昏欲睡。既對韓志寧的磨蹭不滿,又隱隱希望他再磨蹭一會兒。

  韓志寧關上了房門,又關上了房間的大燈,將昏黃的床頭燈打開。

  韓煙在韓志寧關燈的時候便清醒了,他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一直注視著韓煙的韓志寧當然看出來了。他輕輕的上了床,輕笑著將韓煙的腦袋從柔軟的枕頭裡解救出來,說道,「不怕悶壞了嗎?」

  韓煙聽到韓志寧的輕笑,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賭氣又有些害羞的沒作聲,轉過身背對著韓志寧,耳朵又開始泛紅。

  韓志寧將室溫調高,躺在韓煙的身邊,從後面輕輕摟過他,聲音慵懶溫柔,「睡吧!」

  韓湮沒想到就這樣單純的睡覺。心裡有些失落,又彷彿是鬆了口氣,他不明白自己這樣欲明不明,反覆矛盾的心理是為什麼。

  他轉過身,半撐起身子,看向韓志寧在昏黃燈光下柔和的臉,韓志寧微微向他笑了,「晚了,睡覺吧!」

  韓煙有一絲愣神,另外一個男人好像也這樣說過。明明是拒絕他的話,卻讓他覺得溫暖。

  韓煙將身上大大的被單蓋一半到韓志寧身上去,輕輕倒在韓志寧身上,在韓志寧溫柔的眼光注視下,親吻了他的唇,然後又蜻蜓點水的碰了一下。

  韓志寧將他緊緊的摟在懷裡,小聲的呼喚,「小煙!」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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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黑色曼陀羅

  第一章 昭陽網球會所

  昭陽網球會所坐落在環境優美、空氣清新的市郊昭陽山腳。

  昭陽山作為城郊的一座小山,十幾年前還是一片果林,有的地方甚至荒蕪一片,自從在此建起了別墅群,這裡已是麻雀變鳳凰,成了非富即貴的上層人士的聚集區。

  昭陽高級網球會所是全國最高等的網球會所之一,是一所大型室內網球館,這裡的富人是這裡消費的主要人群,當然還有很多別的人慕名而來,這裡的設施健全優良,甚至有許多職業級的人也過來練習。

  這裡對客人的等級,也分為了三級,初級、中級、高級。對不同級別的人,又會安排不同等級的教練和陪練。

  韓煙坐在練習場邊的休息椅上,看著場中人打球。場中是兩個少女在進行單打練習,嬌滴滴的兩位小姐,技術一般,球感也一般。左邊的易嵐小姐在韓煙總是將球打到她最易接住的點時,她可以酣暢淋漓的打幾回合,但遇上同樣打得爛的言姝小姐,兩人大多數時間便處於發球撿球狀態,韓煙就這樣看著,給予一些指點。

  言姝穿著白色的運動T恤和淡藍色的運動褲裙,長相嬌美柔弱,性格內向,說話總很小聲,對韓煙很有好感,每天都來捧韓煙的場,但她又不敢一個人來點韓煙做陪練,每次都會拖著她的一個好朋友過來。

  今天也是這樣。

  這是韓煙在網球會所做陪練的第五天,言姝是他第一天來時便遇上的。言姝是初學者,對她,韓煙這樣的業餘陪練也足夠了。

  韓煙挺感謝她,因為她是他的第一位顧客,又是常客。在這個網球會所裡,有很多教練和陪練,韓煙網球打得不錯,但也不是特別好,他來這裡應聘陪練的工作,本以為會被拒,沒想到經理甚至沒讓他展示球技便接受了他,後來有很多小姐來捧他的場,他不得不佩服經理的經商頭腦,韓煙覺得自己不是來賣球技的,倒像來賣臉的,不過這也無所謂,只要能遇上自己想找的人就成,不過五天了,目標人物還沒出現。

  打網球運動量很大,兩個嬌小姐很快便累了,其實她們對打網球這種運動也不感興趣,只是少女情懷又追求浪漫的她們,想尋求愛情的美妙,看上韓煙的外表,便找這種理由來接觸韓煙。

  網球會所中還有環境優雅的休息區和遊樂區,客人可以休息、洗浴、吃餐點、喝咖啡等,還可以上網、看球賽,它裡面甚至提供各種包間,可以唱KTV,還有棋室、茶室,這裡已是一個多方位的高消費場所。

  練完球,言姝邀請韓煙喝咖啡,順便聊天。

  言姝雖然膽子很小,又極易害羞,不過她作為一個上流社會的小姐,從小嚴格的教育和上流社會的教養,她的言行舉止帶著拘謹,雖有意於韓煙,卻從不超越限度,說話也委婉。

  這裡是三樓,面向昭陽山的一面牆全是鋼化玻璃,透過玻璃可以看到昭陽山上掩在綠樹裡的一棟棟別墅。兩個女孩子挑了咖啡廳裡靠邊上的鞦韆座椅,韓煙也只好坐在她們對面的鞦韆椅上。

  從網球場出來,三人都洗過了澡,除去了打網球的滿身熱汗,一身清爽。

  言姝換上了一件白色的帶蕾絲花邊的吊帶連衣裙,頭發放了下來,長長的直髮披在背上,很清純可愛,對上韓煙的目光,她略微害羞的笑笑。

  易嵐穿著粉白相間胸下帶大大蝴蝶結的韓版公主裙,她的性格要開朗活潑得多,三人裡也主要是她在說話,活絡三人間的氣氛,給人大姐姐的感覺。

  韓煙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閒服,溫文優雅的喝茶,靜靜的聽易嵐說一些她遇見的趣事,必要時便回以微笑。

  「韓煙,你只這個暑假在這裡打工嗎?」言姝的聲音很小,帶著少女的羞澀,和一絲惆悵。

  「嗯!我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看到言姝黯然下去的眼神,韓煙知道她的心意,但只能無視,接著又笑著說,「不過言小姐也不用擔心,在我離開時,你的球技一定很好了,到時便需要更好的陪練,我對你已經沒用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言姝小聲的說完,然後垂下頭。易嵐看不過去,輕輕推她的手,她才又抬起頭來,看著韓煙眼光閃爍的說,「我明天要隨著媽咪去歐洲住一段時間,可能在你離開後才能回來。以後不能見你,我想我會想你的,……在我回來後還能聯繫你嗎?」

  言姝說完,臉已經紅透了,聲音也越來越小。

  韓煙勉強聽清楚了她的話,但是他不能給這個美好羞澀的女孩無望的希望,「祝你旅途愉快。我只是一個窮人家的小子,根本配不上小姐,小姐還是忘了我的好。小姐以後會遇上更好的人,韓煙根本不值得你的掛念。」

  言姝沒有說話,她輕輕搖著的鞦韆慢慢停了下來。

  易嵐聽了韓煙的話,並沒有為朋友打抱不平的憤怒,她靜靜看了韓煙幾眼,倒有幾分欣賞。易嵐看來是不贊成言姝的這種行為的,對於韓煙的拒絕她很滿意。

  「謝謝你這幾天陪我,不嫌棄我笨手笨腳。這是我自己疊的,送給你做紀念,你會接受嗎?」言姝從包裡拿出一個心型的透明盒子,盒子裡裝著很多紙疊的星,這是戀人、朋友之間常送的禮物,代表心意,韓煙不好拒絕,便接受了。

  「謝謝!」韓煙將它接過來,微笑致謝。

  送走言姝和易嵐,韓煙靠在咖啡廳的旋轉樓梯口,回想起這幾天的事情,對於言姝他只將她當成小妹妹,他們之間是連友情都嫌奢侈的,他不可能在離開昭陽後還和她有聯繫。他愛過,知道拒絕言姝會給言姝帶來什麼樣的感傷,但是這種感傷總有一天會消散,就如同兩人從沒相遇。

  又想起了韓志寧,韓煙不知道自己離開後,韓志寧會怎樣,是否會接受他留言條裡的理由,認為他去旅遊去了。

  韓煙從不相信世界上有免費的午餐這回事,再加上他心思細膩,對於韓志寧對他的好,在韓志寧家住的那段時間,他隱隱知道原因,離開的前一晚,他想給韓志寧自己的身體,可是卻又覺得侮辱了對方,最後,兩人之間什麼都沒發生。

  一切都在原點,這樣很好。

  韓煙走了,在韓志寧去上班後,留了一張留言條離開了。他從家裡帶了些東西,去取了定制的偽造身份證,買了一些用品,韓煙在城市的另一邊租了一間房,開始實行自己的計劃。

  計劃的第一步,韓韻最後陪的客人,昭陽網球會所的常客,也是韓韻的常客,鑫星集團的副總鍾誠,從網上查到的資料,他是一個四十多歲,很瘦很精幹的人,此人空閒時間喜歡打網球,但是網球技術一般,韓韻和他便是在昭陽認識的。

  在昭陽的幾天,韓煙通過各種手段,瞭解了韓韻在此的情況。

  韓韻是一個注意鍛煉的人,除了在家有跑步外,她還常常陪客人打網球、游泳之類。韓韻也可算是昭陽的常客,因為她常陪客人來此。韓韻出事的前一天,她在此陪著鍾誠玩到了晚上七點多,然後一起離開。

  已是五點半,韓煙只上白天的班,他準備回去。

  背上背包,韓煙走下樓梯,想著韓韻事件其中的各種關鍵,他沒有注意前面的人,在樓梯轉角處,走得急的他差點撞上了上樓的人。對方反應還算靈活,在韓煙要撞上時側了身,兩人沒有正面相撞,斜斜的擦過。

  「對不起!」韓煙邊道歉,邊讓路。

  「走路看著點!」對方的聲音很冷硬,帶著一些沙啞,不是很好聽。對韓煙說時,又帶上了警告的語氣,便更難聽了。

  「知道了!知道了!對不起!」韓煙的話裡帶著歉意,他抬起頭來看對方,不是他一直在等的人是誰,雖然同照片上有些差異,比照片裡更瘦些,但是那種尖銳的臉型,可不會讓人認錯。他身後還跟了兩個人,可能是他的下屬,對他很恭敬。

  看到對方已經上樓,韓煙不想錯過機會,急步上前對鍾誠恭敬的說道,「鍾先生,我是這裡新來的網球陪練,一直聽同事們說你的球技非凡,很想見識,今天可以請你指點指點嗎?」

  鍾誠球技一般,卻很自負,韓煙這樣拍他的馬屁,顯然讓他很受用。

  他停下來,回頭看走到身邊的韓煙。剛才相遇時韓煙在想問題,一直低著頭,額發遮住了大半部分臉,鍾誠沒看到韓煙的長相,現在韓煙微笑著站在他面前,精緻的長相,乾淨的氣質,迷人的柔和微笑,鍾誠幾乎是一眼便對他有了想法。

  「要我指點可以,隨我去球場吧!」

  第二章 線索

  韓煙換好衣服陪著鍾誠打球,韓煙畢竟更加年輕,反應敏捷,這幾天在昭陽做陪練,球感也練得很好,和鍾誠打球為了顧及鍾誠的面子,不斷放水,打了一個小時左右,鍾誠才喊停。

  鍾誠酣暢淋漓的打了一個小時,坐下來休息。

  已是晚上七點左右,韓煙運動量大消耗快,早就餓了,不過,他還想和忠誠套近乎,從他這裡得到一些信息,只好忍餓堅持著坐下來陪鍾誠說話,當然大部分是鍾誠在教導韓煙,韓煙只要恭敬的聽著就行。

  「你的球精確度不錯,只是力道還不夠,打出的球太柔了。」鍾誠一邊用毛巾擦著臉上的汗,一邊說。

  「力道的確是我的弱項,不過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練起來的。」韓煙拿過礦泉水遞給鍾誠,虛心接受鍾誠的意見。韓煙餓了沒力氣,又為了配合鍾誠,力道的確沒多少,打出的球有些像女性打出的,不過這正好滿足了鍾誠的虛榮心,他對韓煙更有好感。

  「年輕人不要怕苦,要多在基礎訓練上下工夫,出不了多久,你就會好很多。」鍾誠接過韓煙手中的水,順便把韓煙的手摸了一把,看到韓煙因為運動紅撲撲、充滿青春氣息的臉,覺更渴了。

  對於鍾誠摸他的手,韓煙覺得厭惡又噁心,但是他只能裝著當沒發生,他聳聳肩,睜著明媚的眼睛笑著說道,「鍾先生說的很對,基礎的確是最重要的一環。只是我並沒有想過要做職業網球選手,打網球僅是我的愛好,所以對基礎上又苦又累的訓練不太上心。」

  「你這種思想可要不得,要做就要做好,假如心裡對它就是半吊子,這樣怎麼也得不到提高。」鍾誠發揮一個領導的特長,對韓煙的話步步緊逼批判。

  「就是,我也有這樣想。今天和鍾先生打過後,覺得自己的確應當加緊基礎訓練。要從思想上重視,才能在行動上加上勁。」韓煙覺得自己就如一個面對老師教育,喏喏連聲的聽話孩子。

  鍾誠覺得韓煙孺子可教,韓煙陪他打了一個小時的球,便請韓煙去茶室喝茶。

  韓煙很餓,可又不能說出來,一邊感謝鍾誠的邀請,一邊往浴室走,先洗洗然後才去陪鍾誠喝茶。

  茶室是和式風格,實木地板,進門繞過繡墨竹的屏風便是一張原木矮桌,矮桌邊相對的兩個位置有坐墊,靠窗的地方放著兩盆荷花,花開灼灼,極有韻味。

  這個茶室裡還有一個不小的榻榻米,淡綠色的顏色在這個茶室裡並不顯突兀,不過卻不該是普通茶室該有的搭配。

  韓煙由一位身穿和式浴衣的美麗女服務員領進茶室,鍾誠先到,已坐在靠窗的坐墊上,看到韓煙進來,笑了笑指著他對面的座位道,「坐下吧!」

  韓煙一直面對著韓韻這樣的美女長大,對於長相一向挑得很,鍾誠長得真不怎麼樣,不笑的時候還好些,一笑起來更像狐狸,讓韓煙寒到心底。真不知韓韻是怎麼忍受他的。

  服務員出去後,韓煙過去鎖上門。然後按照日式的禮儀,跪坐在坐墊上,莊重而平和,他對鍾誠感謝道,「鍾先生指點我打球,還讓鍾先生請客喝茶,真是過意不去!這茶就由我請吧!」

  韓煙前世的家庭是一個保守又古老的家族裡的一支,他從小便被嚴格的要求著各種禮儀規矩,一站一坐、對長輩行禮敬酒敬茶、吃飯說話都要按照禮儀,不然就得被事後教訓,韓煙一舉一動的貴族氣質半是天生半是在嚴苛的環境下習得。即使跟著韓韻大手大腳毫無規矩活了七八年,在正規的場合,他仍然不自覺的行止規範高貴起來。

  看到韓煙鎖了房門,鍾誠笑得更像一隻狐狸。「你還是一個小子,哪有你請的道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麼?」鍾誠對韓煙良好的禮儀,自然表現出的平和高貴氣質有些疑惑,對他的身份也好奇起來。

  「韓煙!韓信的韓,煙雲朦朧、含煙含韻中的煙。」韓煙對著鍾誠微微笑道。

  「韓煙,韓韻,韓韻……」鍾誠聽到韓煙的話,愣了愣喃喃念到,臉部表情極為僵硬。感受到韓煙盯著自己的目光,才清咳了一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的名字有什麼問題嗎?」韓煙一副不解的表情看向鍾誠。

  「沒什麼,想到了以前的一位朋友!」鍾誠有些不經心的解釋道。

  「鍾先生的朋友是叫韓韻嗎?名字和我的正好一對!」茶室裡沒有服務生,韓煙直起身子將鍾誠的杯子續半滿,然後雙手捧給他,不經意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一對!」鍾誠聽了韓煙的話,語氣有絲不穩的問,「你是誰?」

  韓煙起身,走到鍾誠的身邊居高臨下的冷冷看著他,「我是誰?嗯,是剛剛陪你打球的陪練,被你請來喝茶,當然,你還在打我身體的注意呢,是吧;最重要的,我是前段時間和你在一起的韓韻的兒子,你知道我是誰,要做什麼了吧!」

  「韓韻的兒子?韓韻,我以前是常和她在一起,不過,我已經有段時間沒聯繫她了!」鍾誠開始時還有些懼意,聽到韓煙是韓韻的兒子時,倒平靜下來了。

  「你想聯繫她,只怕也不行了。那日陪過你後,她便死了。」韓煙如同敘述一件不相干的事件,聲音並沒有什麼起伏。不過這樣倒讓鍾誠拿不穩,「她死了,多可惜呀!不過,這可與我無關,你來找我做什麼?」

  「她最後有和你在一起,我找你自然是想知道她離開你後,又和誰走了。」韓煙坐到鍾誠旁邊的地板上,語氣變得誠懇。

  「她是自己走的,後來她去找誰,我怎麼知道。」鍾誠聽到韓煙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只是來向自己打聽事情,他也變得冷靜且中氣十足起來。

  韓煙根本就不相信的鍾誠的話,鍾誠先前對韓韻這個名字的恐懼,說明他對韓韻的死知道,並且韓韻的死定是和他脫不了干係的,不然他用不著心虛。

  韓煙靜靜的坐著,沒有說話。夜幕前夕最後的晚霞餘輝透過茶室的竹簾照在他的身上,加重了他身上的那一股憂鬱又神聖的美。

  韓煙同韓韻的美絲毫不同,他的美有時帶著清新淡然的氣息,有時又是高貴而憂鬱的,他的美更多是從內裡散發出來,而韓韻卻總是帶著直白的挑逗和媚惑,她總是從外在刺激別人的感官。兩種美不同,卻同樣致命。

  鍾誠看著此時的韓煙,甚至忘記了眨眼,覺得他比她媽還誘人。鍾誠覺得乾渴不已,將茶喝了,又自己倒了一杯。「韓韻也算我的情人,她死了我也覺得難過,想來這些日子你不好過,不然也不會在此打工。算是給韓韻一個交代,我養你,你看怎樣?」鍾誠伸手去拉韓煙,韓煙抓住鍾誠的手,把它壓住,抬起頭來,對鍾誠魅惑的笑了笑,他突然展現出來的媚態讓鍾誠一陣目眩神迷,不過他的話卻讓鍾誠冷到了地獄,「你不用惦記著我,你現在應該惦記自己了。是不是覺得頭開始有些昏,呼吸困難,想嘔吐呀!」

  韓煙的語氣特別冷,鍾誠被逼的向反方向退,被韓煙一提,真的覺得頭痛起來,又有嘔吐的感覺。想到剛剛韓煙給他倒茶的時候,說不定做了什麼手腳,而且韓煙一口茶也沒喝過,更加深了他的懷疑,他慌忙說,「茶裡你放了什麼?」

  「哦!沒什麼?很少量很少量的氰化鉀,少的你一時半會兒死不掉。不過久了可就不敢保證了。」韓煙湊近他冷冷的說。看到鍾誠起身要衝出茶室,一把把他抓住,摔在地上,又將鍾誠的手機拿過來從翻蓋處掰斷後扔到牆角,對鍾誠說道,「門我關了,你也知道,這個房間隔音效果好得很,你叫喊別人也聽不到的。當然,你更不用指望有人會從外面將房門打開,大家都知道你要在這裡面做什麼,怎麼會來壞你的事呢?」

  「你到底想怎樣?」鍾誠倒在地上,對韓煙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想怎樣,只要你說出韓韻是被誰害死的就成。你得快點說喲,你說完了我才會出去讓人來對你急救,你要是說慢了,來不及搶救你就死了,你可不能怪我。」

  「好,我說,不過你要說話算話,快叫醫生。」

  「那日我和韓韻在一起,後來遇上了趙慶,……他看上了韓韻,要韓韻陪他玩,趙慶是黑道上的大人物,我也得罪不起,只好讓韓韻去陪他,韓韻和他走後,第二天我就聽到了韓韻被殺的消息,我對不起韓韻,可我是真的得罪不起趙慶那樣的人,不是故意讓韓韻過去的。……是誰殺了韓韻我便不知了。」鍾誠急切的說道,還裝得滿臉的悲痛,韓煙真佩服這個人的演技,「趙慶現在在哪?我要怎樣找到他。」

  「我和他沒交情,他在哪我不知道。」鍾誠呻吟著說道,看到韓煙危險的眼神,又補充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已經說完了,你快去開門叫醫生!」

  享受生活的有錢人一向更怕死,韓煙覺得鍾誠可能是真不知道後來的事了,現在的線索便是趙慶。

  韓煙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幾顆藥片,和水化在水杯裡,端到鍾誠面前,「喝了吧!」

  「這是什麼?」鍾誠聲音顫抖的厲害,非常害怕韓煙會殺了他。

  「解毒的硫代硫酸鈉,喝了吧!」

  鍾誠顫抖著接過去喝了,嘗到味道後喃喃說道,「這怎麼像安眠藥的味道。」

  韓煙看著鍾誠將水喝完,倒在地上緩慢的閉眼,說道,「當然是安眠藥了,你睡幾個小時再醒,我才能走脫呀!」

  韓煙背起自己的包,走過去踩了鍾誠的手一腳,算是對鍾誠摸自己的報復。

  韓煙一路躲避人的目光,從昭陽後門悄悄出來。

  暮色已經降下來,露天停車場的夜燈還沒打開,一片暗淡。開往城中的一輛大巴正要開車。韓煙帶上鴨舌帽,隨著回城的人流上車。

  韓煙坐在靠窗的位置,壓低帽子假寐。

  韓煙給鍾誠茶裡放的只是一般降血壓的藥,鍾誠對氰化鉀中毒瞭解不深,吃了藥後,一時緊張察覺不出來,很容易上當,韓煙也就這樣誆了他。

  透過車窗,看著外面黑下來的世界。一切寧靜而安詳,可誰又知道掩蓋在黑暗中,到底有多少骯髒的事在發生呢!

  劫後報平安

  昨天下午發生地震,本人正在七樓做實驗,開始以為晃一下就好了,沒想到越晃越厲害,隨後身體本能的隨大流跑樓梯逃生。

  昨晚一晚沒睡,先是在草地上打牌,後是打著傘坐在雨裡聊天。

  學校完全不作為,大家都只好自行逃生避雨。感覺站在雨裡的自己同身邊的兄弟姐妹們都如同逃難的乞兒。

  然後在電視裡看到汶川、綿陽、都江堰等地的情景,不知為什麼,就止不住的哭,最後連電視都不敢看了,向那些在天災裡奮鬥的人們致敬,願死去的人們靈魂安息。

  現在本人正在危樓裡上網,向大家報平安!

  第三章 暗與下弦月

  韓煙坐公共汽車到了城裡,又上了出租,下車後在地鐵開動的一刻進了地鐵,坐了一站便下了地鐵,又幾經轉移確定不會有人跟著自己或是知道自己的位置後才轉進一個小巷子裡。這裡是他所讀大學旁的一個小巷,巷子裡有很多賣吃食的小店。現在已是晚上十點多,但是由於還有許多學生在外面晃蕩,這裡仍然燈火通明,生意興隆,到處是麵食、燒烤、火鍋的香味,韓煙將自己額前的頭髮撫下來擋住了大半臉龐,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坐到麵館的一個角落裡。這間麵館晚上兼賣燒烤,這時店裡的人不少,韓煙這幅樣子像極了泡網吧幾晚沒睡,這裡很多學生這樣,老闆和別的人也不會太注意他,韓煙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即使挑食加討厭烏煙瘴氣,此時吃起麵條來也覺得是人間美味。

  韓煙在這所大學待了五年,學校周圍的地形和各種情況他都比較瞭解,便在學校旁臨時租了一間小屋。

  涉及黑道的事,韓煙並不想沾上。他一直生活在一個單純的世界裡,察訪、暗殺、臥底、色誘之類的事都是他在小說裡看到的事,以前他認為那些事離他十萬八千里,不可能出現在他的世界裡,可此時卻要他做選擇。

  聽了鍾誠的話,韓煙便把韓韻的事同黑幫內訌,或是黑幫內部清理傷及無辜之類聯繫在一起,認為韓韻死的更加冤枉。

  趙慶的名頭其實挺響,只是韓煙這種正正經經的好孩子不知道而已。

  韓煙坐在小小的房間裡,黑燈瞎火的抱膝獨坐。

  韓煙在心底總不相信韓韻就這麼死了,一個活生生的剛剛還在自己面前講粗話亂沒形象的人就這樣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怎能讓人接受呢!

  但是警察局的證據都是真的,就那樣擺在那裡。韓煙原來不相信,當他入侵警察局的網絡,看到那確確實實的DNA指紋鑒定結果,韓煙不得不信。

  生命是世界上最奢侈的東西,若不是遇到韓煙這樣的重生之事,那麼一人便只有一次,這是上帝的公平之處。

  經歷過死亡的人便更加知道生的可貴,死的恐懼。

  韓煙永遠記得上一世死亡時的情景,卡車衝過來的時候,它就如一個巨大的彗星,以極大的速度摧毀了韓煙的生命,那壓過靈魂的力量和強大的陰影一度是韓煙噩夢的來源。噴湧而出的鮮血灑在地上,世界被染成了紅色,到處都是血的腥味,這一切讓韓煙害怕,讓他從此患上了輕度的暈血症;更讓他恐懼的是後來那彷彿永無止盡的虛無,不知道時間流逝與方向的虛無,若不是一陣哭聲將韓煙喚醒,韓煙不知道自己是否便迷失在了那一片虛無之中,慢慢消散。韓煙覺得,是韓韻的哭聲將自己帶回到了這個世界。

  生命本身是平等的,只是人類社會的分工讓一些人擁有了更多的權利,這些裡的有些人便喜歡玩弄別人的生命,來彰顯自己高人一等。韓煙接受自然界的規則,物競天擇,強者生存,卻從心底厭惡這一類人。

  韓韻的枉死便是壓在韓煙身上的大石,若不為韓韻討回公道,他覺得韓韻的哀傷便會一直不斷的縈繞著他,讓他一生在對兇手的怨恨裡掙扎。

  他必須做些事,來解開韓韻死時的不甘與怨恨;來解開自己心裡的傷和痛,仇和恨。

  若世界本就如此不公,那就由自己來為韓韻找回屬於她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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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柘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長相一般,很大眾化的瘦削的臉,眼睛總是半睜著,讓人覺得他總是沒睡醒,身高也不高的他屬於站在人群裡怎麼也不會被注意到的類型。只是要是有人真的看進他的眼裡,就會發現那雙眼深得彷彿沒有底,淡漠涼薄的彷彿世人都是死人一般,讓看的人心驚膽顫。

  他開車來到一座大宅子前面,刷上卡,門在他面前打開後便開車進到前庭院子裡。

  現在已是晚上十點多,前庭裡只有幾盞弱弱的路燈亮著,這座有些年代的西式大宅在昏暗的光暈裡像古堡一樣神秘而恐怖。前庭院子裡並沒有人,譚柘走到大宅門前,沒有任何預兆門從裡面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長方臉的嚴肅管家樣男人,譚柘向他點頭行了禮,「秦管家,我有事向主人請示。」

  管家讓譚柘進了大廳,大廳裡只有兩盞昏暗的壁燈開著,視力極好的人才能開清裡面的情況。

  管家的聲音沒有起伏,「我去向主人請示!」

  譚柘想到自己辦事不力,保護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見了,一向沉穩不驚的他也有些忐忑。他是由於深得主人信任又功夫不錯才被派去做這個工作的,本來這個工作簡單輕鬆至極,在他以為自己會因為太過輕鬆而忘記自己的身份的時候,居然變故就這樣發生了。不知道主人要怎樣處置他的辦事不力。

  輕輕叩門,聽到一聲「進來」後,譚柘推開身前厚重的紅木門,昏暗的光裡一張雕飾豪華的黑色法式大床映入眼簾,黑色的華蓋紗帳裡傳出淫靡撩人的呻吟和抽插聲,譚柘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門邊黑暗裡,一陣急促的抽插之後,伴隨著更加高亢的呻吟和一聲低吟,房裡靜了下來。

  一個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聲音還帶著一絲慵懶,不過卻也冰冷的讓人心寒,「譚柘,何事?」

  「我的保護目標不見了,木卿已在尋找,我前來請示應急指示!」譚柘的頭低的更低。

  房裡原來還有從床上傳來的喘息聲,譚柘說完後,不知明的房裡壓抑起來,在這樣壓抑的情況下,那低低的喘息也斷了,並不長的時間,譚柘卻覺得等了好幾刻鐘。

  「出去!」

  譚柘知道不是叫的自己,不過心仍然不受控制的跟著緊了一下。

  簌簌的一陣後,一個身影從床上爬下來,快速消失在門口。

  「失去他的蹤跡有多長時間了?」男人從床上起身,披上床邊的一件黑色睡袍,問道。

  「今晚九點二十八分,在地鐵上失去的。他應該是發現了我和木卿的存在,故意甩了我了。我們找了二十幾分,仍然沒找到,我便過來報告,木卿在繼續尋找。」譚柘敘述著。

  「哦!」男人輕輕的一聲,聲音上挑,帶著一絲玩味,更多的卻是溫柔寵溺的笑意,「沒想到你們兩個人居然看不住他!……那就由著他吧,看他能夠做到何種程度!」

  「那我和木卿……」譚柘鬆了一口氣,男人應該沒有懲罰他們的意思。

  「繼續找吧!在他把命搭進去前將他找到就行!」男人走到窗戶處,窗外的下弦月才剛剛升起來,從窗戶看出,外面花園在月光下迷濛而美麗。

  山上夜晚的薄霧開始升起,將這座西式的古舊大宅籠罩的更像一座神秘的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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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crevas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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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韓湮沒去網球會所。晚間才來到一間酒吧,這間酒吧在一排酒吧之間,小小窄窄的褐色門,門牌上是用圓潤的手法手寫的crevasse。小小的門面,簡單的樸素裝潢,這間酒吧在這條夜間開放、燈紅酒綠的街上很不起眼。

