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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傾盡一生的愛戀》作者：夏樹【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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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3 15: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早上醒來到現在，還有些宿醉，等候的時間，他在機場內的餐廳簡單吃了點東西，安撫一下空虛到難過的胃。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走出餐廳，在大廳四處走走看看。

「李旻耀！」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不遠處響起。

他遲疑了一下才回頭，果然看到沈翎。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不告而別嗎？」

才不到二天的時間不見，他看起來憔悴許多，頭髮有些淩亂，襯衫扣子都沒扣好，一點都不像平時意氣風發的沈翎。

李旻耀只是看著他，拿著機票和護照的手越握越緊。

「我告訴你，就算今天你離開了，我也不會和方可青結婚。」

沈翎惡狠狠地瞪著他：「而且，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以為這樣就能逃得了嗎？」

二人的距離大約三公尺，沈翎的音量不小，路過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許多人好奇的停下腳步，漸漸地，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你這笨蛋，人家講二句話你就退縮，老是這樣，讓我在後面追的好辛苦。我說過再也不會放手的，不是嗎？」

「我…」他終於開口，但只說了一個字，就卡在了喉嚨，什麼話都出不來了。

「沒有了『進業』，我沈翎照樣能過得很好，這個沉重的包袱我背負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直到遇見你。」

李旻耀緊咬著下唇，靜靜地聽著他的一字一句，臉色越來越蒼白。

「不要走好不好，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懂？」沈翎突然跪了下來。「李旻耀，我愛你！」

他一步一步走向沈翎，此刻眼中只有那個人，也只能有那個人。

來到沈翎面前，一樣跪在地上，和他面對面，雙手環住了他的肩。

在他耳邊歎了口氣後，輕聲說道：「我真是完全敗給你了。」

為什麼要遇上他，為什麼要愛上他，為什麼讓自己陷入這樣無法自拔的境界？

他從未愛過，所以一旦愛了，可以不顧一切，直到燃盡全部的生命，既然這樣，本就一無所有的他，又有什麼理由遲疑？

沈翎拉下他的手，當著眾人的面，直接就吻了上去，而李旻耀也難得主動的熱情響應著。

這個畫面震撼了所有人，周圍吸氣聲此起彼落，連原本在等候採訪藝人的媒體見狀，都立刻轉移目標，圍著拍攝這難得一見的奇景。

一個火熱的吻終於結束，所有人都看的目不轉睛。

二人維持著交握的手站起來，這才發現被包圍在人群之中。

一名女記者才回過神，沖上前去要訪問他們。

「沈先生，你們有沒有什麼話要對鏡頭說？」

沈翎的表情看起來很鎮定，他只是舉起了二人緊握的手。

「該說的，剛才都說完了。」他對著鏡頭微笑著說道。

李旻耀則維持一貫的沉默，沒想到會被拍到那樣的畫面，尷尬的連看都不敢看其他人一眼。

二人向外走去，原本圍著的人群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啊，飛機跑了。」李旻耀看著天空，表情有些複雜。

「哦，那要不要坐下一班呢？」沈翎故意問。

「好啊，不過記得要二個座位。」

一夜的激情纏綿，李旻耀最後幾乎是快要用爬的到浴室了。

霧氣籠罩整個空間，整個人泡在熱中之中，感覺舒服極了。

沈翎半睡半醒的，發現身旁的位置是空的，坐起身四處找尋李旻耀的身影，發現他竟在浴缸中睡著了，趕緊把人從水裏撈了出來。

李旻耀被他抱到床上，任他幫自己擦幹身體，才醒了過來。

「浴缸比床還舒服嗎？」

果然，要是讓他一個人生活，肯定活不了多久。

聞言，他傻笑了起來。「很舒服啊，好溫暖。」

「水都冷了，還說溫暖，你到底有沒有知覺啊？」真是敗給他了。

他鑽到被窩裏，剛才沈翎已經暖過被了，嗯，果然比睡浴缸舒服多了。

二人肩並肩的躺在大床上，眼睛直視著天花板。

「我失業了呢。」

「放心，我會養你。」

「可是，你很快也會失業了吧？」

「也是。」停頓了一下。「沒關係，就算去酒店上班，我也會養你。」

「你去酒店上班？」假笑了二聲。「那把年紀了，有人會用你嗎？還不如我去好了。」

「嗯。」拖了長長的尾音，表示贊同。「那就你養我好了。」

「本來想說找個有錢人，可以過好日子的，可惜…唉……」

「沒辦法，你比我年輕嘛。」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放心吧，我會幫你煮飯洗衣打掃家裏，做個賢內助的。」

「看來我討了個好老婆呢。」

「是啊，是啊，別人還沒這麼好運哦。」

李旻耀笑著，伸了個懶腰，右手順勢摟住了沈翎的脖子，上半身和他緊緊貼著。

「明天我們記得都不要開機。」

「怎麼了？」

「今天在機場的事一見報，你媽和我媽肯定又要打電話來罵人了。」

「女人真是可怕的動物。」

「所以啊，我當初阻止你結婚，全是為了你好。」

「那可真要好好感謝你了。」

沈翎抱著他，二人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沉沉睡去。

第二十九章

沈文浩坐在客廳，鐵青著一張臉，而沈翎則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好整以暇的一會看報紙，一會逗弄著杜心蘭所飼養的馬爾濟斯。

早就知道沈文浩絕不會輕易放過他，果然杜心蘭一早就打了電話來，要他中午一定得回家一趟。

看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態度，沈文浩終於忍無可忍。

他大手一拍桌子，吼道：「叫你回來是要你解釋清楚，不是讓你來玩的。」

「要我解釋什麼？」他故意裝傻。

「你到底還要丟我的臉到什麼程度？」他把報紙摔到沈翎身上。

「難道記者有提到你？」沈翎絲毫不在意的態度。「放心吧，認識你的人肯定不會多過我，而且我一點都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丟臉的事。」

「你在外面和男人亂搞也就算了，還非得弄到眾所周知嗎？」

沈翎冷哼了一聲。「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在外面亂搞，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沈文浩指著他，氣到臉色漲紅，青筋暴露。

「明知自己有心臟病，還是收斂點吧。」

「你非娶可青不可，聽到了沒？」

「辦不到。」沈翎收起了笑臉。「我愛的是李旻耀，我愛他，你聽得夠清楚了嗎？」

杜心蘭和沈綺在廚房裏忙著準備午餐，父子二人在客廳的對話，她們聽得一清二楚。

她端著菜到餐廳，臉色沒有比沈文浩好看到哪里去。

「小翎，不要再賭氣了，玩也玩夠了吧。」

母子倆自從上次在餐廳有些不愉快後，也一陣子沒有見面了。

沈翎站了起來。「為什麼我說的話你們都聽不懂？」

「你把事情弄得那麼大，我們要怎麼和方家交待？」她指的是被媒體報導的事。

「我不需要和他們解釋什麼，根本沒有婚約也沒有婚禮。」

「難道你真的為了那個男人，什麼都可以放棄嗎？」

「當初有人問過我要不要繼承『進業』嗎？我一直都為了沈家而活，根本沒有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就連婚姻都幫我決定好了，這一切有什麼是我的？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有感覺，有喜怒哀樂，為什麼你們不能給我一點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我只是愛上一個男人，就那麼罪大惡極嗎？」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連沈綺都聽得目瞪口呆。

「我真的受不了你們看我的眼神，你們不是我的家人嗎？為什麼從來不曾我想過，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杜心蘭聽著他的話，想起了上次自己一時衝動而失言時，他那受傷的眼神。

沈翎一直是自信、驕傲的。他有著顯赫的家世，優秀的頭腦，傑出的學歷，以及近乎完美的外貌，表面上他擁有了令人稱羨的一切，可是他卻比任何人都寂寞。

生母的早逝，從小與父親的隔閡，繁重的工作壓力，讓他不得不逼自己變得成熟，必須比任何人都要堅強。可是遇上李旻耀後，在那一張張照片中，她看到了恣意大笑的沈翎，看到了像孩子般撒嬌的沈翎，很多是連她都有些陌生的表情，脫去了沉重的負擔後和冷漠的面具，那才是真正的沈翎。

