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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當愛情來了 作者:伍薇

當愛情來了 作者:伍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1111個瀏覽者
  侯瑜茹對她的大學直系學長林啟凡是既愛又怕,
  他雖然很照顧她,卻更愛逗弄她!
  而且由於他的高壓獨裁作風及嚴格的挑人標准,
  害她在大學期間,身邊連一只追求的蒼蠅都沒有,
  反觀他自個兒,卻三不五時地換女友,流連花叢間!
  直到畢了業,她這個笨學妹依然沒能逃過他的“照顧”,
  連和人相個親被他發現了,他都能滔滔不絕地訓她半天,
  說什麼會去相親的男人都是披著羊皮的大野狼,
  隨時會在她的飲料中下迷藥!
  拜托!這是什麼理論嘛!
  再說,也不想想她會被母親大人逼著去相親是誰害的?
  若非暗戀他,她會至今仍小姑獨處嗎?
  唉,罷了,再這麼戀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還是死了心吧!
  不料,當她真和別的男人約會,學長竟然吃醋了?!
  莫非,她盼了多年的愛情終於要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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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當愛情來了,你會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
  是癡癡守候著對方,等待你所心儀的對象能夠接受自己的暗戀?
  還是選擇勇敢地表達出自己的愛意?
  她很膽小、很拘謹,違反世俗的事情對她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所以以她的性情來看,暗戀就永遠只是暗戀。
  告白?
  呵,在她身上,那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
  絕對、永遠、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
  "不會吧?倒追?!"同學甲尖叫道,口中的珍珠奶茶差點全噴了出去。
  侯瑜茹趕忿拿起泡沫紅茶店的帳單板子,想堵住同學甲大呼小叫的嘴。
  "小聲一點,你是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在倒追男生是不是?"
  她沒好氣地抱怨著。本想同學甲是談過戀愛的人,一定不會像班上其他女同學一樣,對於"倒追"這檔事的反應會這麼大,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
  "真的?你當真要把暗戀透明化?"同學甲閃過帳單板子,同時吞下滿嘴的珍珠奶茶後,再吸了一口。
  侯瑜茹掩不住臉上的羞澀。"真的。"
  同學甲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她和瑜茹是感情最好的"馬吉",大大小小的事一定會彼此咬耳朵、毫無保留地說個夠,可她從沒聽瑜茹說過,她對哪位男士產生了好感啊?
  "話說回來,你要倒追誰啊?"
  侯瑜茹望向窗外,黃昏的夕陽映紅了天際,也似乎溫暖了這初冬的蕭瑟。
  她揚起了嘴角。"我的學長,林啟凡。"
  "呃?"同學甲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又問了一遍。"你說誰?"
  "林、啟、凡。"
  "啊!"由於實在過於震驚,所以同學甲完全無法自制,她"噗"的一聲,將滿嘴的珍珠全用力射了出去。
  侯瑜茹靈敏地往右邊一閃,躲過了這一連串褐色子彈。
  只見映著天邊紅霞的落地窗上,沾著一顆又一顆的波霸珍珠,而後,緩慢落下……
  "林啟凡?!你那個直系學長?!天啊,他很花耶!你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小聲點……"
  "我怎麼小聲點?你喜歡的人可是個玩弄愛情的大變態啊!你不可以喜歡他啦!你怎麼會喜歡他啊……"
  侯瑜茹蒙住臉,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再也阻止不了同學甲因驚嚇而大聲嚷嚷的聲音……
  
  "瑜茹姊,老板說,明天請喝珍珠奶茶,要我們先登記,你要冰的還是熱的呢?"
  侯瑜茹倏地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來。"珍珠奶茶?!"
  她驚恐地望著公司新來的小妹,同時立刻抬起雙手在胸口打了個叉,白皙的臉拚命地搖動著。
  珍珠奶茶是她的一大忌諱,小妹是新來的,所以才會問這個問題。
  從二十歲那年,同學甲對她發射了一次"波霸奶茶飛彈"後,她就被嚇得再也不曾喝過珍珠奶茶了。美食是她的最愛,但珍珠以及粉圓類卻成了她的一大忌諱。
  "不了,我不喝,謝謝。"
  "瑜茹姊為什麼不喝?我們公司巷口那家的珍珠很Q、很好吃耶!"
  "不,我不要……"她的臉愈嚇愈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前方座位的會計小姐忍著笑,主動解救。"瑜茹不吃珍珠的,你幫她點杯檸檬汁就好。"
  "哦,好。"小妹點點頭,轉身詢問其他同事。
  侯瑜茹向會計小姐報以感恩一笑後,又將視線移回原來的文件上。
  這是她的工作,她是這家科公司的船務,所負責的工作則是進出口報關。另外,因為公司規模不大,所以英文能力還不錯的她也兼任采購和業務的工作,工作量不算少,但她做起來卻很愉快。
  這是她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也是經由她的直系學長所安排的。
  這個直系學長就是當年她鼓起勇氣要倒追,卻讓同學甲嚇到發射"珍珠飛彈"的人——
  林啟凡。
  一個感覺很熟稔,卻又很陌生的名字。
  侯瑜茹怔怔地望著手中的藍筆。想起了他,原本平靜的心緒頓然起了浮動。這樣的浮動不算陌生,畢竟,他是唯一能攪亂她平靜生活的人。
  有好長一段時間未見過他了,據每月學校學生會的"學會音訊表"裡刊載的每人動態,她得知他大陸的新廠已開始運作。
  另外,據那些八卦雜志的報導,她更是知曉他的感情生活還是一如以往的多彩多姿。最新的消息指出,上個星期他又換了新歡,新歡還是知名模特兒。
  學長是個生活很豐富、精彩的人,完全不同於她的簡單無趣。
  侯瑜茹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很慢很慢地吐了出來。她再深吸口氣,再吐出;再吸,再吐……只是,胸口梗塞的悶氣似乎仍無法舒緩。
  "瑜茹姊,三線電話。"
  "哦,謝謝。"
  "喂∼∼是我∼∼"
  她接起電話,話筒裡傳來孫郁巧像是被坦克車輾過般沙啞無力的嗓音,侯瑜茹揚起嘴角,逸出了微笑。
  "稿子完成了?"郁巧是她的好朋友,她的身分是一名童書作家。日前郁巧接了一個文建會的兒童劇劇本,趕稿趕得昏天暗地的,今天會打電話來,九成九是劇本完成了。
  "是啊,我晚上要去交稿,和文建會的人約了六點吃飯並交稿。你晚上有沒有空?可不可以幫我照料小家伙們一下?"
  "當然沒問題。"想起郁巧的兩個寶貝孩子,侯瑜茹揚起了溫柔的笑容。她看看桌上的小時鍾——四點半,她干脆請假,提早下班去接小朋友好了,今天可以帶他們去吃些好料的!
  "我現在過去接小孩,你最好先洗個澡再去赴約,這樣精神會比較好。"
  "OK,先謝了。bye!"
  "bye,一切順利哦!"
  侯瑜茹掛上電話後,立刻打起精神,收拾桌上的文件。
  五年前因丈夫的婚外情,郁巧毅然帶著八個月的身孕離家出走。她和郁巧是學生時代的好朋友,剛好那時自己獨自租屋在外,所以在事情發生當下,她馬上將郁巧接來和自己同住。
  一個半月後,郁巧產下一對龍鳳胎。兩個奶娃可愛的模樣,立刻擄獲她的心,她成了龍鳳胎的干媽,心甘情願地幫忙喂奶、換尿布,甚至半夜起來泡牛奶、哄小孩。
  兩個月前,因大哥結婚自組家庭,空出了房間,所以老爸、老媽要她搬回家住;而郁巧和龍鳳胎則搬到新的環境。雖然結束了兩個媽、兩個娃的同居生活,不過在郁巧忙著趕稿的時候,她還是很樂意幫忙照顧小朋友的生活起居。更甚者,在郁巧沒忙著趕稿時,她也會搶著照顧這對可愛、貼心的龍鳳胎。
  侯瑜茹俐落地將資料夾歸檔,清空桌面。
  "瑜茹姊要去約會嗎?"小妹問著從來沒有早退紀錄的侯瑜茹。
  "不是耶,只是想提早去幼稚園接睿睿和婷婷。"
  睿睿和婷婷是龍鳳胎的小名,因常參加公司的休閒活動,所以公司裡的同事對他們並不陌生。
  "你這麼疼愛小孩子,將來一定會是個好媽媽。"坐在前座的會計小姐接著說。
  侯瑜茹只是笑笑,沒表示任何意見。
  "那瑜茹姊喜歡怎樣的對象?我們可以幫忙介紹哦!像瑜茹姊這麼溫柔又喜歡小孩的女生,不結婚實在很可惜耶!"小妹忙著想提供意見。
  侯瑜茹依然只是微笑,取出抽屜裡的皮包,准備下班。
  "再說吧,我先走了。"
  告別一搭一唱的兩人,並請好假,侯瑜茹走出公司,搭了電梯到樓下取車。
  結婚?她想到同事剛才的熱心。
  只是,這檔事似乎離她好遠好遠,遠到她甚至認為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年近三十,她的婚姻大事確是周遭親朋好友最熱衷的事。他們巴不得馬上變出一個好男人,可以娶她、可以和她其組家庭。
  老媽甚至把替她安排相親的餐會當成最重要的事,以至於這陣子總有推不掉的相親宴要吃,直到她以死抵抗,才得以結束老媽的脅迫。
  一想起那些相親宴,她就感到余悸猶存。那些制式的餐
  點、制式的媒人介紹台詞,制式的男女主角互動的對話……往往在相親宴還沒結束之前,她就讓這些無聊的過程給逼到快要捉狂尖叫了!
  侯瑜茹走近自己的機車,有一對熱戀中的年輕情侶正坐在另一輛機車上,不顧路人的側目,兩人四肢交纏地激情擁吻著。
  他們所散發的熱度,似乎更勝天邊的紅霞。
  侯瑜茹淺淺一笑,打開機車座椅的置物箱,將皮包放了進去。
  這樣的畫面相當不協調,行單影只的她,在此當下更顯得孤寂。
  她背對著他們,低垂著頭,穿上薄外套,戴上口罩。
  她沒接過吻,不懂四片嘴唇碰在一起能產生怎樣的熱度。
  她愛過一個人,但那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暗戀。如果是兩相情願的愛情,那又會產生怎樣的熱度與激情呢?
  嗯,也許這一切疑問,對她而言將是一輩子無解的問題。
  除了"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付出"愛"的心?
  侯瑜茹騎上車,發動,駛離。
  黃昏的紅霞映在身後的那對情侶身上,那畫面,很美很美。
  