  推開門,裡面很暗很靜,進門後要走下三步台階,向左轉個彎才進到吧間裡。

  裡面的燈光昏暗,只有很少的幾個人在喝酒小聲聊天。

  韓煙來到吧台坐下,將酒吧裡的情況快速掃了一圈,裡面的人沒人在意他的到來,對於他的打量,卻有些敏感,回以他冷漠的視線。韓煙收回目光,看向吧台裡擺著的各種酒,酒液在各種漂亮的瓶子裡閃爍著迷人的光,迷離而冷漠。

  這個酒吧旁邊不遠處有幾個gay吧,韓志寧做調查時,韓煙曾陪著他來過,就是那時韓志寧在韓煙面前提起過這個叫做crevasse的酒吧,裡面賣的最好的不是酒,而是情報。酒吧一般是有後台的,或是政府或是黑道的人在支撐,而這間小的酒吧裡卻是可以用金錢買想知道情報,只要有錢,在這裡甚至可以委託殺人。

  韓煙當初聽到這些時覺得很神奇,覺得像隔著屏幕撫摸另外一個世界。此時的他,是要走入那本在天涯另一端的地方。

  「第一次來吧,喝點什麼?」調酒師是一個挺年輕、還很漂亮的淡妝女郎,她穿著制服,對韓煙微笑著打招呼。

  「晚上好!」韓煙禮貌的回道。看著調酒師手中的調酒器,笑了笑,「能介紹一下這兒的特色酒嗎?我找來這兒可不容易,不能如意便太可惜了。」

  韓煙戴了一個平光鏡,頭髮幾乎把臉遮了一半,一身灰色的衣服,看起來倒和這間酒吧襯了一半,只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甚至帶著點孩童的稚音,說出的話禮貌友好,調酒師好奇這樣的人來他們的酒吧有什麼委託,用有些疏遠的語氣說道,「小弟弟,你還沒到能喝酒的年齡吧!這裡可沒適合你的酒!」

  韓煙垂下頭,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本不喜歡喝酒的,喜歡喝果汁,別人逼我嘗這個滋味,我別無選擇,只好來了。」韓煙將眼鏡摘下來,撥了撥眼前的頭髮,誠懇的說,「姐姐可以幫忙介紹嗎?」

  「真有意思!」美女調酒師盯著韓煙看了一陣,輕輕笑了,說道,「那好吧,我調的酒都不適合你,我爸調的你可能會喜歡。跟我來吧!」

  對於從沒涉及過黑道,對它不瞭解半分的韓煙來說,要知道趙慶的情況和所在,實在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韓煙到這間酒吧裡來,想瞭解的東西其實不多,他只是想知道找到趙慶的方法。他的委託也只是要求聯繫上趙慶。

  從crevasse中出來,韓煙繼續在路上漫步。路邊的霓虹燈不斷閃爍,將這個沉迷於物質的世界渲染的極不真實,就像一座虛幻的空中樓閣。

  從酒吧出來沒多久,韓煙就覺得自己被人盯上了,走過下一個路口向左轉,便是一片西式建築區,這裡是一些高消費場所,到晚上這裡人很少,但是治安卻不錯。

  韓煙站在半暗半明的路口,看向來路,等待可能會出現的人。

  韓煙心裡沒底,他知道去到人少又黑的深巷,將身後的人引出來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但是他害怕,下意識的害怕讓他選擇了這條路。

  韓煙嘲諷的笑笑,不管自己下多大的決心,自己潛意識裡還是一個想縮進龜殼的膽小鬼。

  就這樣站了二十幾分鐘,韓煙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等的人終於出現了。

  「聽說你要找慶哥?」來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標準小混混,人不高,很瘦,眼很沉,感覺像吸毒的癮君子,他叼根煙拿眼斜著韓煙,漫不經心的說道。

  「我一直在等你,」韓煙笑笑,表現出自己的友好,「我的確是要找他,可以帶我去嗎?」

  「你以為慶哥是想見便見的人物?」來人將嘴上只剩煙嘴的煙頭拿下來按在路邊的路燈桿上,然後隨手丟在地上,漫不經心的說道,「看你還是一個小娃娃,我放你一馬,回家吃奶去吧!別再找事!」

  韓煙對對方的話愣了愣,然後說道,「你不擔心我找趙慶,是想要他的命嗎?就這樣把危險放走。」

  「你可不像會殺人的,」對方輕蔑的看了韓煙一眼,然後不耐煩的說道,「那你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吧!不然老子有事可要走了。」

  「我媽曾是趙慶的女人,我找他是要確定一件事!這件事對我很重要。你能轉告給他嗎?」夜風吹過來,韓煙的聲音淡定而迷離。

  對方愣愣的盯著韓煙,眼前的少年纖細脆弱,不像是惹是生非的類型,當然和他們也不像是同類人,應該是一個待在學校能夠好好讀書的乖孩子,他要找慶哥原因還真不好說。

  韓煙的話歧義實在是大,對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好一陣後才喏喏的說,「慶哥還真行,那麼小就能生出兒子來。」然後對韓煙說,「你可別說瞎話,我可以去幫你問問上面,若慶哥願意見你,才能帶你去見他。」

  韓煙用那種模稜兩可的模糊語言誤導別人,說完後總有種心虛的感覺,覺得自己對不起自己真正的父親,當然也對不起韓韻。

  第五章 母親

  韓煙見到的人叫張謙,一個名不符實的人。

  經過張謙的傳話,幾天之內,華榮幫裡的人幾乎都在傳他們的慶哥有一個十幾歲的兒子。話傳到趙慶耳朵裡,他自己對突然冒出來的兒子也有些驚詫。他今年才三十三歲,十幾歲的時候,他的確有過幾個女人,但是他不記得曾有誰有他的孩子,看來是有人在冒充他的兒子,製造謠言,真是膽大又沒有腦子,這種理由也能拿來用。

  韓煙見到趙慶是在三天後,在一間酒吧的包間裡。

  酒吧很嘈雜,處在酒吧深處的包間卻很安靜。

  韓煙被收身,確定身上沒有武器後,才被人帶進包間。

  包間裡有七個人,三個坐著,四個站著。坐著的三人正在喝酒說話,站著的四個人處於警戒狀態。

  韓煙站在那裡,雖然沒有人特意打量他,但是每個人都將眼光在韓煙身上掃視了不下三次,大概都是在好奇。無論韓煙是不是趙慶的兒子,一個說出這樣話的人,就足夠大家好好看看了。

  坐著的三個人裡,中間的那位給人的存在感最強,包間裡的燈光很暗,看不太清他的具體長相。他手中的煙閃著零星的光點,讓人能夠看清他的輪廓,他的臉很堅毅,身材高大而強壯。他的眼光很銳利,並且赤裸裸注視著韓煙,裡面沒有帶絲毫感情。韓煙不太喜歡和這種人打交道。

  坐在兩邊的人應該是他的下屬,站著的像是保鏢。

  鍾誠提到趙慶的時候,語氣裡不自覺的帶著懼意。據此推測,韓煙覺得中間的那位應該是趙慶。他走上前了幾步,但是仍然處於友好的安全距離,向對方彎腰行禮,「趙先生,我便是那位找您的韓煙。您能見我,我很感激。」

  對方沒有答話,包間裡靜靜的,有些壓抑。空氣中是淡淡的煙草味,煙發出點點明滅的光,又將房間裡的一切變得曖昧起來。

  被這樣看著,韓煙開始變得有些緊張。漸漸的,緊張散了,多了些氣悶,對方也太沒禮貌了吧,這樣無視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韓煙沉了臣眼神,準備再做一次介紹。

  「就是你說你是我的兒子?」在韓煙快忍受不住的時候,對方總算說話了,語速緩慢,冷漠而無情,直指問題中心。

  韓煙知道雖是自己故意給別人的誤導,但是只要他的目的達到了,這件事便需要澄清。不管趙慶是否去查了他的身份和身世,是否查到了他的身份和身世,這件事都不能讓人再糾纏下去。

  韓煙聽到趙慶的話,顯出十分的驚訝,「我從沒說過,趙先生怎麼這麼問。」然後又略顯哀傷的說,「對於我的父親是誰,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想我媽也不清楚。」

  韓煙當初只留給了張謙一個聯繫的電話號碼,然後他又逃脫了監視回到自己的住處。韓煙覺得趙慶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趙慶雖然私生活不檢點,但是還是顯然知道韓煙不可能是自己的兒子,便也沒有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你既然不是我的兒子,那你費盡心思要見我是為什麼呢?」他的聲音很冷,讓韓煙有些忐忑,覺得自己在對話中完全佔不到主導地位。

  「我媽媽因為你死了,我是來找你討個說法的。」韓煙的神情很哀傷,一副瘦瘦弱弱的樣子站在房間中央,讓他顯得特別孤單。房間裡很暗,別人即使看不到韓煙哀傷的神色也能從他的聲音中感受到他的悲傷和無助。

  「你媽因我而死,這話從何說起。」趙慶的話裡的漠然顯而易見。房間裡別的人都為韓煙的話感到好奇,因為為趙慶而死的女人可不止一個兩個,但是都是那些女人甘願為他而死或是自己找死,當然,那些女人死了可沒有什麼人來討說法的,今天這個可是個另外。

  「能讓我坐下來嗎?」韓煙對於自己站著說話很不滿,感覺自己在地位上便比對方矮了一截,不像討債的倒像欠債的。

  對於韓煙的要求,趙慶微微點頭答應了。韓煙坐到離趙慶不遠的沙發上,房間裡的人並沒有動作,看來大家都認為他造不成任何威脅。

  韓煙在這個距離能夠看清趙慶的長相,也許是由於趙慶習慣於發號施令、天生冷漠,本長得英氣俊逸的他給人很冷硬嚴肅的感覺,臉上線條剛硬,劍眉星目,不過他的眼光太過深沉,讓人不敢輕易靠近。此時的他靠在沙發上,手中夾著煙,神情帶著淡淡的慵懶,他就像一個黑暗世界的王者,讓人從心底被他吸引向他臣服。

  在韓煙注意趙慶的時候,趙慶也觀察著韓煙。真實的韓煙比照片上的人更加漂亮,也更加吸引人,從他身上可以看出他的母親應該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至少長像還好,只是不知有這樣大的兒子的女人什麼時候因他而死了。

  「你還記得一個叫韓韻的女人嗎?七月三號那天,她和你在一起。」韓煙坐下來,聲音低低的開始敘述。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不過在這個密閉的靜謐環境裡,每個人仍然聽得很清楚。他的聲音中帶著懷念和傷痛,以致於有些哽咽。

  「你一定不記得了。那天你把她帶走了,她就沒有再回來。……我在家裡等了很久,給她打電話聯繫,都沒有回音。後來警察來了,說我媽媽死了,讓我去領骨灰,……」韓煙的聲音帶上了哽咽的哭音,有些說不下去,「我和我媽媽一直是相依為命,她就這樣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我……我,有人說她最後是和你在一起的,我才來找你,我想知道她的死因,我想知道殺她的兇手。」

  韓煙的話音雖然帶著哽咽,語調卻一直很平靜,反而是這樣的平靜讓他的話帶上了更多的悲傷,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壓抑的悲傷。在場的人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事,趙慶也沒想到會有一個人因為這種事情來找自己,一向冷漠而冷血的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房間中的人視線在韓煙和趙慶之間游移,不知道他們的老大要如何解決這件事。

  趙慶顯然想起了七月三號的事,他的眼神變得更沉,帶著濃濃的戾氣。

  「韓韻!……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你到這裡來,是想要我賠你一個媽?我可不能給你找一個出來,你若想做我的養子的話,我倒是願意的。」將即將燃盡的煙在煙灰缸中按滅,然後雙手交叉坐直,淡淡的說。

  韓煙歎了口氣,對於趙慶的提議他沒有作答。輕咬下唇,他壓抑了自己的怒氣後才說,「我知道你根本不把你身邊的女人當回事,我媽媽雖是你強行帶走的,你也沒把她當回事。你可以不在乎她,我無話可說。可是我媽媽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死了我不能讓她死不瞑目,我對於做誰的養子保障以後的生活不感興趣,只想知道我媽媽的死因,我是為此來找你的。」

  韓煙的話開始還很平靜,到後來便激動起來了。趙慶和他身邊的兩人看著韓煙都露出興味來,他們的這種興味更刺激了韓煙,真是一群沒人性的人。

  「知道了你媽的死因,你要做什麼呢?」

  「這些不用你管了!」韓煙知道自己表現成一個固執偏激的少年更容易得到對方的信任,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氣,不過卻有些像在向父母撒嬌。

  「七月三號的事,我會處理的,你若要為你母親報仇,倒可以來投靠我,這樣還有可能一些。」趙慶看著韓煙,聽了韓煙的話,倒對他生出好感來了。

  趙慶畢竟是在黑暗裡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人,他的信任倒不會輕易給人。

  七月三號那天死的人,韓韻作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被牽連進來,事後他便讓人去查了韓韻家裡的情況,要給韓韻的家人以補償,當時他便知道韓韻有一個兒子叫韓煙,今天韓煙找來,倒激起了他心底那幾乎已經湮沒的愧疚。

  第六章 入住

  對於趙慶提出的建議,韓煙表現出為難,畢竟他沒有理由信任這個人。而且這個人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他的眼裡,自己說不定就是那可以利用的一顆棋子而已,甚至算不上重要的棋子,只是隨手即丟的那種。

  趙慶對於韓煙的猶豫沒有絲毫不耐,若韓煙就這樣答應了他,他倒還要懷疑一下。

  韓煙坐在沙發裡,不自覺的握緊拳頭,又鬆開,又握緊。趙慶坐在一邊氣定神閒的看著韓煙的掙扎。

  最後,韓煙像用盡全部的力氣來下定決心般,他唰的一下站起來,走上前幾步。對於他的動作,趙慶的兩個保鏢想上前阻止,趙慶卻以眼神示意,允許了韓煙的越矩。

  「我願意到你的身邊來,但是我不是你什麼人,我媽媽的事完後,我就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除了我自己想做的事,你不能逼我做任何事。」韓煙站著,鄭重的說道,沒有商量的口氣,語氣極為囂張。

  趙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做任何表態。

  「還有,你得將殺我媽媽的兇手告訴我,我想知道當時的情況。還有我媽媽是和你在一起的,你為什麼沒事,我媽媽卻出事了?」韓煙對於趙慶的傲慢態度極為不滿,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是不是太吃虧了。」對於韓煙的無理要求和囂張態度,趙慶並沒有生氣,他看著韓煙的眼神比最開始要溫和許多,就像這樣的韓煙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媽媽是被你連累害死的,這些都是你欠我的。不僅是欠我的,這些本就是你應該告訴我的。」韓煙無視趙慶身邊手下想動手的衝動,仍然倔強的說道。「我媽媽本就可以不死,是你沒把她放在心上,所以沒有救她。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說到後來,聲音已沙啞著帶上了泣音。

  韓煙不知道趙慶捨棄韓韻的原因,但是韓韻的死他也要負責任,他也是兇手之一。

  房間裡趙慶的手下不知道應該作何動作,這件事好像是他們老大自己的私事,並且看老大不言不語,也沒有任何不耐,他應該是要自己處理這件事,並不需要他們插手。

  趙慶放下搭在左腿上的右腿,向前傾了傾身體,對韓煙說道,「小傢伙,你剛剛不是挺囂張的嘛,怎麼哭了。坐過來。」趙慶從小就是孤兒,一路打拼才有現在的勢力。一個孤兒的苦他是嘗盡了的,看到此時的韓煙,他心底那點柔軟被觸動了,人不自覺的變得溫柔很多。

  韓煙的眼角掛上了幾滴淚,可能覺得被趙慶看了笑話,便倔強的將臉轉到一邊,對趙慶的話置之不理。

  房間裡的其他人都對趙慶的行為覺得驚奇,他們的老大可沒用這麼柔和的語氣和別人說過話,看到韓煙的不合作,趙慶吃癟,大家又都開始看好戲起來。畢竟最近一段時間幫裡氣氛緊張,趙慶情緒不好,他們可沒過什麼舒坦日子。

  「過來!」趙慶沒想到韓煙挺扭的,居然無視他的話。但韓煙的確是因為他才變成了孤兒,他心底的愧疚作祟,只好又叫了一聲。

  韓煙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見好就收、有時要看人臉色行事的道理他是再懂不過的。

  蹭到離趙慶一步的距離,直視趙慶那深邃的眼睛,絲毫不怯懦。他不相信趙慶要對他殺人滅口。

  趙慶指了指身邊位置,他身邊距他有一段距離的手下馬上向邊上移了一段。韓煙坐了過去,語氣有些鬆了,「你到底答不答應我的要求?」

  「也行。」韓煙的無理取鬧毫無心機讓趙慶對韓煙的戒備到了最低,看到韓煙紅著眼,一副他不答應便不罷休的架勢,趙慶點了頭,反正以後的事怎樣誰說得清呢!

  「能立一個字據嗎?」韓煙顯然不相信趙慶的口頭承諾,繼續不怕死的要求。

  趙慶沒想到韓煙有這樣的要求,他沒說話,他身後的手下卻看不下去了,對韓煙冷語道,「慶哥說一不二,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孩子,別得寸進尺。」

  韓煙不示弱的看了他一眼,他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便給了一個台階道,「那好吧!我相信你說話算數。字據就不用了。」

  接下來的日子,韓煙便住在了趙慶的大房子裡。

  這是一座在郊區的大別墅,除了韓煙,裡面住著廚娘李嬸,兩個小保姆,還有趙慶的兩個沒到十歲的養子,趙慶沒有成家,沒有自己的孩子,但是養子養女卻有好幾個。

  這兒應該只是趙慶很多的家之一,韓煙在此並沒有很多機會見到他,見到後趙慶也只是撇他一眼,並沒有多少交談,最開始見面時兩人的談話可算是最親密的接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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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保姆生活

  白家是一個極顯赫的黑道家族,它的前任家主致力於它的漂白事業,到今天,在陽光下,它已經是一個擁有很多家上市公司的家族式財團,雖然暗地裡它還在進行很多黑道生意。

  白家前任家主年不過六十便去世了,接任他的是他的長子白其軒。白其軒其母是意大利人,很多人甚至說他的母親是意大利黑手黨家族成員,這條傳言沒有得到證實,但是白其軒的確有黑手黨的作風,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陰狠、多疑、又不按理出牌,做事狠絕,自從他接任白家家主以來,他又加大了白家在黑道的份量,他甚至想壟斷進出亞洲的軍火生意。

  華榮幫原來只是一個街頭混混聚集起來的小幫會,後來趙慶成了華榮幫的老大,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自然不甘心華榮幫只是一個街頭小幫。他為人仗義、對自家兄弟和合作夥伴極守信義,但對敵人卻手段毒辣凶狠、從不手軟。依靠十幾年的發展,華榮幫已是一個佔據一方勢力強大的幫會,並且它還在不斷擴大。

  華榮幫和白其軒搶生意不是一次兩次的事,華榮幫覺得白其軒不能將別人的飯碗都拿走,他要做正當生意就不要再來參合這塊地的走私軍火,白其軒則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對於和他搶生意而且後起的華榮幫,他是早看不慣的。

  這樣一來二去,這兩股勢力便經常發生衝突、造成流血事件。

  華榮幫從白其軒手中搶走了幾次重要的生意,給白家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趙慶能如此瞭解他的部署讓白其軒開始懷疑自己身邊有華榮幫的奸細,他是一個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的類型,在錯殺了幾個手下,下面的人開始對他不滿後,他也有些發毛了,便派了手下去槍殺趙慶,本來計劃極為周密,到最後卻仍然讓趙慶跑了,死的只是趙慶的幾個手下和白搭進去的兩個妓女,得到趙慶安然無恙的消息,白其軒極為憤怒,下令將趙慶的手下碎屍給趙慶看。

  刺殺趙慶的行動只是白其軒設的一個局,為了調出他身邊的奸細。由於時間緊迫,為了給趙慶通風報信,他身邊的奸細終於露出了馬腳,被他查到後,按規矩處置了。

  這件事讓華榮幫和白家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張起來,幾乎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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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煙坐在二樓陽台上,看著渲染了半邊天的火紅晚霞發呆。

  想他找到趙慶本是要瞭解最重要的內部情報和得到幫助的,此時卻相當於被軟禁在了趙慶的房子裡。這座別墅的防護系統極為健全,既有幾層守衛人員,又有紅外線,熱感報警器等,還有幾條追蹤用的獵狗。

  雖然來了這裡之後也不是全無收穫,但總還是心有不甘,他來這裡是為了報仇的,可不是來給趙慶的養子當保姆和家庭教師的。

  等趙慶再回來的時候,他便要和他談談了,這樣下去根本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為韓韻報仇,趙慶答應了他的要求,卻沒按當時的約定辦事,雖然韓煙也沒指望他會按約定來,但是現在的發展卻超出了他的預想。

  趙慶限制了他的行動,是在保護他,但是他並不需要趙慶這樣的保護。

  「韓煙哥哥,這道題怎麼做?」

  看吧,趙慶的養子之一,九歲的趙曉傑,又來問問題來了。韓煙覺得自己應該向趙慶要教導費了,每日教導他的兩個兒子。

  「這是一個一元二次方程,你不是才讀小學嗎,這個現在不會也是應當的。等以後你學了再說吧!」韓煙看趙曉傑手中的題已經超出了小學的水平,想著講了他也不懂,便不想說。

  「我知道,這是初中的題。下學期我就要跳級讀初一,所以你就講講嘛?」趙曉傑一本正經的說。瘦瘦小小的個頭,大大的黑眼睛,眼巴巴的看著韓煙,讓韓煙有種自己犯了罪的感覺。

  「曉成就在玩,你為什麼不和他玩呢,做數學題多沒意思!」韓煙覺得趙曉傑將美好的童年用來努力學習,完全對不起他自己,小時候就是用來揮霍的。

  「我長大了要做科學家,爸爸說,要做科學家就得從現在努力,貪玩可不行。」趙曉傑站在一片霞光中,正正經經板著臉嚴肅的答道。

  看到一個小孩子這麼有追求,韓煙覺得自己太慚愧了。想他小的時候好像也說要做居里夫人一樣的科學家,可等到長大了,便忘了當初的理想,甚至忘了那時候那種熱烈的渴望和激情。能不斷努力將自己的理想轉化為現實的人,才是值得敬佩的,韓煙覺得自己已經墮落了,失去了愛,失去了追求理想的動力。

  聽了曉傑的話,韓煙有一瞬的僵硬。生活在這個安逸的環境裡,他害怕時間會磨滅他當初的痛和恨,他害怕會因此忘了韓韻的慘死。

  但他不能忘,這件事他不能忘,唯獨這件事,不能讓自己當初的心志隨平靜的時間和安逸的生活改變。

  「砰……砰……砰……」

  一陣槍聲響起,韓煙和曉傑都沒有因此而躲避起來。反而,趙曉傑大聲吼道,「趙曉成,你給我出來!」

  沒有動靜……

  「爸爸回來了我要告訴爸爸,說你用槍打我,看他不把你的槍收了。」曉傑拿著書,盯著陽台邊仍在晃動的窗簾,站在一邊平靜地說。

  一個身穿短衣短褲的七八歲小男孩從陽台邊的窗戶旁爬過來,白色帶藍格子的衣褲髒兮兮,臉上也是泥土,幾乎看不出眉目,手中拿著一把玩具槍。

  他笑著蹭到韓煙身邊,拉上韓煙的手,露出缺牙,撒嬌道,「韓煙哥哥,曉傑要告我!」

  曉傑看到曉成又去蹭韓煙,走過去拍掉他的手,說,「韓煙哥哥才不會幫你,看你這幅樣子,李奶奶又要罵了。」

  韓煙覺得這兩個小祖宗又要開始爭鋒相對,頭痛起來,「自己的事情自己內部解決,別扯到你們爸那兒去。曉成,你快去洗洗吧,你爸回來看到,即使曉傑不說,你也是要被罵的。」解決了曉成,又對曉傑說,「我給你講題,把書拿過來。」

  韓煙現在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每天面對兩孩子,像個小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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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前方

  韓煙心中煩悶根本睡不著,便起床到處走走。

  雖然房裡開著空調,但還是粘膩得滿身是汗。韓煙走到樓下,準備到廚房倒杯冰橙汁喝。

  轉過拐角,廚房的燈亮著,韓煙疑惑著進去,一邊說,「曉成,晚飯不好好吃,現在又來廚房偷吃的,看李奶奶不……」

  本以為是曉成餓了來拿吃的,沒想到是趙慶,他一身正裝西服正在從冰箱中拿冰啤酒,聽到韓煙的話,他抬起頭來盯著韓煙笑了笑。

  因為剛剛的話,韓煙很尷尬,臉紅了紅,眼睛轉開,開口說,「趙先生回來了!」

  「不用這麼叫我,太生疏了,叫我慶哥或是趙慶都行。」趙慶一手提了三瓶啤酒,轉身準備拿杯子。櫥櫃的門關得太緊,趙慶一手不能將它打開,看到韓煙在一邊站著,盯著他的動作,沒有絲毫要幫忙的意思,有些無奈的說,「過來幫忙!」

  韓煙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走過去將櫥櫃的門打開。櫥櫃在上方,正好是韓煙肩膀的位置,趙慶比韓煙高了大半個頭,他用空著的右手夾了兩個玻璃杯準備拿下來。

  從側面看,韓煙就像被趙慶環在胸前。趙慶呼吸的氣息全噴在韓煙的後腦勺,讓韓煙極為不自在,害怕自己動了會導致趙慶將杯子掉在地上,韓煙便只好僵硬的站著。

  等了半天,韓煙覺得趙慶怎麼沒動作,疑惑的轉過頭,對上的便是趙慶幽深的眼神。

  「你快拿呀!」韓煙瞪了趙慶一眼,側著身從原來的位置出來。

  趙慶咳了一聲。

  韓煙此時穿著一件大了一號的白T恤做睡衣,下面是一條棉短褲。頭髮上還帶著淡淡的洗髮水的香味,韓煙每晚都要喝牛奶,身上更有一股奶香,趙慶這麼近的距離感受韓煙,從後上方能看到他寬鬆的衣服下的白皙的胸膛,還有那有優美曲線的整個脖頸。

  這個少年的確有讓男人也癡狂的長相和身體。

  趙慶想到他的屬下易思謙提到的事情,不由得看著韓煙陷入了沉思。聽到韓煙不耐的話,他才從自己的思緒裡出來。臉上又變回以往的嚴肅,拿著杯子出門去。對韓煙說道,「要喝啤酒嗎?來書房吧!」

  「我喝果汁!」韓煙從冰箱裡拿出盒裝橙汁,拿了個玻璃杯倒上。看到趙慶已走出門,想到自己還要找他談話,便說,「趙先生……」對上趙慶不悅的眼神,又只好改口道,「慶哥,我有事要和你談,現在可以嗎?」

  「到書房來吧!」趙慶的聲音從走道上傳來,雖然依然嚴肅沒有多大起伏,但仍可聽出其中帶著的柔和。

  沒得到同意,趙慶的書房是禁地,就連家裡的霸王--頑皮大膽無惡不作的曉成都知道要對它繞道而行。

  這間書房更像一個小型會議室,一張大書桌,然後還有兩排單座沙發排在兩邊。

  趙慶拿了兩個杯子,其中一個顯然不是為韓煙準備的,知道書房裡定然有客人,但機會難得,韓煙仍然敲門進去了。

  房間裡的另一個人韓煙認識,便是那天在酒吧包間裡坐在趙慶左邊的人。

  由於趙慶限制他的一切行動,韓煙還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但是他是趙慶的心腹無疑,因為趙慶幾乎不把人帶到這座房子裡來,這座別墅有些像趙慶秘密的基地,能被帶來的人自然不一般。

  「慶哥!」韓煙打了個招呼,便坐到一邊的沙發上。

  趙慶和另外一位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前邊的紅木桌上惦著報紙放著幾盤盤裝滷菜,兩人邊說話邊吃東西喝酒。

  趙慶看韓煙坐在對面便招呼他過去吃,韓煙一向覺得晚間吃油膩的東西對身體不好,便搖頭拒絕了。

  不過這樣的趙慶還真沒見過,此時的他就像處在家中毫無形象的大哥哥,雖然在外很酷,但這種酷卻不會和家人擺,韓煙覺得這樣的趙慶要親切很多。

  原來韓煙看到趙曉傑和趙曉成還很懷疑趙慶怎麼能養好孩子,現在看他這個樣子,想到趙曉成那個鬼靈精在他面前撒嬌也不是不可能的。

  「易思謙!以後叫謙哥!」趙慶指著他身邊的人,向韓煙介紹到。

  易思謙帶著一副無框眼鏡,高高瘦瘦的樣子,看起來很可親。他對韓煙笑了笑,「你在慶哥家裡住得還好吧,聽說曉傑、曉成都挺喜歡你的,李嬸也把你當寶貝孫子。」

  「慶哥家裡比我家好太多了,自然住得習慣。只是我怕再住下去,我都會忘了為什麼要住進來。」韓煙看向趙慶,趙慶因為他的話,將原本夾起來的一塊牛肉放了回去。

  易思謙也沒想到韓煙這小孩兒說話這麼帶刺兒,輕笑了一下,原本就很可親的臉更加可親起來。「為什麼住進來?--你還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誰呢,就這麼急著報仇。太年輕了,衝動起來說話都不知道收斂。」

  「思謙!」趙慶看向易思謙,語氣有些冷。「不要談論這個問題!」

  易思謙看看趙慶又看看韓煙,笑得更可親,「大哥,你這樣護著他,他又不領你的情。既然是他自己的仇,為什麼不讓他自己去報呢,他可不是你想像中的單純小孩,他是一個十六歲就從S大研究生畢業的高材生!你還以為他像你看到的一樣無知單純!」

  聽了易思謙的話,趙慶的臉黑了下來,說,「思謙,這件事我自有道理,你別管!」

  韓煙坐在一邊,看易思謙的意思,是想改變趙慶對自己的想法,想讓自己做什麼事吧。

  「你是想一直將他禁在這裡,這可能嗎?還不如讓他做些事,還能培養他,以後也可以做些事。」易思謙看到趙慶沒有絲毫鬆動,繼續說道,「只要他沒放棄自己的殺母之仇,他還仍執著於報仇,你就沒辦法不讓他不沾血腥,像他這種人,即使知道了自己的仇人是白家,也會不擇手段去報仇的,現在他這副樣子,要報仇無異於蚊蠅撞牆毫無結果,還不如讓他進到幫裡,還能起一些作用。我看他也是願意的。」

  趙慶聽了易思謙的話,沉思起來。

  韓煙看著對面兩個當他不存在的人,心下冷笑。易思謙在說服趙慶的同時,更重要卻是在給自己提供信息,並且激自己為他們賣命,不知道這個易思謙是要自己做什麼事?