世俗的眼光依舊無法接受同性之間的戀情，但愛都愛了，要把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硬生生拆開，是何等殘忍的事？

她一直以為是為了孩子好而做的事，卻讓孩子們陷入痛苦的掙扎。沈翎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只想得到家人的認同和支持，可是她卻傷害了他們，這樣下去，只會把沈翎越推越遠，讓他永遠離開這個家。

「可以吃飯了！」沈綺端出最後一道菜，想緩和一下緊繃的氣氛。

「是啊，先來吃飯吧。」杜心蘭也趕忙說道。

只有沈文浩和沈翎依舊維持著劍拔弩張的對峙。

「我先走了，你們慢用吧。」沈翎實在受不了，轉身就走。

回到家裏，發現一屋子的漆黑，叫了幾聲也沒有人回應。

他走到客廳才發現，電視還開著，但影片已播放結束，桌上擺了一堆零食的包裝，李旻耀則縮在沙發上熟睡著。

這男人實在是很自暴自棄。知道他失去了工作，心裏其實很難過，可是又絕口不提，沈翎想幫他安排工作，他也不願接受，總是一個人待在家裏，只是偶爾戴起口罩，到路口去租DVD，然後順便買零食，電腦也不開，成天都在看恐怖片。

沈翎把電視關了，幫他蓋好毯子，到廚房去準備晚餐。

李旻耀是被一陣陣香味所包圍下醒來，那是食物的香氣，他知道是沈翎回來了。

男人脫去了西裝，穿著圍裙，在廚房裏忙著。

熟練的刀法，俐落的動作，他清楚地掌握自己的一切好惡，而且很用心的研究了氣喘病患不宜吃的食物，還要兼具營養的均衡，他的能力不只展現在商場上，也充份發揮在廚房中，完全就是位專業的『煮夫』。

李旻耀喜歡他穿西裝，很襯他的氣質。沈翎的外表給人感覺很沉穩，孩子氣和愛耍賴的那一面，只會在他一個人面前顯露，他不知道自己有哪里讓沈翎著迷至此，但卻很清楚沈翎的魅力。

沈翎正好轉身要去拿東西，就看見李旻耀不知何時悄悄坐在客廳和餐廳交接處的椅子上，手托著下巴，注視著自己。

「才剛睡醒，快去加件外套。」沈翎總是很緊張他的身體。

「你這樣子，完全是個嘮叨的大叔。」他那身煮夫的打扮，命令起人來一點威嚴都沒有。

「真感謝你沒說我是大嬸。」他看看自己身上那粉紅色小碎花的圍裙。

他原本是極少下廚的，因為工作繁忙，待在公寓的時間少之又少，後來為了李旻耀才開夥，有次回家時，順手就把杜心蘭放在廚房的圍裙給帶出來了。

「你再這樣下去，過二年可能就真的會成了大嬸啦。」李旻耀倒是覺得那條圍裙很適合他。

「那也是你造成的啊。」沈翎搖頭，把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幫他披上。

「你一定會是個好爸爸。」他點頭稱讚道。

沈翎聳聳肩，笑道：「或許吧，如果你生的出孩子的話。」

「我？」李旻耀指著自己。「指望我的話，你不如做夢看看吧。」

「好了，準備開飯了。」沈翎乾笑了二聲，說道。

李旻耀歡呼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迅速地拿了二副碗筷。

沈翎突然問道：「我們離開這裏好嗎？」

「怎麼了？」知道他今天回家，肯定是又鬧得不愉快了。

「沒什麼，哪次回家沒跟老頭吵架，才是有問題。」沈翎神色一黯。

「那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只是想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怎麼樣？」

對上他一臉的企盼，李旻耀咬著筷子，認真的想像了起來。

「出國也好，或是到鄉下去，買塊地，蓋間平房，種菜、養雞，這樣的生活似乎很不錯。」

「你願意？」聽他這麼說，眼睛都亮了起來。

「只要和你在一起，到哪里去都一樣啊。」把他的右手拉過來，貼在自己的胸前。「我發過誓了，無論如何，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這次說到做到嗎？」李旻耀在他眼中，都快成了放羊的孩子了。

堅定的點點頭。「當然，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了。」

從遇到這個男人開始，他就註定逃不了，也不想再逃了。

沈翎聽著他的誓言，用手感覺著他的溫度，他的心跳，口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是的，再沒有人能分開我們，直到生命的終點…

第三十章

李旻耀走進一家外觀看起來還不錯的咖啡館，他雖然不喝咖啡，不過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會。

店裏沒什麼客人，服務生都是年紀很輕的女孩，穿著制服和相似的髮型，讓他覺得每個人都長得一樣。店員看到他，立刻交頭接耳起來，還不斷笑著，這讓他有些不自在，加快腳步，挑了個角落靠窗的位置坐。

他點了杯熱紅茶，把頭轉向窗外，不想理會想和他聊天的服務生們。

天氣寒冷，再加上非假日的時段，路上顯得冷冷清清。

他很久沒在這時候一個人出門了，以往這時間都在忙碌的工作著，從來都沒有這樣悠閒的喝杯茶。

今天瞞著沈翎去面試，原本是滿懷著希望，沒想到卻是白費一場。

「李先生，您的學經歷都相當優秀，也十分符合我們的需求，只是…」

面試的主管突然止住了口，面露難色。

「我們公司並不會干涉員工的性向或私人感情，但最近的事件吵得沸沸揚揚，我們也要顧及到其他多數員工的感受。」

「我想，在貴公司看到我的履歷表的那一刻，應該就知道我是誰了吧？」李旻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既然介意，為何又和我約了面談，那不過是浪費彼此的時間罷了。」

「和您有約的是我們的總經理，不過他因為會議還未結束，暫時走不開，才由我先代為面談。」對方急急地解釋著：「我原本是不知情的，也是今天…」

不等他把話說完，李旻耀倏地站了起來。

「我想我們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今天真是謝謝您了。」

話一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此刻有種被侮辱的感覺，每個人都以異樣眼光看待他，彷佛他是怪物一樣。就因為他愛男人，所以沒有人願意和他在同一個空間工作嗎？愛滋都不會這樣傳染了，何況是同性戀？這些人竟然無知到這樣令人發笑的地步，可惜他現在一點也笑不出來。

「阿耀！」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轉頭一看，是彭靜雯。

「我們能坐下嗎？」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沒等他回答，就已經迅速的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了。

她的身旁還跟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孩，打扮入時，一頭染成紅棕色的長髮，又是耳環又是鼻環的，身上戴了一大串首飾，一動作就叮叮噹當的響。

彭靜雯發現他的視線停留在男孩身上，有點不好意思的介紹道。

「這是我的小兒子。」然後又拉拉男孩的手。「顯昭，快叫哥哥啊。」

因為快要過年了，她正好有空，就帶著放寒假的小兒子到附近的百貨公司採購，想說順便到這裏來吃個飯再回去，沒想到這麼巧，會遇到李旻耀。

「他才不是我哥哥。」叫顯昭的男孩滿臉不屑的撇撇嘴。

「我說過了我是孤兒，哪來的兄弟？」李旻耀淡淡的說。

這句話讓彭靜雯變了臉色，她轉而遷怒小兒子。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叫你叫人，還敢頂嘴？」

「我說錯了什麼？！」男孩大聲反駁道：「我才不承認這個不男不女的同性戀是我哥哥。」

李旻耀聞言，不怒反笑。「小朋友，要說誰難以辨識性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是你而不是我哦。」

「你…」男孩白晰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漲紅。

「好了，好了。」彭靜雯趕緊安慰小兒子。「你別跟個小孩子計較。」

李旻耀不語，端起杯子來喝了口茶。

天氣很冷，熱茶在室溫下很快就涼了，喝起來有淡淡的澀味，充滿了整個口腔。

「你有考慮過那件事嗎？」

李旻耀對她投以疑惑的眼神，他根本忘了是什麼事了。

「就是媽媽安排你去國外念書的事啊。」

「我記得我已經很清楚的拒絕過了。」

「你就真的離不開那個男人嗎？」

「那是我的事，我用不著向妳報告吧。」

「你怎麼能這麼跟媽媽說話！」剛才還不承認和他是兄弟的男孩，突然出聲指責。

「那是『你媽媽』，不是『我媽媽』。」李旻耀看也不看他一眼。

「阿耀，再和他在一起，你會毀了自己的前途的。」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有什麼後果，我一個人承擔。」