  來到幼稚園時,等著侯瑜茹的不是小家伙們的熱情擁抱,而是一個讓她著急萬分的消息——龍鳳胎中的妹妹婷婷不見了!
  學校老師說,婷婷是趁著其他家長來接小朋友,幼稚園的大門打開時跑了出去,她們已經出動人員在尋找,只是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正當侯瑜茹盤算著要去警察局報案時,睿睿提供了一個有力的線索——
  "婷婷會不會去了圖書室?"睿睿以稚嫩的聲音,穩穩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侯瑜茹聞言,緊緊皺起了眉頭。
  那間書室是附屬在背叛郁巧的負心漢所經營的童書出版社,很受附近小朋友的歡迎,包括睿睿和婷婷。
  龍鳳胎也許是受他們那個很愛看書的母親所影響,從小對閱讀就很有興趣。
  郁巧剛搬來這,又要忙著整理新屋,又要趕著繪本的交稿,再加上參與了文建會的劇本討論,這些工作已經讓郁巧忙得不可開交。
  於是,這段期間,接龍鳳胎下課就是她每天下班所要做的事。在等待她下班的時間,龍鳳胎都是在圖書室看書。
  只是,誰也沒想到,那間圖書室竟然是屬於負心漢闕東堯的!
  他所開立的"安聚出版社"就在這個社區,離郁巧租屋的地方只隔三條街,這是前些天她來接龍鳳胎時,不小心瞄到了闕東堯才發現的。
  郁巧千辛萬苦才找到一個適合小朋友居住的環境和學區,沒想到她找到的這個地方,竟然和自己所要躲避的人如此的接近!
  這是郁巧始料未及的事,所以郁巧得知後,當下決定盡快搬家。在找到合適的地點之前,她和龍鳳胎也達成了共識——不再到那間圖書室看書。
  圖書室……侯瑜茹心想,睿睿這個猜測也並非全無道理。婷婷不像睿睿這般早熟,根本不懂大人的限制有何重要性。
  "睿睿,我們過去看看。"
  她替自己和睿睿戴上安全帽,讓睿睿站在摩托車前方的踏板上,發動車子,然後快速駛離,朝"安聚出版社"前進。
  一到了圖書室,車未停穩,心急的睿睿立刻跳下車,越過了門口的小花園,直往圖書室那片景觀落地窗沖過去。
  "媽咪,婷婷在裡面!"
  聽到睿睿開心的大叫聲,侯瑜茹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得以平復,她趕緊停好車,摘下安全帽,走向那片落地窗。然而,印入眼簾的畫面卻硬是讓她紅了雙眼。
  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副很安詳、很美好的畫面。
  小小的婷婷乖巧地膩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側,他正一字一句地將桌上攤開的那本童書裡的故事說給她聽。
  那是闕東堯,郁巧這五年來極欲避離的負心漢。
  他臉上的表情很柔和,這麼一個渾身充滿柔情的男人,教人怎麼也料想不到,他竟也會是感情的背叛者。
  難道說,再怎麼堅貞的愛情,第三者還是可以輕易介入?
  她沉重地歎了口氣。"我們進去吧。"
  侯瑜茹牽著睿睿,帶著艱澀的心情走進圖書室。
  艱澀的心情除了是感歎愛情的不永恆外,她還相當不安。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現會不會讓郁巧他們母子的行蹤曝光?
  雖然她和郁巧是好朋友,但和闕東堯的接觸並不頻繁。她現在只能祈禱,希望他的記性不會太好,並誠心祈求他能不記得她是郁巧的好友,甚至是……他們婚禮的伴娘。
  婷婷首先發現她和睿睿的到來。"媽咪、睿睿!婷婷在這邊!"她開心地伸出雙手揮舞著。
  侯瑜茹是干媽,所以叫"媽咪";郁巧是親娘,所以叫"媽媽"。龍鳳胎從小就很有默契,彼此達成了這樣的共識。
  她牽著睿睿走近,接著微慍地斥責。"婷婷,你要來這裡怎麼沒跟老師和哥哥說呢?我們好擔心你,你知道嗎?你忘了媽媽說過要聽哥哥的話,不能亂跑嗎?"
  侯瑜茹內心雖然恐懼闕東堯會發現真相,但面對婷婷時,關心的責備立刻脫口而出。
  婷婷扁著嘴、低垂著頭,圓圓的淚珠子已經懸掛在眼眶中。"對不起,婷婷不是故意的,婷婷只是好想看書,可是睿睿又說不能來這邊……"
  侯瑜茹撫了撫婷婷粉嫩的臉頰,輕歎道:"下次不可以這樣唷!真想看書,就要跟媽媽說,好嗎?"
  婷婷乖巧地點點頭,一得到大人的原諒,她甜美的笑容再度躍上臉龐,並且開心地介紹她的"新朋友"。
  龍鳳胎已經在這間圖畫室待了一陣子了,在雙方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竟已和自己的親生父親變得熟識了?
  "媽咪,老板叔叔在念書給婷婷聽唷!"
  呃……侯瑜茹心虛地將視線投向婷婷身旁的高大男人,她用力扯開笑容。"謝……謝謝你幫我照顧婷婷,我是他們的媽、媽咪……"
  闕東堯站起身,頷首致意道:"別客氣。我姓闕,是這間出版社的負責人,我不是壞人,所以請你放心。"
  他有禮地打著招呼,視線和一旁的小男孩對個正著,他笑了笑,慈愛地撫撫睿睿的頭頂,睿睿立即羞赧但難掩喜悅地低下了頭。
  兩個男人之間無言的互動,讓侯瑜茹傷起腦筋。龍鳳胎自小就不易親近人,曾幾何時,闕東堯已經擄獲了小家伙們一向戒備森嚴的心?莫非真是骨肉連心?
  "呵呵呵,這是當然的了,闕先生當然不是壞人……"
  她知道自己笑得好乏力,說出來的話甚至都還帶著不安的顫抖聲。
  如果……如果他認出她來,就會記得她和郁巧的私交還不錯,也會記得五年前她根本連個對象都沒有,談何生下一對五歲的龍鳳胎?那麼,要再聯想出龍鳳胎的身世,就相當容易了。如果真那麼不幸……她鐵定會被郁巧給生吞活剝!
  她努力吸著空氣,明確感覺到自己真的快要嚇暈了。
  好!反正婷婷找到了,招呼也打完了,那麼……也該是落跑的時候了!
  侯瑜茹不管兄妹倆的意願,她兩手牢牢地各牽住一個,
  迫不及待地大大往後退了一步。
  "闕、闕先生,我們先走了,有空再讓小朋友過來看書……"
  又退一步。
  "不好意思打擾你……"
  再退一步。
  "再見……"
  回頭,然後心喜自己落跑的行動即將成功之際,侯瑜茹整個人撞上佇立在她身後的男人。
  她摸摸鼻子,正打算道歉時,扶著她手臂的男人開口說話了——
  "侯瑜茹?"林啟凡瞪著眼前嬌小的女人。
  這聲音?這聲音?!侯瑜茹立刻抬起頭,瞪著眼前的男人,然後臉上的紅潤緩緩褪去。
  老天,是他……
  學……學長?!
  死定了!這下所有脫逃的希望完全幻滅……
  
  侯瑜茹萬萬都沒想到,她夜夜夢見的男人此刻竟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對著她展露出他那招牌的痞子笑容。
  她望著他,內心激昂而泛的淚意讓她的視線一片霧茫。他們真的好久不見了……
  林啟凡打趣地望著侯瑜茹牽在手上的雙胞胎。"你啥時生了兩個小孩?我竟然不知道。我記得上個月才收到的'學會音訊表'中,你的近況不是還在相親嗎?"
  侯瑜茹閉上了眼,忍住自己紊亂的心緒。現在要緊的是——她該如何守住這呼之欲出的真相!
  天啊,老天爺直接給了她最致命的判決!沒錯,闕東堯是沒認出她來,但,林啟凡——闕東堯的好朋友,闕東堯的伴郎、她大學的直系學長!他怎麼可能認不出她來?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巧的事,郁巧因為參加文藝界的聚會,認識了那時在翻譯出版社的闕東堯。直到他們熱戀,並介紹雙方親友互相認識時,她才發現自己暗戀的學長,竟會是自己好友的男朋友的最好朋友!
  事情演變到這種局面,她該如何是好?
  她從沒想過和學長會是在這種情況下"重逢"。
  她曾想過,她會是在學校學會的聚餐,或是總公司的年終尾牙時看到他,畢竟,學長是她的大老板。甚至,也有可能是在他的婚禮上。因為,即使他縱橫情場,總也會有厭倦想要結婚的一天……
  "看到學長不會叫人啊?笨學妹!"
  "學長……"她苦澀地叫著,根本想不出有什麼合理落跑的法子。
  她現在只感到萬念俱灰,希望有個什麼仙子的,可以把她和小朋友全部變下見。
  經林啟凡這一提醒,闕東堯也覺得眼前的女人似乎有點眼熟,但仍是記不起來。"侯瑜茹?"
  林啟凡受不了地用力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她就是郁巧最好的朋友——侯瑜茹啊?人家她還是你們的伴娘耶!難不成你的眼中就只有郁巧,別的女人你全沒記在腦子裡不成?"
  林啟凡看向學妹,黑色犀利的眼眸中充滿質疑的光芒。
  "不過……學妹啊,你何時生了一對長得這麼像郁巧又像老闕的龍鳳胎啊?小家伙看起來應該有五歲了吧?"
  "婷婷和睿睿都是五歲!"婷婷開心地回應。這個林叔叔和老板叔叔一樣,偶爾也會念故事書給她聽哦!
  林啟凡親呢地摸摸婷婷的頭頂。"婷婷真乖。"
  贊美完小家伙之後,他繼續調侃那恨不得能挖個地洞躲進去,或者能瞬間長出一雙翅膀落跑掉的小學妹。
  他捉弄的眼審視著她纖瘦的身材,並且邪惡地上下打量。"學妹,五年前你有懷孕嗎?身為你直系學長的我,怎麼一點風聲也沒聽到過呢?你忘了本校的優良傳統嗎?學長要隨時掌握住學妹的最新狀況,這樣才能確實地照顧學妹耶!"
  "我、我、我……"侯瑜茹刷白了臉,惶恐地瞪著眼前的學長。他的樣子就像拿著獵槍抵住獵物的獵人,而她則像是縮在角落,毫無反擊能力的小白免,只能顫抖畏怯,狼狽地找不到任何字語來反擊。
  "說啊!解釋啊!學妹,學長我可是一肚子的疑問呢!"
  "我、我不知該說什麼……"
  她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真相漸漸大白,她再也擋不住負心漢和龍鳳胎即將團圓的事實了!
  闕東堯高大的身形壓迫著已經渾身發抖的侯瑜茹。
  "侯小姐,我想有些事,你可能需要解釋一下。"
  "你、你、你……我、我、我……要解釋什麼?"
  "帶我去找郁巧。"闕東堯念著妻子的名字,每個字都代表著他痛徹心肺的思念。
  "郁、郁巧今天不在家,她、她去交稿……"
  "那就帶我去找她。"
  慘了!一切真的都完蛋了!
  她望向一旁依舊露出痞笑的學長。闕家一家人極有可能團圓,那她和學長呢?
  他是不是還像過往的那陣狂風暴雨,再度快速地攪亂她的生活,然後雲淡風清地離去?
  





第二章

  新學期的開始,大學校園裡都是忙著在注冊前完成選課的學生。不過,這些人事物,都無法干擾到侯瑜茹在寒假期間費盡心力所想到的計劃。
  "來,拿去。"
  侯瑜茹雙手接過寫著號碼的貼紙,興奮的模樣溢於言表。
  "謝謝林伯伯!"
  "不客氣,下次請林伯伯吃些小點心就好。"這小妮子的手藝經她母親的調教後,做出來的東西可精美味得很呢!
  "沒問題,那我先走了。林伯伯,再見!"
  侯瑜茹開心地允諾,然後轉身離開總務室。林伯伯是學校的總務,專門負責學校一些停車位租借的事情,他同時也是老爸軍中的同袍。透過這層關系,她想了一整個寒假的倒追計劃,總算順利成功了!
  她看著手中機車停車位置的號碼貼紙。學長摩托車車位的號碼是117,她刻意請林伯伯給了她118的號碼。也就是說,她和學長的摩托車是並排在一起的,而她有機會可以天天看到他……  '
  光是想像自己的摩托車可以和他的並排在一起,她心裡就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了!
  何況,這是她倒追計劃中的第一小步——她要他常常看到她,制造兩人相遇的機會。何況,這不僅能滿足自己心中的思念,更重要的是,這麼做她才有機會和他更進一步!
  侯瑜茹微笑地望著天空,藍天白雲似乎也在欽佩她的努力呢!
  