  現在這坐以待斃的日子他受夠了,順著易思謙的話答應他也沒什麼關係。「慶哥,謙哥說的對,你這樣把我關在別墅裡,並沒有辦法將我關一輩子,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和想法,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選擇。」

  易思謙聽了韓煙的話,扶了扶眼鏡,看了韓煙一眼後,對不作聲的趙慶說,「大哥,韓煙是一個男人,總有長大的一天,你不為他現在著想,也要為他的將來著想,還不如將他好好培養,以後……」

  打斷易思謙的話,趙慶盯著韓煙鄭重的說,「這是一條不歸路,韓煙,你再好好想想吧,這是你的人生,不是二心!回去睡吧!」

  韓煙看到趙慶不打算再聽他說話,只好出去了。

  韓煙站在自己房間的窗邊,外面是一片黑暗。

  其實他怎麼不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可他別無選擇,他不知道除了報仇還留著自己的命作何,他怕死,怕孤單,但他更怕毫無目的渾渾噩噩活著,那種生活在空虛中的感覺讓他崩潰。

  我的選擇-- 一早就是沒有選擇了。

  韓韻,你如果在看我,就請給我以力量,告訴我前方的光明

  第九章 雨

  昨晚沒有睡好,加上天氣異常悶熱,韓煙覺得煩躁不已。

  下樓吃早飯的時候,餐桌上除了曉傑曉成還有趙慶和易思謙。

  「韓煙哥哥,你好慢!睡懶覺不是好孩子!」趙曉成一手拿著麵包,一手端著牛奶對韓煙一本正經的說。

  趙慶看了看韓煙,然後笑著寵溺的拍了一下趙曉成的頭,說,「你起了一次早,就這樣教訓別人了。」然後,從餐紙盒裡扯了幾張紙將曉成流到下巴的牛奶擦了。

  「早上好!」韓煙迷濛著眼打完招呼,坐到曉傑的旁邊,開始吃自己的那一份。

  「韓煙哥哥,易叔要帶我們去遊樂園玩,你要去嗎?」曉傑乖巧的坐著,韓煙坐下後,他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韓煙,期待的問。

  韓煙心情本就不好,再加上剛起來有些迷糊,聽了曉傑的話,他望向易思謙,對方朝他微笑著點頭。

  「你們去吧!我不去了!」韓煙並不覺得自己離開了這棟房子,少了趙慶的監控便能自己前去報仇。昨晚他想通了,他現在要的是得到趙慶的認可,利用趙慶的勢力幫自己完成願望,畢竟他一個人實在太渺小了,渺小的不值一提。

  趙慶朝韓煙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對露出失望的曉傑說道,「以後再讓韓煙陪你們去,這次就算了吧!」

  「哦!」

  曉傑雖然心有不甘,卻也沒有過多糾纏,他就有這點好處,從不像別的孩子一樣喜歡耍賴。

  吃過早餐,易思謙帶著曉傑曉成兩個孩子去了遊樂場。

  韓煙來到趙慶的書房,對書桌後看著文件的趙慶說道,「慶哥,昨晚的事我想通了,我並不想就這樣在你的保護下安安眈眈的生活,我要自己手刃仇人,殺母之仇不報,我有何面目繼續享受生活。……希望慶哥能給我機會。」

  對上趙慶深沉銳利還帶著一絲惋惜的眼,韓煙為自己的決定加強了語氣,「我是一個成年人了,我自己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無論將來我會變成怎樣,我都不會因為今天的決定怨恨怪罪任何人,所以你不用懷疑,也不用憐惜我。」

  趙慶盯著韓煙看了好一會兒,他那銳利的眼神讓韓煙覺得自己的所有思想都好像無所遁形,韓煙努力調整自己的氣息,讓自己不在對方的目光中逃開,直視對方的眼睛表達自己的決心。

  「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什麼好勸你的了。你以後跟著思謙做事吧!他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讓你知道一些事,當然,這些也是你夢寐以求想知道的。」趙慶對韓煙的決定不會有絲毫驚訝,因為這個年紀的少年最不缺少的便是衝動,以為只要自己去做什麼事都是可能的。其實,他不知道韓煙早過了衝動的年紀,也過了幻想的時期。

  人生在世,都有一個支持自己活下去的東西,形成一種生的執著,將這種執著固守的,仇恨比愛來的更加堅定。

  「謝謝你!」

  韓煙從趙慶的書房裡退出來。來到院子裡。

  天空是壓抑的灰暗,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濕熱的空氣將汗粘在手臂上,臉上,脖頸上……將人的整個身體包裹起來,想將人窒息。

  沒有風,世界彷彿在寧靜中等待死亡。

  暴風雨前的平靜,總是讓人難受的。

  韓煙出去後,趙慶點上煙一口一口的抽起來,煙圈一圈圈散開,最後瀰散在整個周圍的環境裡。靠上身後椅背,不知為何總有一種散不開的煩躁。

  趙慶給了韓煙七月三號韓韻的死亡資料,還給了他一些白家的資料,說明了那次事件是幫派紛爭。韓煙看著手中的資料,以前他雖對這些事情猜對了七八分,但是當確切的資料擺在自己面前時,心底的憤恨怎是那時可比的。

  憑什麼無辜的人死了,你們這些肇事者卻繼續在這個世界上逍遙的活著,並且還活得更好。

  韓煙看的出來,別人的死亡在趙慶的眼中只是一個數字而已,對他來說,也許將這個數字對應到死去的人都是一種奢望。

  韓煙知道世界的不公,但是當巨大的現實擺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心底的不甘仍然無法抑制,並且還愈演愈烈。

  午飯過後,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碩大的雨點終於無法承受自身的重量從雲端跌落。

  韓煙坐在床上,看雨點激烈的碰撞窗戶玻璃,外面的天地裡,大樹被風不斷劇烈的搖曳著,世界也被雨水毫不留情的沖刷。

  可是,無論外面是多大的風雨,屋裡卻仍是這樣安然,不動如山,讓人覺得安心又安全。

  韓煙擔心起曉傑和曉成起來,這麼大的雨,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來得及避雨。

  易思謙是一個挺細心的人,居然選這樣的天氣帶兩個小孩子出門去玩,真不知他是如何做想的。

  外面的風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韓煙看著那鋪天蓋地的雨絲,突然有了一種衝動。

  從屋子裡跑出門去,打開大門的一瞬,便有猛烈的風吹進來,開始是被激得一陣寒顫,然後就是身心被冷風衝擊的快感。

  世界都被這雨掩蓋了,雨水激打在地上漸開,在地表層形成一層水霧。

  韓煙跑進雨裡,雨太大根本就睜不開眼。伸出雙手,展開身體,風聲雨聲就這樣直接傳進腦裡,整個身體的感覺只有雨水,冰冷的雨水,全世界的雨水。

  然後,就是自己,整個世界裡只有自己,對自己的認知和感覺無限擴大起來,自己的存在感是從沒有過的強烈。

  雨點從萬米的高空落下來,抽打在臉上、身上,是一陣不間斷的疼痛,不過,這種疼痛卻讓人歡暢淋漓。

  韓煙迷戀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待在雨裡不願離去。

  直到一把大傘擋在了他的頭頂,然後世界彷彿靜止下來,韓煙睜開眼看向來到自己身邊的男人,男人渾身散發出的熱氣和威懾力彷彿能讓雨點也要改道,他冷冷的看向韓煙,語氣是掩蓋不住的氣惱,「你發什麼瘋,給我進屋去!」

  韓煙被拉進屋,在他愣愣的站在客廳裡冷的發抖的時候,一個比剛剛的雨水更冷的聲音將他打結的思緒召喚了回來,「快去洗個熱水澡,找死是不是?」

  打了幾個噴嚏,韓煙縮縮肩膀,向站在不遠處衣服同被打濕了的趙慶看了一眼,向樓上走去。

  第十章 失蹤

  洗完澡後窗外的雨依然沒有停歇,只是漸漸變得小了。

  被雨淋了十幾分鐘的後遺症便是頭有些昏,好像低燒了。

  韓煙又想起趙慶把他拉進屋時那青黑的臉,還有那冷冷的憤怒語氣,有時候人就是欠罵,被趙慶一罵,他還覺得心裡舒坦了很多。

  也許,趙慶也不是不把人命當回事,只是見的死人多了,便麻木的吧!

  韓煙盤腿坐在床上想事情,窗外的風雨聲就像一曲安魂曲,聽著聽著人就陷了進去,心也跟著靜了不少。

  「把藥喝了!」近距離的一聲冷冷的呵斥讓韓煙猝不及防的被驚嚇到,身子後仰就向床外倒去。

  一隻手將他拉了回來,韓煙倒在床上,對罪魁禍首怒目而視。

  「你進別人房間都不知道敲門嗎?想嚇死我!」

  韓煙在心底對趙慶挺忌憚的,但是不知為什麼,從他嘴裡出來對趙慶的話總沒幾句好話。難道兩個人的磁場不合,便會不自覺的言語相激。

  趙慶不理會韓煙小鬥雞般的言語,將手中的水杯和一盒感冒藥放在床頭櫃上,「你自己不關門,卻將後果推到別人身上,像話嗎?」

  「是你沒敲門!難道你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知道嗎?」韓煙對趙慶給他送藥挺感動的,本來也打算好好說一句感謝的話,但是看到對方那神氣活現,彷彿自己是帝王般的神情,心底就彆扭的不想讓他如意。

  「進這座房子裡的任何房間我都不敲門!」趙慶也不知怎麼了,也像個孩子般的對這個話題斤斤計較,當他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幼稚可笑的時候,臉變得有些黑,對韓煙冷冷的說道,「快把藥喝了,以後別發瘋出去淋雨。這種暴雨淋了很容易生病!」

  韓煙聽了趙慶的話,在心底嘀咕,你進李奶奶的房間也不敲門?看趙慶轉身出去,便沒好氣的提醒道,「把門帶上!」

  趙慶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韓煙,還沒人敢這麼命令他。最後他還是將門帶上了。

  韓煙看著床頭櫃上的藥,將它拿下來看了說明書,吃了幾顆就倒在床上裝屍體。

  窗外很暗,屋裡也是昏暗的,頭頂上白白的天花板也蒙上了一層灰色。韓煙覺得自己是挺沉著穩重的一個人,即使不能說是對任何事都審時度勢處理得當,但至少也是識時務的吧。可自己對趙慶的毫無顧忌的語言和行為,是怎麼回事呢,就像知道對方不會把自己怎麼樣一樣,便從心底就囂張起來。其實這也是從心底對對方放心的表現吧。

  韓煙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和思想已經處於危險範疇了,不加注意不行。

  感冒藥中的安眠成分,讓韓煙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頭也不疼了,感覺神清氣爽。

  外面的天地被雨水洗刷的透徹明淨,出門來到後花園的草地上,呼吸到的空氣彷彿都帶著甜味,讓人陶醉。

  其實,世界還是美好的。

  越是經歷風雨,世界便越美好。

  遠遠的天空,有淡淡的五彩揉合成的美妙顏色,那是彩虹。

  韓煙進屋的時候,趙慶從他的書房裡一臉陰鬱的出來。從韓煙身邊走過的時候,甚至沒有任何表情。

  「出什麼事了嗎?」在韓煙還沒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從他嘴裡脫口而出。趙慶平時只是冷,露出像這樣陰鬱的表情,韓煙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定是出了大事。

  「你待在家裡別亂走,不要惹事。曉傑曉成弄丟了,得去安排人找,希望沒有出事!」

  韓煙以為趙慶不會回答他的話,畢竟趙慶的臉色不太好,這種時候他一般都不怎麼理會自己的。

  韓煙反應過來趙慶話裡的意思追出門去的時候,趙慶已經上了司機開到門前的車。

  「我也要去找!」韓煙上前攔住車。

  「沒你的事,回去!」趙慶心情不好,對韓煙的話裡帶上了三分不耐。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就帶上我吧!」韓煙鍥而不捨的扒著車,請求道。

  韓煙看得出來,趙慶雖是個威嚴十足的冷酷男人,他卻很喜歡小孩子,對曉成和曉傑這兩個養子是真心愛護疼愛。

  韓煙有時雖覺得這兩個孩子很麻煩,但他也是打心裡喜歡他們。他要去找他們,那種韓韻不見了,他卻在別的地方逍遙的疼痛又襲上他的心,他不要再這樣,不要再這樣事後悔恨。

  「回去!」趙慶對韓煙冷冷的下命令,將車窗搖起來,然後示意司機開車。

  韓煙豁出去的趴在車前蓋上,司機怎麼好開車,只好求救的看向趙慶。

  「帶上我,不然我不會下去的!」韓煙透過車玻璃看向趙慶,眼中是堅決。

  通過車窗玻璃傳進趙慶耳朵裡的聲音,混混沌沌的聽不太清,但是他還是能感受到韓煙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他對韓煙的這種執著感到困惑,兩個小傢伙和他並沒有多大關係,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趙慶讓司機開了門,韓煙幾乎算的上是跳上了車。

  「快走吧!」韓煙催促司機道,完全沒覺得自己只是個搭便車的。

  趙慶雖然剛剛接到電話的時候有些慌亂,不過現在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看到韓煙的緊張,他問出了心底的疑問,「你這麼緊張作什麼,曉傑曉成是我的兒子,又不是你的。」

  韓煙聽了趙慶的話,韓煙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緊張了,但是想到兩個小傢伙失蹤,便有些黯然,「韓韻不見了,我沒有去找,然後她就死了。我不要再出現這種事。」

  趙慶想到韓韻應該就是韓煙的母親,看到韓煙這種表情,此時才真正覺得韓煙是深深的愛著和依戀著他的母親的,也許當初自己應該將那個女人帶出來,這樣身邊的這個人就不會露出這種傷痛的表情了。但,轉念一想,若是那個女人沒死,自己也是見不到他的吧,世間事,因果紀會,誰能說的清。

  「兩個小傢伙命很大,不會出什麼事的,別擔心。」趙慶不想再想韓煙那位因他而死的母親的事,便將話題轉移到兩個小傢伙身上。

  韓煙抬起頭來看了趙慶一眼,嗯了一聲。

  第十一章 尋人

  趕到遊樂園的時候,韓煙才知道自己來了其實也是白來。

  易思謙已經讓十幾個人拿著照片在遊樂園內尋找,尋人廣播也播放了好多遍。甚至有人一直等在遊樂園門口,以防兩個孩子自己出去或被人帶出去。

  兩個孩子是在雷陣雨剛停的時候走失的。由於很多人在冒險屋避雨,當雨停後,大家都衝出去,易思謙和身後保護的兩個保鏢沒有太注意,當回過頭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不見了。

  不見之後,便立即開始尋找,尋找了半小時還沒有結果,易思謙便懷疑兩個人孩子是被有心人綁架了,於是給趙慶打了電話。

  曉傑和曉成是很聰明的孩子,自己走失了也可以找到回家的方法,而此時找了這麼久仍然沒有音訊,那只可能是被綁架。

  綁架黑幫老大的孩子,這種人除了是不想活了,便是有力量對抗故意為之。

  四十分鐘後,遊樂園要開始清場,由於在此尋人沒有任何進展,大家不得不考慮回家等電話的問題。而另一方面,趙慶已經發動人在全城尋找,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

  韓煙覺得自己沒有幫上任何忙,有些黯然。坐在冒險屋邊的階梯上發呆,曉傑和曉成那麼可愛的兩個孩子,假如真的出了事,又像韓韻一樣不能回來該怎麼辦。而自己要報的仇,也是以別人的生命為代價的,那樣他的親人也該如此傷心。韓煙望著已經沒有人的遊樂園廣場,黃昏過後,暗夜來臨,一盞盞昏黃的路燈漸次亮起,世界在迷濛中寂靜下來。

  韓煙覺得萬分矛盾,趙慶也算是他的仇人,可此時他的孩子不見了,自己也是發自內心的擔憂和緊張。也許自己的心裡已經接受了兩個孩子,趙慶是趙慶,連累到別人自己還無法使良心心安。

  自己到底太嫩了,心也不夠狠,不知道以後自己能報仇的時候,是否真的能下得了手。

  趙慶和遊樂園的經理打過招呼,他的人才能繼續在這裡面尋找,其實大家都知道在這裡是找不到的,不過尋人的人卻不敢違拗趙慶的話,繼續搜尋各個角落。

  到現在,趙慶早回去了,尋人的人也差不多都回去了,只有韓煙固守在這兒。

  一個三十幾歲的司機過來叫他,「韓煙少爺,老闆讓我來接你回去。」

  「有消息了嗎?」韓煙抬起頭,詢問道。

  「還沒!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老闆收了七個養子,別人若想用這兩個來威脅老闆,他們是無法得逞的,老闆不可能因為這兩位小少爺便受他們的脅迫。」司機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閃著的是不屈和敬佩的光,不過他這樣的話並沒有讓韓煙好過些,相反,韓煙有些抬不起腿,人命在他們眼裡就是這麼廉價的東西麼,可以隨意捨棄!

  「走吧!」韓煙很無力的站起來,向遊樂園中的停車場走去。

  剛坐上車,韓煙如被炸雷驚醒般的突然恢復了鬥志和力氣,從車上衝下去。司機在後面喊,韓煙大聲回了一句,「等等,我去去就來!」

  韓煙飛快的跑著,他知道他為什麼一直徘徊在這裡不離開了,因為他心裡一直堅信著兩個孩子就在這裡面。明明那麼多人找了,詢問了很多人卻沒人看到過兩個孩子,守在門口的人也沒有見兩個孩子出去,那麼他們兩個一開始便沒有離開過那個冒險屋,他們被藏在裡面的某個地方了,可能被弄昏然後不能發出求救。

  冒險屋的門關著,它外面有一邊有台階階梯。

  韓煙想到以前韓韻帶自己來玩的時候,韓韻曾發現可以從階梯最上面的一個小窗進入冒險屋。那時候韓韻還試過,並且被管理人員大罵了一通,韓韻裝成一個高中女生裝了半天可愛才從那個管理員大叔手上逃過。

  韓煙雖高但是很瘦,從小窗裡爬進去有些費力,但還是可以。

  進了冒險屋,韓煙找到裡面的電閘,將燈打開。剛剛大家在裡面尋找過一次,管理員打開過裡面的燈,韓煙那時便記住了開燈的位置。

  這座冒險屋一共有兩樓,剛剛韓煙從窗戶進來的位置正好是裡面的二樓,所以進來並不是很難。冒險屋的一樓是障礙迷宮,二樓是向下的滑梯、滑索。剛剛一般的位置大家都找過了,韓煙直接來到一樓障礙迷宮的最裡邊,那裡有幾階裝飾性的台階,表面上看它像是實心的,其實裡面卻有個小空間。以前韓韻曾想躲在裡面,卻由於身體太大了進去不了。

  韓韻曾帶著韓煙到這個遊樂園來玩過很多次,每次韓韻都說是讓韓煙享受童趣,其實哪次不是韓韻玩得不想走。想到以前的快樂時光,韓煙又一陣心痛。

  用指甲將階梯側面的一塊磚摳出來,然後上面的刷著磚形的木板便鬆動了,把木板拿下來,裡面是一個小小的空間,很暗,但韓煙還是看到了裡面的兩個小人兒。

  兩個人的手腳都被反綁著,嘴裡還塞了東西。看來迷藥的藥效過了,兩個人都是醒著的,睜著大大的眼睛,想哭又沒有哭。看到韓煙的時候,曉成的眼裡散著的淚花才落下來,嘴裡嗚嗚的發出聲音,想說話卻沒有辦法;而曉傑鎮定很多,眼睛裡閃著光,想哭卻還憋著。

  韓煙太高了,不能進去,他只好探進頭和手,兩個孩子在裡面艱難的挪著身體,想離出口近些。好不容易將兩個人從裡面拉出來,韓煙劫後餘生般的微笑著將兩人身上的繩索解開,又給兩人按摩勒得發紫的手腳。

  韓煙多麼慶幸自己找到了他們,不然他倆就真的要被放棄了。笑著笑著,韓煙也哭了,心裡鬆了口氣,終於沒事了。

  曉成在韓煙懷裡哭,一哭一抽,「裡面好黑,呃,好害怕!」

  韓煙又把曉傑摟到懷裡,兩個孩子在他懷裡抽泣著,斷斷續續講自己在黑暗裡醒來手腳被綁,嘴被堵著的害怕。

  韓煙輕輕揉著曉傑的手腕,安慰道,「沒事了,就回家!」

  看來兩個孩子並沒有看到迷昏他倆的人,他倆醒來的時候就在裡面了,並且醒來的時間也不長。

  韓煙一手扶著背上重許多的曉成,一手抱著瘦弱的曉傑,準備回去。他沒有帶手機,所以也無法通知趙慶他們人已經找到了。

  正要出門,卻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裡面的燈是開著的,會不會人被他們找到了?」

  然後是另一個老成很多的聲音,「沒有,最後是我鎖的門,那時都沒有找到,可能是我忘了關燈了。他們的人早離開了,沒人會想到兩個孩子還在裡面。」

  冒險屋的木門外面還有一道捲簾門,捲簾門吱吱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夜裡顯得異常響亮刺耳。韓煙聽到那個老成的聲音明顯就是白天的管理員,他一瞬間僵硬了,得想辦法逃走。讓兩個孩子別出聲,韓煙立即從一邊的窄樓梯爬上二樓。

  韓煙的緊張影響了剛剛被救的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原來都是在孤兒院生活的,群居的孩子都更能感知危險,再加上他倆聰明又乖巧,也許他們不明白韓煙的緊張為何,但剛被救出來的他們能夠明白是遇上了危險,知道要如何配合。

  「你們能走了嗎?」看到兩個孩子都乖巧的點頭,韓煙繼續說道,「出去後就往停車場跑,那裡有人在等著,……」想到司機可能已經遇上了危險,韓煙不敢讓兩個孩子去停車場,「遊樂園後的那片樹林知道嗎,悄悄往那邊跑,從那裡出去,不要讓人發現了,然後找機會給你們爸爸打電話,讓他來接你們知道嗎?」這個遊樂園並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圍牆,那片樹林就沒有。兩個孩子這麼聰明一定能想辦法得救。

  韓煙要把曉傑從小窗裡送出去,曉傑含著淚想說話,卻看到韓煙搖頭,他只好點點頭表示聽懂了韓煙的話,從小窗裡出去了,然後是曉成。

  第十二章 逃跑

  木門被打開,傳過來那老成剛毅的管理員的聲音,「按藥效,他們快醒了。快把人帶出來,阿牧他們沒心思等太久。」

  「你說,就這麼將這兩個小鬼交給阿牧,他們答應給的錢會不會按時打到我們賬上喲!」另一個較尖銳的聲音響起,他走進冒險屋,腳步聲漸漸到了階梯處。

  「生哥,人怎麼沒了,繩子在這裡!」那尖銳的聲音急促的大叫起來,聲音及其難聽,彷彿指甲摩過金屬般,很刺耳。

  原來守在門口的管理員跑過來,「怎麼會不見了,一定是誰來把人帶走了,說不定還在附近,快找找!交不出人咱倆可沒好日子過。他娘的,明明剛剛還在!」隨著他的話,是東西被踢倒的彭嗵聲,這也正好掩蓋了曉成出去後摔倒在地的聲音。

  韓煙聽到兩人的對話,有些後悔,也許將兩個孩子仍然藏在冒險屋還安全些,但是此時他又不能讓兩個孩子回來。

  韓煙踢了旁邊滑梯邊的鐵皮一腳,馬上是轟轟的響動。

  「生哥,樓上有聲音,小鬼們還在樓上,剛剛門鎖得好好的,他們肯定沒出去。」

  「把門關上,上去抓住他們!」

  樓上的東西很少,沒有藏身之處。韓煙挪到二樓天井邊觀察下面的情況。由於有高高的護欄,護欄擋住了視線,從下面並不能看清上面的情況。

  韓煙覺得自己必須將他們絆住一段時間,不然兩個孩子根本無法跑脫。樓上沒有什麼可利用的東西,韓煙只能隨手將樓上的泡沫動物玩具從樓梯上扔下去,正爬上來的人被砸的緩了步子,踉蹌著後退,爬在前面的小個子男人大罵起來,聲音尖銳難聽,「他娘的,居然敢逃!不聽話,過會兒有你們好果子吃。」

  「這砸不死人,快些上去!」後面的人催道,前面的人貓著身子躲避韓煙扔下的東西。

  由於這是兒童遊樂園,裡面的東西都要考慮到孩子的安全,裡面實在沒有什麼可用作攻擊的工具。

  韓湮沒有辦法,看人就快爬上來了,只好拿著最後一根充氣棒衝過去將要上來的人打下去。

  看到攻擊自己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正爬上窄樓梯的小個子男人有一絲驚詫,不過隨即便被韓煙的一棒打的向下跌了兩步。

  「你是什麼人?兩個小鬼在哪?」小個子男人躲避著韓煙的攻擊,邊退邊問。

  「他是趙慶身邊的人,趙慶挺寶貝他的,那兩孩子不見了算了,抓到他也是一樣。」樓下的管理員看到了韓煙,他見過韓煙陪在趙慶身邊,此時便對樓梯上的矮個子男人叫道,聲音裡帶著興奮。

  韓煙處在上方,由於樓梯窄小,位置對他來說很有利。

  小個子男人聽了樓下人的話,從褲兜裡拿出一把折疊刀,一刀便將韓煙手上的充氣棒割破了。又一刀從下方劃來,刀鋒割過韓煙胸前的衣服,衣服被割了一條大口子,韓煙有些後怕的向後倒,手握住樓梯欄杆,一腳踢向小個子男人握刀的手。

  刀沒有被踢掉,卻把小個子男人惹毛了。「他娘的,沒想到還有兩下子!」

  那個高個子的管理員從另一邊的滑索爬了上來,韓煙覺得自己沒武器,又被兩個人圍攻在這樣的密閉小空間裡實在不利。

  退回到樓上,那高個子的管理員已經上來了。他很高又很強壯,滿是怒容的臉在黃色的燈光反射下顯得很可怖。看他剛剛爬上滑索的動作,似乎還會功夫。韓煙覺得自己不能和他硬碰,不然很吃虧。

  韓湮沒有學過任何體術,不過身體還算靈活,躲過管理員的拳頭,側身翻下一邊的欄杆,借助固定在欄杆旁的一條斜著的滑索滑了下去。

  「呼!」那個滑索差不多是做裝飾用的,上面根本不夠光滑,韓煙的手被磨破了皮,跳下地時膝蓋也在地上撞了一下,撞得不輕。

  輕呼了一聲,沒有時間來注意疼痛,韓煙立即向門口跑去。

  這個冒險屋的障礙迷宮是為孩子設計的,到處畫的花花綠綠,並不能起不到迷宮的作用。待在這裡面只會被捉到,只有出去才會有生機。再說,自己已經在這裡面拖住這兩個人好幾分鐘了,曉傑曉成應該已經跑遠了吧,只要自己不往樹林方向跑,他倆就不會被注意到。

  木門只是被撞上的,對於小孩子來說沒有身高和力氣打不開,對於韓煙來說,這道門和沒鎖是一樣的。打開門便往外跑,身後兩個人又跟著追了出來。

  平時的晨跑在此時起了作用,韓煙跑得還算快。看了看方向,韓煙朝著旋轉木馬的方向跑去,那邊有管理樓,有電話機,最好先給趙慶打電話,雖然兩個孩子已經逃了,但他還是擔心他倆,得通知趙慶過來。

  「他在那邊,快追!」

  「你去那邊,我從這邊包抄!」

  「讓阿牧他們也過來幫忙,讓這小子逃了,他回去給趙慶透露了我倆,我倆是逃不掉的。今天一定要抓住他。」

  韓煙聽到身後不遠處的聲音,跑得更拚命。管理樓旁有一塊地方在翻修,還搭有大大的防水布。由於翻修,那裡的一些路燈拆了,光線比較暗。韓煙閃進管理樓旁那一片沒有路燈的黑影裡,緊靠著牆,不斷的喘氣,心都快跳出來了。

  那兩個人一會兒就會找到這兒來。深呼吸兩口氣,韓煙貓著腰從陰影裡往管理樓後面跑,在黑暗裡,只聽到自己腳步的回音,然後就是自己的心跳。

  不知道敵人在什麼地方,在什麼時候就會把自己捉到,這種不確定讓韓煙害怕,因為黑暗,危險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這樣的未知也讓人恐懼。

  他從沒遇上過這種事,這種被人追獵的感覺讓他精神緊繃,既讓人害怕又讓人激動痛快,人都有追求激情和冒險的惡劣因子。

  從管理樓的後門可以進到傳達室,裡面就有電話,拿到電話就可以求救了。

  剛剛轉到後面,原本一片漆黑的地方,突然變得明亮,管理樓後面的巨大的探照燈被人打開了。

  突然的刺眼光明讓韓煙緊閉上了眼。用手擋住強光,能模糊的看到管理樓不高的樓頂有人影。

  「小崽子,看你往哪跑!」從管理樓的另一邊跑過來剛剛的小個子男人,跟著他的還有另外一個不認識的肌肉男。

  難道他們找幫手了,真是對自己越來越不利,不知逃不逃得掉。韓湮沒有辦法,只好回轉回去,往剛剛看到的翻修建築工地跑。希望曉傑曉成已經聯繫上了趙慶,趙慶能夠立即派人來救自己,那樣自己只需要多堅持一段時間就好了,希望還是有的。

  「呼!呼!」不斷的逃跑加上緊張很快消耗了韓煙的體力和耐力,急促的呼氣讓他有天地恍惚的感覺。

  建築工地上東西雜亂,一不小心就絆倒在地。即使摔傷了也顧不得,爬起來繼續跑,身後傳來追來之人的腳步和怒罵,聽他罵的磕磕絆絆,想必也累的夠嗆吧!韓煙有些得意的笑了,只是抬起頭便看見前面的昏暗裡有人攔住了他。

  前有攔截,後有追兵,難道真要栽在這裡了。韓煙從沒這麼無力過,自己太渺小太沒用了,假如以前學過散打或是任何可以用來搏擊的功夫也好,現在也不會這樣。百無一用是書生,果真很對。

  前面的人向他走過來,韓煙全身警戒著看向他。由於逆光,看不清他的臉,卻可看出他矯健的身體,韓煙腦海中散過無數念頭,卻找不到逃脫的辦法。

  對方抬起的手中拿的是槍,在韓煙驚詫恐慌的目光中,沒有槍響,韓煙卻感覺到有東西射入了肩膀,酸酸麻麻。

  難道就這樣死了嗎,不要!