「媽，妳別再說了，我可不想認這種哥哥。」男孩拉著母親。「他們的事都被記者報出來了，我怕被同學知道那人是我哥，很丟臉的。」

「丟臉？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說話？你們以為自己是我的誰？」李旻耀突然暴躁起來，對著他吼道：「我愛和沈翎在一起幹你們何事？我為什麼要忍受這些，隨便一個人都能到我面前來批評我！」

男孩畢竟還年輕，給他這麼一吼，立刻嚇得噤聲。

「我也不願意丟下你一個人的，我知道自己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很內疚，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想讓你過好一點的日子。」她試著動之以情。

「我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好，不勞您費心。」

「你為了那個男人，女朋友沒了，連工作都丟了，這樣叫好？」

「如果妳願意承認我們，我或許還願意叫妳一聲媽。」

李旻耀覺得自己剛才太失態了，努力緩了緩情緒。

「妳只是站在妳的立場，一昧的反對，卻不願聽我想說什麼，這其中發生了很多事，是妳所不瞭解的。如果妳也覺得丟臉，以後即使在路上遇到，大可裝成陌生人，我不會介意的。」

「我怎麼會那麼想呢？你是我的親生兒子啊。」

李旻耀又望向窗外，眼神變得飄忽。

「很小的時候，每次看到父親一家人幸福的圍著有說有笑的，而自己卻怎麼也融入不了那個畫面時，我就會想到妳，然後躲起來偷偷的哭。如果媽媽在的話，我就不會是個多餘的、被討厭的小孩，生日時會為我準備一個大蛋糕，受傷時會心疼的安慰我，每天幫我準備便當，牽著我的手上下課，我可以大聲的告訴同學，那是我的媽媽，我和大家都一樣，不是個被母親拋棄的小孩。」

對面的母子二人安靜了下來，聽著他說著自己的故事。

「弟弟出生後，爸爸的眼中只有他們母子，再也看不到我，阿姨老是說討厭看到我，恨不得我消失在那個家。和弟弟吵架，她永遠只處罰我一個人，給我我吃的，永遠是冷掉的剩菜，衣服都是親戚不要的，破了又補，直到再也穿不下，而弟弟卻總是有新衣可穿。我想了幾千幾萬遍還是不明白，到底做錯什麼，讓媽媽不要我了？等到長大了點後，我就再也不去想媽媽了，因為我知道，爸爸也好，媽媽也好，他們都不要我了。」

「上了高中後，我開始在晚上出去打工，反正沒有人在乎我什麼時候回家。畢業典禮前一天晚上，我偷偷把行李藏到同學家，等拿到畢業證書，就坐車北上，帶著三年來打工存的一點錢，租了間很小的套房，翻著報紙找了一份技術員的工作，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那時，我還沒滿十八歲。」

「過年過節，同事和室友都回家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每次自願加班的都是我，被問到為什麼不回家，時間一久也懶得解釋，就直接說我是孤兒，哪有家可回。下了班已經是晚上，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看到家家戶戶都是燈火通明，傳出來陣陣的笑聲和飯菜的香味，可是我只能回到一個人的房間，燒了開水泡面吃。」

「為了要升工程師，我比別人花更多的時間在工作上，為了彌補學歷的不足，我白天工作，晚上看書，考上了夜校，拚了四年拿到大學文憑，我已經沒有家，不想再被人看不起，所以不管什麼工作都願意去做。」

「我交過女朋友，也有過結婚的念頭，可是卻因為害怕而退縮，我不願我的孩子有天也會變得和我一樣。直到遇見沈翎，我沒想過會喜歡一個男人，掙扎過也逃避過，可是他真的對我很好，那是從來沒有過的，被捧在手心裏疼愛的感覺。生病時無微不至的照顧，不管工作再忙，他都不會忘了打通電話關心我，盡可能每天準時回家準備晚餐，雖然我從來沒說，可是他都知道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為了我和家人鬧翻，卻從沒在我面前抱怨過一句，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安心、很幸福，我很慶倖能遇到他，是同性戀又怎麼樣？」

李旻耀的語氣很平靜，彷佛只是在敍述一個故事，可是彭靜雯卻聽得相當激動。

她有一個疼她的丈夫，一雙可愛的兒女，曾經的痛苦早已不復記憶，可是，在她享受著幸福的家庭溫暖時，李旻耀在這二十年來，都是孤單一個人生活，被欺侮、被排擠，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離鄉背井，到外地辛苦半工半讀，靠著自己的力量走到今天，她這個沒有盡到責任的母親，又有什麼資格干涉他的感情生活？

「我們只是很單純的相愛，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只要沈翎不放棄，我就絕對不會和他分開。」

李旻耀突然想到什麼，拿出手機要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因為電池沒電而自動關機，他擔心沈翎聯絡不到他又會著急，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也該要回家了。

他起身，拿起帳單，對男孩說道：「你有父母陪在身邊，呵護著你長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要好好珍惜。」

男孩只是看著他。對這個『哥哥』還是感到陌生，但現在似乎並沒有那麼反感了。

他又轉向彭靜雯。「以後可能沒什麼機會再見了，希望妳能過得幸福。」

她很想上前去擁抱兒子，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好像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面了。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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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沈翎簡直快瘋了！

為什麼李旻耀又失蹤了？這一次事前完全沒有任何徵兆，對他會去哪里，根本就摸不著頭緒。

沈翎在公司打電話給他，手機關機，家裏電話無人接聽，他就覺得很不對勁。提早離開公司跑回家，他果然不在家。一直等到十點多，還是不見蹤影，沈翎急瘋了，能問的人都問過了，卻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上一次是躲到齊昕家裏，所以這次第一個就又想到他，可憐的齊昕接到電話時，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能爬出溫暖的被窩，在深夜趕到沈翎家裏。

「你到底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沈翎的怒吼幾乎要把玻璃給震碎。

「你冷靜點啦。」齊昕一臉委屈的躲在角落。「我已經說了真的不是我啊。」

「那為什麼他會不見？」

「我怎麼知道啊！」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無辜了。「他上次在我家住，我不是也有通知你嗎？要不是我告訴你方可青找過他的事，還提供了班機日期和時間，你能成功堵到人嗎？」

沈翎這才冷靜了下來。他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親兄弟還好，不管什麼事，齊昕都會站在他這邊，是值得信任的人。

「你們昨天吵架了嗎？」

他馬上搖頭。「我們之間好得很，沒什麼好吵的。」

「那…會不會又在哪里喝醉了？」

沈翎想想，以他的酒量，這倒也不無可能。

「說不定被人給拐回家了。」齊昕這時還不忘加油添醋。

「不對，不可能，阿耀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外面喝酒的，他答應過我了。」

「前女友呢？有沒有可能舊情複燃…」

此話一出，立刻被打斷。「我查過了，葉芷珊現在人還在深圳。」

沈翎煩躁的抓了抓頭髮，齊昕的猜測讓他的思緒越來越亂。

「小翎！」齊昕像是想到了什麼，大聲叫道。

沈翎抬頭看他。

齊昕看著牆上的鐘：「今天是一月二十八日，再過半小時就是二十九日了。」

「那又如何？」沈翎莫名其妙地。

「你的婚禮，訂在三十日。」

齊昕的話，讓沈翎心中驀然一緊，難道是…

「很有可能，是你父親。」

沈翎從沙發上跳起，抓起電話就打，齊昕根本來不及阻止。

電話響不到一聲，就立刻被接起。

「你把人帶到哪去了？」沈翎劈頭就問。

電話另一端傳來沈文浩的笑聲。「動作真快哪。」

「快回答我！」他大吼道，一點都不像是對自己父親說話的態度。

沈文浩依然是從容不迫的。「想見他的話，記得出席你的婚禮。」

這句話的文法怪異的讓沈翎想笑，父親竟然會用這種方式，來『提醒』兒子出席他自己的婚禮。

「你就只會用這種手段嗎？」

「我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你應該比誰都要清楚，當然，你可以不理會，只是要記得，那小子的下場如何，可是掌握在你手裏。」