  事情變得很復雜,因她的緣故,事隔五年後,當初背棄愛情的闕東堯找到了離家出走的郁巧。
  只是,當年離家的只有郁巧一人,再重逢時,已經多一對雙生兒女,結局會如何呢?她根本無法去想像。郁巧的脾氣不算壞,但面對辜負自己真心的人時,她不確定郁巧的好脾氣是否還能維持下去?
  唉,侯瑜茹幽幽地歎了口氣。
  算了,無論郁巧對闕東堯的出現有多大的反應,但至少懸置五年無解的感情習題,總算快有更進一步的答案了。
  "歎什麼氣啊?笨學妹!"林啟凡邊說著,一記響頭邊輕敲在侯瑜茹的腦袋瓜子上。
  她輕輕悶哼,怨懟的眼瞅上一旁那一臉玩世不恭的學長,同時也是自己長達近十年暗戀的對象。
  "很痛耶!"她抱怨著,委屈地揉著自己的後腦勺。
  "你皮厚,沒那麼怕痛的。"
  林啟凡開懷地大笑。這個學妹是他一路"操"過來的,他知道她沒那麼纖細柔弱。
  他輕松地轉個彎,往記憶中學妹的家前進。
  一個小時前,一群人離開和文建會吃飯交稿的餐廳,回到郁巧的租屋,然後"大吵"告一段落後,闕東堯和林啟凡離開郁巧的家。
  侯瑜茹本以為她可以獨自走回圖書室,然後騎車回家,安靜地結束這混亂的一夜。
  只是,沒想到學長竟會在圖書室外等待著她,並用一個"敘舊"的怪理由,不管她的哇哇反對,硬是將她拎上他的車,堅持送她回家。
  侯瑜茹低下頭,垂下眼簾。車外飛逝而過的暈黃路燈,投射在她滿布思緒的臉上。
  他總是這樣。學長對任何女人——不論年紀,他都保有一定的紳士禮儀,唯獨對她例外。從大一開始,他來認學妹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不把她當成一個女性來看待了。
  學長知道她口拙,不會抬本,卻每天非要找她抬槓個兩三回不可,而且每次都要讓她氣到臉紅脖子粗他才開心。
  知道她運動細胞超爛,卻吆喝她參加校慶系競賽的大隊接力,還命令她每天清晨六點要到學校操場待命,接受他魔鬼般的特訓。
  更甚者,他說她是個沒有朝氣,沒有生活機能的年輕人。所以,不管她愛清靜、不愛吵鬧的性情,學長總愛拉著她跑遍各大學院校,參加一些名目詭異的舞會和聚會。
  如果那些聚會,他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也就罷了,偏偏他是個大紅人,根本沒空照顧她,只能任由孤單寂寞的她,被那些熱鬧吵雜的場面給嚇個半死……
  他實在真的很壞,明明知道她的懼意,卻老愛將她擺在自己身邊,三不五時地欺負她一下,作為生活上的調劑。他更愛高掛著"照顧學妹、愛護學妹"之名,行無時無刻以他高高在上的學長身分來欺壓她、逼迫她,逗弄她、欺負她之實!他根本完全以戲弄她為人生第一大樂事!
  這是她前所未有過的經驗,她國中、高中都是就讀女校,根本沒應付過任何的男性同儕,更何況是如此霸氣窒人的男人!
  所以,剛開始她的很怕他,很怕他看起來一副聰明狡猾的樣子,以至於只要聽聞他接近的風聲,她總是反射性地立刻想閃身躲人,但在行動尚未開始之際,學長一定有辦法將她生擒活逮。因此,身為大一新鮮人的她,在他的淫威之下,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
  這個男人實在是壞透了。那,為何自己會對這樣的壞男人漸漸地、無法控制地著了迷,失了魂呢?
  這個疑問,始終無解。她只能任由自己愛上了他,直到耐不住思念的折磨,在大二一開學准備鼓起勇氣表達愛慕之意時,卻在最後一秒緊急退縮了……
  "你這個小鬼,我還不知道你把郁巧藏得這麼好,老闕找郁巧找了五年都沒找到,看來我真的把你變聰明了,你實在是很了不起。"看來學妹是學到了他聰明精髓的千分之一了。
  說著說著,林啟凡一個響頭又敲在侯瑜茹頭上,只是這次敲的力量小了,卻多了濃濃寵溺、得意的味道。
  思緒被打斷的侯瑜茹抬起頭,沒好氣地一笑。"學長您真是太客氣了,有道是愈危險的地方愈安全。"
  "沒錯,你能騙到老闕,學長我還真是感到驕傲啊!"他笑著,靈巧地轉了個彎。
  "學長客氣。"
  畢業的那一年,她連畢業證書都還沒拿到,就讓學長給安插在他父親集團旗下所附屬的小科技公司裡,當個快樂的進出口船務。這五年來,學長承繼了家族事業,他忙於工作,同時也忙於一堆的緋聞戀情中,兩人見面的次數是少之又少。而她的生活也在繁忙的工作以及郁巧和龍鳳胎的陪伴之下,過得忙碌而滿足。
  "看來,我真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侯瑜茹無力地扯開嘴角一笑。"學長您太客氣了。"
  也許是天高皇帝遠,再加上隱藏的工夫得當,所以郁巧離家五年,他們雖曾猜過她會是個共犯,但卻在她的完全否認之下而信了她。因此這五年來,她倒是沒受過任何的脅迫和逼供。
  她凝視著他,歲月讓他顯得更加成熟穩重,舉手投足皆充滿著一股自信。他蛻變得讓人目眩著迷,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學生時代和自己打鬧成一片的男生嗎?
  "工作還順利嗎?"他問著,好心地沒忘記她還是他集團旗下的一名員工。
  侯瑜茹揮去雜亂的心緒。"托學長的福,一切安好。"
  紅燈,林啟凡停住了車子。
  他側身打量著自己寵愛的學妹。同系家族裡的學妹多得數不清,但唯獨對於這個小自己兩屆的學妹,他特別的"溺愛"。
  至於原因是什麼?他沒花太多時間去細想,直接不負責任地歸咎在她的好欺負。
  "怎麼了,太久沒見面啦?怎麼對學長這麼生疏!學長很不習慣你這麼正經八百的樣子哦!"
  他挑起她的下顆,深邃的黑眸邪魅地凝視著她。
  "呃……"
  侯瑜茹茫然地眨眨眼,只能盯著學長炯亮亮的眼睛,整顆心全揪了起來。他的眼睛好黑好黑,好深好深……
  她只能看著他,連呼吸也跟著變慢、變沉重……
  "我還是喜歡你膩在我身邊的樣子,那樣子多小鳥依人啊!"
  "學長……"她語窒。
  突然,一個順勢,林啟凡將她拉進自己懷裡,雙臂緊緊擁住,裝腔作勢地哭訴著他的苦澀與悲淒。
  "嗚,學妹翅膀硬了,不要學長了……只是一段時間沒見,竟和學長變得這麼陌生。嗚,學長好傷心啊!"
  他抱著她,侯瑜茹茫然地再眨了眨眼。他抱著她……
  "學、學長……"
  天啊,她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下聞到他的味道,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她知道這只是他一時的玩笑,他老愛這麼逗弄她。她知道他不是認真的,她知道他抱她絕對不具任何意義……
  她又眨了眨眼,濃濃的霧氣沁滿了眼眶。
  老天,她可不可以回抱他一下?只要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她就可以滿足自己滿坑滿谷的思念……
  她雙臂欲抬高收緊之際,林啟凡突然放開了她。
  "你看學長夠不夠有良心?這麼多年了,還是把你放在心上。"他朗聲大笑挪揄著,炯亮的黑眸皆是打趣的神色。
  綠燈,車子啟動,仿佛剛才的擁抱只是自己的一場幻影。
  頓時失去懷抱的溫暖,侯瑜茹原欲脫韁的情感瞬間冷卻下來。
  她皺緊眉頭,瞪著自己的雙手。
  她在想什麼?她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如果她不去克制自己的思念,那這些年來,為了延續和他的友情而隱藏自己的情意,豈不是白費?
  "怎麼啦?學妹?"林啟凡撫著學妹的眼眶,學妹的雙眼內盈滿著茫然無措的淚意。
  侯瑜茹扯開了笑容,吞回心中的苦澀。"沒什麼,因為車內空氣太干燥了,所以學妹的眼睛干得有些不舒服。"
  "是嗎?"林啟凡瞄瞄儀表上適溫的溫度,接著懷疑地蹙緊了眉頭。
  "真的真的!"
  "學妹,你看起來怪怪的。"
  侯瑜茹故作鎮定地聳肩。"不會啦!我一直都是這樣的,那是因為我們太久沒見了,所以你忘了我的個性。"
  "是嗎?"林啟凡看著身旁刻意疏遠的學妹,眉頭是愈皺愈緊。
  車子抵達侯家,停住。
  侯瑜茹拿起皮包准備下車,但腳步卻留戀地躊躇了下。
  安靜的空氣中有股沉重的氣息,隱約透露著些許莫名的詭異感。
  "謝謝學長送我回家,再見。"她打破沉默,禮貌地致意。
  林啟凡拉起手煞車。他雙臂環胸地打量著她,不笑的嘴角微噙著怒氣。"說清楚,我那個愛笑迷人的學妹跑到哪兒去了?"
  她淺淺一笑,但笑意並沒傳達到眼裡。"謝謝你,學長認為我迷人,實在太讓我開心了。"
  學妹柔柔的笑容消去了他的怒氣。"你本來就很迷人,要不然你以為我以前幫你趕那些蚊子蒼蠅是趕假的嗎?"他打趣地說道。
  侯瑜茹無奈一笑,這就是她大學四年沒交半個男朋友的主因。大一有他的阻擾,大二開始則是自己對他的迷戀,導致現在已年近三十,她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
  "謝謝。"不過她還是很開心,因為自己在學長的心中是個"迷人的學妹"。
  "對了——"他靈光一閃,突然領悟到學妹怪異的舉動所為何來。
  "嗯?"
  "你這麼奇怪,不會是要跟著郁巧一起落跑吧?"
  她一愣,心虛地撇開視線。雖然久未聯系,但絕頂聰明的學長還是一下子就猜到她和郁巧剛定案的落跑計劃。但,這當然不是她剛才心情轉變的主因。
  "學長想太多了,我、我怎麼可能落跑,我能去哪?"她咧開嘴笑,但笑容卻很無力。
  侯瑜茹低頭打開車門,回避學長犀利的審視目光。"我先走了,學長byebye!"
  "等一下。"
  侯瑜茹停住腳步,深呼吸,回頭,笑問:"學長還有什麼事嗎?"
  "你,不要讓我找不到人!"他清清楚楚,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我?"她驚訝地指指自己,然後搖頭笑開。"學長是指郁巧嗎?不會啦!這你放心。呵……"
  林啟凡冷眼望著學妹費心解釋的笑臉。"我是說你。"
  "我?!不會啦!呵……學、學長真的想太多了……再、再見!"她實在是再也撐不下去了,只能揮著雙手,夾著尾巴,倉皇落跑。
  林啟凡望著嬌小的學妹狼狽地跑進一幢公寓裡,他沉思片刻,然後拿起了行動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老闕,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順便跟你提一個新的計劃……"
  林啟凡的目光炯炯發亮,像頭狩獵的豹。
  