  韓煙倒下的時候,最後的感覺不是疼痛,而是道不明的安心,好像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那個懷抱讓他安心。

  【第二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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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幽夜月下香

  第一章 清晨

  窗戶有兩層窗簾,厚重的紅色歐式棉絨窗簾被拉開,晨光穿透潔白的薄薄窗紗照進來,窗戶沒有關,涼涼的微風吹過來,薄紗蕩漾,像在跳著曼妙的的舞蹈。

  窗外不遠處是深綠的樹木,樹葉搖曳,鳥鳴不斷。

  淡淡的光暈,窗邊站著的人影籠在裡面,像是天神一般。

  韓煙剛剛醒來,深思迷糊,看著窗邊的情景,愣愣的沉迷其中。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害怕小小的聲音,或是輕輕的動作,就會將這美好的一切打破。

  「醒了!」窗戶邊站著的人轉過身來,聲音低低的很溫柔,就像溫泉裡拂過肌膚的水,輕輕觸過韓煙耳膜,在心底激起一層漣漪,緩緩漾開去,長時間不散。

  那人走過來,那幅靜靜的美麗的畫也更加生動起來。

  他很高,目測有一米九以上,一身黑色的絲袍,腰間的黑色腰帶在腰側打了結,剩下的長長的垂帶垂到了膝蓋以下。他的身姿矯健挺拔,就那樣慵懶的站在那,卻讓看著他的韓煙覺得他身上發出來的是力量和權力之類詞才能形容的光芒。

  由於逆光站在晨光裡,韓煙只能看到他有力挺拔的身姿,有些堅毅的臉的輪廓,還有感受那強烈的存在感。

  他的話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韓煙聽到他的話,無意識的點頭,「呃!」聲音沙啞,說出後喉嚨也是一陣刺痛。

  從茫然裡回過神來,韓煙才想起自己倒下前的事情,自己不是中槍了麼,難道是中的麻醉劑,不然怎麼會沒事呢?自己是怎麼到這裡的,對方是什麼人?兩個小鬼怎樣了,有沒有逃脫?

  「咳∼咳∼咳∼」韓煙一陣咳嗽,望向已經走近自己的人,問道,「這是哪?你救了我麼?」

  「沒有燒了!」那人走到韓煙所睡的床邊坐下,摸了摸韓煙的額頭,說道。卻並不回答韓煙的問題。

  如此近的距離,韓煙能看清對方輪廓鮮明堅毅的臉,白白的膚色,那種白色並非不健康,只是不常曬太陽形成的,韓煙的白也是這樣;很淡的薄唇,極挺的鼻樑,長眉入鬢,然後是那雙有些細長的桃花眼,那雙眼睛本是極盡風情,卻由於瞳仁是淡灰色,長長的眼睫將眼瞳半掩半蓋,給人一種很涼薄清冷的感覺。

  他有一種美,讓人無法形容,也無法說出口,卻銘刻在了心上。

  還有那慵懶的神情,危險高貴的氣息,和強大內斂的氣勢,更讓人無法忘懷。

  韓煙被他吸引了,轉不開眼。

  對他的親暱動作,韓湮沒有排斥,卻覺得奇怪,對方的動作就像對待一個極親近熟悉的人,而韓煙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甚至連見都沒見過一面。

  「你是誰?」韓煙鍥而不捨的問,聲音嘶啞的他自己聽著就難受。

  「蕭燁!」對方露出一絲笑意,看著韓煙緩緩地說。

  韓煙分明能從他臉上的笑意中看出寵溺,而他說出的兩個諧音'宵夜'的字,也分明是他的名字。

  也許另外任何人叫這個名字,韓煙會覺得好笑,即使不在臉上表現出來,在心裡也會笑翻天,但是面前的這個人用慵懶的聲音說出來,韓煙卻覺得這是最正式最正常不過的霸氣大氣的名字,而韓煙的腦海裡反應出來的也正是'蕭燁',蕭蕭秋風易水寒,燁燁震電不寧不令。

  「我叫韓煙!無論是不是你救了我,我都要謝謝你!」韓煙看著面前人的眼睛,那淡淡的灰色幽遠而深邃,讓韓煙有種被吸進去的著迷感。

  「嗯!」對方點點頭。

  被人居高臨下的看著感覺很憋屈,韓煙動動身體想爬起來,卻覺得身體酸軟無力,左手一動還有被牽扯著的疼痛感。韓煙習慣性側睡,醒來的時候身體便是右側著朝向窗護,現在才轉過身體打量自己的處境。

  所處的這間臥室很大,白色的牆壁和天花板,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副畫著清晨玫瑰花園的油畫;天花板上吊著大大的厚重蓮花水晶吊燈,它樣式古老,上面的水晶並不像人造的那麼晶亮,略帶紅色的雜質,在晨光中反射出更多的紅,吊燈低垂,離韓煙所睡床的幔帳很近。床是法式的帶著古風的大床,擁有床柱支撐起上面繡著繁複花紋的紅色幔帳,幔帳掛起來束在床柱上。韓煙有些不自在,他不是特別喜歡紅色,紅色讓他想到血,也讓他想到死亡。

  床左邊的矮櫃上放著青瓷花瓶,花瓶裡是鮮艷的紅玫瑰,玫瑰上還有點點露珠,晶瑩的水珠襯著她顯出妖艷的美。

  韓煙的右手有擦傷,被處理包紮過了,現在已不再疼痛,左手此時吊著吊瓶。

  目光轉到床邊的移動吊瓶架子,那上面吊著的不是無色的葡萄糖液,也不是氨基酸液、氯化鈉、氯化鉀之類,那暗紅的紅色讓韓煙一陣發暈。

  本來呼吸平緩的韓煙一下子呼吸急促起來,掙扎著爬起來,顫抖著被紗布包起來的右手拔掉紮在左手背上的輸血針頭,像逃避瘟疫一樣的將針頭扔開,慌亂的跳下床,驚慌的大聲質問道,「誰給我輸血的!誰讓你們給我輸血!」

  從韓煙手上拔下來的針頭沒有掉在地上,而是一晃一晃的吊在吊瓶架子上,血一滴滴地滴落下來,房間裡瞬間瀰漫上血腥味。地上暗紅色繡大朵薔薇的地毯被血染濕,地毯的紅也變得像鮮血一般讓韓煙眩暈,那紅色的大床也像是血染成的。

  「嘔!嘔!」韓煙聞到濃重的血腥氣,不斷的乾嘔起來,赤著腳就要往外跑。

  蕭燁看到變得歇斯底里的韓煙,立即過去把他抱住,韓煙無法掙脫,不斷捶打他。

  「這邊有洗手間!」蕭燁將掙扎的韓煙半拖半抱進臥室附帶的洗手間中,洗手間裡是白色,這才讓韓煙好一些。

  趴在洗漱台上,不斷乾嘔,由於沒吃晚飯,也沒吃早飯,嘔出來的只有少量酸水。

  蕭燁在韓煙身後輕拍他的背,「你這是暈血麼!我怎麼不知道?」

  韓煙彷彿沒有聽到蕭燁的話,將沾了血的左手在水下不斷搓洗,那紮了針的地方有血不斷流出來,沖也沖不完。韓煙厭惡的皺緊眉頭,將血不斷擠出來。

  蕭燁發現韓煙的企圖,將水關了,把韓煙的手拿起來按住針眼。

  韓湮沒有力氣,就要倒在洗漱台上,蕭燁從韓煙身後將他抱住然後轉過來靠在自己身上。「你是厭惡血,還是厭惡別人的血流入自己的體內?」

  韓煙比蕭燁矮了近一個頭,腦袋挨在蕭燁的肩上,一頭冷汗的他呼吸平緩了很多,他睨了蕭燁一眼,垂下眼簾輕輕說道,「剛剛對不起!把你的房間弄髒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有些厭血!」

  「看出來了!」蕭燁把韓煙的左手抬起來,沒有按住的針眼處又有血冒出來,「你有遺傳性輕度貧血症,厭血可不好!」

  「貧血也不一定要輸血!」韓煙看見那冒出來的血,立即又要拿到水下去沖,卻被蕭燁按住,「流入了你的體內,便是你自己的血,還討厭嗎?」

  「放開我!」韓煙有些厭惡蕭燁說此話的冷漠神情,推開蕭燁,由於膝蓋上的跌傷,踉蹌了一下又要倒下。

  「沒想到你怪脾氣還多!」蕭燁有些生氣,不理會韓煙的推拒,將他拉著往外走。

  「我不出去,你放開!」韓煙想到那滿室的紅,左手抓著洗漱台沿不放開,掙扎著不讓蕭燁拉走。左手用力,那血流的更多,此時的他也顧不著。

  「血袋的血還在滴呢!你就在這待一輩子!」蕭燁顯然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看韓煙反抗,冷冷的說道。

  「你不能把血袋拿走嗎?為什麼房裡全是紅的,你這麼喜歡紅色?」韓煙掙脫蕭燁的手,靠著牆戒備的看著他,生怕他又要把自己拉出去。

  看蕭燁冷冷的把自己盯著,韓煙有些忐忑,畢竟是他救了自己,還好心給自己輸血,自己不領情還要求甚多。看他像個帝王般的霸道樣子,一定是個特自負高傲的人,怕是沒人違背過他的話。自己這樣惹他生氣,可不大妙。並且他好像還認識自己,像個家長般的對自己管上管下,這樣被人管著感覺真不怎麼樣。

  「要不你把我的眼睛蒙起來,把我送出去。」韓煙看對方仍然沒什麼表情,只好繼續說道,「謝謝你救了我,我的醫藥費我自己出,你給個賬號,我把錢打進去!你快把我送出去吧!」

  看韓煙蒼白著臉,還一副討好的樣子,蕭燁那寒著的臉也鬆了,輕輕笑笑,「你這樣厭血可不好,早晚得治治!」

  蕭燁出去了,然後外面就是一陣聲響。

  韓煙覺得蕭燁也不是面上的那樣冷,他雖沒說,卻還是出去把血袋收拾了!

  也不知兩個小傢伙有沒有安全,還有自己不見了,趙慶怎麼也會找找自己,不能欠他人情,自己得快回去。

  第二章 早餐

  韓煙出去的時候,房間裡的血已經被清理過了,窗戶大開著,晨風伴著鳥鳴傳進來。

  地上的地毯也被換過,不是剛剛的暗紅,卻是鮮紅色。鮮紅的地毯上還是纏繞著籐蔓的薔薇,一大朵一大朵的怒放著,像是要燃盡生命。

  床上也染上過血,床單也被換了,暗紅色換成了大紅,床單的角上也繡著大朵大朵的薔薇。

  他還真喜歡紅色,這間房間就像新房一樣,紅色復紅色。

  空氣裡還有淡淡的血腥味,韓煙堵著鼻子,往門外移去。

  他的手剛觸到門把手,門便往裡推開了。韓煙觸不及防被嚇了一跳。

  進來的是一個四十幾歲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他很消瘦,面上沒什麼表情,看他的穿著,有些像電視裡大家族裡嚴謹的管家。

  他看向韓煙,神情嚴謹專注,「韓煙少爺!主人請你下樓用餐!」

  韓煙只想快些離開這間變態的紅色房間,忙點頭答應,就要快些往外閃。

  「韓煙少爺!你的著裝不合禮儀,還請換換!」那管家樣男人刻板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卻令韓煙不得違背。想往外閃的腳停了下來。

  從門外走進來兩個身穿女僕裝的二十多歲年輕美女,兩個人長得都很清秀,只是表情嚴肅,沒有這個年齡女子的活潑可愛。

  職業性的女僕,看到她倆,這是韓煙第一反應。

  其中一人手中托著一套衣服,另一人示意韓煙進去換衣。

  韓煙只好又進屋,管家轉身離開,那女僕便去關上了門。

  韓煙看她們將衣服放在床上,卻沒有要出去的意思,難道是要幫自己穿衣。

  韓煙惡寒了一下,禮貌的說道,「你們出去吧!我自己穿!」

  兩位女僕看到韓煙堅決的表情,其中感覺更死板的那位說道,「我們在門外等,請動作快些!」

  說完,兩人便出去了。

  韓煙盯著那大大的漆暗紅的兩扇門葉,歎了口氣。自己到底是被什麼人救了呀,感覺跟歐洲貴族一樣。

  韓煙身上穿的是白色帶淡藍的睡衣睡褲,幸好沒被那個嗜紅成性的蕭燁換成紅色睡衣,不然自己要嘔死。

  那套放在床上的白色襯衣制服,整整齊齊的疊放著,在紅色的緞面上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極致美,雖然這紅色讓韓煙討厭,但是房裡的東西卻都是美麗的,美中顯著高雅貴氣,雍容典雅。

  換上衣服,領結卻怎麼也打不好,韓煙有些洩氣,但是讓外面的女僕進來幫忙他又叫不出口。

  門被打開了,蕭燁走了進來,他看到韓煙站在床邊系領結便上去幫忙。

  韓煙專注的思考著系領結的原理,要怎樣才能把它弄好,異常投入的他直到蕭燁的手伸到他的手上,他才觸電般的反應過來。

  「你怎麼進來了!」韓煙被蕭燁那雙有些冰的手一碰,反射性的將手拿開,垂下。

  蕭燁臉上沒什麼表情,說話語氣也不怎麼好,「你手這麼笨麼,領結都系不好!」雖然語氣不怎麼樣,甚至帶著冷意,但是站在門口的女僕卻愣了,這是她們家的主人第一次說出這樣的字眼,這樣的字眼帶著寵溺和愛,那個高傲霸道的男人甚至沒有這樣對她們的小主人說過。這個叫韓煙的少年是誰,主人昨晚把他帶回來後就一直陪著他,現在還親手為他打領結,主人從不對他的性奴體貼多少,這個少年難道是主人的愛人?

  兩個女人對了一下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迷惑,然後是展開的笑意。有姦情!

  韓煙愣愣的站著,任由蕭燁那修長的手指在他的頸間動作。

  「好了!」蕭燁打完領結,抬起視線看韓煙,正好捕捉到韓煙凝視著他的著迷眼光。其實,以他的超強的感覺,被一個百米以外的人用視線盯著,他都能感應到,韓煙看著他的眼光他自然知道,可是這和直接對上韓煙的視線還是有些不同的。

  韓煙看著蕭燁的臉,其實從蕭燁臉上看不出他的年齡,他也許二十多歲,也許三十多歲,不好判斷。不過那冷漠的臉此時帶著溫柔,堅毅的輪廓也變得柔和,韓煙看入迷了去,遇上蕭燁的目光,韓煙有些心虛的臉紅了。

  蕭燁盯著韓煙紅了的臉,心底閃過狡猾的笑意和滿足,在韓煙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拉著他站到房間的大穿衣鏡前,拉下鏡子上的紅絨布,紅色刻著繁複花紋的邊框,大大的鏡面,韓煙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然後是站在自己身後的蕭燁。兩個人站在一起,自己一身白,蕭燁一身黑,身後是大紅的床做背景,韓煙越來越覺得這間房像新房,剛剛蕭燁那親在臉上的吻就如同在親多年的小情人,韓煙的臉不自覺的又有些紅。他為自己沒有生氣感到詫異,被一個陌生人這樣對待不是該生氣的麼,難道是蕭燁做得太自然太隨意,自己也被感染了,覺得這樣是最正常不過的。

  「下去吧!」韓煙盯著鏡子,臉上表情變幻,蕭燁在後面提醒一句,韓煙才反應過來,立即逃也似的出了這個紅色的帶著血味的房間。

  紅色讓人感覺溫暖,讓人感覺被愛包圍,厚重溫馨,其實也沒那麼讓人厭惡。韓煙站在門外,等後出來的蕭燁一起走。

  吃完飯就回趙慶那兒去吧,還不知道這裡是哪裡,讓蕭燁救人救到底,把自己送回去好了,以後再來報答他。不過,看他挺有錢的樣子,說不定也不在乎自己的報答。

  樓下的飯廳很大,餐桌是西式的長餐桌,中間擺放著鮮花籃子,坐在餐桌上一頭望不到另一頭。

  蕭燁坐在主位上,然後示意韓煙坐在他下手左邊的第一個位置上。

  有僕人上來把椅子拉開,韓煙坐下,放好餐巾後,再來打量面前的早餐。有切片的法式土司麵包,一個煎蛋,一盤玉米濃湯,一杯牛奶,還有黃油果醬等。韓煙看著,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吃西餐。

  不過出於禮貌,韓煙仍然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切著煎蛋吃起來。吃完雞蛋就沒有胃口了。

  擦完嘴就坐在那兒等蕭燁。

  蕭燁舉止優雅,也許他從小就是過的這種生活吧。

  蕭燁看韓煙只吃了雞蛋和牛奶,擦了嘴問道,「這麼一點就吃飽了!」

  「嗯!」韓煙點點頭。

  「挑食可不好!早餐要多吃些!」

  「爸爸!」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韓煙側頭看到飯廳門口站著一個小孩兒。那孩子六七歲的樣子,穿著一身黑色的小禮服,栗色的頭髮,大大的褐色的眼睛,白皙粉嫩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挺鼻小嘴,他正看著蕭燁,一副下級見上級的鄭重樣子,板著臉裝老成。

  韓煙看著他,一下子便被他迷住了,這孩子好可愛啊!

  「過來!」蕭燁對那孩子招招手,冷冷的語氣,冷冷的神情,韓煙覺得蕭燁這個父親不怎麼樣,對自己兒子怎麼這麼冷呢!

  「你的老師說你課業做的不錯,這很好,不過你也不要驕傲,到這裡了也不能鬆懈,知道嗎?」蕭燁對著站在他面前的孩子道,那話雖是一個長輩對孩子說的鼓勵的話,不過那語氣可沒半分慈愛啊。

  「是的!爸爸!」孩子沒有覺得他爸的語氣有什麼不妥,站得筆直的用字正腔圓的漢語答道。

  「吃過早餐了嗎?」蕭燁問。

  「在飛機上吃過了!」孩子一絲不苟的回答。

  「那你下去吧!」蕭燁趕人。

  「是!」

  然後就是那個管家樣的中年男人上前帶著那個小孩走了。

  直到那孩子消失在飯廳門口,韓煙才把自己的視線收回來。收回來後就看到蕭燁盯著自己。

  看到一個可愛的小正態,韓煙對早餐的怨念也消了,露出大大的笑臉,對蕭燁道,「那是你兒子嗎?好可愛啊!」

  蕭燁不知怎麼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韓煙的話,愣了足一秒鐘。然後他沒有理韓煙,繼續吃早餐。

  「孩子是要抱在懷裡疼愛的,你那樣養出的兒子雖然聽話,可是多沒童趣呀!」韓煙盯著飯廳的門,好像那個孩子還會出現在那裡一般,對蕭燁說出的話有些責備。

  孩子就是要寵的,童年就是要玩的,這才是正理。第一世沒有童年可言,沒有人愛,第二世賺回來一些的韓煙一向這樣認為。

  蕭燁看了韓煙一眼,幽深淡漠的眼裡有些笑意。

  沒有把你帶回來是對的,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享受童年的機會給了你,他就沒有了。

  第三章 小炎煜

  用過早餐,韓煙向蕭燁提出要求他送自己回趙慶家裡。

  蕭燁回答了句那兩個孩子沒事便走了,當然也沒提到底要不要送韓煙回去。

  知道兩個小傢伙沒事後,韓煙鬆了口氣,卻對蕭燁什麼事都知道感到好奇,這個蕭燁是什麼人,救自己的目的,把自己限制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韓煙看著這座城堡式的建築,周圍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松柏林,沒有別的建築的影子,看來這座房子是在哪座山上。

  庭院的大門關著,雖然沒有人看守,但韓煙覺得憑自己並不能翻出去。

  蕭燁雖然沒有明說,但韓煙知道他是在拒絕送自己回去,理由不明,自己被他禁在這裡了。

  韓煙回想自己所遇的人,的確沒有蕭燁這樣的。先不說蕭燁的長相,就是他的氣場也不是見過他的人能夠忘記的!而蕭燁又對自己很熟悉,這著實讓韓煙覺得奇怪。難道他是以前的韓煙認識的人?或是韓韻的相好?

  韓煙雖不至於害怕蕭燁,卻對他有種發自內心的仰望,打心底不敢反抗他。

  來到後花園,裡面種著大片大片的紅玫瑰,花園裡有一個白石亭,裡面有石桌和涼椅。

  滿園的玫瑰被花匠打理的很好,韓煙蹲在鵝卵石路邊撫著玫瑰花,小心的摘了一朵,花朵嬌艷。

  坐到涼椅上,看著滿園玫瑰,一陣風吹過,許多開盛的花朵花瓣掉落,落在綠葉上,掉進泥裡,韓煙想起以前喜歡的一首歌。

  玫瑰花的葬禮

  埋葬愛的回憶

  感覺雙手麻痺

  不能自已

  已拉不住你

  真的好美麗

  那天的煙花雨

  我說要娶穿碎花洋裙的你

  玫瑰花的葬禮

  埋葬深深愛著的你

  殘朵停止呼吸

  滲入大地

  沒人會注意

  一片小雨滴

  陪著我等天明

  我用這最後一分鐘懷念你

  「像個女人似的!」稚嫩的童音,帶著嘲諷。

  韓煙還在感傷眼前美景,輕哼歌曲,就被過來的小屁孩兒打斷了。

  「誰像女人呢,小屁孩兒一個,你懂什麼?」韓煙不喜歡娘娘腔,被別人說成像女人,很生氣。

  「我才不是小屁孩兒!你只是爸爸的性奴,居然這樣對我說話!」小孩大睜著眼睛,對韓煙怒目而視。

  「性奴!」韓煙原來還覺得這個孩子可愛的不行,沒想到他性格這麼惡劣,簡直比他爸還不討喜。居然說自己是性奴,性奴這種東西現在還有麼,以為這是奴隸社會呢!「什麼是性奴,你一個孩子,知道麼?」

  「當然知道!別把我當孩子!」小孩冷冷的看著韓煙,表情和他爸還有那麼些相似。

  「你叫什麼名字?」韓煙不想再和這個小孩糾纏這樣的白癡幼稚問題。

  「為什麼要告訴你?」小孩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一副唯我獨尊的自大樣,語氣很惡劣。

  「你名字是不是特難聽,所以都不好意思說?」這孩子對著他爸的時候一副聽話的乖乖樣,沒想到對著外人這麼討人嫌,得治治他才行。

  「記住了,我叫蕭炎煜,怎麼可能難聽!」小炎煜一下就中了韓煙的激將法,他自己還沒自覺的炫耀。

  「顏玉!美顏如玉,一聽就沒什麼氣勢,像個小女人的名字!」韓煙撇撇嘴不以為然,很瞧不起的樣子。

  小炎煜可能不太懂韓煙說的美顏如玉,皺了皺眉,但他顯然知道那不可能是好話,然後聽到韓煙說他的名字沒氣勢,還像女人的,就氣得跳了起來,「是炎熱的炎,李煜的煜!蕭炎煜!大家都誇我的名字很好!」

  「難怪你這麼大的火呢,又炎又煜的,小孩子要裝可愛才討喜歡,知道不?還有,李煜是誰,你知道嗎?」韓煙坐著氣定神閒的看小炎煜發火。

  「我不是小孩子!」小炎煜沒聽出韓煙話裡的意思,再次強調了一番後說,「齊叔說我五行缺火,所以才叫這個名字,可能是有些大火。李煜是詞人,我當然知道。」

  韓煙看小炎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到'大火'的時候還頓了一下,很可愛呀!這才是正太王道。「你五行缺火啊,那為什麼不叫蕭焱焱呢?」

  「蕭焱焱!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小炎煜不太懂,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問。

  韓煙走下涼亭,用玫瑰花梗在平坦的泥地上寫上'蕭焱焱'三個字。小炎煜跟過來看,看到焱焱兩個字,他顯然不認識,目光變得疑惑幽深,用嫩嫩的軟糯童音問道,「這個怎麼這麼多火呀?」

  「你不是缺火嗎!火多不是更好!你看,這兩個字就有六個火,你叫這個名字後,就有用不完的火了。」韓煙將字抹了,站起來居高臨下的對小炎煜說道。

  小炎煜望了韓煙一眼,可能不大贊同韓煙的話,沒有接下去說,卻轉而說到,「爸爸挺喜歡你的嘛,還讓你陪他吃早餐!」語氣裡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看來這個小屁孩兒也是戀父的,希望得到他爸的關注和愛。

  「我是他的客人,可不是你說的什麼性奴。還有你以後也不許說性奴這個詞,小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樣子。」韓煙聽了小炎煜的話,想到蕭燁對自己做的各種事,說不定人家將自己禁在這裡,就是想讓自己陪他上床的意思。韓煙瞇著眼睛想,自己雖然算是長得不錯,可也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角色,應該不會吧!韓煙是一個頂愛美的人,甚至還有些自戀,可他還沒自戀到以為別人看上了自己的美貌,然後就想法設法瞭解自己,還特地去救自己。這些太不合實際了。

  「我說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小孩子!」小炎煜看韓煙想自己的事情而無視自己,有些惱火。

  韓煙就喜歡看小炎煜跳腳的樣子,很可愛!「我叫韓煙,以後叫我韓煙哥哥,知道嗎?」

  「韓煙,女氣!」小炎煜斜眼很不屑,卻沒拒絕韓煙要求他叫哥哥的要求。

  「……」韓煙額頭上青筋暴起,這孩子怎麼老提女氣這個詞呢。真是欠扁。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韓煙這個名字女氣,可這是韓韻那個腦殘女人起的,能有什麼辦法嘛!想到韓韻,韓煙心又疼了,不想再逗小炎煜玩。

  第四章 飯桌和床

  午餐時,又吃西餐。

  開胃菜和湯都有些腥,韓煙一口沒吃。上的主菜是牛肉,韓煙看著那六分熟的帶著血絲的牛肉就有嘔吐的感覺,怎麼可能吃的下。

  但是早飯只吃了一個雞蛋和一杯牛奶,午飯又不吃的話,人餓得發慌。

  蕭燁切著牛肉,吃得優雅。小炎煜也是一副享受的樣子,吃得很專注,在他爸面前,他總裝的很乖,話也很少。

  韓煙用叉子戳了戳牛肉,那鮮紅的血絲讓他皺眉轉過了頭。

  「又不吃嗎?你能餓多久?」蕭燁放下刀叉,看著韓煙不悅的說。

  「我不吃西餐,只吃中餐。」韓煙放下叉子,鼓起勇氣反駁的說道。他餓得胃都有些疼了。

  「這裡沒有做中餐的廚子,你不吃只能這樣餓著!一兩天不吃反正餓不死人,你就餓著吧!」蕭燁不理韓煙了,繼續吃起來。

  小炎煜抬起頭看了韓煙一眼,那眼神顯然是同情,當然還有看好戲。

  韓煙對著小炎煜眨眨眼,然後對蕭燁說道,「蕭燁!」

  這是韓煙第一次叫出蕭燁的名字,叫出來感覺有絲異樣,覺得不妥。

  蕭燁看向他,並沒覺得異樣,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被蕭燁那冷冰冰的灰色眸子盯著,韓煙一時緊張,說得有些結巴,「我……,我自己會做飯,我自己做著吃,好吧!」

  蕭燁看著韓煙不說話,看來是想讓他為挑食付出代價,不準備讓他去做了。

  韓煙不爭氣的肚子正好此時叫了一聲,連坐在對面的小炎煜都聽到了,一副冷冷的欠抽扭曲表情,看來是忍笑忍得厲害。韓煙覺得特丟臉,臉紅著低下了頭。

  蕭燁轉過頭看了小炎煜一眼,小炎煜趕緊埋頭吃,不敢再把韓煙望著看好戲。

  「那你自己去做吧!」蕭燁的這句話總覺得有些飄忽,韓煙聽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蕭燁一副你怎麼還坐在這裡的表情把他盯著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趕緊站起來。