「事情根本和他無關，你為什麼總是要扯到他身上？」他知道沈文浩是真的會做出讓他後悔的事來。

「總之，記得你該做的事。」沈文浩不想再從兒子口中聽到那人的事。

「你只剩下一天時間可以好好考慮，看是要選擇可貴的自由，還是那個你口口聲聲說愛著的男人。」

「喂！喂！喂！」沈翎握著話筒，聽到的只剩下嘟嘟聲。

沈翎穿著一身純白的西裝，襯出他的英挺不凡及修長的身材，一走進來，就吸引了觀禮眾人的視線。

他一步步緩慢走著，視線捕捉到了在人群中的李旻耀，四目相交，即使站定位後，仍然沒有移開。

他看起來沒事，真是太好了！

李旻耀被安排坐在第一排，他穿著黑色西裝，看得出來被刻意打扮過，卻掩飾不了臉上的憔悴，不過在看到沈翎時，他優美的唇勾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讓沈翎貪婪的想多看幾眼。

這時燈光暗了下來，方可青的父親牽著女兒沿著紅毯往前走，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方可青穿著名家精心設計的婚紗，展露出完美的身材曲線，白紗覆蓋下的，是精心雕飾的美麗臉龐，她低垂著眼，由父親帶領著，紅毯的另一端，就是她期盼已久的幸福。

沈翎根本無心欣賞聚集眾人焦點的新娘，他早就期待這一刻，沒等他們走到面前，他把握機會，向右跨了一大步，抓起李旻耀的手就往外沖。

方可青的肩膀被猛力撞了一下，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出是誰，她大叫了一聲，轉身一看，一眼就認出了沈翎的背影，讓她愣在當場。

那個即將要成為她的丈夫的男人，竟然從他們的婚禮中逃走，手裏還牽著另一個男人，二人十指緊扣的畫面，深深印在她的心裏。那個她愛了十多年的男人，竟然選擇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對那個男人的愛，而不在乎帶給她的是永難抹滅的屈辱和傷痛。

工作人員趕緊開了燈，大家才發現原本站在臺上的新郎早已失去蹤影。

沈文浩發現李旻耀也不在了，氣急敗壞的吩咐手下追出去，所有人慌成一團。

李旻耀根本還沒反應過來，任由沈翎拉著他的手不停的跑，穿過飯店大廳，到了大馬路上。

「小翎！」一輛車正好停在他們面前，齊昕下車向他們招手。

沈翎把李旻耀推到車裏，自己坐到了駕駛坐。

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看到齊昕迅速鑽進另一輛車中。

沈翎一手控制方向盤，另一手松了松讓他快要窒息的領帶。

「這是怎麼回事？」李旻耀終於忍不住問。

「逃婚啊。」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確定你逃得掉？」他看著後方三、四台緊追不捨的車子。

「難道你要我回去完成婚禮？」

「……」這的確讓他很難回答。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我有個朋友在山上有棟別墅，我們可以暫時在那裏待一陣子。」看來他都事先計畫好了。

「抓緊囉。」他不斷加速，左閃右躲，極力想要甩掉追兵。

「慢點，慢點。」在這樣崎嶇不平的山路瘋狂飆車實在太危險。

「翎，小心！」

路上來往的車子不多，所以沈翎一直觀察著後方的車子，沒有太去注意其他地方，當李旻耀看到一輛大卡車突然從對向車道沖出時，他大叫了起來，但沈翎已經來不及閃躲。

卡車司機因為長時間駕駛，忍不住打了個瞌睡，根本沒有發現闖了大禍。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龐大的車體直接撞上了他們渺小的可憐的轎車，猛烈的直接衝擊讓沈翎陷入昏迷，坐在副駕駛座的李旻耀也受了傷，但仍然清醒著。

他試著去操控方向盤，但無能為力，車子已完全失控，直直向著山崖往下沖去。

這個狀況下，他們誰都很難逃得了，但如果至少有一個人能倖存，至少結局不會太難過。

李旻耀用最後的力氣把沈翎拉到懷裏，用自己的身體護著他。

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意識也漸漸遠離，他只是憑著本能死命的抱住沈翎。

「你要好好活下去，因為，我愛你。」

第三十二章

沈翎在一陣藥水味中醒來，發現自己被一片白色所包圍。

他嘗試起身，頭部的傷口卻讓他嚴重暈眩。

「哥，你醒了。」耳邊傳來的是沈綺的聲音。

沈翎重新張開眼睛，對上的是沈綺放大的臉。

「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綺臉上欣喜的笑容突然消失。「你出車禍，昏迷了好幾天，不記得了嗎？」

「什麼？」他現在只覺得很難受，聽不太清楚沈綺的話。

「沒什麼。」她搖頭道：「你休息一下，我去請醫生來。」

「小綺！」走到門邊時，他突然叫住她。

「嗯？」

「阿耀呢？他應該是跟我在一起的吧？」

「他…他…」努力想著怎麼回答。「喔，他也受傷了，在另外一間病房。」

「那我去看看他。」一聽到他也受傷了，沈翎立刻撐起身體要起來。

「哥，你先不要亂動，等醫生檢查過再說。」沈綺很緊張的壓住他。

「可是我…」他很擔心李旻耀。

「你躺好，我一會就回來。」沈綺根本不讓他說完。

沈翎又聽話的躺回床上，因為傷口疼痛讓他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你要好好活下去，因為，我愛你…

那是誰在說話？誰在說「我愛你」？是在對他說的嗎？

他想仔細地傾聽，那個聲音好熟悉，好像是在他耳邊說的，卻又感覺很遙遠。

那個人在哪里，為什麼他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到很微弱的聲音。

醫生離開後，沈綺繼續留在病房照顧他。

沈翎耳邊總是一直響起那個聲音，睡也睡不安穩。

「哥，你不舒服嗎？」沈綺見他翻來覆去的，忍不住問。

沈翎吃了藥，感覺好多了，靠在床頭半坐著。

「小綺，醫生都說我的傷沒事了，妳帶我去看阿耀好嗎？」

沈綺臉色變了變，又裝做若無其事。「現在還不行，你們都需要多休息。」

沈翎沒有忽略她臉上那一瞬間的變化，心裏直覺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我餓了，有什麼吃的嗎？」

「早上媽帶了些雞湯來，還熱著呢，你要喝點嗎？」

「我想吃些清淡的，有沒有粥？」

「我去附近的餐廳買好了。」沈綺翻了翻杜心蘭帶來的東西後說道。

「我要吃媽煮的，妳回家幫我帶一點來好嗎？」

沈綺想了想，她不是很放心讓沈翎一個人在病房。

「我想再睡一會，妳回來後叫我起來。」沈翎說完，翻身躺下。

「那我馬上回來。」

沈綺走到醫院門口，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她偷偷打了通電話。

沈翎在確定沈綺離開後，立刻下床走出病房。

他走到護理站去，原本忙碌著的護士們一見到他，立刻自動圍了上來，很熱心的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不好意思，能不能幫我查一下李旻耀在哪間病房？」

護士用電腦查了很久，才確定的回復他。「沒有這位住院病人哦。」

沈翎又重複了一遍李旻耀的名字，深怕護士打錯字。

「沈先生，確定沒有這位病人，你要不要問看看他是不是在別的醫院？」

沈翎的腦子『轟』地一下子炸開來了，他扶住櫃檯，搖搖欲墜。

護士很緊張，趕忙上前要扶他，卻被他拒絕了。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弄錯了。」他只是淡淡說道。

一路走回病房，他不斷說服自己不過是胡思亂想，事實絕不會像他所想像的那樣，絕對不可能！

在病房門口，正好看到從裏面走出來，一臉慌張的方可青。

沈翎沒想到還會再看到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進來的時候看不到你，很擔心。」

「怎麼會來？」沈翎越過她，逕自走回病房。

「小綺打電話給我，她不放心留下你一個人。」

「這間醫院有誰不認識我，她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沈翎覺得好笑。

「你剛才去哪里了？」

「在房間裏悶得慌，出去走走。」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帶了些水果，要不要吃點？」方可青揚了揚手中的袋子。