  昨晚林啟凡的警告言猶在耳,但答應郁巧的事,她還是得兩肋插刀,力挺到底。
  因此,今天一早,侯瑜茹依約去到郁巧家,參與郁巧的落跑計劃。郁巧想趕在事情沒鬧大之前再度搬回以前和瑜茹一起租賃的房子,避離那個負心的男人,而她這個好友兼孩子的干媽,當然得請假全力幫忙。
  只是,落跑才跨出沒幾步,這個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的完美計劃,卻因為闕東堯的意外出現而立刻宣告破滅!
  兩個女人艱辛地抬著厚重的大紙箱走到三樓時,正巧遇到了房東王太太。當然,寒喧客套的話是不能少,只是沒想到,王太太會爆出讓兩個女人當場快昏倒的話——
  王太太眉開眼笑地介紹著從她身後房子走出來的男人。"這就是我的新房客,闕先生。"
  她的房子裝潢新又附家具,通常出租紅單貼出去一、兩天,就會有新房客前來承租。這位闕先生就是三樓的新房
  客,至於孫小姐剛退租的房子,她相信也會很快找到新房客的。
  孫郁巧和侯瑜茹望著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當場傻眼。不會吧?!
  "你、你、你……"孫郁巧開始口吃。
  天啊,侯瑜茹渾身發毛,她震驚地想要放聲尖叫!
  "在忙嗎?才七點就趕著落跑,真是辛苦。"
  "你、你……你是新……房客?"孫郁巧大驚失色地問道。
  侯瑜茹無法置信地搖著頭,任誰也想不到,闕東堯會租下郁巧樓下的房子,打算就近"照顧",來個長期"抗戰"。
  猛然間,她想起了昨晚學長詭異的眼神和對話。
  不會吧?莫非她們要落跑的計劃,學長早就有預感,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安排?!
  侯瑜茹的神色瞬間立刻刷白。
  王太太輪流看著眼前三個表情很奇怪的人。"你們認識啊?真是巧呢!"
  "我、我……我不認識他……"孫郁巧迅速搖頭撇清。
  聽到她的回答後,闕東堯臉色當下一沉。他望著咬唇的妻子,和妻子一旁驚訝萬分的侯瑜茹。
  他緩緩開口道:"對了,瑜茹,你學長找你,他說要把你由關系企業轉調回總公司當他的秘書,他好就近照顧。他還要你今天立刻銷假上班。"
  啊?!侯瑜茹宛如中槍般,在心裡發出一聲悶哼。
  接下來,她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無法理會部巧和負心漢在樓梯間當眾對罵的事,腦袋幾乎一片空白,直到郁巧發出那將她心神喚回的一聲——
  "瑜茹,我不搬了!"
  最後,兩人再辛苦地把重死人的紙箱搬回四樓……
  正在機車店修理摩托車的侯瑜茹,想起了今早發生的事。
  沒錯,她的確是按照學長的命令銷假上班,並一路騎著小摩托車往總公司飛馳而去。
  但,也許命中注定她回總公司一定會是一場大災難的開始吧!一向安分聽話的小摩托車,竟然示警般地在半路拋錨!所以,就算她整顆心已經領命地飛回總公司報到,但她的人只能在機車店裡干著急……
  "請問要修多久呢?"
  機車店內的年輕師傅露出大大的笑容。"很快很快啦!你等一下,馬上就好了!"
  "嗯,謝謝。"侯瑜茹點著頭,坐回門口的椅子上,無神地凝視著紅磚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呼!"
  她用力吐了口氣,感覺心頭好沉重。
  回到總公司,貼近在自己朝思暮想的對象身旁工作,和他天天面對面,她應該開心的,不是嗎?為何心頭那股悶氣,沉得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呼!"
  答案只有一個——對學長的愛慕有了變化。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天天都想見到他的女生,現在的她,只想孤單地思念他,暗暗地讓這沒有結果的愛慕思念繼續下去。因為,至少這樣的暗戀情況,是她可以控制的……
  但,如果待在他的身旁,那思念的狂潮就會泛濫到無法收拾,最後的結果只會有一個——她會自己的思念給淹死!
  沒錯,她一定會死掉!
  手機響起,侯瑜茹接了起來。"喂?"
  "收到消息了嗎?我親愛的小秘書。"
  "學、學長?!"侯瑜茹瞪著自己的銀色手機,一時之間無法回話。
  林啟凡在電話那端滿意地笑著,像是頭剛飽食一頓大餐的豹,他懶洋洋地打趣著,深信學妹一定不敢違逆他的指令。
  "學長……"她輕喚著,鼻頭酸溜,有股想哭的沖動。
  "你還在郁巧家嗎?"
  "沒有,我……"
  "笨學妹要准時上班,你已經遲到快兩個鍾頭了。"
  "我今天原本是請假的。"她的聲音裡有著小小的怨懟。
  "那是學長的不對嘍,臨時取消了你的休假?"
  "本來就是……"她小小聲地抱怨著。
  林啟凡大笑。"你這個沒禮貌的家伙,趕快來公司,讓我好好欺負你一下,學長對你犯了相思病啊!"
  如果學長這種相思痛是那種"一日不見兮,思之若狂"的愛戀,那她保證自己絕對會開心到昏倒。只可惜學長所謂的相思病,只是手癢,想欺負她而已,侯瑜茹哀怨地歎了口氣。
  "你到底在哪裡?也未免太慢了吧!"林啟凡雖然口中嚷嚷著,但心裡卻是相當開心。
  侯瑜茹又歎了口氣,如果告訴學長她正在修車,他會不會好心地放她一天修車假?
  不,就算真的如願放假,明天她還是得乖乖上班面對他。那……如果她婉拒調回總公司呢?
  "學長,可不可以答應學妹的一個請求?"
  林啟凡老謀深算,嘿嘿地笑道:"什麼都可以,除了工作的事。"
  "嗚,學長明明說過要照顧、愛護學妹的,但你把學妹擺在身邊的目的只是想欺負我而已……"她快哭了。
  林啟凡無辜極了。"學妹此言差矣,學長就是秉著照顧學妹、愛護學妹的優良傳統,所以才會把你擺在自己身邊,天天照顧、愛護你啊!"他說得理直氣壯,仿佛有個神聖的光環正罩在自己的頭頂上。
  "學長,這樣的照顧就免了吧……"
  林啟凡大笑,絲毫沒有任何的同情心。"好啦好啦!你快來公司。你要是比我這個總經理還晚到公司,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好啦……"
  她心情沉重地掛上電話,同時看到修車師傅對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難道她真的得去總公司和他朝夕相處,面對面工作?
  那麼……
  她該用怎樣的心態去和學長日日相處?
  她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自己暗戀近十年的人?
  她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隱藏住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思念?
  這一切,她該怎麼辦?
  侯瑜茹苦澀地歎了口氣。
  





第三章

  愛情的開端,在大一下學期末的仲夏晚會上。
  那一天,系裡排演了一出劇,要在晚會上演出,她負責的角色有一段獨白。當她站在舞台上,使盡全身力氣演出之時,腦中突然掠過一個傳說——
  "世間所有男男女女這一世的姻緣早已洋足。在我們每個人的小指頭上,都綁著一條小紅線,線的另一端系在人海茫茫裡的我們一生最終的心絆。當這個真命天子出現時,你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因為在彼此的小指上都系連著同一條小紅絲線。"
  她站在舞台上,亮晃晃的舞台燈打在她的身上,舞台下則是一片黑漆,她根本看不任何人的長相。就在一個轉身,她看到了學長高大的身影。
  很清楚,很清楚。清楚到她看得到學長的臉上沒了以往的嘲弄戲笑;清楚到她看得到學長臉上專注的寵溺;清楚到她感受到自己的心正一聲聲地悸跳著。
  那是種很詭異的感覺,一個她向來害怕得不敢正眼迎視的人,卻在四眼交接的剎那間,令她的思緒空了,唯一存在的是——一切仿佛似曾相識。於是,她以為自己驗證了那古老的傳說,她以為自己找到了命中的真命天子。
  這一夜之後,她對學長的心情有了劇烈的變化,由原先的懼怕躲避,變成了愛慕思念。
  @   @   @
  就算侯瑜茹百般的不願意,她還是無法抗拒學長下的命令,只能乖乖地來到總公司報到。
  侯瑜茹停妥剛修理好的摩托車後,摘下安全帽,抬起頭呆望著總公司這棟高聳的辦公大樓。
  工作這些年來,到總公司的次數不超過五次,每次都是因為開會的緣故,所以對於這棟大樓,她是很陌生的。
  她的學長是個很了不起的從商者。他繼承父業,在他用心地經營下,他的科技公司成為國內主機板業的龍頭。
  她猜想,那兩個男人一定知道,如果郁巧又要落跑,她這個"上回落跑共謀者"一定會第一個知道,而且肯定會再次成為共犯。所以干脆把她擺在學長的身邊好就近監督,並借以掌握郁巧的一舉一動。
  這五年來,什麼苦日子沒過過?可她卻第一次因為幫助郁巧而萌生了悔意!
  暗戀是一回事,思念是一回事。如果暗戀、思念的人和自己隔得遠遠的,她還可以將這些情緒牢牢地鎖進心底裡,但如果自己暗戀、思念的人就近在眼前,她實在是不知道要用怎樣的心態去處理?
  "瑜茹?耶,你來總公司開會嗎?"
  在大樓的電梯前,侯瑜茹遇到了昔日和她一起在子公司工作的工程師。
  她笑了笑,搖搖頭道:"不,我調職到總公司,今天來報到上班的。"
  昔日同事皺了皺眉頭。"沒看到公司網站有新的人事公告啊?"
  "啊……"她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解釋才不會引發他不該有的聯想。"我調職不是人事部下的命令啦……"
  "不是人事部?"這樣不符合公司的調職序耶!"莫非是空降部隊?你總經理學長升你職啊?"
  "當然、當然沒有,這怎麼可能……哈……"她哭笑不得。昔日同事猜得可真准,如果她告訴他,她成了總經理的貼身小秘書,他一定會大聲尖叫的。
  "你很神秘唷,小瑜茹?"昔日同事不避嫌地搭著侯瑜茹的肩,反正他們以前也經常這樣打打鬧鬧的。
  侯瑜茹只能干笑。"你想太多了啦……哈哈!"
  "說啦說啦!真是升官發財的話,我非敲你一頓大餐,好報我一年前調回總公司,你們連吃我三天三夜之仇不可!"
  侯瑜茹持續干笑道:"沒有、沒有啦!你想太多了啦……哈哈哈!"
  "我才不信!"
  "嗚——真的沒有啦!"
  兩人一逼供、一閃躲地打鬧著。他們只是純粹地嬉鬧著,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暖昧動作,所以就算是一起等電梯的同仁們,也只是感染了他們的快樂,笑了笑,並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只除了——
  林啟凡。
  他單手插在褲袋裡,望著自個兒認為一向封閉長人的小學妹正和其他男人"打情罵俏"的模樣。她好像挺愉快的,一點兒也沒有和自己說話時,那副驚弓之鳥的模樣。
  林啟凡看著她開心的笑容、她因笑而泛紅的臉頰,他心中的不悅快速竄起。眼前這個明朗開懷的女人,真的是他那個缺乏生活機能、呆板無趣的小學妹嗎?
  他發現自己的胸口泛起一種很酸很酸的感覺,這樣的感受很難說得清楚,卻令他很不舒服!
  侯瑜茹首先發現了站在自己前方那個怪裡怪氣的高大男子,她大吃一驚,連忙喊了聲——
  "學……總經理,早安。"
  學長是私下叫的,在公司,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總經理,不能像平時那麼叫他。
  林啟凡向她走近,臉上少了先前的陰沉,迅速恢復一貫玩世不恭的表情。
  "總經理早。"
  侯瑜茹的昔日同事有禮地向他打招呼,不過林啟凡連理都不理,直接架著侯瑜茹搭上一旁警衛已經打開的專用電梯——這部電梯直達他十二樓的辦公室。
  在侯瑜茹還來不及掙扎之前,電梯門已經關上。
  窄小的空間,讓侯瑜茹深感不安,她一小步、一小步地後退。
  "總經理,呃……我可以和同事一起等電梯的……"
  她看著他,然後擰緊了眉。今天的學長很奇怪,完全少了平時那種游戲人間的笑容,整個人變得嚴肅古怪,讓人生懼。
  林啟凡瞪視著瑟縮在角落的學妹,眉頭不悅地愈皺愈緊。
  "我是豺狼虎豹嗎?還是長得很可怕?才會讓你每次看到我都一副快要嚇死的模樣?"
  侯瑜茹干笑道:"總……總經理,您言重了,您怎麼會是豺狼虎豹呢?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樣?"林啟凡瞪著她,高大的身形完全籠罩住嬌小的她,怎麼看都像極了正在欺負人的"豺狼虎豹"!
  "我……"侯瑜茹雙手緊握在胸前,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我只是尊重……"
  不說還好,一聽她的理由,林啟凡的火氣就直往上沖!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因為尊重,所以看到我才會出現一副快要嚇死的模樣?"
  "呃……是、是!是尊重、是尊重……"
  她點頭如搗蒜的敷衍動作,徹底激怒了眼前這頭"豺狼虎豹"。
  "侯瑜茹!你存心想氣死你親愛的學長是不是?"
  侯瑜茹捂著雙耳,緊閉著眼。學長如雷貫耳的怒吼聲,真的好可怕!
  "我沒有啊……"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學長是吃了炸藥不成?平時他雖然會逗弄她、會欺負她,可是卻從來沒有這麼大聲對她說過話啊!
  學妹閃躲懼怕的模樣,更讓林啟凡怒火飄升。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生氣,但是……他就是超級生氣!
  林啟凡動怒了!總是悠悠哉哉、玩世不恭的他,第一次讓自己一向"溺愛"的學妹給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怒氣以及……一股連他自己也無法了解的莫名沖動。
  他逼近了她,強勢地將她拉進自己懷裡。然後,他撥開她捂住耳朵的雙手,挑起她的下顎,在自己尚未尋回理智之際,他摟住她的腰,接著低下頭——吻住了她!
  侯瑜茹原本緊閉的雙眼,在林啟凡這一連串迅雷不及掩耳的驚人動作之後,立刻睜開,並且震驚地大睜。
  她看到學長那張戴著金邊眼鏡的臉在眼前放大。他閉著眼睛,俊帥的臉上充滿著各種怪異的表情,有憤怒、也有情欲,重點是——他在吻她!
  他在親吻她!
  宛如被下了定身咒般,侯瑜茹一動也不能動……
  "接吻時,眼睛要閉起來,笨學妹!"林啟凡愉悅地放開她,那一臉滿足、愉悅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貓。
  侯瑜茹眨眨眼,看著面前的學長。他那沒啥大不了的模樣,讓她覺得剛才兩人之間發生的仿佛不是最親密的接吻。
  "你為……為什麼要……要吻、吻……我啊?"她顫著聲,囁嚅地問道。
  林啟凡皺了皺眉頭,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奇怪。因為氣她的態度,所以吻了她;因為吻了她,所以心情大大地好轉了……這些奇怪的反應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好玩啊!"
  因為捉摸不清自己的心緒,所以他將這突然發生的擦槍走火解釋成是自己一貫游戲人間的小舉動。
  侯瑜茹眨了眨眼,原本酡紅羞澀的臉,倏地因他這不堪的解釋而完全刷白。她愣愣地望著一臉無所謂的學長,直到電梯門打開後,她做了一件連自己都無法置信的事——
  她揚起手,使盡所有的力氣,將她所受到的屈辱狠狠地甩在學長的臉上,留下了一個巴掌印。
  然後,大步踏出電梯。
  林啟凡捂著帥帥的臉,望著笨笨學妹離開的背影,滿臉的錯愕。
  