  「把他帶去廚房!」蕭燁剛吩咐完,身後伺候的一位女僕就上來帶韓煙去廚房。

  廚房很大,看來整個大房子裡的人的伙食都是從這裡提供的。

  由於食材有限,韓煙又真的餓得不行了,最後就炒了一盤西紅柿炒蛋,和一盤洋蔥炒牛肉,沒有大米,不能吃米飯,由於右手上有擦傷,只好讓人幫忙和了面做刀削面。

  當女僕端著韓煙的吃食到飯廳的時候,蕭燁已坐在位置上喝飯後茶。而小炎煜在吃甜品布丁。

  吃中餐又好吃,又不費事,多好的。看他們吃一頓西餐,吃了一個多小時,看著就費勁,做飯的廚師更是費事。

  把中餐端上這樣的長餐桌,怎麼看怎麼怪異,韓煙本來是準備就在廚房邊的僕人用的飯廳吃飯的,可是他身後一直監督著他的女僕姐姐卻不讓,所以只好端一大段路過來這裡。

  這邊,韓煙在兌著西紅柿炒蛋和洋蔥炒牛肉大口吃麵,那邊,小炎煜在用小勺子舀布丁,還有上座,蕭燁一口一口喝著茶,看著手中的資料。

  真是怪異的組合。

  本來舀布丁舀的好好的小炎煜,卻突然停下來了,盯著韓煙看呀看。

  「要嘗嘗嗎?」韓煙好心的說道,把自己夾起來的面夾得更高些。

  「嗯!」小炎煜看蕭燁專注的看著手中的資料沒注意他們這邊,便點頭稱是。

  「過來吃吧!」韓煙拉了拉自己左手邊沒人坐的椅子,說道。然後又讓身後的女僕去拿一個碗來。

  小炎煜又看了蕭燁一眼,最後端著自己的布丁盤子挪到韓煙左手邊的椅子上坐下。

  接過身後女僕遞過來的碗,韓煙從自己碗裡給小炎煜夾了一些面到他的碗裡,然後又倒了些湯給他。

  「炎煜!剛剛你沒吃飽麼?暴飲暴食是飲食之道?」小炎煜正眉開眼笑用叉子叉著面要吃,蕭燁冷冷的聲音就響起了。

  小炎煜只好放下叉子,把麵碗推離自己。然後又拿著勺子去舀那布丁。樣子之可憐,韓煙看著覺得既可愛又不忍心。

  韓煙看小炎煜受委屈,保護欲上來了,便看著蕭燁說,「蕭燁,讓他嘗嘗吧!吃一點沒關係!」

  蕭燁看著韓煙,又看看那碗麵,不表態。

  韓煙把小炎煜面前的布丁端了,把麵碗推過去,「不吃布丁,用面換吧!」

  蕭燁沒說話,低下頭看資料去了。

  小炎煜看他爸默許了,才叉著面吃起來。韓煙把自己面前的西紅柿炒蛋和洋蔥炒牛肉往小炎煜面前推推,示意他可以吃。

  於是兩個人香香的吃起來。

  蕭燁看兩人和睦相處的樣子,眼底泛起笑意,表情也沒剛剛的冷。

  看到兩人吃的的確很香,再說中餐發出來的香味也不是西餐可比的,蕭燁想想,便對旁邊的女僕道,「去拿一套叉子和碗過來!」

  最後,三個人吃得很香。

  吃過午飯,小炎煜便不見了,蕭燁也去處理事務去了。

  韓煙一個人很無聊,將後花園裡的玫瑰數了一遍。然後找管家拿了本書坐在後花園裡的涼亭裡看書。

  由於韓煙做午飯時便抱怨沒有米,到做晚飯時,廚房裡已經有了做中餐的材料,於是晚飯三個人便是在那長餐桌上吃的韓煙做的米飯和幾道家常菜。

  蕭燁還能用筷子,小炎煜拿著筷子像反手握匕首的感覺,最後他只好放棄,用勺子吃飯。

  晚上睡覺,韓煙被帶著又回到他早上醒來的那間一片紅的房間,韓煙實在受不了那滿目的紅,要求換房間。

  蕭燁本來不答應,但是看到韓煙一臉你不答應我就坐在大廳裡的堅決樣子,只好鬆了口,「你去和炎煜睡一間房吧!他答應你就過去,他不答應,你就繼續睡原來的那間!」

  這個巨大的房子裡應該有很多房間的,蕭燁卻故意為難他,雖然知道蕭燁是故意的,但韓煙也沒辦法違抗他,誰叫人家是這裡的主人呢,最後只好去磨蹭小炎煜。

  被僕人帶去小炎煜的房間,小炎煜正在燈下做練習題,六七歲的孩子已經在看牛頓力學。

  韓煙將自己來的目的說了之後,小炎煜便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韓煙真想衝上去把這個冷臉小屁孩打一頓,不過終算強壓下怒火,最後只好採用懷柔政策,「我反正也住不了幾天,你的床這麼大,兩個人睡根本沒問題,一人睡一邊完全可以互不影響。」韓煙指著那淡藍色的床,很大呀,根本就是雙人床。

  看小屁孩無動於衷,韓煙只好拿出殺手鑭繼續說,「我今天做的飯菜好吃吧!我還可以做更好吃的,你讓我睡你這裡我就做給你吃!」

  「你自己會做給自己吃的,我根本不用付出代價也可以跟著你吃!」小屁孩兒端正的坐在凳子上,說得特欠扁。

  「你這樣想的呀!你不覺得飯就是一種能吃飽就算的東西嗎?我明天開始每天吃白飯,你也跟著吃白飯吧!反正我只要不餓死就行了。」韓煙威脅道。

  「爸爸會讓你做些別的!」小炎煜有些動搖,但還是擠出他爸來。

  「蕭燁呀!」韓煙湊近小炎煜,笑得一臉狐狸,說謊也不打草稿,「他才不會為難我呢,他一般都會聽我的!」

  「爸爸怎麼可能聽你的?」小炎煜不屑的冷哼。

  「今天,你不是見到了嗎?」韓煙一副就是這樣的樣子。

  小炎煜眨眨眼睛有些受傷,覺得韓煙把他爸的某方面的神聖形象玷污了。「那你去和爸爸睡呀!」

  韓煙覺得和這個小屁孩兒交流根本沒用,最後採用強硬措施直接讓女僕抱了枕頭被子來,佔據了小炎煜的床不放,也不和他商量,採用死皮賴臉的方式解決,最後小炎煜沒辦法,只好答應。

  小炎煜睡覺很老實,睡姿端正,根本不像個孩子。

  於是兩個人一人占一邊,在小炎煜的要求下,在床中間擺放了一個枕頭做界限。兩人互不干擾。

  只是,韓煙睡著後習慣性側睡,還喜歡摟個東西在懷裡,漸漸的,他習慣性摟上作為界限的枕頭,然後,被小炎煜身上淡淡的奶香吸引,就蹭過去摟上了小炎煜,小炎煜被韓煙緊摟得呼吸困難,被弄醒後想將韓煙扒下來,卻由於韓煙緊緊抓著根本無法得成,抬起手正準備來個手刀將韓煙砍暈,就被門邊傳來的殺氣震了一下,看向門邊,小炎煜喏喏的叫道,「爸爸!」

  蕭燁點點頭,拉上門出去了。

  小炎煜想到剛剛的殺氣,只好萬分痛苦的讓韓煙抱著,不僅身體被折磨得睡不著,心裡更不是滋味,小孩子的酸醋不斷往上冒,爸爸為什麼這麼在乎這個人。

  最後,小炎煜心懷怨念的被摟在韓煙懷裡睡著了。

  小炎煜的房間是淡藍色的色調,很溫馨可愛。韓煙愛極了這間房,以後的日子就以此為大本營霸佔在這裡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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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蕭悠言

  第二天的時候,就不再用韓煙做飯了,因為管家請來了中餐廚子,家裡開始改變伙食吃中餐。即使有時蕭燁和小炎煜吃西餐,卻會給韓煙另準備一份中餐。

  蕭燁對韓湮沒有任何限制,只要他不逃走即可。

  可是韓煙還是很無聊,小炎煜只在吃飯和晚上睡覺的時候能夠見到,其餘時間都不知他在什麼地方,想逗孩子玩的想法也只能打消。

  韓煙又回到了以前在家的時候,每天宅在房間裡看書,甚至不用做飯,也不用洗衣打掃房間,每日過著最幸福的米蟲生活,雖然這種生活是被人逼著過的。

  韓煙原來還想打電話出去問問外面的情況,可是這座房子裡他能接觸到的電話機都需要密碼才能使用,韓煙無奈之下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

  並且詢問房子裡的僕從事情,大家也不會告訴韓煙任何有用的信息,於是韓煙只好以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安安分分的住了下來。

  幾天下來,蕭燁對韓煙並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自己是被他帶來當禁臠的設想可以徹底排除。

  只是,自己到底被他帶來做什麼用,這個問題開始繞在韓煙的心裡。

  一日,韓煙看書看得累了,又去後花園裡摘玫瑰,看到了涼亭裡坐著的一位美人。

  是一個穿著白色休閒服繫著圍裙的黑髮少年。可能十八九歲,比韓煙現在的樣子要大些。他架著畫架坐在涼亭裡畫畫,油彩擺滿了石桌,他是那樣專注,晨風吹動他柔軟的頭髮,拂過他白皙的臉頰,一副純情美少年形象,萬分吸引人。

  韓煙站在花園裡,沒有動作,他害怕自己的冒昧打擾會把對方的興致破壞了。

  韓煙正要悄悄地轉身離開,對方開口了,「別動!」

  韓煙疑惑的指了指自己,對方點點頭。

  韓煙看看周圍,難道他畫的畫裡,自己是裡面的一景,自己必須站在這兒給他當模特。

  看見對方畫的那麼用心專注,韓煙只好成人之美,站著不動,將周圍的玫瑰從左到右一朵朵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又從右到左再看了一遍。

  韓煙覺得腿酸麻的不行的時候,對方終於說好了。

  韓煙走到亭子裡去看那畫有自己的畫,看了第一眼,便愣住了,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怎麼這麼抽像呀!」

  那美人盯著畫看了一會兒說,「我不是畫抽像畫的,這是寫實。」

  「呵呵∼」韓煙覺得自己笑得臉部肌肉不正常,「這個是我呀?」

  「嗯!一看就知道是你呀!你眼睛這麼不好使麼?」對方準備收拾東西,韓煙盯著那被畫成一團黑的自己,無語!

  「我有這麼黑?」韓煙指著自己。

  那美人看了韓煙幾眼,指著畫說,「你挺白的,這上面是想表現出光暗效果才把你畫黑了。」

  韓煙雖然不懂油畫,可畢竟也畫過幾年素描,當然不相信那美人的話,只能說這個美人畫技太差了。可是就這樣明說顯然很傷人,韓煙只好要求道,「能將這幅畫送給我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我入畫!」一定要將這幅畫要回來,不然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這麼醜呢!

  那美人看韓煙特誠懇的態度,施恩一般的說道,「送給你也行,幫我把這些收起來吧!」

  韓煙幫美人收拾起涼亭裡的東西來,「你叫什麼名字?是住在這裡的嗎,這幾天怎麼都沒見過你?」

  「我叫蕭悠言,昨日才從加拿大那邊的主屋來的。你是什麼人,是主人新收的,還是別人送的?」美人站在一邊,看著韓煙收拾東西。

  韓煙愣愣的聽完那個叫蕭悠言的美少年說完,對他話裡的加拿大主屋、主人、送等詞接受有些勉強。不過出於禮貌,韓煙還是自我介紹到,「我叫韓煙。不知怎麼就到這裡的人。既不是新收也不是送。」

  聽對方姓蕭,又很容易問出話來的樣子,韓煙來了興致,把東西都收拾好後,請蕭悠言坐下談,「你姓蕭呀!是蕭燁的什麼人?」

  「你都直接叫主人的名字嗎?」 蕭悠言沒有如韓煙所願的說出韓煙想知道的內幕,而是輕皺了眉頭看著韓煙,對韓煙有些不滿。

  「不能叫嗎?」韓煙很不解,這又不是奴隸社會也不是封建社會,還流行叫別人主人呀,不過看蕭悠言說出那兩個字順口的很,韓煙也沒說什麼。

  「也不是,只是很少有人這麼叫!」對方有些悶悶。

  不過韓煙不知道他到底悶些什麼,「你是蕭燁的下屬?」

  蕭悠言搖了搖頭,「我是被送給主人的性奴,有五六年了。」

  蕭悠言理所當然說出的話讓韓煙像被五雷轟頂了,從內到外被轟得焦黑一片,半天回不過神來。結結巴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性……性……」,難道不應該說情人呀、床伴之類的嗎?

  韓煙原來聽小炎煜這麼說,還以為小炎煜是西方奴隸社會的電影或是畫本看多了,受了毒害,沒想到是這樣受的毒害呀。

  「你不是嗎?我以為你也是?」對方看韓煙一副極受打擊的樣子,詫異的問,此時倒顯出一絲羞赧來。

  「呵∼呵∼」韓煙看蕭悠言露出羞赧的神色,覺得討論這種別人的私生活是不妥的,「我不是!我只是被蕭燁救了在這裡暫住養傷的。」韓煙將自己那早已掉疤留下一片粉嫩新肉的手掌給蕭悠言看。

  「哦!我就說嘛!假如已經有你了,即使悠羽犯了錯被遣送回去,也不用再讓我來呀!」蕭悠言看著韓煙,喃喃的說。

  「蕭燁是什麼人呀!為什麼你……你……」韓煙想說現代文明社會了,怎麼還有人養性奴,蕭燁到底是什麼人,但看到對方是受害者,嚅喏半天沒問出來。

  不過,蕭悠言倒是聽出他的意思了,說道,「我也不知道主人是什麼人,小時候我被人販子賣進了一個地方,後來就開始學各種事,然後被人買了,後來就送給了主人。」

  蕭悠言說的時候很黯然,各種事情一筆帶過,韓湮沒聽大懂,不過一件事情是知道的,那就是跟了蕭燁五六年的蕭悠言也不知道蕭燁是什麼人。看來自己要查出對方的來頭,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你沒想過去找你以前的父母嗎?」韓煙看蕭悠言神色黯淡,問道。

  「找以前的父母?我被拐賣的時候,才兩三歲,什麼事都記不得,怎麼找?再說,現在的生活也不錯,除了有些事情受限,別的事都可以隨意做。主人對我們都很好,我們過的也算上等社會的生活,並且不用為生活奔波,悠閒自在。再說,找回去了,父母也不一定會認我。」 蕭悠言看著園裡的玫瑰,緩緩地說道。

  別人價值觀和生活觀,自己是沒有權利質疑的,韓煙歎了口氣,「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挺喜歡的,比我原來的生活好多了。並且主人讓我們讀書,還可以出去工作,只要不做危害他的事就行了。我現在還在上大學,暑期完了還得回學校去。這次來中國,我就當來旅遊的。」

  「你是中國人吧,回來沒有特別的感覺嗎,比如說歸鄉的親切。」

  「還好。主人每年都會到中國來住一兩個月,想來每年都有機會,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今年好像住得有些久,小少爺也過來了。」 蕭悠言其實挺喜歡說話,和韓煙談著談著越來越有興致,話夾子打開就收不住。

  「這幾年來,主人好像特別喜歡中國,家裡的人都是說中文,他收下的像我們這樣的人也都是中國人。聽說我們之前養在家裡的幾個是各種風情的女人,並不一定要中國的。……這樣也好,不然我也不會被送給他了,那樣我還不知道在哪裡呢,說不定死了。」 蕭悠言本來說得好好的,後來說到他自己的事後,又變得黯然起來,語氣變得飄忽。

  「蕭燁也是中國人吧!喜歡中國也是應當的。」韓煙說道,心想蕭燁喜歡中國就不應當糟蹋中國的人,心底有些憤憤。聽了蕭悠言的話,想到蕭燁的各種表現,韓煙覺得自己和他兩個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不僅不是一個世界,好像還隔了無限遙遠的時空,永遠拉不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兩個人生活的各方面習慣不同,性格大相逕庭,價值觀不一樣,人生觀也不一樣,愛情觀更是迥異。也許蕭燁這種人根本就沒愛情觀這種東西。他的世界,不僅讓人無法觸及,還讓人無法理解。韓煙總結完畢,覺得自己要早些離開這裡才好,不能和這種危險人物扯上關係。

  「他好像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 蕭悠言說完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多,便有些防備韓煙起來。

  「蕭燁的夫人,呃,也就是你們的女主人不會為難你們嗎?」韓煙繼續關注蕭悠言這群人的生活。

  蕭悠言覺得談這些應該沒問題,皺眉想想才說,「好像沒有女主人。主人應該是沒結婚的,至少我沒見過。」想到蕭燁以後結婚了,他們要面對一個女人,蕭悠言表情就不自然。

  「啊!那蕭炎煜的媽媽呢?」韓煙想到那個可愛又可恨小屁孩兒,難道他和自己一樣是私生子。

  「你說小主人呀!不知道,沒見過他媽媽!」 蕭悠言說的口乾舌燥,起身要走。

  「這畫我還要拿去做處理,弄好了再送給你吧!」提上整理好的裝著畫筆油彩的籃子,蕭悠言示意韓煙拿上畫板隨他走。

  第六章 再遇

  韓煙低著頭跟在蕭悠言身後,看著手中的畫板,怎麼看怎麼覺得蕭悠言的繪畫功底不怎麼樣。自己的形象完全被毀得慘不忍睹,韓煙心痛得無以復加,垂頭喪氣起來。

  「齊先生!您來見主人?」從後門進了正廳,蕭悠言停下來向從正門進來的人打招呼。

  「是悠言呀!前段時間怎麼沒見你?」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差一點撞到前面停下來的蕭悠言,韓煙聽到這個熟悉到刻到腦海裡聲音,猛的抬起頭,當看到對方的時候,韓煙有絲不可置信,在這裡怎麼會見到齊先生?

  「昨天才過來的!」蕭悠言禮貌的答話。

  「嗯!」齊先生點點頭,露出柔和的笑,「這是我女兒,齊景璐。」

  管家站在一旁,齊先生示意他身後的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上前來打招呼。

  那小女孩兒和小炎煜一副德性,又冷又拽,看了蕭悠言一眼,點點頭便又退到她爸後面去站著了。

  蕭悠言看著那女孩兒,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好看向齊先生。

  「有事先走了!」齊先生向蕭悠言示意一下,隨著管家帶著他女兒上了樓。

  蕭悠言看齊先生就這樣走了,並沒有介意,隨後從另外一邊的樓梯上了樓。韓煙看著走上樓消失在樓梯轉角的齊先生,神色有些黯,他不認識自己了嗎,為什麼都不招呼一下。

  韓煙隨在蕭悠言之後,幫他將畫板拿到他的房間。

  韓煙從進了房子以來就無精打采,蕭悠言注意到了,問道,「你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

  「沒什麼!」韓煙扯出笑來,問道,「你剛剛遇到的齊先生是什麼人?」

  蕭悠言打電話讓人送熱咖啡過來,然後坐到韓煙對面的椅子上,想了想才說,「不太清楚!以前見過幾次,好像是主人的得力下屬!」

  韓煙有些吃驚,「是嘛!」

  韓煙心情不怎麼好,不想再陪蕭悠言聊天說話。答應明天來找他消磨時間後,便回了小炎煜的房間。

  韓煙站在窗邊,遠處是一片深綠的松柏林,松柏在風中不斷搖晃起伏,形成綠浪。

  閉上眼睛,以前同齊先生相處的一切便開始放電影般的從腦海裡流過。也許初戀本就是讓人用來懷念的,根本沒有結局,將那些美好的瞬間埋在心底深處就好,當以後生活艱辛,感情受挫,或是年老的時候,便拿出來想想,這也是生活的一味調劑。

  齊先生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他吧,並且都把自己忘了,所謂的單相思也沒有比這樣更淒慘的了。

  房間裡很靜,世界只有窗外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從窗口吹進來的微風很輕柔,微風拂動他柔軟的頭髮,髮梢不斷掃過臉頰和脖頸,彷彿也掃到了心裡,讓人覺得又癢又酸。

  人不輕狂枉少年。

  韓煙突然睜開眼睛,覺得自己應該去見見齊先生,即使他不記得自己了也應當讓他想起來,然後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不然,自己在這裡傷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韓煙一掃剛剛的頹態,振作精神,既然上天給了機會讓我們又遇上,那就不要辜負了上天的美意。

  韓煙笑得像一個白癡,到洗漱間將自己打理了一遍,決定去見齊先生。

  等在樓梯口,韓煙百無聊賴的走來走去,等了大概半小時,樓上沒人要下來的跡象。

  韓煙決定去樓上蕭燁的書房門口看看。

  剛到門口,就見小炎煜帶著齊先生的女兒齊景璐出來了。出來後,門又被關上。像

  小炎煜看到韓煙在門口,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韓煙笑笑,「我想見見齊先生,他什麼時候能出來?」

  小炎煜眉頭皺了一下,「齊叔和爸爸還在談事情!你見齊叔有什麼事?」

  「你不用知道原因。」韓煙當然不會回答,準備坐到大廳裡等。

  齊景璐比蕭炎煜還高了一些,她看了韓煙一眼,對小炎煜說,「他喜歡上我爸了,想向我爸告白!」

  這樣的話被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用平板的聲音說出來,韓煙只覺得詭異,現在的孩子都這麼早熟嗎,還是說她也是借屍還魂來的。

  小炎煜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韓煙,好像韓煙做了什麼打擊兒童心理的事。

  韓煙背上起了一層冷汗,滿頭黑線,道,「為什麼這麼說?」

  「剛剛來的時候,我看到你了,你看我爸的眼神和府裡的阿姨一樣討厭。」齊景璐再不屑和韓煙說話,抬起腿往樓下走。

  韓煙被齊景璐說得無言以對,呆愣愣地站著。

  「哼!」小炎煜冷哼了一聲,也走了。

  對方還是兩個小孩子,韓煙這樣對自己安慰到。可是越是安慰越覺得憋屈。既然齊景璐這樣的孩子都能看出來自己的心意,齊先生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被齊先生的女兒鄙視了,被齊先生無視了,韓煙很受打擊,剛剛給自己打的氣怎麼也提不起來。

  正準備回房去,門就又一次打開了,開門的人韓煙不認識。不過,對方鷹隼般的犀利無情的眼光,讓韓煙覺得自己一瞬間彷彿又面臨了死亡,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

  「主人讓你進來!」對方的聲音低沉沙啞,冷冷的若北極的寒風刮過。

  韓煙不敢去看對方的臉。腳不隨意志支配般的直接隨他進了書房。

  房間裡的氣氛不是很好,至少是不輕鬆的,緊繃得嚴肅沉悶,這讓韓煙跟本不敢到處亂看,然後聽到蕭燁的聲音,「你在外面守著,有什麼事嗎?」蕭燁的聲音和平常沒什麼差別,但此時緊張的韓煙直接把這種問話當成了不悅,或是生氣。他們難道以為自己是來偷聽的,這房間的隔音效果自己想聽也聽不見呀!「沒!」韓湮沒經大腦直接答道。

  「韓煙!」一個略帶遲疑的溫和聲音在房間中響起,打斷了房間中一時的死寂。

  韓煙抬起頭,看到坐在一邊沙發上的齊先生正朝他笑。

  韓煙不敢對齊先生有太多表示,看向上位書桌後坐著的蕭燁,蕭燁聽到齊先生叫韓煙的名字,問道,「繼忠認識韓煙?」

  齊先生笑了笑,看著韓煙眼神溫柔,「他還欠我一頓飯呢!」

  蕭燁不知道齊繼忠和韓煙之間有過什麼過往,但是那種過往顯然讓他不怎麼開心,「哦?你們很熟?」

  「還好!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剛剛看到還以為認錯了人!」齊繼忠看向韓煙,眼神是韓煙所熟悉的那種縱容和柔和。

  韓煙直直的站在那裡,雖沒有回應齊繼忠,不過臉上卻露出了笑意,他的欣慰來自於他的本心,他從心底高興,畢竟齊先生並沒有忘記他,甚至還記得那一頓飯的事情。

  蕭燁不想再談這件事情,看到兩個人在他面前互動傳情讓他那平時不怎麼起伏的心緒變得煩躁起來。其實兩個人哪是什麼互動傳情,最多是眼神小小的交流了一下。

  「韓煙!你先出去!」見不得兩人有交流,蕭燁不客氣的說道。

  「呃?」不是剛剛才讓我進來嗎,怎麼又讓我出去了,真是以為你是皇帝呢,隨便指使人。韓煙有些憤憤,不過看到站在蕭燁身後那位滿身血腥煞氣的人正看向自己,韓煙覺得心都漏跳了幾拍,趕緊說道,「好!」

  然後快速的跑出去了,出門當然不忘拉上門,極為後怕那鷹隼般的眼神,韓煙拍拍胸膛,跑下樓。

  這座房子分東西兩邊,東樓應該是蕭燁的辦公區,那邊一般人不讓去,韓煙最開始不知道,去過幾次,雖然沒人來阻止自己,不過後來知道了這個規矩,韓煙便沒有再踏足過。

  西樓是生活區,韓煙、小炎煜以及蕭悠言的房間都在西樓的二樓。西樓後面的拖樓是僕人們的生活區,據韓煙這幾天的觀察研究,這棟房子裡負責生活打理的僕人有三十個左右,人雖然多,大家卻緊守規矩,從沒出現過任何問題。

  韓煙不知道怎樣的大家族會這樣行事,有這樣的排場、氣魄和規矩。不過,那些也並不是他想知道的,他想快些離開,然後和這裡不再牽扯上任何關係,自己在這裡的生活可以在以後當成一場荒誕的夢。

  韓煙站在前庭的松柏樹下,希望在齊先生出來獨自一人時能上前同他講些話。

  第七章 告白

  九、十歲時的韓煙每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韓韻對此大為惱火和不解,她不解的事情她從不會費腦細胞把它想明白。

  「韓煙,你每天板著臉不覺得累嗎?都像個小老頭了!」韓韻看到韓煙板臉或是皺眉時,便喜歡用手指彈韓煙的額頭。一臉嚴肅的對韓煙進行教訓。

  能簡單辦到的事情為什麼要採用複雜的方法呢!這是韓韻說在嘴邊的至理名言。

  對韓煙的反常,韓韻沒有去瞭解,但她卻盡最大的可能讓韓煙變得開心起來。也許韓韻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原來的兒子了,但她從沒提過、問過。韓煙常常會這樣想。

  人老並不可怕,不再漂亮也沒什麼,若是人沒老心老了,那才是最悲哀的。

  韓韻輕笑著,扯著韓煙臉頰,如是說過。

  人付出了不一定有收穫,但是不付出一定不會有收穫。

  由於一直沒有見到齊先生出來,韓煙原來激起來的視死如歸大氣凜然由於時間的消磨,勇氣猶如放氣般的變得越來越少,最後心裡變得忐忑惴惴。韓煙在前庭修剪的花木和松柏間走來走去,直到有僕人來叫他用午餐。

  韓煙原以為能在飯桌上同齊先生見到,沒想到管家卻請他在自己房間裡用餐。韓煙雖有些失望,卻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

  韓煙捨棄了午睡,守株待兔,終於在飯廳外的走廊上'巧遇'了齊先生。

  韓煙請齊先生同自己走走,來到後花園玫瑰園後的林邊,兩人慢慢散步,由於是陰天,涼風不時吹過,環境很好,氣氛也不錯。

  原來想好的話,已在心底默念了無數次,可真的到了要用的時候,卻怎麼也說不出。

  韓煙走在齊先生前面,不敢回頭,也不知道怎麼出聲。暗罵自己懦弱無能婆婆媽媽,但是無論怎麼下決心,還是不知怎麼開口。

  齊繼忠看韓煙走在前面,越走越快,這哪是在散步呀。他有些好笑的叫了一聲,「韓煙!」

  「嗯?」韓煙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齊先生。

  「走慢些!」齊先生上前拍拍韓煙的肩膀,笑得柔和,彷彿是在給韓煙打氣,「你不是有話要給我說嗎?」

  「嗯!」韓煙又低下頭,心裡更加忐忑,「那個……,我,我,……」

  「我是大灰狼嗎?對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齊先生說的話帶著調笑,韓煙聽了心下安定不少。

  「我,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雖然後來知道你已有家室妻女,我也……,也不曾改變過對你的心!」韓煙抬起頭,看向齊先生的眼光裡並不是期待,也沒有不安,是那樣濃濃的接受現實的悲傷和淡淡的表白的欣喜。

  為什麼命運如此安排,一場沒有開始已然結束的初戀。

  這是我的悲傷,也是我的美好的回憶。只是我的。

  我很歡喜,上天給了一次機會讓我將這些話告訴你;雖然為沒有結果的戀愛傷悲,我卻不曾後悔,當初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

  「傻孩子!哪有像你這樣見人一面便把心也給人的!」齊先生只是像個長輩,揉揉韓煙的頭髮。

  齊先生這樣的拒絕不會讓韓煙尷尬難堪,韓煙覺得自己也應當滿足了。望著齊繼忠,韓煙笑了,那雙彎彎的眼睛裡,柔柔的心酸,滿滿的愛慕,化為晶亮的來自心底的水,「謝謝你!」

  「每次都讓你哭了!」齊先生伸手將韓煙臉上連成線的淚水揩去,可是擦去了流出來的,沒有流出來仍在心底的怎麼擦得掉。

  「傻孩子!」齊先生輕輕將韓煙摟到懷裡,拍著韓煙的背,溫柔的聲音裡帶上了無奈。

  韓煙閉上眼睛,齊先生的懷抱就是這樣的吧!就像他的人一樣讓人安心柔和。

  「繼忠!主人請你過去!」

  韓煙還沉浸在悲傷裡,身後突然響起的冷冷的聲音讓他一驚,他從心底懼怕這個聲音。

  「韓煙!我先走了!」齊先生拍拍韓煙的肩。韓煙站到一邊,看著齊先生離開。

  那擁有鷹隼般眼光的高挑男人,在齊先生走後深深的看了韓煙一眼,他眼神裡所涵蓋的意思韓煙無法理解,不過,那眼神卻如擁有實質鋒刃般的讓韓煙受到威脅,讓他覺得危險。那個男人就像來自地獄,韓煙被他的眼光盯得背上冒起一層虛汗,在他走後,心仍然控制不住的亂跳不已。