「妳回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顧。」

「我是你的妻子，照顧你是理所當然的啊。」

「我們根本連婚禮都沒完成，怎麼會是夫妻？」沈翎聞言，微擰著眉。

「我說是就是，在場所有人都能做證，你不承認也沒有用。」

她洗了顆蘋果，優雅的削了皮，切了塊，遞到沈翎面前。

「我說過不會和妳結婚的，放棄吧。」他不耐煩地別過了頭。

「我們之間的阻礙已經消失了，我怎麼能在這時候放棄？」

沈翎聞言，回頭看著她，她臉上的微笑，竟讓他覺得毛骨悚然。「什麼意思？」

「你剛才是想去找李旻耀吧。」方可青突然轉移了話題。

「我可以告訴你他人在哪里哦。」說話的同時，還是一面慢條斯理的切著蘋果。

沈翎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快說！」

「想見他可以。」手被他抓得很痛，可是她依舊不改臉上的笑容。「這是你自己要求的，到時候可別後悔。」

沈翎被她搞糊塗了，為什麼會後悔？「少廢話了，現在就走。」

他一鬆開手，她就立刻起身。「跟我來吧。」

沈翎一路跟著她，她沒再開口說一個字。

電梯門一打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這裏是…」

方可青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逕自往前走著。

經歷了母親和爺爺的過逝，這裏他再熟悉不過了，可是為什麼方可青會帶他來到這裏？難道…

最後，她停在其中一個房間，只是站在門口，然後看著沈翎。

沈翎慢慢走近。

小小的空間裏，正中央擺了一張床，上面躺了個人，覆蓋了塊白布。

他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卻被方可青給拉住，而在看到葉芷珊和江宇成時，他只覺得雙腿發軟，都快要走不動了。

「你要找的人就在裏面。」方可青冷冷地說了一句。

腿像灌了鉛，每一步都沉重不已，二、三公尺的距離，他就走了好幾分鐘，整個房間裏安靜的只聽得見他的腳步聲。

顫抖的手掀開了白布，露出了一張臉來。

他直直盯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龐，長長的瀏海遮住了大半張臉，他卻沒有勇氣把它撥開。

三個人的目光都注視著他，但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響。

「我不認識這個人，我沒見過他，我不知道他是誰。」他口中喃喃自語著，又退到了門邊。

但當大家以為他要離開時，他又走了回來，猶豫了很久，這次，終於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張臉。

是那麼熟悉的五官，可是，有哪里不一樣了？「好像，真的好像。」

葉芷珊一雙眼哭得紅腫，還頻頻拭著淚，江宇成也是神情哀戚，只有方可青一個人面無表情，甚至偶爾會露出一絲冷笑。

「可是不是他，不可能是他。」沈翎的眼神變得茫然。「如果是他的話，不會對我這麼冷漠，他不會閉著眼不看我，不會不理我…」

他的手下向移動，覆在了胸口的位置。

李旻耀曾拉著他的手放在那裏，然後告訴他，永遠不會再和他分開的，那時，他能清楚感覺到他的溫暖和心臟的跳動，可是現在，那裏好冰涼，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把耳朵貼在他胸前，很努力的想要聽出什麼，可是依然什麼都沒有。

「阿耀呢？妳不是說帶我來找他嗎？」他收回了手，轉向方可青問道。

「就在你面前啊。」方可青指了指床上的人。

沈翎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後又慢慢把視線轉回來。「不，他不是，他不是…」

沈翎說著，又往門口走去，這次他沒有再折回來。

江宇成追了出去，只見他搖搖晃晃的背影，他一直看著，淚不知不覺滑下臉頰。

第三十三章

沈翎回到病房時，杜心蘭、沈文浩和沈綺都在。

他完全無視家人的存在，一進房間，就打開衣櫃。

「我的衣服呢？」他望著空蕩蕩的櫃子，問道。

「你要什麼衣服？」沈綺一臉疑惑。

「我總不能穿著這身出院吧？」他拉了拉身上的病人服。

「醫生還沒批准你出院呢。」

「我不能在這待太久，阿耀還在家裏等我。」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其他三人不禁面面相覷。

「小翎，你…」杜心蘭後面的話已說不出來。

「他一個人根本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什麼都是走到哪里丟到哪里，不會自己弄東西吃，常窩在沙發看電視看到睡著了，連毯子都沒蓋，只要一感冒就容易氣喘，如果我不在他身邊看著，他一定不會按時吃飯的。」

沈翎旁若無人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對了，我得繞去買些菜回家。阿耀喜歡吃我做的生菜沙拉，他不愛吃煮熟的蔬菜，又不吃生的肉，這傢伙挑食得很，我要想想該買什麼才行…」

「哥，李旻耀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沈綺激動了起來，她無法忍受這個樣子的沈翎。

「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他，可是有必要狠毒到咒他死嗎？」

沈翎終於有了反應，他瞪著妹妹，表情相當不悅。

「他真的死了，死在那場車禍當中，屍體就擺在地下室，要不要我帶你去看？」

屍體……

他想起了剛才看到的，那具白布下的屍體，突然間，全身都癱軟了下去，他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說謊、說謊、你們全都在說謊，每個人都在騙我…」他連吼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哀傷的低喃。「他答應過不會離開我的，怎麼可能突然死了呢？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沈綺想去扶他起來，卻反而被他抓住手臂。「小綺，告訴我，你們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小翎，李旻耀真的已經死了。」杜心蘭終於看不下去。

「他用自己的身體抵擋了所有的傷害，全是為了要保護你，警方從撞成廢鐵的車中找到你們時，他已經昏迷了，卻還緊緊地抱著你。」

杜心蘭怎麼也沒有想到，李旻耀會是為了救沈翎而死。他們一直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他身上，認為那個年輕的男孩勾引沈翎一定是別有所圖，絕不會是真心的，是他害沈翎背叛家族，變成一個隻愛男人的同性戀，可是在最危險的關頭，他用身體護住了沈翎。

她在接到消息後趕到醫院，看到全身是血的沈翎時，幾乎要崩潰。但原來，沈翎只受了輕傷，他的頭部受到撞擊導致暫時昏迷，身上只有輕微的外傷，而那大量的血跡全是李旻耀的，因為他抱著沈翎，所以沈翎身上沾滿了他的血。

她無法想像那單薄的身體，是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能緊緊抱著沈翎不放，即使失去了意識。那是曾經叫他們嗤之以鼻的同性之戀，可是現在，她看見了二人之間最深刻的感情，是怎樣的愛，讓他寧願犧牲生命，也要讓對方活下去？是怎樣的愛，能讓他無時無刻不牽掛著對方？

沈翎推開沈綺和杜心蘭，往病房外沖去。

杜心蘭看見了沈翎眼中絕望的哀痛，彷佛能透過他的視線，傳到她的心中。

鐘顯昭靜靜站在門邊的角落。

他看著母親哭倒在地上，幾乎要昏厥。

看著躺在床上的人，母親說過，那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

幾天前才第一次見到他，他的長相俊美，眼神卻很冷漠，在他們面前毫不諱言自己和另一個男人相愛，讓他難以忘懷，可是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見了他二次面，都給他帶來相當大的衝擊，一個生命就那樣消失，好像作夢一樣，他幾乎要以為這個人其實從來不曾存在過。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他眼前閃過，然後在床前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頭上包著繃帶，穿著醫院病人服，神情悲傷的男人。

他跪在地上，搖晃著床上的人，用沙啞的聲音吼著：「李旻耀，你給我起來！」

一旁的年輕男女嚇了一跳，上前來想要拉開他。

「你在做什麼？」母親還帶著淚痕，卻換上了一臉怒容。

男人根本不理會周遭的人，只是握住了床上那已經冰冷、僵硬的手，像在機場時那樣。

「你說過不會再逃的，為什麼又騙我？你以為這樣我就找不到你了嗎？你這個懦夫，你這個騙子，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才甘心？」他嘴裏罵著，但聲音卻透露出極度的哀傷。

「你憑什麼罵他？他是為了你才死的！」穿著黑衣的年輕女子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你當初答應過我要讓他幸福的，可是才過了幾個月，他就連命都沒有了，你自己才是個騙子！」