  星期天,天氣晴。秋天的太陽高高掛在天上,未到中午,但悶熱的程度卻不亞於炎炎夏日。
  "女兒啊,我聽美美說你要調回總公司啦?"
  美美是他們子公司的會計,因老媽常在公司裡活動,所以和她公司裡的同事都算熱識。
  侯母邊笑邊拿著一大盤水果走到客廳,看著癱在沙發上按著遙控器的女兒,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還聽說,是到你學長身邊當他的秘書哦!這樣多好,到了總公司一定會有一大票的青年才俊可以讓你好好地挑一挑!"侯母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她正在煩惱孤家寡人的女兒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呢,現在可用不著擔心了。
  "你看這樣多好,只要遠離你現在根本沒有未婚男人的小公司,媽媽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合適的交往對象!"女兒生得美、長得俏,體態更是優美得不得了,偏偏她眼睛長到頭頂上,之前相親介紹的對象,她沒一個看得順眼的。
  "倒是你,眼光別那麼高,人家二阿姨的女兒小你兩歲,現在都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你別讓老媽每次在娘家的聚會裡,怎麼比都是排最後一名,人家還以為我阿嬌的女兒有什麼問題呢!"
  侯瑜茹無力地垮下了肩。老媽那些兄弟姊妹們最愛比他們這些表兄弟姊妹中,誰最早結婚,誰最早抱孫子,以及誰家的孫子最多個。
  天知道這些有什麼好比的!而且都是因為這些比較,所以老媽今年的年度計劃就是要把她給嫁掉!
  侯媽討好地坐在女兒身旁,同時拿掉女兒手中的遙控器。"不過話說回來,你現在待的部門有沒有其他男同事啊?"
  侯瑜茹斜睨了母親一眼。她知道老媽在打什麼主意,老媽一直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觀念。
  "如果有優秀的,可要好好把握,這年頭好男人可是人人搶著要哦!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你看到喜歡的就直接下手准沒錯!"
  侯瑜茹挑了挑眉。果然,她猜得可真准。
  "媽,美美都告訴你我是去當學長的秘書了,總經理身邊哪來的男同事啊?"
  侯母皺起了眉頭。"啊?只有你學長哦?這可麻煩了……"
  侯母本來高漲興奮的情緒立刻降到最冰點。"說起你那個學長哦,老媽實在是……唉……"
  侯瑜茹這下可好奇了,老媽一向對青年才俊特有好感,學長更是青年才俊中的翹楚,怎麼老媽一副失望的模樣,還歎了這麼一口大氣?
  "怎麼了?"
  侯母無力地看著神似自己的女兒,女兒心裡有誰她最清楚,不過強摘的瓜不甜,女兒再怎麼喜歡人家也沒用。"他太優秀了,咱們平凡人家配不上他的,你別再暗戀人家了,聽到沒?"
  "耶?你怎麼知道?"侯瑜茹一愣,她不知自己私藏在心中的小秘密,老媽居然會知道。
  侯母歎了口氣。"還記得當年你大費周章地向你林伯伯要車位的事嗎?以你一向懶散的個性,如果不是喜歡上你學長,你會這麼勤勞嗎?"
  侯瑜茹震驚地眨了眨眼。原來那時她的暗戀竟是這麼地驚動她身旁的人?!消息走漏,同學們知道也就罷了,沒想到竟也沒能逃過老媽的一對法眼!
  "聽懂沒,女兒?別再去搞什麼暗戀回來了,有空的話,找個真正的男人談個戀愛比較實際!"侯母殷殷勸諫。
  侯瑜茹將視線移向電視熒幕,她無意識地看著,根本無心在新聞報導上。
  暗戀……暗戀可以長達十年之久嗎?
  每當腦子騰出生來的時候,她總是會想,她用一個沒有結果的暗戀來折磨自己,這是不是有自虐的傾向?
  她撫著唇,想到昨天學長那個戲弄的吻。雖然只是學長的一個玩笑,但她仍依稀感覺得到那留在唇上的觸感。
  "聽懂沒啊?女兒。"侯母逼問著,希望得到女兒的允諾。
  侯瑜茹無意識地點著頭,心亂地沒去注意母親的問話內容。
  心頭好悶,悶到好想放聲尖叫。她突然覺得,如果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一輩子都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的牽扯、瓜葛,那麼,她的心情是不是可以平靜一些?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心裡的騷動給困死?
  如果真可以如此,那她甘願終身不再見他!
  "看你這個樣子,實在是讓為娘的操心。唉,看來不相親,要在今年把你嫁出去是很困難的。對了,上次安排相親的那個媒人婆說還想再介紹一個留美碩士給你,我看過相片,長得還挺一表人材的,你意下如何啊,女兒?"
  她胡亂地點點頭,還是沒去留意母親的問話。她滿腦子紊亂的思緒令她皺了皺眉頭。
  "當真沒意見,女兒?"
  點頭。
  好悶……如果她把工作給辭了,以她三十歲的"高齡",能在失業率居高不下的現在如願找到工作嗎?
  "沒意見的話,我就打電話和她約時間嘍?"
  再點頭。
  還是,她干脆先去算算自己的存款,看看在毫無收入的情況下,她能撐多久?
  "今天中午如何,女兒?"
  還是點頭。
  但是……她要如何向老媽解釋辭職的原因?以老爸的收入,當然可以養活一家子,但他們兩老可以接受一個在家游手好閒、混吃等死的女兒嗎?
  煩死了?他為什麼要吻她?
  "我約好了!"侯母開心地掛上電話,雙手用力拍了一下。
  女兒以死抵抗相親已經好一段日子了,難得她今天這麼配合。
  侯瑜茹被突如其來的鼓掌聲嚇了一跳,她茫然地望著開心得不得了的老媽,順勢拍拍自己嚇得怦怦直跳的胸口。
  "老媽,你嚇人啊?"
  侯母摟抱著自己的"愛女"。"女兒今天最乖了,這麼聽媽媽的話,老天爺一定會賞你一個Mr.Right'斗'的!"
  好一個台語英文。看著老媽超級興奮的臉,侯瑜茹還是一頭霧水。她擰緊了眉,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由心中升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侯母開心地蹭著"愛女"的肩膀,大大的笑容始終無法褪去。
  "你剛剛不是答應了今天中午的相親宴嗎?我和媒人婆已經約好嘍!"
  聞言,侯瑜茹當場傻住。
  
  相親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吃個飯,大家聊聊,然後解散回家。
  侯瑜茹歎了口氣,實在不得不欽佩起自己的老媽。天知道她已經抗拒這件事多久了?老媽竟然選在她最心亂的時候出擊!她根本沒聽見老媽在說些什麼,相親的事就這麼糊裡糊塗地答應了下來。
  為了怕自己在相親的過程中睡著,她硬拗了老媽讓她帶著郁巧去。今天闕東堯帶小朋友回家見雙親,死都不跟去的郁巧剛好可以和她作伴一起去相親。反正,就當作只是大伙兒一起吃個中飯好了。她甚至還和郁巧約好了,在無聊的相親宴結束之後,兩人要好好地去逛逛街。
  侯瑜茹將垂頰的發勾挑至耳後,指著眼前和老媽約好的餐廳。
  "就這裡,咱們進去吧。"
  相親的地點在一家五星級飯店附屬的法式餐廳裡。
  "哇,真豪華啊!"孫郁巧看著這豪華的法式餐廳,再看到餐廳人口那讓人食指大動的菜單時,簡直快說不出話來了。"你看你看!"兩人垂涎的口水已經快要滴到地面上了。
  "真的耶,看起來好好吃哦!"因這美味的菜單,侯瑜茹的心情為之大好,一掃先前紊亂的思緒。昂貴的法國菜可不是平常人吃得起的,這麼難得的機會,立刻令兩人進入了"備戰狀態"。
  侯瑜茹酷愛美食,為了更了解美味食物的烹煮過程,她甚至還參加了好一陣子的烹飪教室。
  侍者帶領著兩人走到預約的桌位,侯家兩老、媒人婆以及男方代表已熱熱鬧鬧地快坐滿一桌了。
  侯瑜茹走近,侯母立刻起身介紹。"這是小女,瑜茹。另外這位是瑜茹的同學,孫小姐。人家孫小姐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我們家瑜茹手腳就慢了點,到現在還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呢!"侯母笑著說,並立刻點明孫郁巧的身分。兩個女娃的外表、氣質皆不分軒輊,她可不希望男主角相中了別人。
  負責介紹的媒人婆也跟著起身繼續美言。"侯小姐長得就是一副溫柔賢淑的模樣,絕對是張公子最好的選擇。侯小姐,這位是張……"
  媒人婆繼續介紹著,但兩個女人的注意力早就讓隔壁桌桌上的美食給吸引了過去,完全沒有聽進耳畔那些無趣的對話。
  媒人婆的美言暫時告一段落後,侍者也正好送來菜單。侯瑜茹和孫郁巧的眼睛開始瞠大,而就座後的媒人婆仍盡責地繼續介紹著。侯瑜茹依舊沒理會嗡嗡叫的聲音,只依稀聽到他姓張,是個優秀得不得了的人而已。
  "女兒,說說話。"侯母著急地在一旁催促著。哪有人來相親,一雙眼卻直盯著菜單瞧的?搞不好人家還以為女兒有多貪吃呢!
  侯瑜茹的視線稍稍由菜單上挪開,她吞了一口口水之後,才勉強忍住心中的渴望。她開口道:"哦,我們何時可以點菜啊?"
  原本熱鬧的場面頓時陷入詭異的岑寂,媒人婆本來口沫橫飛的美言也立刻停住,所有人皆你看我、我看你,一群人都不知道此時該接什麼話才好。侯瑜茹更是尷尬,她低垂著頭,白皙的臉已經脹得通紅。她不知道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然可以造成這麼大的震撼。不過……來吃飯難道不用點餐的嗎?
  侯母簡直就快要捉狂砍人啦!要不是侯父抱著她腰,她老早就起身踹人了!
  男主角張先生相當善解人意。他叫來侍者,體貼地問著瑜茹。"侯小姐,喜歡單點還是套餐呢?"
  食物的話題又讓熱愛美食的侯瑜茹忘記了先前的尷尬,她展開迷人的淺笑回道:"都可以,反正看起來都很好吃。"
  啊……場面又再度陷入一陣僵冷,侯家兩老則是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這一次要不是媒人婆好心阻止,侯父、侯母真的要跳起來一起踹人了!
  "呃……侯小姐喜歡法國菜?"
  張先生保持著微笑,很有紳士風度,並沒因為女主角脫序的對話而心生反感。
  "嗯!法國菜真的很好吃!你喜歡吃甜點嗎!'舒芙裡'的美味一定會讓你終身難忘的!"一提到好吃的甜點,侯瑜茹迷戀地瞇起了眼,陶醉不已。
  無論是吃還是制作,西點對她而言都是一種享受。因為這股熱愛,除了烹飪教室外,她還曾花了很多學費向大飯店的西點主廚拜師學藝呢!
  "侯小姐常吃法國萊嗎?"
  "怎麼可能?正統法國菜很貴的呢!今天是托你的福,我們才有正統又美味的法國菜可以吃!"
  她說得一本正經,只是,在場的人除了男主角外,全都不知該如何回應。
  侯家兩老望著相親時開口閉口都是吃的男女主角,也只能在心裡偷偷安慰自己——
  也罷,有共通的話題也是好事!
  只是,這樣的相親宴有可能成功嗎?兩老無力地歎了口氣。