  蕭燁站在三樓上一間房的窗戶邊,看著遠處林邊的兩人說話擁抱,臉上毫無表情,灰色的眼睛像是籠上了最深的灰霧,看不清裡面的絲毫情緒。

  韓煙覺得身很累,心很痛。把話同齊先生說清了,雖然知道一定會被拒絕的,當真的被拒絕了,又並不像想像的看得開。心像是被厚厚的陰雲壓著,見不到火熱的太陽,也見不到清輝明月。

  韓煙來到他第一次醒來的那間紅色的房間,滿室的厚重的紅色,讓他呼吸變得沉重,當悲傷被另一種身體的厭惡強壓下去的時候,韓煙覺得痛快。

  倒在柔軟的寬大的紅色大床上,韓煙面朝上望著頭頂的大紅色幔帳,幔帳上繡著繁複的花紋,最中間的像一個大大的漢字,但是卻認不出到底是什麼字,圍繞著這個大字的是一些小一些的篆體'蕭'字,外圍的圖有些像千軍萬馬向前奔騰衝殺的戰爭圖,用金線繡成的圖在昏暗的房間裡看得並不清楚。

  韓煙看著看著便昏昏欲睡起來,最後幔帳上的繡紋揉成一團,組成一個齊先生的模糊的肖像,他溫柔的向韓煙微笑,彷彿在無奈的說,「你這個傻孩子!」

  韓煙所在的這間房在東樓,日暮時分這邊沒有太陽,房間全在陰影裡。再加上這日本來就沒有太陽,這間房間又是深紅色的基調,到傍晚,房間就更暗。

  蕭燁進來的時候,韓煙正蜷縮在床上睡著,白皙的皮膚,柔和的臉部線條,如畫的眉目,這不是一張多麼驚艷的傾國傾城的臉,沒有他母親的妖冶,也沒有自己的輪廓鮮明,不過即使這樣卻讓自己在看著的時候總有種溫馨滿足的感覺。

  韓煙由於哭過,眼角還有些淚痕,雖沒有皺著眉,也讓人覺得他不開心,眉頭有些擠在一起。

  蕭燁的眼神沒有平時的冷凝,他溫柔的看著蜷縮在床上的韓煙,坐上床,用手指輕拂韓煙的眉頭,把韓煙有些長的額發捋捋,露出韓煙光潔的額頭。

  輕輕吻了一下韓煙的額頭,蕭燁站起來走到窗邊,窗外遠處是一片深綠的松柏。暮風吹過,是嘩啦啦的聲音。

  第八章 挑明

  韓煙看著窗邊的情景,覺得很恍惚,時間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在此醒來的時候,蕭燁也是靜靜的站在窗邊,只是這次沒有從窗外照進來晨光,昏暗的暮色為背景,蕭燁彷彿融入了其中,成了那幅暮色圖中最濃重的一筆。韓煙突然覺得這個霸道若帝王般的男人是孤獨和脆弱的,他那樣靜靜的,暮色柔和了他的線條,那幅畫便成了淡煙山水的水墨畫。

  「你有愛過什麼人嗎?」韓煙坐起來,對著蕭燁的背影淡淡的問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也許是這時的環境太安靜冷清,讓人的心不由柔軟起來。

  「沒有!」韓煙以為蕭燁不會回答他,但是蕭燁卻說了。他雙手環胸,背靠在那深紅的棉絨窗簾之後,口吻雖有不滿,但是他仍好整以暇的等韓煙接下來的話。

  「也是!」韓煙輕輕的呢喃,「很久以前,我覺得人生很漫長,一天一天的好難熬,只想早些長大,然後找到自己的價值。後來,經歷了一些事。我才覺得人生其實很短,也許眨眼間便過了,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其實都有人在離開這個世界,也許裡面的某個人就是自己在乎的。」

  「人生不如意事之八九,想得到幸福很難。若是因為失意便不再去追求,那麼人生便會越來越沉悶,更加得不到快樂也得不到解脫。我相信,這世間會有那麼一個人能同自己攜手相伴到老,那樣人生才不會寂寞,才能勇敢的擔起生活中的苦難,愛讓人變得堅強就是這樣的吧。但是,那尋找的過程就如在黑暗中摸索一般,好難好難!」

  韓煙輕輕的說著,聲音如同清風般飄渺,卻又如刀刻般深刻,蕭燁靜靜的聽著,他心裡有些氣悶,因為他知道韓煙說這話是為了齊繼忠。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他轉過身看著窗外,不再看向韓煙,聲音也刻意柔軟起來,「你還沒長大呢!說得卻好像一個歷經世事的老人!」

  「人生的感悟的確與經歷成正比,但是善感的人總會比無情的人想得更多,雖然會被說成是兒女情長的懦弱,但是那也是人生的一種經歷,心裡的一種歷程。在這方面,我覺得我比你更加有發言權。」

  蕭燁回過頭看向韓煙,那一向深沉的灰眸裡帶著點驚訝,「你是在說我無情嗎?」

  「也不是!」韓煙垂下眼簾,「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有選擇不同生活的權利,你無論是什麼樣的,我都沒有權利指責說教。」

  蕭燁望著韓煙,什麼也沒有說,他知道即使他不說什麼,韓煙也會繼續下去。

  「你把我禁在這座宅子裡,到底為了什麼?我有我自己的選擇,我想離開這裡。今天,你幾次三番的打斷我和齊先生的談話,又是為了什麼?即使在你的心裡沒有人權這種概念,你不把我當成同你同等的人看,我無話可說,但你也應當讓我知道我為什麼必須在這裡吧!這樣,我才能更好的確定自己的位置,以免又在什麼地方忤逆了你!」韓煙說話的語氣一直平淡,不過,他這樣用溫和的口吻說出這樣冷嘲熱諷的反話,蕭燁聽著,有些吃驚,沒想到天性柔和的韓煙也能說出這種話來,他笑了一下,彷彿是在無奈,「等你長到十八歲成年的時候,我自會向你說明理由!」

  「你又不是我的監護人,這樣免費養著我,你不覺得吃虧嗎?」韓煙下床,走到蕭燁面前看著他。

  「關於這件事,過會兒管家會拿文件給你看,你現在的監護人就是我,還有,我已經把你移民到了加拿大,我回去的時候,你就跟著我回去!」蕭燁的話裡帶著淡淡的笑意,彷彿是要看韓煙對此還能怎麼辦。

  韓湮沒想到對方考慮的這麼周到,把自己的一切都控制了,「沒想到這些事你都去做了,我真想不出來自己到底有什麼價值值得你這樣做。除非,我身體裡流著你的血脈,你說呢?應該叫你'爸爸'嗎?」韓煙為蕭燁對自己的作為氣得心裡冒火,但面上仍然風平浪靜,說話的語氣平靜,卻若結冰的河水般暗濤洶湧。

  韓煙盯著蕭燁的臉,蕭燁語氣平淡,避重就輕地說,「讓你隨我走,你不願麼?」

  蕭燁做慣了人上人,被韓煙這麼咄咄逼人的一陣逼問,習慣性的浮起不悅情緒。

  雖然話題被蕭燁避開了,但是韓煙叫那聲'爸爸'時,韓煙分明從蕭燁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狼狽。

  再說,蕭燁對這個問題避開,便相當於默認了。

  其實兩個人都知道,無論蕭燁回不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都已確定了。

  韓煙並沒有從新找回父親的打算,只要蕭燁不說,他也不會再提,將這件事說出來,韓煙只是為了給自己增加一個砝碼罷了。

  「我有我想過的生活,有我要做的事,隨你走,我的人生會全被打亂。我不要離開,你放我回去。」韓煙語氣堅決,蕭燁有些氣惱,「回去做你那所謂的報仇?」

  蕭燁的語氣冰冷,韓煙明顯感覺到對方生氣了,但是因為他生氣便打消自己的念頭,那也太軟弱了,「我做什麼不用你管。」

  蕭燁的眼裡升起了一絲戾氣,冰冷危險,韓煙如墜冰窖,有些害怕不安,向後瑟縮了一下。

  「你是我什麼人我說了算,別違逆我。」蕭燁其實並不想把兩人的關係弄得這麼糟,要是韓煙害怕他,不和他親近,他心裡也不好受。但是韓煙這樣直面的反抗讓他難堪,他不自覺得便返回本性。

  「不可理喻!你這樣子我更不可能和你走了,你以為世界上的人都是你奴隸嗎?」韓煙本來心性淡薄,除了自己在乎的人對於生活中的別的一切他都可以將就,可是蕭燁這樣霸道到暴虐,讓他不由自主的要反抗。

  「也只有你敢這樣同我說話!」蕭燁被氣得表情越來越冷,看著韓煙因為同他爭執而變得微紅的臉,他冷笑一聲,突得將韓煙拉向自己,韓煙由於仰視著怒瞪蕭燁,鼻子正好撞到了蕭燁的下巴,韓煙還沒來得及呼痛,唇便被堵住了。

  韓煙用手捶打著蕭燁,想讓蕭燁放開,無奈腰被緊緊的摟住,頭也被固定住,只得任由蕭燁如同啃食般的激吻他的唇。

  「嗚∼嗚∼,放……」韓煙抗拒著,想大罵出口,卻引來了蕭燁的舌,口腔被侵犯著,沒有空氣的吸入,韓煙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身體無力的由著蕭燁將他摟住。

  「我什麼都敢對你做,別觸我的底線!」蕭燁看著韓煙的臉,那張臉上正淚水橫流。韓煙身體有些痙攣,不斷喘息著。

  「怎麼不知道呼吸!」蕭燁看韓煙這樣,覺得可能做得有些過分,輕輕擦著韓煙臉上的淚水,有些無奈。

  對於韓煙,他彷彿總在無奈,這種情緒除了這個人兒,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從他這裡獲得,不過,這並不是他的本意。

  韓煙呼吸終於恢復正常了,從蕭燁的懷裡退出來,站到一邊。他的思維變得明晰起來,心也很靜,「我回房了!」韓煙輕輕的說道,然後轉身離開。

  韓煙覺得自己最近所為有些不識時務了,為什麼要在明面上和蕭燁過不去呢,不是自己找死麼。

  蕭燁本想說什麼,但是直到韓煙出了門然後門又關上,他也沒說出口。

  就因為沒有說出口,讓很多簡單的事,在兩人之間阻隔了兩人的距離,望不到對方的心。

  要說出口的話,一定要說出來,不然,心隙永無結日。

  第九章 寧靜

  韓煙坐在窗邊看書,女僕叫他去吃晚飯,他故作沒聽到不下去。女僕叫了兩次不果,便沒有再來。韓煙知道這是蕭燁的意思,也不再去管。

  韓煙不知道自己對蕭燁是什麼感覺,有些仰慕,就像對權力和高貴本能的仰望;有些喜歡,就像對美的事物本能的追求和愛;有些懼怕,是對危險不由自主的遠離;還有淡淡的追求,那是對一個強勢男人來自骨子裡的不可抗拒;還有依賴和靠近,那是來自血緣的吸引和對溫暖的動物本能的依戀……

  太多太多,對那個男人有太多的感觸。在今天之前,韓煙還想過留下來,留下來希望和他靠近。可經過傍晚的事情,對那個男人便多了一層厭惡,也加深了對他的恐懼,韓煙想要離開。

  晚上小炎煜有家庭教師給他上課,一般十點鐘左右才會回房間。不知為什麼,今天回得特別早,才八點半就回來了。

  韓煙正坐在椅子上看書,小炎煜端著把椅子坐到韓煙對面,然後默默的把韓煙看著。

  韓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站起來伸手摸摸小炎煜的額頭。

  小炎煜把韓煙的手打開,不悅地說,「我沒有發燒!」

  「我知道你沒有發燒!你看著我作什麼?」韓煙看到小炎煜可愛的樣子,心情就變好不少,逗他玩更是其樂無窮。

  「沒什麼?」小炎煜轉過頭,明顯因為撒謊而心虛得臉微紅。

  「哦!」韓煙也把小炎煜盯著,那嫩嫩的臉蛋一定又軟又水。伸出手捏捏左邊,正準備再捏捏右邊,便被小炎煜豪不留情地打掉了。韓湮沒想到小炎煜的手勁這麼大,手都被他打麻了。

  「唉!」難怪以前韓韻喜歡捏自己的臉,沒想到感覺這麼好。

  韓煙又伸出手,「不要摸我!」小炎煜馬上大聲反抗。

  「小炎煜,來讓哥哥抱抱!」韓煙伸出雙手,小炎煜一副你是白癡的表情,想要遠離韓煙。

  韓煙上前把他抓住抱起來,小炎煜極不習慣的要反抗,但是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僵硬著任由韓煙抱在腿上。

  韓煙把臉埋在小炎煜的肩上,呼吸他身上淡淡的奶味,又舒服又安心。

  就這樣抱著僵持了十幾分鐘,小炎煜也由最開始的僵直變得放鬆,韓煙的腿被小炎煜坐麻了,韓煙便把他放開。

  「你怎麼回來這麼早,課上完了!」韓煙放下小炎煜,小炎煜一副解脫的樣子,把椅子端遠一些坐下。

  「我來陪你的!」小炎煜一副就義的表情,說道。

  韓煙大笑起來,「你這幅樣子,長大後泡妞肯定是不行的。」

  小炎煜皺起眉頭,不想再理韓煙,但想到爸爸對自己說的話,只好坐在那裡。

  「你好像挺喜歡你齊叔的嘛,他是什麼人?」韓煙問道,雖然欺詐小炎煜讓他覺得有些做賊心虛。

  「齊叔很好!」小炎煜說了一句,便不再開口了。

  韓湮沒想到小炎煜這麼小便這麼有保密精神,只好繼續誘導,「那個齊景璐,和你挺要好的嘛,你們從小就是青梅竹馬了?」

  小炎煜不懂'青梅竹馬'的意思,褐色眼瞳一下子加深,看著韓煙輕皺了眉,「我和齊景璐今天認識的,她是齊叔的女兒,以後會是我的人。」

  「呃?你們倆那麼有默契,才第一次見面呀?不過,是你的人是什麼意思?」韓煙不相信小炎煜這麼小便知道對一個小美女宣佈佔有權了,那豈不是比他老爸還厲害。

  「她以後會為我做事!」小炎煜被韓煙懷疑的眼光看得不自在,狠狠的說,「你別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事,我不會說的。」

  韓煙歎了口氣,站起來靠近小炎煜,又要戳小炎煜的臉蛋,小炎煜極為氣惱,大吼著說,「我不會說的!齊景璐說你喜歡上了他爸爸,想靠近他,你這樣問我一定是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事!」

  韓煙愣了一下,沒想到小炎煜這麼敏感,他將小炎煜抱起來,小炎煜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並沒有太大的掙扎。

  「以後別皺眉了,小孩子常皺眉,長大後臉上會有皺紋的。你不想年紀輕輕便被人成是老頭子吧!」韓煙看著小炎煜,眼裡柔和似水。

  小炎煜覺得韓煙整個人有問題,雖然他常以為韓煙有問題,但這次的問題感覺有些不同凡響,他被韓煙身上淡淡的感傷迷惑了,雖對韓煙的教導不以為然,但還說,「我知道了!」然後又問,「你沒事麼?」

  韓煙極為無奈,這個孩子一點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經常讓人氣得吐血,「你就不能乖一些麼,經常這麼掃興!」

  第二日,韓煙又恢復了正常的作息生活。

  蕭燁以為韓煙從此不會和他同桌吃飯,沒想到早餐桌上便看到韓煙大大方方的坐在他的下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他疑惑了一下便釋懷了。

  韓煙對於廚房有一種情有獨鍾的熱情,這幾天他不再待在房間裡看書,而是在廚房裡和新來的中餐廚師學藝,然後還和裡面的西點師學習一些西點的做法,韓煙本就是那種極易讓人接受喜歡的人,不過幾日,他已經和廚房裡的人打成一片。

  由於韓煙在這裡的活動幾乎都是不受限制的,他在廚房裡無論怎麼做,也沒人來管他。

  韓煙去蕭悠言那裡拿畫,作為答謝,給他送去了自製的小蛋糕,於是兩個人便在蕭悠言的房間裡邊吃蛋糕邊聊天,聊的內容天南海北,想到什麼說什麼,兩個人都很開心。

  蕭悠言是一個開朗純真的人,笑起來特別明媚,韓煙喜歡和他待在一起,希望這個美好的少年能有一個好的未來。

  晚上,韓煙看小說太入迷,以致忘了時間,當看完發覺時已經十一點半了。

  韓煙看看冷清的房間,小炎煜還沒有回來。韓煙坐著又等了半個鐘頭,還是沒見人回來。

  韓煙出門,看見管家,問起此事,管家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小少爺今晚不回房睡!」

  韓煙想,也許是小炎煜作業沒做完在受懲罰。這麼小的孩子就逼著學得這麼苦這麼累,即使是精英教育也不是這樣折磨人的,但是他只是一個不算外人的外人,又能說什麼呢!

  想到此,對小炎煜更加憐愛了些,雖然對作為父親的蕭燁不能怎麼樣,但在心裡,韓煙還是不太認同蕭燁對小炎煜的做法的。

  韓煙接下來的兩天都沒有見到小炎煜,飯桌上只有蕭燁冷冷地坐在那裡,韓煙問過蕭燁幾次小炎煜的下落,但每次都被蕭燁的不言不語混過去了。

  太晚了,韓煙正準備上樓睡覺,便看見有女僕手中端著輸液用的東西,還有處理傷口用的紗布,她上了東樓,韓煙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東樓是一般人的禁區,韓煙上去後反倒沒有遇上人。

  跟著女僕上了三樓,看到她進了一間房。韓煙隨在她身後,將門開了一條小縫,韓煙看到了裡面的情景。

  房間裡是一片白色,像個病房,左邊的床上躺著一個小人兒,韓煙看清床上的那個人時,心不由得緊了,也不顧裡面人的反應,直接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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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相冊

  韓煙坐在小炎煜的病床邊,只覺得雙目發黑,心裡一陣堵上一陣,若被螞蟻噬咬般的疼痛。

  炎煜正發燒昏迷著,打著吊瓶輸著液,身上綁著紗布遮擋住了那些猙獰的傷口。

  據醫生所說,小炎煜身上傷都只是皮外傷,沒傷到筋骨,只是長時間沒處理發炎了才導致發燒昏迷,用不了多久,炎煜就會好。

  韓煙站在一邊,看了醫生為炎煜處理傷口的全過程。小炎煜的左臂上有一條有些深的口子,那口子並不像刀所致,也許是子彈擦過造成的;他的胸前有一條淺淺的血口,是刀劃過的;身上還有很多擦傷,和被打的瘀青。

  韓煙見血就噁心厭惡,看著小炎煜身上的血,心痛卻多過了厭惡,甚至讓他把自己厭血的毛病都忘了。韓煙自己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炎煜對他已是如此的存在。親情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一生一世斬不斷,心相繫,緊相連。

  韓煙並不知道小炎煜到底去做了什麼,才有了這一身的傷。看著小炎煜輕皺了一下眉,韓煙才發現自己剛剛出神不小心壓了他的左手。

  炎煜有些痛苦的哼哼,韓煙湊上前去才聽到到他是在小聲叫著'爸爸'。

  韓煙心酸不已,倒了一杯水,用棉簽沾水輕輕塗抹小炎煜乾裂的嘴唇,塗著塗著熱淚便出來了,他還只是這麼小的孩子,為什麼會這樣。

  小心為炎煜拉拉被子,生怕把他傷口給壓住了。韓煙出了房門,讓門外走過來的女僕好好照看炎煜,自己便下了樓。

  東樓裡,走道上很昏暗,相隔很遠才會有一盞昏黃的壁燈。

  韓煙看看樓道各處,也許在某處便有紅外線的攝像頭吧,所以這邊才放的這麼松。韓煙在東樓裡只要不是去到特別秘密的地方,他都沒被突然冒出來的黑衣守衛阻止勸回過,也許蕭燁對他已經夠寬容的了。

  已是凌晨快到一點了,韓煙來到蕭燁的臥室門前,敲了敲門。這間臥室其實就在韓煙第一次醒來那間房的對面,韓煙有一次早上看蕭燁從裡面出來才知道的。

  裡面沒人答話,韓煙以為蕭燁在書房,便抬腿往書房走。

  「韓煙少爺!主人讓你去書房等著,他就會過去。」管家不知從何處出現的,突然從韓煙身後對韓煙說道。

  韓煙被嚇了一大跳,但是心中的憤懣和難過讓他並沒有如平時般的在心裡抱怨一下管家的神出鬼沒。

  「嗯!」韓煙點點頭,隨管家進了書房。

  韓煙這是第二次來這間書房,前一次由於緊張和害怕沒有好好打量它,這一次他沒有心情到處看看。坐在書房裡的椅子上,韓煙看著蕭燁那張大大的紅木書桌發呆。心底對蕭燁身份的疑惑,對炎煜的疼愛憐惜,看到炎煜受傷的心痛和自責,這些都讓他腦子嗡嗡地絞做一團。

  管家站了一會兒,便出去了。

  這間書房也是暗紅色的色調,韓煙開始沒心情注意這些,當他發現的時候,心裡就開始不舒服。

  韓煙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書桌上有幾本文件,韓煙盯了幾眼便把目光轉開了。他知道在這間書房的許多地方都安裝了監控器,不然管家不會讓他獨自留在裡面。韓煙來到書桌後面,輕輕拉了一下書桌左邊的抽屜,沒想到一下便拉開了。

  韓煙疑惑的看看裡面,裡面有一把小小的銀灰色的手槍,韓煙有些顫抖的把槍拿起來,這是輕易便能要人性命的武器,韓煙摩挲著槍身良久,最終還是把槍放回去了。

  壓在槍下面的是一本厚本子,韓煙覺得蕭燁既然讓他進來,還留他單獨待在裡面,那便是默許了他在裡面看能夠看得到的東西。

  韓煙不客氣的拿起那本厚厚的硬殼本,拿起來後才知道是一本幾乎裝滿的相冊。

  它的封面上是一扇緊閉的窗戶,有些灰的玻璃上映著淡藍天空上的幾朵浮雲,窗戶周圍斑駁古老的磚牆上爬滿了藍色與紅色的薔薇,深綠的葉子,絢爛的怒放的花朵,使那扇掩映的窗神秘起來,讓人覺得窗戶裡面,也許關著古老城堡的代表黑暗的吸血鬼,也許是美麗的就來開窗的公主……

  封底是黑色的,上面又用金線畫成了韓煙在那間紅色房間床帳上看到的畫,像某種圖騰或是家徽。

  韓煙帶著不明的緊張翻開了相冊,第一頁裡是四張有些泛黃的舊照片,照片上是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孩子。第一張,孩子穿著粉色的裙子在草地上跑,非常活潑可愛;第二張,孩子穿著紅色帶著很多花邊的小裙子坐在小鞦韆上,燦漫的笑著;第三張,孩子穿著紅彤彤的小棉襖在玩玩具;第四張,孩子在一家店裡吃蛋糕,滿嘴都糊著奶油。頁面的下方有一排黑色的鋼筆字,鋼筆字本是剛硬的,此處卻覺得很柔和:晨兒三歲!

  韓煙看著照片中的活潑可愛的孩子,總覺得有些熟悉。

  這難道是蕭燁的女兒,韓煙疑惑的翻開第二頁,然後是第三頁,……韓煙原來還有著欣賞的心思,後來只覺得心驚。

  這本相冊是按照孩子的成長歷程放的照片,最開始孩子太小,又穿著女裝,韓煙以為是個女孩兒,後來才看清是個男孩子,當他看到孩子七八歲的時候,才恍然明白起來,這裡面的孩子分明就是他自己,到後面還有他的高中畢業照、大學畢業照、還有他的研究生穿著學士服的照片。難怪開始看的時候那麼眼熟,他家裡就有他小的時候的照片,韓韻太無聊了就會把那些照片拿出來看看,韓煙當然也見過了。

  相冊每一頁下面都有一句簡短的介紹,韓煙奇怪為什麼那些介紹裡寫著晨兒晨兒的,難道這是他的另外一種叫法。

  韓煙捧著相冊,有些感歎,看蕭燁這樣在乎他這個兒子,甚至收有他每個年齡階段的照片。有些生活中的小細節的照片,他自己或是韓韻都沒有呢!

  韓煙是孤單的,原來他的生命中還有一個韓韻,然後韓韻死了,韓煙又恢復了一個人的孤單狀態。後來,他的生命中進入了炎煜,他的弟弟。現在,他的手心裡沉重的重量,是一個要他用父親來稱呼的人。

  在一本相冊裡,看著自己的成長的歲月,那簡短的文字也如利劍一般戳著他的心,相冊裡的照片從最開始的陳舊到最後一頁的簇新,時間在它們身上留下的痕跡如此明顯,十幾年的時光不長可也不短,那是一個人從牙牙學語變成一個身長玉立的少年。

  韓煙有絲迷茫,一個父親怎能放任一個兒子在外十幾年,卻派人對他加以觀察,記錄下他的一切,守候他的成長,十八歲時就會告訴自己的將是什麼,韓煙突然很好奇。

  他將相冊放回去,把抽屜關好,靠在桌邊等蕭燁。

  門推開了,蕭燁走進來。

  韓煙在自己的世界裡和思緒裡生活習慣了,他喜歡發呆。他的目光總喜歡看向自己的內心,而不習慣觀察外界的世界。

  蕭燁進來時,便看見韓煙靠在書桌邊上面無表情的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

  「你是來為炎煜報不平的?」蕭燁的聲音響起,懶懶的有些漫不經心。他走到書架一邊的沙發上坐下。他穿著黑色的日式浴衣,腳上趿著木屐,木屐從地毯上起落,只發出輕輕的一頓一頓的聲響。他身上還沾著水氣,神情有些慵懶,右腿搭在左腿上,浴衣下擺滑了下來,露出修長有力的雙腿。

  韓煙想得有些專注,在蕭燁的聲音響起後,他才猛然從自己的思緒裡醒過來,看到坐在一邊的蕭燁,不可否認,蕭燁是個極富魅力的男人,此時他帶著倦倦的慵懶神情更是吸引人,讓人不自覺臉紅耳赤心跳加速。韓煙看到他臉紅心跳卻並不是因為他的惑人魅力,是因為在炎煜受傷的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居然不聞不問,一副淡漠不關心的樣子。要是韓煙能夠看出來蕭燁此時散發出來的慵懶惑人魅力,是因為他還在情慾的餘韻裡,恐怕他會氣得衝上去抽蕭燁兩個耳光。

  「炎煜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受傷的?」韓煙瞪大了眼睛,望向蕭燁,語氣不善。

  「這是他的事,你不用管。」

  韓煙一向對什麼事都沒有太大的熱情,樣子看上去雖不至於頹廢,但也是淡淡的帶著厭倦,此時的他因為生氣而將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異常明亮,很漂亮,像是能勾魂奪魄一般,蕭燁直勾勾的看著韓煙的眼睛,目光中有些沉迷。

  蕭燁冰冷的神情和霸道的性格已經深入了韓煙的心,對於蕭燁此時的目光,他沒有絲毫覺察,但對蕭燁的話,卻讓他異常生氣,「這種話你居然說得出口,他才那麼小,身上又是刀傷又是槍傷的,你讓他去做什麼了?還說這不關我的事!」韓煙想起炎煜身上的傷,和因為受傷疼痛變得痛苦的緊皺的眉眼,他又是心痛又是生氣,一激動,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這本就是他要做的,做的不好才會受傷,受些教訓也是應當。」蕭燁沒想到韓煙對炎煜這麼重的感情了,心裡有些鬱鬱。

  第十一章 地下室

  「什麼是他應當要做的?他那麼小,你要他做什麼?」韓煙不可置信的看向蕭燁,蕭燁他到底什麼來路,為什麼要自己的兒子或者說是繼承人去做那些事。

  蕭燁對韓煙的質問有些不耐,從沒被人這般質問過的他也不知該怎麼用溫和的話語解釋回答,語氣自然僵硬還帶著怒氣,「這只是對他的試煉,以後還有更危險嚴厲的,現在他就受傷,以後還要怎樣活下來!」

  韓煙聽了蕭燁語氣冰冷、已顯戾氣的話,不知該怎麼說。這本就不關他的事,而且蕭燁訓練他的繼承人,他更加沒權干涉,但是他就是心痛,心痛炎煜那麼小的孩子卻要承受這麼多。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沒認回你嗎?蕭家的孩子從小就得接受非人的訓練,各憑手段技藝,兄弟相殘,最後只能留下一個,活下來的就可以繼承家業。」蕭燁頓了一下才繼續冷冷地說,「倒是可以把你認回來,然後看你同炎煜互相殘殺。那也是一種好景象!」

  韓煙被蕭燁冷冰冰帶著嘲弄的話驚得一臉無措,然後是一片茫然,大腦彷彿不是自己的,對於蕭燁的話有些無法理解。

  韓煙踉蹌著身體後退,踢到身後的椅子,差一點摔倒在地。

  韓湮沒接觸過多少社會的黑暗,從小生活在單純的環境裡,因為剛剛的話,蕭燁看把韓煙嚇得不輕,心裡也壓抑起來,聲音變得溫柔許多,「我只有炎煜一個孩子,他現在承受的已是最輕的,你不用為他擔心。」

  蕭燁想到了自己小的時候,眼神變得深邃起來,聲音低沉,話語有些飄忽,「我小的時候,每天睡覺都還要擔心會不會在夢裡被兄弟暗算了,炎煜這樣已是最輕鬆的。你還在這裡向我質問。」

  韓煙經過最開始的震驚之後,心情平復了,聽了蕭燁後來的話,覺得蕭燁也不像他想像中的冷性無情,然後看到了蕭燁十分罕見的脆弱時分,他對蕭燁的那些厭惡也減輕了不少。韓煙其實是一個很心軟的人,蕭燁這樣說,他也再說不出責問的話,「我倒是願意代替炎煜受這些苦!」韓煙輕輕的小聲呢喃,看自己關心的人受苦,還不如自己受苦來的輕鬆。