「好了，珊珊，別再說了。」另一個年輕男子伸手擁著她，說道。

「阿耀死了，他死了…」女子哭倒在他懷中。

這個人，就是他哥哥口中愛著的男人，他在雜誌上看過，他叫做沈翎。

「妳說的沒錯，我才是個騙子。」男人低下了頭。「是我先愛上他，然後逼他也要愛我，要他和妳分手，要他和我在一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死…我不但沒有保護好他，還讓他為了救我而死，全是我的錯，該死的人是我…」

他不確定男人是否哭了，因為看不見他的臉，可是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出來，他似乎極力在強忍著什麼。

「求求你睜開眼睛，再看看我…你怎麼能就這樣離開我…我們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的，為什麼你總是要逃走…這一次，我真的再也追不到了…」他慢慢把頭埋進曲著的膝蓋中。「那三個字，你竟然忍心到最後才對我說…」後面的聲音已低到聽不清楚，他就一直維持著那樣的姿勢，動也不動。

二個男人之間的愛情，在十六歲的男孩心中，留下了難以抹滅的深刻印象。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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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3 1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沈翎的情緒一直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終於在被注射鎮靜藥物後，整整昏睡了二天二夜。

因為經過了足夠的休息，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雖然眉宇間還是有幾分疲憊。而醒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齊昕找來。

他是沈翎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人，所以只能和他談關於李旻耀的後事，再怎麼不願去接受，也得完成這件必須要做的事情，總不能讓人一直待在醫院吧。

齊昕在聽完他的話後，竟面露難色。

他實在是非常想念從前那個沉著、冷靜的沈翎，自從認識李旻耀之後，他的改變真是太大了，情緒波動太大，常讓他招架不住。

「怎麼了？」

「那個…你先聽我說…」齊昕支支吾吾半天，似乎在斟酌著該如何說明，隔了許久才說道：「阿耀的…他的…那個…已經被他的生母領走了。」

「哪個？」沈翎還聽不明白。

齊昕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必須要說出那個他最不想提到的二個字。「遺體。」

「是誰准許那女人把阿耀帶走的？」沈翎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

「你冷靜點、冷靜點。」

齊昕這陣子為了公司的事己經忙翻天，現在又要處理這麼棘手的事，真讓他傷透了腦筋。

「不管阿耀承不承認，在法律上，那個女人都是他的母親。」

他當然阻止過，但彭靜雯的態度很強勢，她迫切的要將她的兒子帶離沈翎的視線，還有他的勢力範圍之外，她清楚說明不願自己的兒子再和他扯上一點點關係，李旻耀為了他已經連命都丟了，想到這裏，她就幾乎想將沈翎千刀萬剮。

另外，李旻耀的父親則不願出面。他完全將這個長子視為恥辱，得知他的死訊時，做父親的臉上也看不到太多的難過，即使人已經不在了，他連遺體也不願接回家，那令人痛心的無情，讓齊昕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當年還不滿十八歲的李旻耀，會那樣毅然決然的離開那個家，而且多年來完全不願和家裏聯絡。

李旻耀不是只會依賴沈翎的小白臉，他見識過他在工作上的表現，有著專業的自信及完全不輸給沈翎的強勢，可是在沈翎面前，他卻總是帶了點羞澀，常因為沈翎在人前過於親昵的舉動而紅了臉。

齊昕很想念那個總是微笑著，叫著他小齊哥的孩子，他才二十三歲，是那麼年輕，還帶著些許稚氣，燦爛的生命才剛開始，就這麼結束了，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他是真的把他當自己的弟弟看待，真心喜歡那個有些靦腆，善良又溫和的漂亮男孩，一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就不由得一陣鼻酸。

「阿耀不會想和她在一起的，快去把他帶回來。」沈翎才不想理會這些。

「我們沒有任何立場啊，畢竟你和阿耀，你們什麼關係都沒有。」雖然這麼說很殘忍，但卻都是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都已經這樣了，還要分開我們…連最後的…都不願留給我…」

沈翎的眼中滿是憤怒和痛楚，難道真要讓他永遠都無法再見他一面嗎？

「我擁有太多東西了，可是他只有我，他不會願意離開我的。」

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像被硬生生的刨開來一樣，裏面的東西瞬間被掏空了，劇烈的痛楚糾纏著他，從裏到外，每一個部位都在叫喊著。

「小翎，放棄吧。」齊昕不得不這麼勸他。「她要我告訴你，對於阿耀的死，她始終無法原諒你，只希望你能放過他，讓一切徹底結束吧。」

「要我放過他，那誰來放過我？」沈翎低啞的聲線燃燒著憤怒，還夾雜著些許淒涼。

沈翎在預定的前一天，提早出院，讓家人都撲了個空。

他回到公寓，曾經二個人的家，現在卻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沒有開燈，怕看得越清楚，痛就會越深。

屋子裏到處都是李旻耀的影子，廚房裏成雙成對的餐具、他最愛窩著看電視的沙發、喜歡曬太陽和看夜景的陽臺的躺椅、書房裏擺著他的電腦和工作用的書籍、衣櫃裏一半都是他擺得亂七八糟的衣物……

沈翎躺在床上，靠著他的枕頭。他習慣抱著枕頭睡覺，上面還殘留幾根長長的黑髮，還聞得到他慣用的洗髮精的香味…一切都和離開前沒有任何改變，可是人呢？所有的痕跡是那麼明顯，這個人是真實的存在過，為什麼卻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甚至連最後一程都無法陪他走完，就這樣消失了，什麼都沒留下。

很冷……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他總愛抱著李旻耀入睡，把臉貼在他的背後，聽著他的心跳，可是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雖然裹緊了被子，但還是怎麼都覺得冷，那是透進骨頭裏的寒意，穿的再溫暖都沒有辦法抵擋。

沈翎無法讓自己靜下來，他在床上輾輾難眠，腦中全是李旻耀的身影。

他還記得自己教會了李旻耀騎單車，後來他們約好，要找個時間再去騎車，沈翎還特地買了輛休旅車和一台新的單車，想等到溫暖的春天到來時，再和他一起去，可是現在冬天都還沒過完，李旻耀就已永遠失約了。

從第一次見到他到現在，不過四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日卻子還不到一半。

李旻耀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他，現在一定還活得好好的。

或許他和葉芷珊已經結了婚，每天努力的工作著，在不久的將來，準備迎接二人的孩子，然後一家過著平凡但幸福的日子。可是李旻耀選擇了他，放棄了交往多年的女友和肯定他才能的公司，即使被沈家人視為眼中釘，即使感情被暴露在眾人眼前…

他無法入睡，有些煩躁的摸索著忘了收在哪個抽屜的煙。為了李旻耀，他已經一段時間沒有抽煙，不過沒有找到煙盒，卻找到了幾瓶不知何時放到櫃子中的WHISKY。

用酒精來麻痹自己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他打開瓶蓋，像喝啤酒一般的灌入口中，連杯子都省了，微辣而強勁的個性直接衝擊感官，他發現這種剌激來得正是時候，或許讓自己處於不清醒的狀態，會好過許多。

在醫院的幾天，不依賴藥物的話，他就完全無法正常入睡，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那種痛苦叫囂的更厲害，讓他很難受，心還是很痛很痛，他想要找尋其他的方法，或許是更大的痛苦，來轉移這種痛……

齊昕和沈綺來到沈翎的公寓，一進到臥室，滿地的酒瓶碎片，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

沈翎一手抱著枕頭躺在床上，另一隻手橫在一旁，沿著手腕蜿蜒而下的鮮紅血液，落到地板上，和琥珀色的液體逐漸融合在一起，然後向著四周漫延開……

中午才出院的人，晚上就又被送進了醫院。

沈翎手腕上，用酒瓶碎片割出來的傷口並不深，雖然時間過久才被發現，流了不少血，但沒什麼大礙，只是因為喝了太多酒而一直沉睡著。

沈文浩站在床前，凝視著床上睡著的人，手腕上包紮傷口的繃帶白得剌眼。

二十多年來，和獨子的感情一直很不好，從小父子關係就不是很親密，加上他過逝的生母的關係，每次見面的場面總是很僵。

沈翎的個性其實和他很像，出色的外表不說，聰明、自信和驕傲，是個優秀的商場奇才，完成了他很多無法實現的夢想，不管在哪一方面，他對這個兒子都是相當引以為傲的，所以更加不能容忍沈翎愛上一個男人。