第四章

  愛情的開端充滿自已的憧憬,對於這場戀愛,更添加了自己浪漫的想像,這些無形的力量化成一道強烈得讓人無法正視、能抵抗各種阻礙的萬丈光芒。
  只是,萬丈光芒也會有碰到烏雲蔽日的時候。在她大一時一天到晚戲弄自已的學長,到她大二時竟然開始忙碌了起來。開學大半個月了,她見也沒見過學長一次,停車位計劃也在總是遇不到人的情況下而宣告放棄。
  姑且不探究這是不是老天爺給她的磨練,至少後來,她楔而不捨的精神總算感動了天,他們系上的烤肉聚會,一向忙碌的學長竟然撥空參加了!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中最不可能發生的事了……
  烤肉當天,她臉上掛著深深的微笑,快樂地提著重重的烤肉用具,沿路上的風啊、雲啊、花啊、樹啊的,一時間似乎都變成了世上最美麗的景物。
  同學們皆含笑看著她快樂的表情,經過她身旁時還不時提醒她學長所在的方位,她雖然嬌羞地反駁,但視線總是無法抗拒地停留在學長身上。
  那一天她和同學甲述說完自己暗戀學長的心情後,因同學甲的口風不夠緊,以至她暗戀的事立刻傳遍整個系上,她頓時成了眾人挪榆玩笑的對象。
  不過,這倒不是件壞事。至少這些同學在烤肉分組時,都很夠義氣地撮合她和學長在同一組。
  學長接近她,拉拉她垂在胸前的麻花辮。
  "好久沒見到學長了,想不想我啊?"
  她有些目眩地望著朗笑的學長。老天爺真是太厚待他了,竟給了他一副全世界男人都會嫉妒的外表,他甚至連笑容都比天上的大陽來得燦爛奪目。
  她搖了搖頭,不敢輕易坦承自己的思念。
  學長挑起她的下顎,亮的眸子裡閃爍著戲弄似的邪魅光芒。"當真不想我?"
  她再搖頭,囁嚅地否認。"不想……"
  學長凝視著她,自信霸氣的臉對上她氣弱的表情。"真的?"
  "真的……"
  學長站直身,雙手環臂,陽光般爽朗的臉勾起一抹曖昧的笑。"我才不信,聽說你暗戀我很久了,不是嗎?"
  他突然伸出手,握住她因驚嚇而微涼的手,提高,帶領著她在原地旋轉了一圈。
  "不錯啊!真有小學妹暗戀我,我拿來當女朋友也行,就當多了一個二十四小時的玩具,倒也挺熱鬧的!"
  他促狹地笑鬧著,拉著她在原地滑出了醉人的舞步。
  她沒聽到眾人的喧鬧,沒聽到風吹在耳邊的聲音,沒感受到天上太陽的熱度……
  只知道學長"女朋友"那三個宇一直在她耳邊回蕩、回蕩、再回蕩……
  她望著他,傻了、愣了、癡了、醉了……
  