  蕭燁的脆弱也只是那麼一瞬,聽到韓煙的呢喃,蕭燁心頭有些起火,心神一轉,說道,「你不是要為你母親報仇嗎,那隨我來!」

  韓煙不明所以的隨著蕭燁走,走到東樓深處,進了一間房,裡面有向下的樓梯,蕭燁示意韓煙跟上,韓煙雖有些猶豫,但也隨著下去了。到了一樓,然後還要向下,下面是地下室。到了地下室,原本昏暗的光線變得強烈許多。面前是一扇關著的鐵門,鐵門上也印著那種似圖騰似家徽的圖案,一個身穿黑衣的人過來,蕭燁示意他開門,他向蕭燁行禮後,上前啟動了指紋鎖,鐵門打開了,裡面的燈光也在一瞬間變得更亮,是一間亮堂的白色的大房間,若是裡面沒有吊鉤、鎖鏈之類的東西,韓煙還會以為它是一間普通的會客室。

  韓煙看看周圍,然後看向蕭燁,蕭燁臉上又出現了那種讓人寒到骨子裡的冷笑,他過來擒住韓煙的手,把他拉到一邊的淺灰色長沙發上坐下。

  「要做什麼?」和蕭燁比起來,韓煙畢竟太嫩了,和這裡的所有人比起來,韓煙都太過單純簡單。

  蕭燁沒有理會韓煙的問話,對身邊的黑衣人說,「讓蕭祁把李威雲帶過來!」

  雖然房間裡可說是一塵不染的白色,但韓煙總覺得到處都是血腥氣,讓他心裡發毛又噁心。

  他看向蕭燁,蕭燁面無表情的坐在一邊,姿勢慵懶卻霸氣十足,韓煙覺得這個人彷彿暗夜裡的帝王,根本不是自己能夠反抗的,自己總是違拗他,不知會有怎樣的結果。

  門口傳來聲音,一個人被帶了進來,被壓著走在前面的人,四十多歲,長相儒雅,皮膚很白,只是此時太過憔悴,鬍子冒了出來,他邊走邊罵,將他平時在外面的儒雅氣質風度破壞殆盡,「你們是什麼人,隨意殺了我的屬下,還將我捉來監禁,難道你們就不怕白家查到你們之後,對你們報復!還是快將我放了,不然,讓你們全家都死無全屍。」

  雖然他不斷恐嚇辱罵著,但是壓著他的人沒有任何人有任何反應,大家都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最後進來的是韓煙最怕的那位,每次被他的眼神一盯,韓煙就冷汗直冒,甚至不敢直視他。

  他穿著黑色的緊身衣褲,身材高挑,行動矯健,剛毅的臉上沒有表情,長長的入鬢劍眉,細長的眼睛裡是淡藍色的眼瞳,裡面偶爾閃過的光也是冰冷若北極的海水。他朝蕭燁點頭示意後,朝韓煙投去一瞥,然後站到了蕭燁身後。

  韓煙覺得他就是蕭燁剛剛說的那位蕭祁,他不敢回過頭去看他,只把目光投向了被壓進來的那個應該叫李威雲的人身上。

  李威雲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蕭燁和韓煙,韓煙和蕭燁在一起的時候,完全只有被忽視的份,李威雲將目光定在蕭燁身上,「你是什麼人?我和你無怨無仇,為什麼要抓我?」

  蕭燁沒理他,側過頭看了蕭祁一眼,蕭祁馬上讓人將李威雲吊了起來,李威雲從來沒受過這種苦,發出悶哼聲,但他還算平靜,對蕭燁繼續道,「你們放了我,你們要什麼我都給!只要我能回去,以後絕不查此事,你們放了我!」

  韓煙看看蕭燁,蕭燁卻看向他,對他說,「這就是殺你母親的直接兇手了,是他具體策劃的那次謀殺,安排的殺手。」

  韓煙聽了蕭燁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一下才把目光轉向被吊起來的人身上。顯然,李威雲聽到了蕭燁的話,他一生策劃的謀殺不少,死在他手裡的人更多。直接死在他手裡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間接死的他自己都數不清有哪些了。韓煙看向他的眼光並沒有以前他遇到的那些人有徹骨的恨意,或是瘋狂的殺意,他的眼光是清明柔和的,還帶著悲哀和痛楚。

  韓湮沒有說話,其實一早他就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

  「殺你母親,並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逼著辦事的,不然誰想雙手沾上血呢!我家裡還有孩子,他和你差不多大,我死了他就要被別人欺負了,你……」李威雲看向韓煙,語氣悲慼,彷彿極為痛苦。

  韓煙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有說話。不過,他的冷清的眼光卻讓李威雲住了口。

  「蕭祁,給他匕首!」蕭燁閒閒的坐著,好像在欣賞一齣好戲。

  蕭祁彎腰從小腿位置拔出自己的匕首,走過去遞到韓煙面前。韓煙看了那匕首一眼,默默的接了過來。

  第十二章 殺母之仇

  「他殺了你的母親,他的屬下傷了炎煜,你要報仇,就去殺了他!」蕭燁冷笑著看向李威雲。

  李威雲看自己根本不被理睬,覺得怕是遇上了了不得的人物,然後又被蕭燁冷眼一看,心裡更涼。看到韓煙手中的那黑沉沉極不起眼的匕首,就更覺得心裡瓦涼,在道上,有一個叫黑狼的僱傭兵兼殺手組織,其首領就喜歡用一把黑如夜空的匕首,那匕首也叫黑狼,據說,要請這位首領出手需出錢上億,那麼即使是國家元首,他也照樣完成任務,從無失手。若這把匕首就是那把黑狼,那自己能生還的機率太小了。

  每一個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總會激發出超常的意志和智慧。無關這個人是好人或壞人,往往壞人的意志力更強,因為他們對生更加執著。

  韓煙拿著手中的匕首,那黑黑的顏色彷彿都吸入了他的眼裡,讓他的眼如千年古井般沉寂;那沉沉的重量讓他覺得那是生命的重量,韓煙握著匕首的手有些發抖,他低下頭,嘴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來。

  「炎煜為了捉住他才受的傷,你不是心痛炎煜嗎?那就殺了他!」蕭燁看了韓煙一眼,那聲音彷彿來自地獄,讓韓煙有些發抖。

  韓煙只覺得一切都不真實,蕭燁的話在他的腦子裡炸開,他不知道該怎麼做。那一個'殺'字讓他覺得到處都是又紅又粘稠的鮮血,血腥味開始在四周蔓延。

  韓煙又想到了韓韻,她用溫柔的聲音唱著搖籃曲,那聲音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就像在耳邊。那還是他剛剛轉到這個身體上來,每晚做噩夢,韓韻總是死皮賴臉的要和他睡,然後在他做噩夢的時候把他叫醒,在他睡不著的時候在他耳邊輕哼搖籃曲。韓煙眼眶發酸,覺得眼前的景象模糊了,難道是這明亮的光線晃花了自己的眼。

  韓煙站起來,向李威雲走去,李威雲這時慌張起來,不斷拉扯著被吊起來的雙手,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別殺我!別殺我!你要什麼補償都可以給你!別殺我!」

  李威雲的聲音讓韓煙心裡更加酸楚,也許當初韓韻也是這樣在心裡喊的,可有誰理她了。

  韓煙靜靜的走過去,右手拿著那把鼎鼎有名的沉樸的匕首,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卻堅定,眼中湧出的淚水洗亮了他的眼,那眼仿若天上星辰,迷離著迷人漂亮。

  蕭燁坐在一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看著韓煙的眼中帶著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溫柔和縱容,當然還有來自對血腥的變態的嗜愛的激動,他的灰色的眼瞳彷彿變成了黑色,深得仿若能夠吸收靈魂。

  韓煙回過頭看了蕭燁一眼,然後盯著李威雲,「在我眼裡生命都是平等的,雖然這句話讓你們嗤之以鼻,但我還是要堅持。你殺了我母親,我理所當然應該為她報仇,讓你一命償一命。」

  李威雲沒想到自己在外也算一世梟雄,沒想到就要死在這麼一個孩子手中,他畢竟心有不甘,「你殺了我,你母親也回不來了。你放了我,我回去以後一定不再做害命之事,痛改前非,用我的餘生來還以前做的錯事。」李威雲看韓煙的樣子,篤定他下不了手,所以盡量用話語去打動他。

  求生,是動物最原始的本能,這甚至無關乎是否是智能的人類。

  韓煙盯著他,臉上沒多少表情,「我就這樣一刀殺了你,你肯定不甘,所以,」韓煙回過頭看向蕭燁,「我要給他一個機會。蕭燁,能把他放下來嗎?」

  蕭燁看向韓煙,想到韓煙要做什麼之後,眉頭微動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去把他放下來!」

  韓煙對著被解下來的李威雲,說得平靜而冷靜,「現在也算公平了!你若能殺了我,就讓蕭燁放你走!」韓煙將匕首緊握了一下,「若是我殺了你,也是你罪有應得。」

  李威雲有一瞬的愣神,但馬上反應過來,他看了蕭燁一眼,蕭燁因為韓煙剛剛說出的話瞳色變得更深,卻沒有任何表示。

  李威雲也算在道上摸爬打滾起來的,對付人自有一套,察言觀色判斷情況更是精確,他自是不敢殺了韓煙,殺了韓煙,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更加不會放過他,但是用另一種方法就不一定了。

  「小公子能給我這次機會,我就卻之不恭了。」李威雲朝韓煙笑笑,還真像一個慈愛的父親。

  韓煙手中握著匕首,向李威雲胸前掃去,李威雲右腳向後移一半步,身體一側就躲了過去,不過,胸前的衣料卻被割了一條口子,剛躲過又有一腳踢來,李威雲剛剛被吊著,只能用腳尖勉強著地,此時手虛腳虛,不過他畢竟也有些底子,用腳擋住了,他並沒有傷韓煙,倒有些躲著韓煙,韓煙也知道李威雲只是在活動手腳,緩和剛剛被吊起來的手腳麻痺。

  韓煙將李威雲逼到了角落裡,手中暗黑的匕首,吸過太多的血,彷彿已有靈性一般,在韓煙的手中有興奮的震動。韓煙低下頭去看匕首,不料卻被李威雲一腳踢過來,韓煙被踢到了膝蓋,身體一矮,韓煙忍住疼痛,匕首向李威雲的胸口送去,一瞬間,韓煙覺得會有鋪天蓋地的血腥湧過來,他頓了一下,匕首卻在這個空檔裡被李威雲讓過了胸口,匕首只擦過左胸,匕首十分鋒利,過了一會兒,血才從傷口處流出來,韓煙聞到濃重的血腥味,臉色慘白,表情有些迷惘,踉蹌著退後了一步,李威雲痛呼一聲,眼睛有些發紅,向韓煙撲上去,韓煙握著匕首又刺上去,卻被李威雲制住了手,匕首也被反搶了過去,韓煙被血腥味熏得腦子昏暈,李威雲將韓煙抵在地上,用匕首抵在韓煙脖頸旁,抬頭表情有些猙狑的看向蕭燁,「這是你相好吧!看你挺重視他的,你放我走,我也就放了他。」

  蕭燁坐在一邊看著,開始沒什麼表情,後來就緊皺著眉頭了,看來他並不怎麼看好韓煙,當然對於韓煙這種婦人之仁,心慈手軟的毛病更是深惡痛絕。

  李威雲看蕭燁穩穩的坐著沒任何表示,顯然,這個男人對一切都有掌控在手中的自信和霸氣,他有些忐忑,將韓煙拉起來護在自己身前,對蕭燁說道,「他說我殺了他,你就放我走,我也不殺他,只求你放我走,你他媽答不答應!」李威雲被蕭燁那冷冷的目光看著心裡發虛,把匕首往韓煙的頸項上送,這匕首實在太過鋒利,就表面的氣都讓韓煙的脖子上留了一條口。韓煙已經被血熏得臉色蒼白,全身發虛,身體不自主有些痙攣。

  第十三章 試探

  頸上的疼痛讓韓煙從眩暈裡打起了一些精神。他望向蕭燁,眼神有些虛弱,從蕭燁的表情裡他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有些失望的低下頭。其實很少有人能從蕭燁的細微的眼神變化或氣場變化感受到他的情緒,韓煙和他相處的時間太短,只是不能發現,站在旁邊的蕭祁卻能夠瞭解到,蕭燁此時是在生氣的,蕭燁這樣在乎韓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讓他對韓煙的印象自然更加不好。

  韓煙緊咬著下唇,嘴裡出現了血腥味,這是自己的血,倒不會讓他覺得不適。

  這座宅邸由於處在山上,房子裡也沒有空調設施,晚間很冷,韓煙慶幸自己穿著襯衫制服,輕輕動著自己的手腕,然後是帶著自己體溫的溫暖物體滑入了手中,他凝神不再想給李威雲機會了。給一個人生的希望,再讓他面臨死亡是不是更好的復仇方式呢!韓煙自己的想法讓他害怕,身體不自覺顫了一下。

  蕭燁緩緩站了起來,開口說道,「還是算了吧!」語言慵懶卻冰冷地嚇人。韓煙聽不出來他到底在說誰,動作頓了一下。

  韓煙和李威雲都沒反應過來。眼前一片黑影,李威雲便被突然到自己面前的人抓住了握著匕首的手腕,只聽到一聲挫骨之聲,然後韓煙覺得自己被甩出去了,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李威雲已經死在了不遠處,心臟位置插著那把匕首,眼睛驚詫恐懼的大睜著,彷彿是見到魔鬼。

  那一大灘流出來的血讓韓煙心肺痙攣,好半天從眩暈和驚恐中反應過來,韓煙去看站在不遠處盯著他的蕭燁,韓煙無法理解以人的力量怎麼可能達到那種速度和靈敏度。

  他有些懷疑自己以前的一些想法和打算是不是太不自量力。

  又看了不遠處的李威雲一眼,好像是確定他在一瞬間死亡的真實性。

  雖然自己要試探的事已經有了答案,該死的人也死了,一切都是他要的結果,可韓煙一點也不覺得開心,他的心裡充滿了驚懼還有擔心。

  望著蕭燁,韓煙想到炎煜也是以這種標準在訓練的,他又有些心寒,那個過程也不是人能夠承受的吧,一定很痛苦!活著難道就一定要這樣累嗎?

  蕭祁走上前將李威雲身上的匕首拔出來,鮮血更多的汩汩流出,流到地板上,他身下的那灘血漸漸向周圍擴展開來,像是一幅美麗的漸變風景。

  蕭祁拿著匕首,匕首上的血滴到地上,在地上綻開成一朵朵炫麗的花朵。

  「把屍體處理掉!」蕭祁那比蕭燁還冷的聲音響起,馬上有站在邊上的人過去打理。

  韓煙看著地上的情形覺得呼吸困難,大腦恍惚起來。蕭燁本想離開了,但看到韓煙爬起來坐在地上的驚恐無助的樣子,雖對他很不滿,但還是上前將他抱了起來。

  蕭燁身上並沒有沾上血,他身上強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木質調的香水味道,這味道讓韓煙有一瞬的舒心和迷戀,覺得安心。

  韓煙被蕭燁抱著,感覺極不自然,但是身體上的疲憊和精神上的震驚與昏暈,讓他並沒有多少反抗的力量,再說,剛剛被蕭燁震撼到了,他覺得自己不該明目張膽的反抗蕭燁,所以就順從的靠在蕭燁的懷裡。

  韓煙被抱回房間的時候,他已經昏睡過去了。韓煙並不是太能吃苦耐勞的人,在蕭燁的懷抱裡,他的身體到後來不自覺的放鬆,然後精神上又覺得沒什麼可以擔心的,就睡了過去,那些煩惱的事情都可以在新的一天再考慮。

  韓煙有先天性的貧血病,貧血常導致頭暈與嗜睡。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他溫順安靜的睡在大紅的床上,蕭燁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那張蒼白柔和的臉彷彿永遠也看不倦。

  蕭祁進來報告事情,看到蕭燁對韓煙的態度,那張萬年不變的冷酷冰臉不自覺皺了眉,「燁!事情處理好了!」

  蕭祁和蕭燁一同長大,是他最忠實的屬下也是他小時候最好的玩伴,在沒有外人的時候,蕭祁總是對蕭燁直呼其名。

  蕭燁沒有抬頭,嗯了一聲,說道,「去叫醫生來給韓煙輸血!」

  「是!」蕭祁正要出去,蕭燁抬起頭對他說,「帶上抽血的工具吧,用我的血好了!」

  「燁!你……」蕭祁疾呼出聲,原來緊皺的眉皺得更緊,看向韓煙的眼神不善,身上還帶上了殺氣。但看到蕭燁警告的眼神,他要出口的話沒有出口,走出了門去。

  韓煙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醒來後發現自己又在這間紅色的房間,心裡很牴觸,正要掀被出門,門開了,走進來的人讓他停止了掀被的動作,被對方身上放出來的殺氣震懾到,韓煙心裡亂跳了一陣才在自己的克制下鎮定下來。

  韓煙覺得蕭祁看自己的眼神比以前更加讓他害怕,對方的眼神好像要將自己撕碎一般,蕭祁站在床邊俯視他,讓他覺得忐忑,只好開口道,「你有什麼事嗎?」

  蕭祁的眼光定在韓煙床邊的床頭櫃上,韓煙也只好看過去,那銀灰色的小手槍就擺在那裡,韓煙因為睡覺有些紅暈的臉一下血色全退:居然忘了把槍藏起來,被搜出來了!

  「以後別在主人面前耍手段!」蕭祁的話讓韓煙打了個寒顫,直到蕭祁出去後,他還盯著那把手槍發呆。

  他只不過是想試探一下蕭燁對他的在乎程度而已,也沒什麼破綻,沒想到蕭祁居然能夠看出來。

  韓煙身上穿著自己的睡衣,不知道是誰幫他換的,幸好內褲沒換,不然又被人看光了一次。韓湮沒再動那把手槍,想著蕭燁會來把它收回去的,只要蕭燁不提手槍的事,他也可以不用在意。

  下床後,韓煙又去了炎煜的病房,裡面已沒有人。回到兩人的臥室,也沒有人。

  韓煙有些氣惱,炎煜身體只好了一點,便又要去接受訓練,即使是機器也要修養的呀!

  第十四章 出門

  韓煙覺得自己應該快些離開這裡,原來本已經準備好了,可知道炎煜要負擔的生活後,他便希望能帶走炎煜,這就有些麻煩了。

  最根本的,他不知道炎煜是怎樣看待他自己現在的生活的,若是他本身不願意,韓煙也沒有任何理由干涉別人的決定和生活。

  自己的毒藥也可能是別人的甘露,誰能參透別人的心呢!

  韓煙在晚餐桌上便見到了小炎煜,雖然昨天躺在病床上的小炎煜有些慘不忍睹,至少對韓煙來說是的。才過了一天,炎煜就像恢復了十幾天的人一般,除了沒用受傷的左手拿刀,其他的都好。韓煙一副懷疑的態度看著炎煜,但炎煜面無表情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讓他看不出什麼線索。看向坐在上座的蕭燁,蕭燁也沒什麼表情,韓煙真的有些懷疑昨天的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輕輕撫過自己脖子上還纏著的紗布,輕按之下的疼痛是無比清晰又真實的。左手背上有小小的針眼,韓煙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又被輸血了,看到面前的飯菜,總覺得有淡淡的血腥味,他有些反胃。

  昨天的事怎麼可能當作沒有發生過。他雖沒有自己動手殺人了,那人卻是間接被他殺死的,雖然那人該死。

  韓煙又看了蕭燁一眼,蕭燁正好也看向他,韓煙被蕭燁帶著詢問的眼神一盯,趕緊低下頭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埋頭吃飯。這裡的生活,這裡人的生活都和他格格不入,離開這裡他才能有自己的生活,才能活得像自己。

  韓煙同情弱者,可是走在馬路上他從不會向路邊的乞討者投錢,他覺得自己其實是世界上最虛偽的那類人。

  他不能忍受炎煜受苦,可他卻不能代替他,並不是不能,是他害怕;每天揣測著蕭燁的心思生活,想找到和他相處的安全點,用危險的方式確定他能夠容忍自己的底線,知道蕭燁無論如何不會讓自己死後,韓煙鬆了一口氣,也許自己做出更大膽的行為也是安全的。

  韓煙脖頸上的傷並不重,由於用的藥的原因,五六天就脫痂了,只剩下淺淺淡淡的痕跡,也許再過段時間,那淺淡的痕跡也會不見了吧!

  炎煜不知為什麼傷癒得特別快,在韓煙的傷好的時候,他身上的傷也只剩下淺痕了。韓煙驚歎之餘,更加懷疑自己原來的想法,炎煜同自己也不是一個世界的,自己所想的拯救,帶他離開也許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一場夢,這一切都像夢。

  韓煙穿著淺藍色的睡衣睡褲,坐在床上翻書。這幾天炎煜回得都有些晚,韓煙問過他一次原因,看他支吾的樣子便沒過問第二次。

  「炎煜,你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嗎?」

  小炎煜爬進自己那一邊的被窩,聽到韓煙的話,抬起頭來看向韓煙,問,「外面的世界?」

  「嗯!就是沒有你爸爸,簡單的世界。」韓煙覺得這個解釋才是正解。

  「十二歲之後,我就要離開家裡,出去的!」炎煜回答地時候有些沮喪,他雖然沒有正確理解韓煙的話,不過回答卻表達了他的意思。韓煙知道,炎煜很仰慕蕭燁,要他離開對他來說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哥哥想帶你出去玩,你要去嗎?去見識一下普通孩子怎麼過的!」

  炎煜看著韓煙,眼裡閃閃發亮,其實他對自由的世界、普通的玩樂生活還是嚮往的,但他卻咬牙說,「他們那些低下的人,我才不想去見識。」

  看他又憋出這種話來,韓煙敲了敲炎煜的頭,「說過多少遍了,世界上沒有誰比誰高貴多少,大家的命都一樣的,別人的命同你的一樣珍貴!」

  炎煜任由韓煙敲了他的頭,然後又給他揉其實並沒有產生的痛,這是唯一一個對他做這種事的人,炎煜垂下頭,臉紅了紅,不知道他是為剛剛自己的話產生羞愧,還是覺得自己被韓煙這樣又打又揉的沒了面子,或許是在害羞也有可能,其實他還只是一個孩子,既缺少愛也缺少溫暖的孩子。

  「那就這樣吧!我帶你翹家幾天!」韓煙把炎煜柔軟的頭撫順,最後決定道。

  炎煜看了看韓煙,眼裡很期待。不過卻仍然悶著沒說話。

  「睡吧!明天早上早些起來。晚安!」韓煙給了炎煜一個晚安吻,催促他別發悶快睡覺。

  第二天,韓煙起了個大早,把睡眼朦朧的炎煜從被窩里拉起來,洗漱穿衣完畢,便拉著炎煜往廚房後面走。

  「去做什麼?」炎煜昨天晚上不知是興奮的還是怎麼的,第一次失眠了,要到早晨時才睡著,他本是那種三四天不睡覺都沒問題的,但是由於是長身體期間的孩子,好的睡眠對身體很重要。此時,他還是有些低氣壓的精神不濟。

  「去搭免費班車!」韓煙帶著炎煜來到後院邊的路上,出發去城裡採購的小貨車已經等在那裡了。

  「米叔!」韓煙上前去打招呼,把自己身邊的小炎煜推出來道,「這是我弟弟!」

  「小傢伙,長得不錯。」米叔伸手想摸摸炎煜的頭,卻被炎煜躲開了,米叔放下手尷尬的笑笑。

  韓煙只好說,「他挺認生的!米叔別見怪!」

  在這座宅邸裡,大家的活動都限定在了一定的區域內,能夠見到主子的人很少,當然認識炎煜的人也沒幾個。

  「呵呵!」米叔五十多歲,是一個挺靦腆的人,圓臉微胖,比韓煙還矮上半個頭,一直負責廚房的採購工作。對炎煜的無視他搖搖頭,轉過來對韓煙鄭重的說,「我可不能帶你出去,你說門口的人會放行,我相信你,帶上你,你可別害我呀!」

  「他們會放的,不會帶累您!」

  聽韓煙打包票的話,米叔便讓韓煙和炎煜坐上了小貨車駕駛位後的那一排。汽車發動時,一個沒多少精神的少女上了副座,看到韓煙,她有些吃驚,「爸!你還真要帶小煙出去呀!」

  米叔只呵呵的笑,車子駛了出去。

  米婉又看到了韓煙身邊的小炎煜,那雙本睡眼迷離的眼一下便亮了,「這孩子真可愛,小煙,你從哪裡拐帶的!」

  「我弟弟!」韓煙覺得自己沒有撒謊,這句話說得理直氣壯,驕傲無比。

  「他怎麼面無表情呀!來,給姐姐笑一個!」米婉側過身對著後面,想去摸炎煜的臉,被炎煜讓過去了,她也沒生氣,看到炎煜怒瞪的眼,更來了興致,「噢∼,這麼小就這麼冷,不過,姐姐我也不好對付!」

  米婉鍥而不捨地要去摸炎煜,炎煜氣得只想把她解決掉,但看到韓煙在旁邊開心的笑著看兩個人,他也只好躲了。

  「好了,好了!別鬧了!」韓煙看炎煜真的有些生氣了,便把炎煜抱到自己身前來坐著,這樣才讓炎煜徹底躲過了米婉的魔爪。

  「沒趣!」米婉只好失敗而歸,不過那副腹黑女的眼神卻讓炎煜這樣的人也打了個寒顫。

  已經是秋日,早上六點多鐘太陽還沒升起來,山裡還是薄薄的霧氣在四處浮動。

  「下車檢查了!」米叔停下車,讓大家都下車。

  韓煙看炎煜不動,只好把他抱下車。

  這座山中宅邸,除了前庭的前大門,還有這個側門。前門是自動的,後門卻是有人守著,要檢查才能通過。

  檢查的人在車上檢查了一番,沒有問題便歸隊了,隊長到韓煙面前,對著兩人行了個軍禮,小炎煜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對方才說,「主人命令,讓你們早去早回!」

  上車後,米婉用一種發明了新菜一般的興奮眼光看著後座上的兩人,用羨慕的口吻道,「小煙,你可真是大人物,那棺材臉男人也對你行禮!」

  韓煙望著車窗外的情景,牛乳般的霧帶輕浮,隨風飄蕩著,看著翠綠的路邊風景他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他想的果然沒錯,蕭燁讓他隨著炎煜住,一方面是為了保護他,另一方面便是監視了。昨天他給炎煜說了帶他出去的話後,炎煜一定去給蕭燁報告過了,現在的出門便是經蕭燁批准過的合法行為,蕭燁也許並不是不允許自己出門,只是不允許自己一個人離開而已。韓煙搞不懂蕭燁的想法,蕭燁是那麼高高在上霸道的人,怎麼可能看得慣自己這種人呢,居然還有些百依百順的意思。即使是兒子也不能這麼縱容的呀!假如說是想補償自己這麼多年缺少父愛,韓煙想到這個理由就覺得不現實,蕭燁要是那種人才怪。韓煙咬了咬唇,那天蕭燁吻他的情景又浮現出來,韓煙覺得迷惑又害怕。

  米婉看韓煙自己發呆根本不理她,發起脾氣來,「韓煙!你居然不理我,爸,停車,把他從這裡扔出去!」

  炎煜本來也在無視米婉,聽她這麼說,馬上護在韓煙面前,對米婉冷眼而視,米婉被炎煜發出的寒氣震到了,心顫了一下,愣愣得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韓煙也被炎煜發出的殺氣震醒了,轉過頭來看炎煜,「炎煜?」

  炎煜看了韓煙一眼,低下頭去。

  「啊!你終於回過神來了!」米婉這種粗神經馬上轉好,繼續說道,「你和馬三兒挺熟的嘛?我怎麼不知道你認識他?」

  「馬三兒?」韓煙一臉迷惑。

  「什麼馬三兒,婉兒!別這樣說馬克斯隊長!」米叔在一邊無奈的解釋!