第一次見到李旻耀，撇開他和沈翎的事，那孩子是很難讓人討厭的，漂亮的外表，溫和有禮，即使在那樣的環境下，他依然鎮定且從容不迫，一點都不像是被人綁架來的。

「這麼大費周章把我抓來關在這裏，根本是多此一舉。」他的身體靠著窗戶，微微的笑著對他說道：「我從來沒有想要阻止沈翎的婚禮，只要他本人願意出席的話。」

「我擁有沈翎的心，所以不在乎他的人是在誰身邊，而你們，即使擁有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只會讓他離你們越來越遠而已。」

沈翎竟然會自殺，這是沈文浩怎麼都沒想過可能會發生的事，原來李旻耀的自信不是憑空而生的，現在他離開了，也一併帶走了沈翎的心，甚至是他的人，這二人之間的羈絆遠比他想像的還要來得深，沈翎幾乎投注了所有的感情，所以李旻耀的死讓他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嚴重打擊。

就像李旻耀說的，他所做的事真的是多此一舉，可是卻成了間接殺了李旻耀的兇手，雖然他的確曾經想要他的命過。如果他不用這種方法來逼沈翎，不會有後來的那場車禍，李旻耀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而他們也還是能在一起。

在他知道李旻耀救了沈翎後，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所做過的事感到後悔，當他還在急救時，沈文浩甚至有了『若李旻耀能活著，就不會再反對他們在一起』的念頭，可惜最後從急診室推出來的，是一具冰冷的遺體，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移開了視線。

第三十五章

沈翎選在除夕的前一天出發到紐約，他把工作都交給齊昕，也沒有告訴家人，便一個人離開。

這其實是齊昕的建議。

沈翎在醫院醒來時，齊昕對著他便劈頭大罵，雖然他解釋了很久，只是因為喝的太醉而意識不清，不是真的想要自殺，可是齊昕認為他需要讓自己放鬆，失去李旻耀給他的打擊太大，換個環境會是比較好的方法，不然再這樣下去，沈翎很可能會崩潰。

沈翎在出院後，便沒有再和家人有任何聯繫。他把一切都歸咎于沈文浩，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和父親有任何爭執，而母親和妹妹原本也就反對他和李旻耀在一起，他不知道現在要以什麼心情再去見他們。

沈翎曾經派人去找過李旻耀的生母一家人，但他們卻像人間蒸發一般，在短時間消失無蹤，他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可是又找不到任何的證據。

沈翎在國外一待就是一年，期間可以說是居無定所，他在許多國家都待了幾個月，看看當地投資的企業情形，也到『進業』的各個國外子公司巡視。

他偶爾還是會到夜店去尋找一夜情的對象，但下意識注意到的，都是長得像李旻耀的東方人，他只想找一個影子，即使有一點點相像的地方也好。

春天的時候，他去了日本一段時間，那是唯一的觀光行程，因為李旻耀對他說過，日本是他最喜歡的國家，他們原本是計畫春節過後，沈翎的工作告一段落時，到日本去，從南到北玩上一個月的。

在失去戀人之後，他才發現他們認識的短短幾個月中，幾乎沒有任何的合照，諷刺的是，最後他只能靠雜誌偷拍的照片來回憶他最愛的人。

他在李旻耀的祭日前二天回到臺灣，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齊昕。

沈翎在李旻耀走後一年，突然宣佈和方可青結婚，二人沒有再舉行婚禮，只有到法院簡單的公證，連沈翎的家人都是在當天才知道，沒有人猜得透沈翎心裏在想什麼。

方可青曾經到紐約去找過沈翎，她在當地的員工面前以沈翎的妻子自居，奇怪的是沈翎也沒有否認。

齊昕因為李旻耀的事而認識了葉芷珊，二人意外成為滿談得來的朋友，在得知沈翎結婚的消息後，葉芷珊顯得相當氣憤，認為才一年的時間，沈翎就完全把李旻耀給忘了，而齊昕雖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沒有多做評論。

他對葉芷珊的感覺很好，她是個細心、體貼又吸引人的女孩子，雖然他們的話題大部份時候都是李旻耀，可是他並不在意她的心裏還有前男友的存在，認識半年多後便明白表示要追求她。

葉芷珊有來自家裏逼婚的壓力，結婚似乎也是遲早的事，要是再沒有物件，家裏就要安排她去相親，若要為了結婚而結婚，這也讓她很困擾。而齊昕無論是外表或是家世都相當優秀，雖然她心裏還忘不了李旻耀，但在考慮了好幾個月後，還是接受了齊昕。

婚後沈翎和方可青並未過著一般的同居生活，沈翎大部份時間仍待在他原本的公寓，方可青則一次也不曾進到那裏。

與其說是結婚，不如說沈翎是為了要完成他的『責任』，他只是在做一件家族認為他該做的事情。他會花時間和方可青共進晚餐，會和她出席各種必要的聚會，會和她上床，可是他從不假裝和她是對恩愛的夫妻，因為他的心裏始終沒有她，不過方可青卻對這樣詭異的婚姻沒有太多的意見，得不到沈翎的心，至少她擁有他的人，誰都知道她是沈翎的妻子，至少完成了她二十年來的夢想。

沈翎從不曾在她的住處過夜，每次離開時，她都可以看見他臉上松了口氣的表情，好像完成了一項多麼不願恴做的工作。

不管白天去到哪里，晚上他總是會回到公寓。

他會坐在陽臺的躺椅發呆，就像從前和李旻耀相擁著看夜景一般；有時他會拿出李旻耀愛看的恐怖片DVD，待在他常坐的位置，雖然他什麼內容都看不進去。

李旻耀只看恐怖片。他的工作壓力很大，被罵是家常便飯，但只能忍耐，該做的還是得完成，擔心無法如期交貨，交了貨又要擔心品質，總是在緊張中度過，他說其實不是因為喜歡看恐怖片，只是想享受那種剌激的感覺，完全融入電影中那繃緊了神經的恐怖氣氛，完全不用去想其他的事情，那對他來說是種發洩，所以他常常看完後就忘了內容，甚至不記得片名，總會重複看著相同的片子，而沈翎現在看恐怖片的心情卻是完全相反，他只是為了要想起。

不在家的時候，沈翎會請鐘點工人來打掃，他依舊維持著和一年前完全相同的擺設，屋內也必定保持一塵不染。回來之後，他只要有空就會自己把屋子整埋乾淨，他喜歡那種感覺，像是隨時在等著李旻耀回來一樣。

第三十六章

方可青懷孕的消息，沈翎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但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天大的好消息，只不過是完成了他的任務而已。

當杜心蘭開心的打電話給他，告訴他這件事時，他只是淡淡的表示知道了。

她被接回沈家照顧，幾個月來沈翎回家的次數依舊少得可憐，就為了要讓沈家有後，所以他們逼著他結婚，現在方可青懷孕了，他也就不用再勉強自己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了。

她被送到醫院時，他正在公司，結束手邊的工作到達醫院後，孩子已經出生，是一對雙胞胎男孩。

沈翎透過玻璃看著孩子，沒有什麼為人父的喜悅。

孩子留在了沈家，方可青和他一樣有時會回去看孩子，只是次數比他要多了些。

孩子的出生似乎讓什麼改變了，沈文浩的那句道歉，在遲了二年多後終於說出口，他想挽回父子間的關係，但可惜的是，李旻耀永遠不會活過來了。

「我不是恨你，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是沈翎隔了很長一段時間，第一次和父親交談。「每次見面總會提醒我阿耀的死，而那可能是我一生都永遠無法走出來的痛。」

齊昕帶著葉芷珊到沈家看剛滿周歲的孩子，沈翎才知道他們二人正在交往。

「我們準備要結婚了。」坐在庭院的樹下，葉芷珊對他說。

沈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似乎已是預料中的事。

「恭喜。」

「我也應該恭喜你，當爸爸了。」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表情依然平靜。「那不是什麼值得恭喜的事，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葉芷珊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彷佛回到三年多前，第一次見到沈翎時的情景，她很訝異的發覺，現在的沈翎比那時感覺還要更冷。