  相親宴結束。
  一群人走出餐廳,雙方父母和介紹人正在門口客套話別。
  所有人都很滿意今天的親成果,完全沒因侯瑜茹的"失言"而有所影響。
  男主角張先生更是對侯瑜茹欣賞得不得了,整個相親宴上,視線始終黏在她的身上,不曾離開。
  侯瑜茹歎了口氣,有點累了。今天美食當前,自己完全沒了節制,真的是吃撐了,她現在只感到昏昏欲睡。
  "感覺如何?"孫郁巧悄聲問著身旁的侯瑜茹。瑜茹的雙頰因紅酒的關系而泛著桃紅,讓她顯得更加的柔美動人,教男主角張先生看得眼都直了。
  "不錯啊!我吃得好飽。"瑜茹心滿意足地拍拍微凸的小腹。"倒是你,好像吃得不多。你上個廁所回來後,怎麼就變得怪裡怪氣的?發生什麼事了?"
  侯瑜茹皺著眉頭詢問好友,郁巧在上菜前曾經離席去了趟化妝室,回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非常奇怪,連原先對美食的期待和興奮也完全消褪。
  孫郁巧硬是扯開話題,沒去回復好友關心的問話。"我是問你對男主角的感覺如何,不是問你吃得飽不飽。你好心一點,保持一下形象吧!男主角對你的印象好像不錯哦!"
  侯瑜茹皺緊了眉頭。"避重就輕!喂,你怪怪的唷!"
  孫郁巧搖頭不語,她也不想讓自己的情緒變得這麼低落的。今天闕東堯帶龍鳳胎回天母見闕家二老,因此她壓根兒沒想到他們一家人會在瑜茹相親餐廳隔壁的港式茶樓用餐,更沒想到闕東堯的身旁竟還倚偎著一名嬌艷的女人。這一切的不堪,全在她離席去化妝室回來時親眼目睹了……
  那種岑寂已久,遭到背棄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根本無法自制,就算她已經在化妝室發洩過,但面對瑜茹的關心,好不容易停住的淚又悄悄地在眼眶中凝聚。
  "沒事,我上個廁所能發生什麼事?你想太多——"
  話說到一半,孫郁巧的聲音頓時停住,她哀怨的視線直直地停在前方的某一點上。
  侯瑜茹皺了皺眉,轉過身,順著郁巧的視線望過去。
  她們前方的港式茶樓走出了一群人,闕東堯高大的身形在人群中很是引人注目,和緊跟在他身邊那妖嬌美麗的女人站在一起,兩人顯得郎才女貌,很難不引人注意。侯瑜茹暗歎了口氣,她知道影響郁巧快樂情緒的原因了。
  "沒事吧?"她問著自己的好友。
  孫郁巧搖了搖頭,淒苦地笑道:"沒事,我早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了。"
  侯瑜茹皺起眉頭,眼帶責備地望著前方的一群人。然而,在看到闕東堯身後的男人之後,她霎時刷白了臉。望著學長陰森的臉色,她的一顆心全揪了起來。
  她皺著眉,怔怔地望著前方。"怎麼這麼巧,他們也來這裡吃飯?"
  "天知道。"孫郁巧深吸口氣,拚命抑止住噙在眼眶中的淚水。
  一切都亂了,兩個女人出門時原本高漲開心的情緒,在面對這突發的狀況時,全都消失不見了。
  她們想也想不到,只是來吃個飯、相個親,竟會遇到最讓她們失去控制的男人!
  龍鳳胎發現了她們,快樂地跑來擁抱他們親愛的兩個媽,並爭先恐後地報告著午餐的餐點內容。
  兩個女人僵硬地回應著,不安的眼神,在在顯現出她們的慌亂。
  原本就熱鬧的相親團,因闕東堯一行人的加入,顯得更加熱鬧。
  孫郁巧站起身,視線刻意避開闕東堯和那名女子,看著身前眼中泛淚的闕家二老。
  "爸、媽,好久不見。"她離家五年,最令她感到內疚的就是沒和疼惜她的闕家二老說一聲。
  闕母握住郁巧的雙手說道:"巧巧,五年不見了,爸媽好思念你,你過得好不好啊?"
  "我很好。來,跟你們介紹一下。"
  孫郁巧急著轉移話題,現在的心境太過悲傷了,她不適合再接觸任何與闕家有關的敏感話題。"這是瑜茹,你們見過的,這是瑜茹的爸爸、媽媽。今天是瑜茹相親的日子,這是相親的男主角,很相配吧?"
  闕母看看瑜茹,誇道:"真的好久不見了,瑜茹愈來愈漂亮了。"
  "伯母客氣。"瑜茹輕笑著,但視線在不經意地接觸另一旁森冷的眼神時,臉上的笑容立刻凍結。她的學長,正用著足以殺人的可怕目光狠狠地瞅著她瞧!
  天,她想要尖叫!這是他吻她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面,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你好、你好!"侯家父母主動上前,有禮地問好。
  "恭喜、恭喜,真是郎才女貌啊!"闕家二老也立即有誠意地應對。
  "呵,客氣客氣!要真有結果,一定請你們來喝小犬和侯小姐的喜酒!"張家兩夫妻更是好客地邀約。
  "好好好!到時我們全家一定到!"
  一群見過世面的長者立刻熱鬧得聊了開來,完全沒有第一次見面時會有的生疏感。
  孫郁巧牽著龍鳳胎,以平靜無波的神情迎視闕東堯。
  "孩子我直接帶回去,你送爸媽回去就行了。"
  闕東堯身旁的美艷女子在此時表達了還要帶小朋友上街購物的計劃,仿佛自己已和小朋友們達到某一程度的友好。或者,言下之意是在暗諷她這個娘沒給孩子們好吃好穿的一樣。
  孫郁巧冷冷地拒絕後,側過身,看著一臉擔憂的瑜茹。"我先帶孩子回去了,你幫我和長輩們說一聲。"
  語畢,孫郁巧帶著龍鳳胎離開,闕東堯則一臉陰霾地緊跟在後離去。
  侯瑜茹望著他們走離的背影,只能愛莫能助地歎了口氣。
  長輩們還是繼續客套寒暄著,直到闕東堯離去後不久,闕家二老和嬌艷女子才跟著告別離開。
  而學長也一言不發地跟著闕家二老一起離開。
  不該出現的一群人這下全走光了,仿佛船過水無痕一樣。只是,那兩個男人的出現,卻讓她和郁巧的心境起了濤天巨浪!
  侯瑜茹苦苦一笑。
  張、侯兩家的長輩,快樂地約訂下次餐敘的時間,兩家仿佛已有結成親家的共識。侯母眼看著"今年嫁掉女兒"的願望即將達成,整個人笑容滿面,開心地合不攏嘴。
  一群人邊聊邊走向電梯,侯瑜茹站在張先生身旁,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她整個思緒已亂成一團,腦袋裡空茫茫的一片,旁人的發言,她一句話也沒聽進耳朵裡。
  直到來到電梯口。
  一名高大的男子此時突然沖到侯瑜茹的面前,並且擋住她的去路,臉上掛著陰沉可怕的表情。
  侯瑜茹抬頭,心中狠狠一震。她原以為學長應該隨著闕家的人離開了。
  "我送你回去。"他說,聲音冷得像是由地底透出來的一樣。
  侯瑜茹愣愣地望著他,隨後避開了視線。"不太方便。"
  "為何不方便?"
  "我、我有家人和朋友……"她想尖叫!
  因他的介入,和樂的談話被打斷了。張、侯兩家皆表情凝重地注視著眼前這莫名出現的高大男子,他優越的條件與霸氣的姿態更諼張家人不禁皺起了眉頭,神情有些緊張。
  要不是侯父的阻撓,侯母早就上前趕人了!女兒的學長在這時候出現真是太不恰當了,她可不希望他的出現壞了女兒的一樁好事。
  侯母連忙開口介紹。"呃,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林先生,他是瑜茹的主管,同時也是瑜茹的學長,瑜茹現在的工作就是林先生介紹的,林先生對待瑜茹就像兄長一樣。"她努力幫女兒撇清關系,臉上的笑容顯得僵硬而緊繃。
  林啟凡勾起嘴角,將侯母的敵意盡收眼底。"侯媽媽,咱們不是陌生人,您就別客套了。"
  "別這麼說,這是應該的。"
  "什麼時候可以再吃到侯媽媽做的醉雞?我好懷念呢!"林啟凡明白地告知"閒雜人等"他和侯家的熟稔關系。
  "隨時都可以,我隨時恭候你的大駕光臨。"
  一來一往的對話像是在測試侯母的忍耐度,侯母努力地保持微笑,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由齒縫中迸出來的一樣。
  張先生看見瑜茹蒼白慌張的神色,再看向眼前和侯母對話的男人。他看起來桀驁不馴,表情雖然揶揄輕松,身上卻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氣質,像是頭表面悠閒,實際上卻蓄勢待發黑豹,這是林先生給他的第一個感覺。
  空氣中彌漫著透不過氣來的沉悶感。
  "我送你。"
  侯瑜茹望著自己的學長。在輕松的態度下,是不容她反駁的堅持,而他臉上充斥的冰冷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
  "真的不用了,學長再見……"
  電梯一來,侯瑜茹便拉著母親的手臂,趕忙想走進電梯,逃離學長。只是她的動作仍是不夠快。林啟凡突然跨步向前,攬住瑜茹纖細的腰,硬是將她扯離母親的身邊。然後他摟著她,大步踏進電梯,當著所有人的面關上電梯門,將一時無法反應過來,仍錯愕不已的眾人全留在電梯外。
  林啟凡按了一樓的按鍵,臉上陰沉怪異的表情依舊未褪。
  "我送你回去。"他重申,臉上有一絲得逞後的愉悅感。
  "學長……"侯瑜茹撫著胸口,讓自己往後退得遠遠的。同樣的電梯場景,讓她不由得緊繃起來。
  "那位看起來斯文有禮貌的男人是你的相親對象?"他問著,她急著避離的動作又莫名地令他動起了肝火。
  "是的……"
  一樓到,侯瑜茹趕忙跳出電梯,只是還來不及拔腿落跑,林啟凡立即將魔掌一伸,環住她的腰,將她拉回電梯內。
  "我忘了我的車停在地下一樓了。"
  按了地下一樓的按鍵,看著侯瑜茹一臉防備的模樣,他突然大笑出聲。"干麼繃著一張臉,學長送你回家你不開心嗎?"
  侯瑜茹推開他的箝制。這樣戲笑的學長,比較像她記憶中的模樣。剛剛沉著一張臉的學長,讓她都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這不是開不開心的問題,我丟下了一群人,讓你送我回家,回去鐵定會被我老媽罵到臭頭。"
  林啟凡大笑,撫著學妹柔美的長發。學妹老是喜歡輕松自在的打扮,一頭長發更是終年束著馬尾。然而,為了今天的相親,她竟將長發全放了下來,並穿著正式合身的套裝,甚至還化了淡妝!她費心將自己打扮得如此亮麗,竟是為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思及此,林啟凡的嘴角再度失去了笑容,陰沉重新掛回臉上。
  "你對那個男人的感覺如何?"
  地下一樓到,為了提防她落跑,林啟凡干脆摟著她的肩,強行押她上車。
  侯瑜茹靠在他男性氣息十足的懷裡,耳際轟隆隆作響,教她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直到上了車,脫離他的懷抱,她安全地生在座位上後,胸口的悶氣才得以緩慢舒展。
  她拉著安全帶正准備系上時,耳邊又傳來學長的話。
  "笨學妹,你還沒有回答學長的問題。"
  "呃?"她抬起頭側轉,只是沒想到她這一轉頭,竟差點撞上學長近在眼前的大臉。
  他彎著身,兩人眼對著眼、鼻對著鼻、嘴對著嘴,呼吸全融在一起。侯瑜茹望著他性感的薄唇,兩人在電梯內熱吻的畫面又浮現腦海。記憶很清楚,她似乎都還感覺得到學長的吻在她唇上留下的熱度……
  "啊!"一個尖叫,侯瑜茹立刻挺腰倒退,直到背部緊緊地抵著車門。
  "看你嚇成這個樣子,"林啟凡心情略感暢快地坐直身子,發動車子。"你的情緒太緊繃啦!"
  侯瑜茹握緊雙拳,真想大叫!是誰讓她這麼緊繃的?是誰讓她把自己搞得快神經崩潰的?
  她很生氣,心中有一大把怒火在燒,但面對他,她也只能雙拳緊握,暗暗地生著悶氣。
  "回答啊!"林啟凡問著,車子已經開上了馬路。
  "回答什麼?!"她的語氣沖極了。
  林啟凡伸手,不客氣地經敲她一記響頭。"沒禮貌的家伙,這樣和你學長說話?"
  侯瑜茹揉揉自己的頭頂。"學長是指我對張先生的印象嗎?"
  "沒錯。"林啟凡突然一個轉彎,又急又猛。
  侯瑜茹不由自主地偎向他的身側,在碰到他胳臂的前一秒,又死命將自己硬"拉"正回去。學長今天開車像是在賽車一樣!
  "張先生他……"她抓緊車門上的把手,喘了口氣。
  只是,還由不得她發表言論,林啟凡便哩啪啦地開始斥責道:"我真是搞不懂你耶,參加什麼相親啊?你以為兩個陌生男女隨便吃個飯,就能馬上結婚嗎?時局壞,人性也不再那麼善良了,你跟一個陌生人吃飯,如果對方乘機下了藥,再對你胡作非為,到時你怎麼辦?你實在有夠笨的!我真的會被你給氣死!"
  他是在意的,他在生著悶氣,不過他的在意和生氣,很快地被他掩藏在他一貫的吊兒郎當裡。
  "話說回來,學長勸你最好早點放棄,依你這種死個性,不可能會有男人懂得欣賞的,更不用說什麼一見鍾情了。你最好早點放棄,別老是在相親。學校的'學會音訊表'裡,你的最新狀況永遠都是在相親,真是丟盡我這個學長的臉。學長可是萬人迷,沒想到竟有一個沒人迷的直系學妹!"
  侯瑜茹一愣,心裡一揪。"你……你前些天還說我挺迷人的……"
  莫名其妙的煩躁怒氣讓林啟凡口不擇言地道:"學生時代的行情和現在不同了,如果你真的迷人,就不會一天到在相什麼無聊的親!"
  侯瑜茹低垂著頭,學長的話像刀像劍般地刺在她的心上。難道,她真的就這麼差勁嗎?她曾想過,學長對她的印象應該還算可以,可卻萬萬沒想到,竟是這麼差勁……她還在暗自開心,自己在他心裡還有著"迷人"的贊美呢……
  原來,她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個老在相親,卻不斷失敗,讓他丟盡面子的學妹罷了……
  "學長……"侯瑜茹幽幽地開口。"其實,我是很認真在相親的,我不是萬人迷,相親的確是我唯一認識異性的方式……"
  林啟凡眸心一黯,緊接著嗤之以鼻。"拜托!你不會真的想靠相親來找結婚對象吧?"
  侯瑜茹輕聳著肩,望向車窗外高掛的艷陽。一個大好的天氣,她卻感到渾身的冰冷。"這不外是個方式。"
  林啟凡握著方向盤的指關節泛白。"你是玩真的?"
  侯瑜茹輕輕一笑,笑容卻顯得苦澀。"學長,誠如你所言,我是個沒人迷,感情的游戲我是玩不起的。"
  林啟凡不由得動起了怒氣。"開什麼玩笑?我不准你經由這樣的方式來找結婚對象!"
  他真的很生氣,由他將車開得橫沖直撞的,就可以看得出來。只是,他為什麼要生氣?笨學妹愛怎麼找結婚對象是她家的事,他操什麼心?他頂多包個大紅包給她就好了,其他的根本都不關他的事!
  一個紅燈,林啟凡緊急在白線前猛然煞車。他雙手煩躁地扒過頭發,偶爾瞪過去的怒眼讓侯瑜茹心驚膽跳的。
  "學、學長……"侯瑜茹小心翼翼地看著怒氣沖沖的學長。"你為什麼生氣?"
  林啟凡憤怒地吼了過去。"我能不生氣嗎?結婚對你有這麼重要嗎?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結婚嗎?你看老闕和郁巧他們,婚姻有讓他們變得更快樂嗎?"
  "學長……"
  "你隨便找個男人就想結婚,我能不生氣嗎?照顧學妹是本校的優良傳統,我能違背嗎?"
  "學長……綠燈了……"
  後頭的車已經不耐煩地按著喇叭,林啟凡低聲咒罵了一句,跑車"吱"地一聲,像箭矢般沖了出去。
  "我會被你給氣死!"他憤怒地低吼,窄小的跑車空間內皆是他怒火四射的火焰。
  侯瑜茹緩慢、猶豫地將手輕輕復蓋在學長放在排檔桿的大手上。
  她從沒見他這麼憤怒過,對於任何事,因為信心十足,所以學長總是顯得玩世不恭。這樣發著怒氣的學長,她倒還是第一回見識到。
  "學長,謝謝你的關心,我會小心謹慎,絕對不會讓陌生人有機會對我下藥的,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侯瑜茹委屈地說著,復在他手上的小手正顫抖地滲出薄薄的冷汗。
  林啟凡僵硬的身軀慢慢放松,學妹冰涼的手仿佛有種不可思議的魔力,瞬間冷卻了他的怒火、他煩躁的心緒。
  他緩緩笑開。"你啊,不知道前輩子燒了多少好香,今世才可以讓我這麼替你擔憂,我煩心自己的親妹妹都沒煩心你來得多!"
  侯瑜茹盈盈一笑。"我看是我上輩子欠你太多,這輩子才會被你管得死死的吧?我自己的親哥哥都沒你管得多!"
  林啟凡大笑,愉悅的心情讓他漸漸放慢了車速。
  侯瑜茹望著前方,她眨眨眼,硬逼回眼眶中的水霧。
  有很多事,不去探究反而幸福。和學長之間,她要努力以平常小看待,這樣單純的友情才可以持久。
  至於那些造成自己內心澎湃悸動的親吻、擁抱、牽手,她都要努力將它給無所謂化,牢記學長的任何動作都不代表任何意義……
  不代表任何意義。
  侯瑜茹硬扯開嘴角,輕輕地將自己復在他手背上的手給抽離開來。
  察覺她的動作,林啟凡皺起眉頭,又將她的手給拉了回來,緊緊地收攏在自己的掌心裡。
  "學長……這樣開車不太方便……"她苦澀地下喉中的梗塞。
  林啟凡側身回頭,他望著她,深邃的眼中少了一貫的嬉弄玩笑。
  "我想牽著你的手。"他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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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學長有很多女朋友,有很多紅粉知己。當然,這當中絕對沒有她能加入的位子,烤肉那天的話也只是戲言,大家都知道學長那句"女朋友"。只是玩笑話,只有她當真,而且陶醉在美夢之中,並將這個夢無限地加大、延伸。
  然而事實是,她的身分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他一個笨笨的直系學妹罷了。
  學長老是嘲笑她簡單封閉的個性,看起來一點生活機能也沒有,所以"笨學妹"是他對她最名副其實的稱呼……
  而所謂的生活機能,在她的解讀來看,就是一個無趣無味的人。
  所以學長會秉持著同情心和愛護學妹的本校優良傳統,拉著她參加各大院校所舉辦的各種奇怪舞會。
  這種舞會真的很奇怪。她不懂,一群人窩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連動個身子都會碰到別人的屁股,這樣的聚會有何樂趣可言?
  也許學長說得對,她的確是一個沒有什麼生活機能的人。
  "笨學妹,這個給你!"她心中的太陽走近了她,在擁擠的空間裡又擠進了一個憨憨的男同學在她面前。
  "好好陪我笨學妹玩,不得有些許怠慢!"學長大聲下達命令,舞曲的高分貝樂音令人震耳欲聾。
  "這是什麼?"她問,眨了眨眼,不懂學長的動機。
  其實和他出來參加什麼舞會並無所謂,她知道學長是這種場合的"光",當然沒空陪她。她貪的也只是學長"押解"她過來的那段短暫相處時光罷了。
  只有那時候的學長是她一個人的。她可以坐上他的摩托車,她可以輕輕地碰觸他的腰,她可以聞到摩托車在馬路上飛馳時,風中傳來的屬於他的味道。
  同時,享受這短暫的幸福感覺……
  "男人啊!我要徹底改變你無趣的生活!"
  她嚇了一跳,愣住了一會兒,而後抗拒道:"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你給我乖乖跳舞,敢給我落跑,你就知道!"
  學長蠻橫霸道地命令完之後,隨即轉身投回舞池。
  等待學長的舞伴是個她這輩子所見過最美的女人,比任何影視紅星還要美麗細致。她知道她是誰,更知道學長和她最近正陷入熱戀,她甚至見過他們在校園裡不顧旁觀者激情地擁吻……
  舞池上七彩的旋轉燈光打在他們身上,他們彼此交纏著,扭動的身軀在在都是讓人臉紅心跳的激情動作。
  他們都是光,都是讓眾人黯然失色、自慚形穢的光。
  "你要跳舞嗎?"憨憨的男人做出邀請。
  她眨了眨眼,七彩的舞池燈讓她的眼睛感到酸澀,連心也跟著苦澀。
  "不了,我要回家。"
  這不是屬於她的世界。
  她是光永遠都不會注意到的浮游生物。
  