  「剛剛檢查的那位?第一次見到!」韓煙表示愛莫能助,這個精靈古怪的丫頭一定是看上人家了,在那位面前的時候一副乖乖女樣,上了車就不斷追問。

  「什麼嘛!你欺騙我感情!」米婉揮揮拳頭。

  「還是正大光明的追吧,比在我這裡來打探成功幾率高得多。」韓煙笑著道。

  「要你管!」米婉紅了臉終於回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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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祭

  韓煙帶著炎煜回家,家中已經積累了一層淺塵。在山中住了一個多月,以前的一切彷彿都已蒙塵般灰了顏色,淺淡的要努力回想才能使其清晰起來。

  韓煙稍稍收拾了客廳飯廳,下樓去買了早餐,同炎煜坐在飯廳裡吃飯,炎煜坐的位置是原來韓韻坐的,那個唧唧喳喳的女人走了,換來了一個沉默冷淡的炎煜。

  「裡面有豆沙!」炎煜把包子用叉子劃開,那動作瀟灑至極,看得韓煙一愣。

  「這是豆沙包!以前沒吃過嗎?」韓煙把自己的掰成兩半,展示清楚給炎煜看。

  炎煜睜大眼睛搖了搖頭,那雙褐色的眼睛彷彿琉璃般流光溢彩,「以前的漢語老師說過,說中國人早上吃包子。就是這個?」

  「還有別的餡的,這只是一種。你喜歡以後每天換一種!」韓煙看炎煜用叉子和勺子分著包子吃,雖然動作好看,但總讓韓煙覺得不倫不類,韓煙有些好笑的把他手中的勺子拿掉,「把手再去洗一遍,用手拿著吃吧!你爸爸又不在這裡。現在沒人管你了!」

  炎煜遲疑了一下,乖乖去洗了手,用手拿著包子吃時眼睛中閃著的光比極光還眩目。三兩口將一個豆沙包吃完,又拿下一個。

  炎煜被嚴格教養慣了,其實骨子裡一定很叛逆。

  「吃完了,哥哥帶你去一個地方!」韓煙看炎煜的手上沾了豆沙,便把紙巾遞給他。

  炎煜接過紙巾,看了韓煙一眼,沒有說話。但韓煙知道他是答應了。

  韓煙將鳶尾放在墓前,藍紫色的花朵,參差排列的花瓣,優雅而神秘。韓韻喜歡這種花,因為它短暫的花期,它的美麗如曇花一現般的轉瞬,隨即枯萎黯淡,如此易碎,瞬間的美麗相逢後便是別離。

  --相信者的幸福,它的美麗的花語。就像一個易碎的謊言,要讓人如何相信。

  韓煙用手指輕輕擦淨墓碑照片上的灰塵,只有短短的兩月,照片的顏色彷彿已經灰暗了,模糊裡,照片上的人依舊沒心沒肺的笑著,韓煙靜靜的站著,輕輕呢喃,「韓韻!我來看你了!」

  「她是我媽媽!好久沒來看她了!」韓煙拉著炎煜的手,聲音平靜。

  炎煜抬起頭看了韓煙一眼,「你很難過嗎?」

  難過早就過去了,現在是懷戀,想到以後的生命中再也見不到就心口疼。「是呀!人死了就再見不到了!生命是很珍貴的,不僅是自己的,別人的也同自己的一般珍貴。人死了,一定有人難過的。」

  炎煜低下頭思考韓煙的話,最後說,「弱肉強食,老師這麼說的。我要活下去,擋著我的人就得死!沒有什麼好難過。」

  韓煙蹲下去,看著炎煜那認真冷酷的眼睛,眼裡是溫柔,「哥哥擋著你了,你也要將哥哥殺了是嗎?」

  對於感情和家庭殘酷教育產生的人生觀的矛盾,炎煜顯然沒有思考過這麼高深的問題,一時極為困惑而為難,不知道怎麼辦。

  「你爸爸讓你把哥哥殺了,你也會按照他說的做嗎?」

  炎煜的眼光閃爍著,不知道怎麼辦。從他有記憶以來,每日都是訓練和學習,記憶中的人不是老師就是僕人,六歲後,加進他生活的還有供他練習的對象,他最習慣的就是血腥味,自己的和別人的。

  爸爸總是問他訓練的進度,學習的情況,只在有些時候會問問他的身體。被爸爸抱在懷裡的經歷只有一次,是他六歲生日的時候,爸爸送他的第一件禮物也是那時候,是一把漂亮的匕首,他將禮物帶著身上,卻捨不得用,因此還在訓練裡受了傷。

  第一次見到韓煙哥哥,是在他來到這裡的那天早上,看到他坐在爸爸的身邊,他給人的感覺和自己所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同,那時候,自己就想好好接近他。

  他總說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還故意笑話自己,這本是無法容忍的事情,可自己卻並不討厭,後來每天晚上被他抱在懷裡也漸漸習慣了。

  老師說,即使睡覺的時候,也要養成任何人接近也能覺察的習慣,不能將自己毫無防備的交給任何人,炎煜很迷惑,自己已經習慣了韓煙的氣息,以致對他沒有任何防備,將這件事報告給了爸爸,爸爸那時候只是淡淡的看著窗外,最後沒給答案,就讓他走了。

  炎煜以為,爸爸是讓他保護韓煙;爸爸沒有回答他,他也認為爸爸是允許他對韓煙親近。

  此時,聽到韓煙這樣說,炎煜不知道如何作答,不僅是回答,他連這種問題想都沒想過。他還太小,不到思考這種問題的年齡,可韓煙卻要他想。

  這種問題太難太艱深,也許蕭燁都沒想過。

  炎煜陷入了苦思迷茫。

  韓煙看炎煜能捨不得自己,很感動,將炎煜抱在懷裡,「炎煜,每個人心裡都有依戀,有捨不得的人,還有捨不得的物,所以才能堅持著抗爭著活下去。哥哥知道你捨不得我,是不是?」

  炎煜靠在韓煙肩膀上,點了點頭,誠實得可愛。

  「就是了。哥哥也捨不得你!」韓煙扶著炎煜的肩,看著他,溫柔堅定,「哥哥希望你知道,世界上每個人都不是一個人,有很多人和他有關係,或是愛人的思戀愛慕,或是親人的關懷不捨,或是友人的牽掛留念,凡此種種,每一個人身上都牽連著許多人,所以,不要視人命如無物,不要輕易言殺。每個人都是同你一樣的,血肉之軀,死了有人痛苦,受傷有人傷心。你受傷了,哥哥也傷心心痛,你可知道?」

  炎煜看著韓煙,雖然聽清了話,卻無法理解,這和他以前得到的知識相差太遠了。

  韓煙看炎煜實在迷惑,覺得自己說這些他一時肯定不懂,捏捏炎煜的臉蛋,有小小的無奈,「你現在也許不懂,不過,長大後一定要想想這些問題,知道嗎?」

  炎煜把臉從韓煙的魔爪下逃脫,看了他一眼,又沉思去了。

  晚上,兩個人在家裡自己做了吃的,然後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

  貓和老鼠鬥志鬥勇,總是老鼠勝利,貓被捉弄得很慘。韓煙看著也覺得有趣,炎煜坐在一邊看得目不轉睛,眼睛裡充滿著不可思議。

  「很有意思吧!明晚再看?」韓煙看炎煜很喜歡,便問道。

  「太蠢了。騙小孩兒的!」炎煜不屑的扭頭。

  韓煙笑著把他抱住,「就是騙你的!」

  第十六章 出遊

  一大早,韓煙在家裡翻箱倒櫃。

  「炎煜!忘了帶你的衣服出來了。穿我小時候的吧。嗯?」

  炎煜穿著韓煙的T恤,寬鬆的衣服把他籠在裡面,大大的眼睛微瞇,點點頭,說,「好!」

  韓煙奸笑著拿著衣服讓炎煜換,炎煜看到韓煙的奸計得逞的表情和從他身上散發出的詭異氣息,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來!要哥哥幫忙穿嗎?」韓煙把衣服放到床上。

  「不用!」炎煜答道。看了那件淺藍色的衣服,米色的褲子,白色小內褲,又疑惑的看了韓煙一眼,不知道韓煙打的什麼主意。

  「我出去了!」

  韓煙到廚房端出早飯,然後等炎煜出來。

  本來韓韻還收藏了很多漂亮的小裙子,那些都是以前的韓煙穿過的,可愛極了,不過,炎煜一定不會穿。韓煙當時捧著那些裙子時只能長吁短歎,雖然自己不喜歡被當娃娃般打扮,不過,把炎煜打扮成那樣,還是很有意思的。

  炎煜出來了,沒有換衣服,皺著眉頭,「是女孩子的衣服,我不穿。」

  「沒有呀!這還算樸素的,只是多了一些碎花而已,你是男孩子,就不要在這上面斤斤計較了嘛!」韓煙走過去,諄諄教誨道。

  炎煜站著不說話,以沉默反抗。

  韓煙只好去把韓韻房間裡的那些花裙子抱出來放到沙發上讓炎煜看,「你看!家裡只有這些了,那件真的是最素的。」

  「內褲你帶了,為什麼沒帶別的衣服。」炎煜控訴著,不為所動。

  「我想到家裡有我小的時候的衣服可以給你穿,帶一大包東西很麻煩,當然就只帶了最需要的。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婆婆媽媽了!」韓煙推著炎煜去換衣服,炎煜雖不願也沒有辦法。

  等炎煜穿好出來,上身是一件淺藍色的小襯衣,圓領帶粉色的小碎花,胸前有粉紅蕾絲花,袖口也是粉紅碎花;下面是米色的褲子,乾淨利落,只是帶喇叭形,膝蓋下側面有蝴蝶結,韓煙看得在心裡連連感歎,終於明白韓韻以前的心情了,把掙到的錢大部分花在孩子的衣服上,買了一大堆漂亮的衣服裝扮孩子,這也是一種自豪和享受呀。

  韓煙覺得自己太惡趣味了,若再遐想下去,讓炎煜知道了自己的想法,還不和自己冷戰。

  吃完早餐,韓煙帶上所需物品,帶著炎煜去動物園玩。

  韓煙怕別人把炎煜擠到了,花錢打車,炎煜卻覺得車上有別人的氣味,一直黑著臉,悶悶不樂。

  韓煙看著炎煜,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著,炎煜把臉靠到韓煙頸邊聞著韓煙身上淡淡的味道,臉色才稍好些。

  炎煜不是自己世界的人,他原來的生活才是他所要的,他所習慣的,他能理解的,他能發揮作用的,蕭燁是他所仰慕的,是他所追求的,他以後也是那樣的人,那樣的性格,因為時間和環境會讓他那樣。那樣也許才更適合他。

  韓煙看著炎煜的側臉,靜靜的發呆,腦子裡不能不想。

  雖然路上不快,到動物園後兩個人還是很開心的。

  動物園內有很多珍貴的飛禽走獸:大象,老虎,獅子,熊貓,孔雀,金絲猴,一路看過來,韓煙給炎煜照了不少照片,還讓別人幫自己和炎煜照了一些合影。裡面的炎煜冷冷的表情,韓煙卻笑得開朗。

  雖然炎煜被告知過不要讓別人留下自己的影像,可此時太開心了,他根本就忘了老師的囑咐。

  孩子是好奇心最重的,看什麼都新鮮,看到別的小孩兒對著動物又吼又叫,興奮異常,他覺得幼稚丟臉,冷冷的看著周圍的人和圈養起來的動物,並沒有特別的表情,但那眼睛裡放出的光還是說明他自己也被迷住了。

  雖是九月,天氣轉涼,但陽光還有些烈,韓煙戴著鴨舌帽,給炎煜帶了一把小陽傘,不過,炎煜拒絕打上,主要是這把陽傘也是韓韻的收藏,風格太……。韓煙拿著傘,牽著炎煜去餐廳吃午餐。午餐是韓煙早上起來自己做的便當,主要原因是怕炎煜吃不下動物園的飯菜。

  下午先看了魚類,然後去看海獅表演,看完了已經下午五點左右,韓煙帶著炎煜回家。

  坐在車上,炎煜習慣性的坐到韓煙腿上去,把頭靠在韓煙脖子上。韓煙好笑得拍炎煜的背,「今天好玩嗎?」

  炎煜點點頭,說,「家裡就養了獅子的,比這個漂亮,也比這個更凶。今天見到的動物有些懶,也許是調教師不好。」

  韓煙歎口氣,「的確是什麼樣的調教師調教出什麼樣的動物。」

  還沒到家,炎煜便有些不耐的動來動去,韓煙被他動得腿抽筋,最後只好提前下車。

  動物園離家挺遠,由於回來又趕上下班高峰期,坐車花了近兩個小時。韓煙看表已經快七點了,自己都餓了,炎煜一定餓得更厲害,畢竟他是長身體的年齡。

  韓煙知道一家環境和菜色都不錯的中餐餐館,帶著炎煜去吃過晚飯後,外面天早就黑了,只有街上的霓虹燈不斷閃爍,映襯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

  沿著主街走太繞,韓煙拉著炎煜走旁邊的僻道。

  欲明不明的閃爍路燈,高大的樹蔭掩映下的路感覺有些陰森,旁邊的馬路上要隔很久才會再出現一輛疾馳而過的車,韓煙捏緊炎煜的手,問道,「炎煜,你想成為你爸爸那樣的人,是嗎?」

  炎煜沒有回答,不過被韓煙牽著的手卻動了一下,韓煙知道那是說中了他的心思。父親在孩子眼中總是高大的,蕭燁那種在任何人眼中都高大的形象無疑是炎煜的從小的理想。

  「那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韓煙繼續問。

  炎煜抬起頭來看韓煙,韓煙看著前方,側臉在昏暗閃爍的路燈燈光描摹下很柔和,「這是我的職責和使命!」

  炎煜的話很堅定,帶著宣誓一般的鏗鏘節奏。

  「你爸爸告訴你的嗎?」韓煙微微笑了。

  「是!爸爸說我生的意義如此!」炎煜的話比起是他的個人意志,倒更像基督徒對神的話的堅定信仰。而蕭燁便是他的神,主導了他的意志,甚至生命中的一切。但韓煙卻沒有反駁的理由。他只能說最無力的話,「假如以後你想反抗你爸爸了,請記住,為了你自己而活。」

  炎煜盯著韓煙的側臉,也許聽懂了,也許什麼也沒明白,他只這樣看著,靜靜地任由韓煙牽著。以前從沒人會對他說這些,也不會這樣牽著他的手。

  走到轉角的巷子口,炎煜拉住韓煙的手,停了下來。

  韓煙疑惑的看向炎煜,「怎麼了?」

  炎煜回過頭,韓煙也跟著轉身。

  韓煙皺了皺眉,沒想到在這裡遇到小混混,對方三個人,手中的好像是水果刀。自己走了這麼久都沒發現身後有人尾隨,看來自己實在太沒危機意識。本來準備拉著炎煜快點逃跑,沒想到巷子裡又出來了兩個人攔住了自己的退路。

  「你們有什麼事嗎?」韓煙將炎煜拉到身後護住,問道。

  「把包和手錶、手機留下。就可以滾了!」其中一個高大瘦削的人用刀背輕敲著手掌,語氣輕佻而囂張。

  對著這種人,韓煙從沒有捨生取義的意思。包裡面有相機,裡面有炎煜同自己的照片,對自己來說,那是很可貴的。

  韓煙把背包取下拿到手裡,「東西都可以給你們,不過,相機裡的照片對我來說很重要,存儲卡我希望能拿出來。」

  「我說了!東西放下就滾!」對方吸完毒品沒多久,精神很亢奮,語氣更囂張。

  「你們要的是錢,我願意出錢把裡面的存儲卡買回來。」韓煙把相機拿了出來,說話語氣平靜。但是心裡實在不痛快,遇到這種事,太倒霉。

  一個本來在陰影裡的瘦小個子走到剛剛說話的人身邊,惦著腳在他耳邊耳語了一陣。

  「你的錢都是我們的了,你用什麼把它買回去!」對方的口吻明顯帶上了調戲,看著韓煙的眼神也帶著淫褻的味道。

  「可以給我一個銀行帳號,我回家後會給你們把這張儲存卡的錢打到銀行賬號裡!」韓煙對對方說話的輕佻語氣厭惡至極,但是,炎煜在身邊,他並不想因為一些錢便搞得兩個人受傷。上次炎煜受傷的情形出現在他腦中,心痛如絞。他再不想看炎煜受傷了。

  「誰知道你會不會報警,根據銀行帳號順籐摸瓜!」對方向韓煙靠近了兩步,韓煙緊緊拉著炎煜的手,幾乎退到了一邊的圍牆邊,圍牆裡面是一個醫藥廠,晚間根本沒人,想叫救命都沒人聽得到。

  「我不會的。我不會為自己自找麻煩,所以,不會去報警,你們放心吧!」韓煙看對方斤斤計較,心情變得很不好。

  那個瘦小個子的走上前來,語氣裡帶著調笑,「長得不錯,陪我們玩玩,你的東西都可以還給你!」

  「你們是不是太過分了!陪你們玩什麼?我還是未成年人,雖然你們要做的事構不成強姦罪,人身傷害罪可免不了的。你們是想殺人滅口還是想進監獄。」韓煙聽著噁心,氣得咬牙切齒,卻還是謙謙而談,剛剛掏相機的時候,按了手機存儲裡的號,指望能拖延時間,無論打給誰,都希望對方聽到這邊的對話後,能夠快些報警。

  「老子想進監獄,他們還不敢收呢?」拿著刀的那位,語氣輕蔑不可一世。

  「這裡旁邊便是興民大道,出了這條秀林路,到處都是人,難道我不會反抗,不會求救嗎?我都願意給你們錢了,你們不要太過分。狗逼急了都知道咬人,人逼急了誰知道會怎麼樣!」韓煙能夠微微聽到電話裡從那邊傳來的聲音,便大聲將這裡的地址說了,只希望聽到的人快些過來。

  「生氣的時候更有味道!陪哥哥們玩玩能有什麼?用得著這樣生氣嗎?氣壞了可不好!」那位瘦小個子一說,對方的幾個人也都跟著笑了。

  韓煙心裡對他們厭惡,又害怕又很忐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自己。

  炎煜一直被韓煙護在身後,擋在黑暗裡,他冷冷的看著對方的五個人,眼裡的光就如黑暗森林裡最沉寂的蛇的目光,雖然沉寂,被盯上的動物,都沒有逃走的希望。

  他輕輕將臉靠到韓煙的手上,他雖然小,卻知道韓煙是在保護他,這比爸爸的懷抱更讓他喜歡而激動。

  第十七章 生氣

  高瘦個子的那位應該是他們的頭,他笑著走上前,消瘦的臉頰在昏暗的路燈下刻下深刻的印痕,感覺有些猙狑。他想拉韓煙的手,韓煙向邊上躲了躲避開。他也不惱,將手中的刀遞給身後的小弟,淫笑著想去抱韓煙。

  韓煙覺得惱火,不斷躲著湊過來的人向側邊避開。他是和平主義者,覺得能夠不用武力就能解決的事情絕不用武力,雖然武力是最直接而有效的。

  「你們這樣橫行無忌,都不顧法律了嗎?」對方這樣子囂張,肯定是有後台的,韓煙知道這個道理,自己和炎煜要如何才能安全而退,他有些擔心。

  「近看的確很漂亮,讓我……」對方聽了韓煙的話,笑得更歡,伸手拽到了韓煙的包,正要把韓煙拉過來,要說的話還沒說完,便嘎然而止了,他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倒向地面。

  有些像好好的看著電影,突然停電,大家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一個面目淫褻猙狑的人突然倒在自己面前,韓煙同樣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看向倒在面前的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停電最初,是一陣寂靜,但是,當大家都反應過來後,便會是無限嘈雜。

  「老大,老大!」

  「怎麼了,快醒醒!」

  「拍拍臉!掐人中!」

  那四個人看到他們老大倒下,也很驚詫,衝過來圍在他們老大的身邊,掰著臉查看,不斷叫喚著,不過,倒在地上的人卻一動不動,睜著的眼在消瘦深刻的臉上顯得更猙狑恐怖。

  韓煙看得一愣一愣,覺得對方是不是心臟病突發致死,採用心肺復甦可能還有救,看那四個人不斷拍打著倒下之人的臉,心想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們。

  不過,最終韓煙心裡的灰暗思想讓他壓下了這個想法,這種人一看就知道是吸毒過量,還搶劫危害社會,他死了對別人好得多。

  韓煙趁著那幾個人沉浸在突發變故中沒有反應過來,拉著炎煜便要跑。拽著炎煜,炎煜卻放開了他的手。

  炎煜轉過身,眼睛沒有看他,而是冷冷的盯著正哭天搶地的四個人和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身上。

  「炎煜?」韓煙叫了一聲,總覺得炎煜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很寒,讓他有些膽顫。

  「哥哥,他們該死!」炎煜上前了一步,小小的身子那麼單薄,卻彷彿無限高大的站立著。韓煙聽了他的話一愣。不確定地又叫了一聲,「炎煜?」想到了前段時間蕭燁殺人時的情景,如同鬼魅般的身手,沒有見到動作,活人便成了屍體。也許自己一開始就低估了炎煜,難道倒下的人是因為炎煜,他是被殺的,韓煙看到這樣的炎煜,不確定起來。

  「老大沒呼吸了!」

  「是死了了?」

  倒下的人也許是沒有呼吸了,有一個人已經倒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另有一個站起來向韓煙質問。「老大怎麼了,你們剛剛有做什麼?」

  「你們也去陪他!」炎煜的話帶著韓煙從沒聽過的陰沉,明白炎煜要做什麼,韓煙幾乎是大叫著吼道,「炎煜,不要!」

  韓煙終是喊慢了一拍,不知道炎煜用的是什麼武器,韓煙只覺得炎煜從眼前一閃,站著的那位哀鳴都沒有便又倒下了,眼中也是不可置信。

  另外三個活著的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著到眼前的可怕的孩子,那孩子的眼彷彿來自地獄,泛著幽幽冷光,他們放棄了他們老大的屍體,爬行著往反方向逃。

  「炎煜!住手!」韓煙跑到炎煜身邊去把他抱住,「他們錯了但還不致死,別!」

  炎煜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眼睛又轉向已逃了十幾步的三個人,那個瘦小個子的人想站起來跑又摔倒在地,嘴中念叨著'魔鬼,魔鬼'。

  炎煜的眼轉了一圈,回到韓煙身上,拉著他說,「走!」

  韓煙剛剛一番,急得額上都是汗。「沒有留指紋在,我們快離開!一會兒就會有人來發現。」

  韓煙拿上自己的東西,拉著炎煜一陣小跑離開。「他們怎麼死的?」韓煙看向炎煜,對剛剛兩人的死法很詫異。

  對炎煜來說,將自己的武器或是殺人手法告訴別人是禁忌,他看了韓煙一眼,有些氣惱地攤開手心,裡面有一根閃著白光的細針。

  韓煙對炎煜點點頭,示意自己看到了。「炎煜,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可我不想看到……,」韓煙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最後只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韓煙痛苦的低下了頭,剛剛的一切還恍惚若看戲,他拉著炎煜的手心裡全是汗的濕意。對於這種動不動便殺人的事,他無論多久都是適應不了的。

  人總是很矛盾的,韓煙這種小家子的平凡人更加矛盾,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虛偽,他沒有資格說炎煜,要怪只能怪自己。

  韓煙一路擔心逃走了的三人會去報警,那樣豈不連累了炎煜。

  他不知道的是,那跑出幾十米遠的人根本逃不過死神的追逐,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在他們的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便取走了他們的呼吸,然後地上的五具屍體也隨著黑衣人的離開消失了。這條鮮少車輛的路上,連續幾輛車開過。

  韓煙拉著炎煜爬上自家樓梯的時候,心跳都沒變正常。炎煜跟在他身邊,靜靜的跟著。

  韓煙掏出鑰匙,要開門手卻發抖得插不進,感受到炎煜的視線,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心跳,打開了鎖。

  韓煙正準備開門進去,炎煜一把將他拉開,自己衝了進去。韓煙愣了一下,難道房間裡有危險?

  「爸爸!」

  韓煙聽到炎煜的聲音,知道蕭燁來了。走進門,蕭燁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向自己。

  房間裡的燈沒有開,只有城市裡的萬家燈火照亮了黑夜,也讓房裡瀰漫了一層光霧。蕭燁的臉本應是看不清楚的,可韓煙總覺得蕭燁的表情清晰不過。那樣冷冷的看著自己,雖然讓人心悸,卻也覺得安全。

  韓煙對這種安全覺得奇怪,不知道是父子天性,還是別的什麼,他對這種感覺無法抵抗。

  韓煙默默的走進來,有種感覺,也許蕭燁知道了剛剛的事情,蕭燁正在生氣。

  第十八章 家

  被蕭燁看著,韓煙有些不自然,彷彿這間屋子不是自己的,他是進了別人的領地。

  而蕭燁正好和他相反,在哪裡他都是那裡的主人似的,隨便而霸道,極為自然地對韓煙吩咐道,「進去把屋子收拾了,我今天就住這裡。」

  「是住我媽的屋嗎?」韓煙隨口問道,也不去管蕭燁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反正他的行為無法估測。

  韓韻也算是蕭燁的女人,住她的房間理所當然,只是韓韻的品位實在太讓普通人無法想像了,裡面除了到處貼的可愛的寶寶之外,梳妝台上全是化妝品,小桌上全是各種各樣可愛的裝飾,粉紅的窗簾,床也是粉粉嫩嫩的,上面的圖案還是泰迪熊……比對著蕭燁的形象,韓煙覺得不可行。

  「住你的屋!」蕭燁答了一句。

  「哦!」韓煙答的利落,沒有多想的前去收拾自己的屋子。

  在自己的房間裡,韓煙將門反鎖上,拿出背包裡的手機,他撥通的號碼已經掛斷,又有幾個未接電話,按了顯示,是師兄韓志寧的。剛剛他撥通的號也是韓志寧的,通話時間長達七分鐘,韓煙現在又擔心韓志寧找過去,發現地上的屍體,自己應該怎麼辦,要怎麼說。

  韓煙拿著手機,正要撥韓志寧的電話,手機就振動了起來,韓煙緊張的按下接聽。

  「小煙!小煙!是你嗎?」那邊的聲音很急切,並且氣喘吁吁。

  「是我!師兄,你現在在哪?」韓煙小聲說道,生怕客廳的蕭燁會聽到。

  「你當初為什麼要走!你走了我就在到處找你,一直找不到,讓我擔心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接到你的電話,聽聲音你好像出事了,現在我在秀林路,找不到你,你在哪兒?」

  韓煙雖然聽出韓志寧著急,但他的話裡並沒有提到秀林路出的殺人事件,鬆了口氣,「我回家了,你不用擔心,你到秀林路的時候,那邊沒有什麼事吧?」

  「這邊又黑人又少的,還經常出事。我擔心你在這裡遇到了危險,現在真的沒事了嗎?」

  「我回家了。謝謝你聽到我的電話就趕來!剛剛只是遇上了一點小麻煩,根本沒事。這麼晚了,你回家吧!你明天還要工作呢!」韓煙對著電話,壓下心裡的後怕,用鎮定的聲音說道。

  看到蕭燁出現在自己家裡,而秀林路上出的事也沒人發現,韓煙猜測是有什麼人把後續工作做了,屍體被人弄走了,所以韓志寧到了那裡才什麼也沒發現。而做這些事情的,只可能是蕭燁。

  「我來你家找你,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韓志寧將話說完,就掛了電話。

  韓煙聽著電話斷掉的嘟嘟聲,撥電話想讓韓志寧別過來。不過,撥過去的電話,韓志寧卻沒有接。韓煙歎口氣,希望自己能在樓下將韓志寧截到。

  韓煙快速地換了備用的床單絲被,收拾書桌上的書,敲門聲便響起了,韓煙衝過去開門,炎煜站在門外,「爸爸問你為什麼這麼慢?」

  「就好了!」韓煙回去把書都放到書架上,拿起手機走到客廳。

  「這裡沒有你的換洗衣服!」韓煙看蕭燁坐在沙發上翻著雜誌,走過去說道。

  蕭燁指了指牆角邊的箱子,「去收拾出來!」

  「要洗澡嗎,我給你把水放上!」韓煙拉著箱子往自己房間走,心裡計算著韓志寧到達這裡的時間。

  「還不忙!」蕭燁放下雜誌,按遙控器開了電視看。電視還是昨晚的DVD模式,他又拿了旁邊DVD的遙控器開了DVD,屏幕上一下蹦出來的是一隻追著老鼠跑的貓。

  韓煙還指望蕭燁快去洗澡,自己便能夠下樓一趟,不過,看樣子這樣行不通。

  把蕭燁的箱子打開,把裡面的東西都放到床上,就只有一套睡衣,還有一套比較休閒的衣服,全黑。

  看來蕭燁並沒有長住的意思,原來以為他是來帶炎煜和自己回去的,現在看來是想在這裡體驗一天平常人的生活。

  韓煙回到客廳的時候,自從進了門就一直神情緊繃、站得筆直的炎煜已經坐到了沙發上,兩父子在看貓和老鼠,本應是邊看邊笑的東西,卻被一個人用慵懶的神情冷眼看著,另一個則是端正的坐著,表情嚴肅的盯著。真是怪異的組合,韓煙瞥了一眼那兩人。雖然怪異,不過,這樣看起來還真像一個家,假如韓韻還在,就更好了。韓煙神色黯了黯,,又過去韓韻的屋子收拾,弄好了一切,回過頭正好對上蕭燁的眼睛,蕭燁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他,那眼神很專注又帶著些微頹喪,這讓韓煙覺得怪異異常,難道蕭燁看到韓韻的房間,喚起了他對韓韻的回憶,韓煙想到此便說道,「要進來看看嗎,這些都是韓韻喜歡的東西。」

  「不了!」蕭燁聽到韓煙的話,語氣僵硬的回了一句。轉身離開了。

  韓煙看著蕭燁的背影,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看了看時間,韓煙對已在他房間的蕭燁說道,「我出去買些東西,就在下面,馬上回來!」也不等蕭燁回答,便快速出去了。

  炎煜看了看韓煙打開又關上的門,關了電視,去到韓煙的房間。

  韓煙跑下樓梯,來到韓志寧來的必經之路上,剛剛站定,就有一輛車開過來。

  明晃晃的車燈,讓韓煙眼前的世界有些不正常的扭曲起來。車燈照到韓煙,車停了下來,韓志寧從車上下來。

  「小煙!」韓志寧跑過來將韓煙狠狠地抱住,那力道大得捏得韓煙的骨頭都作痛,語氣中也帶著淒苦。

  韓煙覺得自己對不起韓志寧,任由他抱著,過了好久才說一句,「師兄!對不起!」

  「回來就好!」韓志寧放開韓煙,「你在這裡等我嗎?」

  「是啊!家裡亂得很,要不我們去外面坐坐!」韓煙拉著韓志寧,說道。

  韓志寧看韓煙神色不寧,想到他失蹤一個多月,而在這一個多月裡,白家和華榮幫出了那麼多事情。他心中更加淒苦,「要是你有什麼事,都可以給我說,不用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難道你不信任我嗎?」

  韓煙不知道韓志寧為什麼突然扯到了信任的問題,不過,對於韓志寧,他是信任而喜歡的,就像對一個哥哥一般,「怎麼可能不信任師兄呢,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之一嗎?」韓志寧在心底歎道,「你的生命中什麼時候又入住了什麼人了嗎?」。

  韓志寧讓韓煙上了車,不過,車並沒有出小區的門,而是駛入小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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