「你還忘不了阿耀。」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妳不也是。」沈翎同樣肯定地。

「很難忘得了吧，窮盡這一生。」葉芷珊的笑中有幾分哀傷。

「如果再重來一次，我依然不會放手。」

「我相信。」她點點頭。「你永遠是徹底的贏家，讓他到死都掛念著你。」

「可是，我寧願他忘了我，只要他能活著。」這是第一次，他對她說出了心裏的話。

「其實他對我說過，和你在一起很幸福，我想他沒有後悔愛過你。」那是她永遠無法忘記的笑容。

沈翎背著她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溫和的笑。

「很高興妳能走出來。」

「我必須要，因為就算阿耀還在，也早就不是屬於我的了。」她聳聳肩。

「小齊是個好人，妳會幸福的。」

「我也希望你能幸福，畢竟我們都還活著。」

她抬頭看著天空，今天的天氣真好。

「我的幸福……」沈翎只是歎了口氣，沒有把話接下去說完。

一天下班的途中，他一個人開車回家，廣播正播放著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動人心弦的詞曲配上清高高吭的女聲，這首歌吸引了他的注意。

隨時間的海浪漂流我用力張開雙手

擁抱那麼多起起落落想念的還是你望著我的眼波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一個人看海

回頭才發現你不在留下我迂回的徘徊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把回憶翻開

除了你之外的空白還有誰能來教我愛

又回到這個盡頭我也想再往前走

只是愈看見海闊天空愈遺憾沒有你分享我的感動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又一個人看海

疲憊的身影不是我不是你想看見的我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來只是當獨自走入人海

除了你之外的依賴還有誰能叫我勇敢

除了你之外的空白還有誰能來教我愛

沈翎專注的聽著，彷佛觸動了什麼，當回過神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這是李旻耀離開後五年多，沈翎第一次為了他而落淚。

他不能明白，為什麼過了那麼久，還是那麼想念那個人？

心裏的那個傷口，過了五年多依然無法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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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ung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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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3 1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我們離婚吧。」語音落在沈翎難得顯露的驚訝上。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結束吧。」方可青攤在他桌上的，是一張已經簽名蓋章的離婚協議書。

「孩子還是留在沈家，我只要偶爾去看看他們就好。」

沈翎突然想笑，但他沒有，正想開口詢問原因，卻被她搶先了。

「我以為時間久了，你會忘了那個人，可惜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她拿起他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才發現早已冷了，苦得難已入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沈翎體貼的按下對講機，請秘書再送杯熱咖啡進來。

「總以為結婚後，你會有所改變，就如我當初所說，障礙已經消失了，卻沒想到，他走了，也帶走了你的心。」

沈翎沒想到她會提到那個人，只是愣愣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沈翎，你真是個無情的人。」方可青笑得很無奈。「你把所有的愛都給了那個人，連一點都不分給我，甚至包括我們的孩子。」

「我當初就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沈翎慢慢地說。

「是啊，我那時只要想到能和和你結婚，就興奮得發抖，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

「所以妳現在後悔了？」

「你得到了『進業』，沈家也有後了，而我，五年多來，依舊什麼都沒有。」

秘書敲門入內，送上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我不知道妳曾經期待過什麼，可惜我無法給妳任何妳想要的。」

沈翎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自己則放鬆地靠著椅背。

「我現在知道了。」

方可青雙手捧起杯子，面對眼前這冷漠的男人，她需要一點溫暖。

「如果妳考慮清楚了，那麼，我會如妳所願。」

說著，他從抽屜拿出印章。

「你的愛，還在那人身上嗎？」方可青看著他的動作，突然問。

沈翎的手頓了頓，有些不解地望向她。

「就當是我送你的最後一份禮物吧，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不過，你必須先回答我。」

「即使他已經離開，我還是愛他。」沈翎的語氣很堅定。

「幸好我的決定沒有錯，我沒有再多一個五年可以浪費了。」她極力想裝出輕鬆的樣子，但眼神卻近乎絕望。

方可青又拿出一張紙條，放在桌上。

沈翎低頭一看，上面寫的是一個陌生的位址。「這是……」

「我把一個人藏了起來，長達五年的時間，誰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要醫生動了點手腳，製造出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的假像。」

沈翎動也不動地，但握著筆的手指微微地有點顫抖。

「不過，說他活著，其實也和個死人沒什麼兩樣，一個植物人，我以為他會一直那樣，到他真正的死亡為止。」方可青注意著他的反應。「每次去看他，我都會把我們之間的事情告訴他，我不知道他究竟聽不聽得見，也從沒看他有什麼反應過，離開時總忍不住想，他到底什麼時候會停止呼吸？也許我下次再去看他時，見到的就會是具真正的屍體了。」

沈翎聽著她的一字一句，眼中是完全的不可置信。

「只要他當一天的死人，你就有一天是我的，等到你能忘了他，然後接受我的時候，他是否還活著，也就不再重要了。」

她喝了口咖啡後，皺起了眉。天氣很冷，熱度很快就降了下去，她討厭冷咖啡的味道。

「可是你始終忘不了他，我終究等不到那一天，而他，也做出了在我預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我最後不得不認輸了。」

「他做了什麼事？」沈翎終於開口，聲音顫抖的比手還厲害。

「你自己去找答案吧。」她放下杯子，收回那張沈翎簽了名也蓋好章的離婚協議書。

「可青…」沈翎對著她的背影叫道。

她只是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

「謝謝妳。」

她只是朝著背後揮揮手。「別忘了我騙了你那麼久，就當做是我的報復吧。」

第一次，決定要放手，也是最後一次，決定不說再見。

沈翎丟下工作，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來到了方可青給他的地址，一棟位在中部山區的別墅。

似乎已經知道他的到來，當車子駛進別墅前的小路時，大門也在緩緩開啟。

他把車子停在廣闊的庭院，然後下了車。

他發現自己緊張得全身僵硬，且不停地在顫抖著。

等會要見到的，是否就是他五年多來一直放在心裏的那個人？這麼多年來，他就連想找到那人的骨灰都是奢望了，從沒想過能有機會再見到他，再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他。

一位中年婦人領著他到二樓，穿過長廊，進到盡頭的一個房間。

門一開，一片金黃色的光線灑落在寬敞的臥房，他一眼就見到那落地窗前，坐著輪椅的側影。

他穿了白色的棉衫和長褲，看起來蒼白且消瘦，頭髮也長了不少，眼神有些空洞地望向窗外，卻找不到定點。

他走上前去，在輪椅旁蹲了下來，握住了他的手。

李旻耀轉過頭，嘴角慢慢向上勾起了一個弧度。

「終於找到你了。」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只想要大叫。

「我好像睡了很久。」他的視線又朝向窗外。

「是啊，的確夠久的了。」

「難怪你看起來老了很多。」李旻耀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

「都過了五年多，我又不是怪物，怎麼可能不會老。」沈翎毫不以為意地。

「已經五年多了嗎？那我也老了吧。」他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

沈翎拿下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你一點都沒變呢，還是那麼年輕，那麼好看。」

「那豈不成了怪物。」他失笑。

「是什麼都好，我都愛。」沈翎輕輕的，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個吻。

「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李旻耀長長地歎了口氣。

「夢裏有我嗎？」沈翎抬起頭看他，問道。

「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搖搖頭。

對上了沈翎失望的表情。「即使夢裏沒有，但心裏一直都有你。」

這是第一次，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三個字。「我愛你。」

「我也愛你。」沈翎站了起來，這一次，吻上的是他的唇。「謝謝你還活著。」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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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rt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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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3 17:09 只看該作者

嗚~
好好看喔~
兩人歷盡千辛萬苦
終於能在一起
真是可喜可賀
希望能一直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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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楓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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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3 17:39 只看該作者

兩個相愛的人 , 偏偏卻阻礙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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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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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3 20:00 只看該作者

歷盡千辛萬苦...
才可以在一起...
可以說是現代bl 人的倒影...
不過~現代bl 人可能沒有他們這麼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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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lian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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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3 20:59 只看該作者

還好是好的結局
好看
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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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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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3 21:34 只看該作者

一見鍾情,到千辛萬苦,李旻耀和沈翎有情人終成眷屬,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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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a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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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大中小發表於 2009-12-14 01:08 只看該作者

真是太戲劇化了...

世間任何角落曾發生過如此的際遇嗎!?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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