  侯瑜茹看著自己的手,然後發愣。
  這是她最近常做的事,不是呆呆地撫著自己的嘴唇,就是傻傻地盯著自己的手瞧,像是失了幾魂、落了幾魄一樣。
  而這一切的源頭,皆從學長吻了她、牽了她的手之後開始……
  她從不去細想這些噯昧動作底下的原因,或者學長心裡的想法,也許這對不經世事的她來說是天大的震撼;但對學長而言,這一切或許都只是家常便飯的小事罷了……
  但不想真的很難,如果這些暖昧的行為,是來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也就罷了,偏偏這個人是學長,是她暗戀近十年的人。
  十年啊!好長、好長的日子。她由一個懵懂無知的青澀少女,成長為一個年近三十的歐巴桑小姐。歲月是殘酷的,它可以老去女人的容華,卻無法沖淡這些年來折騰自己的相思。
  唉!
  她歎了口氣,視線移向前方緊閉的那扇門,門的裡面是她自以為魂牽夢系,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男人。只是沒想到,真的把他擺在自己身旁,隨時都可以看得到時,她卻反而感到無比的慌亂,這種慌亂是會撩心弦,甚至比磨人的思念更讓她手足無措的。
  她收回視線,瞪著自己的左手,眼眸中盈滿著無奈的笑意。
  秘書的工作可以讓她天天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而學長就是她的頂頭上司,她肯定可以天天見到他。只是……其實她不愛這麼接近他的,太接近了,反而更難遺忘,這種思念和不想見的矛盾心情,就這麼反復地困擾著她。
  突然,電話響起,侯瑜茹迅速接起電話。"您好。"
  "女兒啊∼∼"老媽甜膩膩的嗓音在話筒那頭響起。"會不會很忙呢?"
  "會。"她很肯定地回答,斬釘截鐵地阻止老媽所有可能出現的不良意圖。老媽會在上班時間打電話來公司找她,肯定沒好事!
  侯母笑聲未曾停歇,她的心情好到讓人無法破壞。"唉喲!你當你老媽沒當過粉領上班族唷!再怎麼忙也得休息一下,你就趁這個休息時間和智元聊一聊,好好培養培養感情……
  "'溜'!"
  侯瑜茹皺起眉頭,一頭霧水。"誰是智元啊!"
  侯母的笑聲中摻雜了些微怒火。"智元就是張先生,我未來的女婿!你也給我好心一點,難得出現一個你不討厭,對方也很滿意你的男人,你不好好把握,再把事情給搞砸了的話,你就給我露宿街頭,不要回家!"
  老媽狠心威脅,但侯瑜茹完全不痛不癢。她拿起一枝筆,開始在指間飛舞甩動著。
  爸媽怕寂寞,依大哥結婚離家獨立之後,兩老就立刻要求她回家填滿空余房間的經驗來看,他們才捨不得讓她露宿街頭呢!
  只是,有時老媽拚命碎碎念的威力是比露宿街頭還要可怕的。
  "聽清楚了沒?智元是我滿意的女婿,你給我謹慎盯著!"
  筆滑落指間,侯瑜茹整個人趴在桌面上,無精打彩地應和著。"老媽,你想太多了,連未來女婿這話你都說得出來……"
  侯母的笑容僵住,好心情徹底被破壞光了。她的如意算盤可是算計著今年農歷年前將待字閨中的女兒嫁掉,如果女兒還是這麼一副可有可無的模樣,她今年嫁得掉才有鬼咧!
  "侯瑜茹!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待會兒智元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要是再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肚皮就給我繃緊一點,以後別想要我准備三餐給你吃了!"女兒是美食愛好者,吃是女兒唯一的弱點,事到臨頭,她這個當媽的只有用這招來威脅了!
  侯瑜茹立刻由桌面彈了起來,不能吃三餐外加點心是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老媽竟然把她的電話號碼給免費送人了?!
  "媽,你怎麼可以把我的電話給他?我工作很忙耶,根本不可能和閒雜人等聊天!"
  侯母冷冷一哼。"這麼說來,老媽變成閒雜人等嘍?"
  侯瑜茹趕緊說道:"當然不是,你是我媽啊!"
  侯母得意一笑。"那就對了,如果你好好把握,要把智元變成自己人並非難事。你要知道,丈夫有時是比母親還要來得親密的!呵……"
  "媽!"她無力地癱倒在椅背上,有時她實在是不得不去猜測,老媽是不是和阿姨、舅舅他們打了賭,要不怎麼會這麼堅決的一定要在今年將她嫁掉?
  威脅任務完成後,侯母拍拍屁股准備走人。"好啦,我要去逛菜市場啦!你乖乖和智元培養感情,我今晚准備美味可口的蛤蜊意大利面給你吃唷!女兒最乖、最貼心了,別傷媽咪的心唷!再見啦!"
  侯母說完,立即干脆地掛上電話。
  侯瑜茹瞪著嘟嘟作響的話筒,她坐直身體,前傾,掛上電話,隨即繼續癱趴在桌上。
  相親宴過後,由媒人婆口中得知,男方對她可是滿意到了極點,一點兒也沒被她當天的吃相給嚇倒。這消息在老媽耳中,無疑是比中樂透彩更令她快樂的事,所以老媽日日逼她相親的戲碼,立刻換成了催促她和張先生要盡速培養感情的曲目。戲碼雖不同,但她被摧殘的痛苦指數卻是與日俱增的!
  原以為朝九晚五的工作時間會是她喘息的時刻,沒想到老媽竟連她的上班時間也不肯放過。如果那位張先生真打電話來和她培養感情,那她該怎麼辦?
  如果學長知道她在上班時間和相親的男人聊私人電話,肯定會扒了她一層皮的!學長一直認為會去"相親"的都是高危險的"非常男女",每個男人都是會下藥迷奸女性的禽獸。
  所以,如果學長知道她和"禽獸"還保持聯絡,肯定會把她罵到狗血淋頭的。
  她歎了口氣,瞄瞄桌上的小時鍾。再一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但她真希望現在就能下班,這樣她就能落跑到郁巧家去避難……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侯瑜茹嚇得由桌上彈起,然後瞪著電話。
  鈴響第五聲,在驚動裡頭和老外開會的頂頭上司之前,侯瑜茹認命地接起了電話。
  "您、您好……"
  "侯小姐,我是張智元,你好。"
  慘了!真的是他,簡直比中頭彩還要准!侯瑜茹哀怨地暗暗歎了口氣,然後迅速提振精神。
  "張先生,你好你好……"
  "在忙嗎?"
  "還好還好還好……"
  "會不會打擾到你?"
  "不會不會不會……"她回答得很心虛。
  張智元微笑。"怎麼感覺你心情好像很亂的樣子?"
  "呃……沒、沒……沒有,只是沒料到你會打電話來這兒……"心情亂是可以從聲音中聽出來的嗎?侯瑜茹苦苦一笑。
  "我以為侯媽媽會先知會你一聲,我要打電話過來的事。"
  "呃,是啊……我媽媽是有說過,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這麼快打過來?"
  心情亂得可以,侯瑜茹提筆在指間快速甩動。"呃,沒錯,我以為你的工作也是很忙的。"依稀記得那日相親宴上的介紹,張先生好像是……一名醫生?!侯瑜茹頓時恍然大悟,難怪老媽會這麼中意他了!
  "我剛結束一個手術,現在是休息時間,所以打電話給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侯瑜茹指間的筆失控地掉了下來,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對她提出邀約的動作,快得讓她措手不及。"呃……今晚?好像……"
  張智元有禮地一笑。"顯然我魯莽的邀約動作嚇到你了,還請你原諒。老實說,我可以很自信、很從容地面對我的病患,但在面對自己心儀的女性時,我卻不如該如何表達才好。"
  他很誠實地表白出自己對她的欣賞之意,而侯瑜茹只能繼續無措、發愣,無法給予任何正面回應。
  "張先生客氣了……"
  "我的個性比較直接,所以很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一見傾心。我知道這樣的動作很冒失,但請你見諒,並請接受我的晚餐邀約好嗎?"
  侯瑜茹無力地搖著頭,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是答應?還是拒絕?
  前方相連的門在此時開啟,學長和老外走了出來,侯瑜茹慌亂地想要盡快結束手邊的電話。
  "好,張先生,我答應你的邀約。請給我你的電話,我再打給你好嗎?我老板剛結束會議,我無法和你多聊了。"
  林啟凡冷眼收盡侯瑜茹的慌亂,一個直覺,這通電話必定非比尋常。
  笨學妹對於感情笨歸笨,處理公事可是沉穩俐落得很,所以他不認為現在和她通電話的人是和公事有關的。
  "OK,沒問題,我等你電話,我的電話是……"
  侯瑜茹抄下一個號碼,同時快速寒喧幾句後,立即將電話掛掉。
  等她起身立正,並含笑站好時,學長和客人已經走到了門口。她趕緊趨步向前,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很忙嗎?在和誰講電話?"林啟凡語氣嚴厲冰冷地問著,完全不在乎身旁還杵著兩個外國客戶。
  侯瑜茹神情緊繃地一笑。"一個朋友。"
  林啟凡皺起眉頭。"誰啊?"是誰讓笨學妹出現這副作賊心虛的模樣?,
  侯瑜茹支吾其詞。"只是一個……一個朋友。總經理,我先送客。"
  林啟凡的眉頭愈皺愈緊,他不愛笨學妹隱瞞他的那種感覺。他望著笨學妹和客戶寒喧道別的模樣,以前小公司凡事事必躬親的磨練,造就出她完美的進退應對。然後,令他感到憤怒的是,唯獨面對他時,她卻完全沒有這些反應,反而像是只在獵豹腳邊瑟縮發抖的小白兔。
  她是一個盡責的秘書,卻也是一個可以亂他心緒的笨學妹!
  該死!煩悶的情緒讓林啟凡一向冷靜挪揄的性情完全消失。
  侯瑜茹將客戶送上電梯,再回到辦公室後,發現學長竟還古怪地站在她的辦公桌旁,不禁大大嚇了一跳。
  "有事吩咐嗎?總經理。"
  "晚上有個宴會,你跟我一起去。等一下去公關部拿件宴會禮服,不要讓別人以為我林某找了一個寒酸的女秘書!"
  學長刻薄的話大大地傷了她,霎時,心頭泛起一股酸意。她眨了眨眼,嘴角硬是扯出一絲笑容。"是怎樣的宴會呢?我不記得行事歷上,今晚有安排宴會。"
  林啟凡煩躁地雙手插腰。"難道我什麼事都要向你報告嗎?反正你現在就給我下班回家准備好!還是……你另外有事?"
  他指指電話。"和別人有約?"
  侯瑜茹蒼白著臉,立刻搖頭否認。"沒有……"
  "既然沒有就不要問這麼多,准六點半我會叫人去你家接你。"
  說完,轉身走回他的辦公室,和秘書室相隔的門被大力一甩,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
  侯瑜茹再眨眨眼,順道揉了揉被震痛的耳朵。顯然學長今天的心情相當不好……
  她歎了口氣,熟悉地將桌上的文件歸檔,然後拿起抽屜裡的皮包站起身,望向前方那扇緊閉的門。
  她再次眨了眨眼,卻始終無法眨去眼眶中潮濕的淚意。
  
  晚上的宴會是一位政商名流所舉辦的。名流包下整個五星級高級飯店的宴會廳,豪華的美食,金碧輝煌的布置,讓她眼都花了。
  她不愛熱鬧,這種華衣錦服的名流聚會更是讓她神經緊繃,因此就算是有一堆平時會讓她垂涎的美食在眼前,還是無法舒緩她繃緊的肌肉和神經。
  她到這裡已經半個鍾頭了,卻還沒見到那個強迫她出席的男人,周遭陌生的感覺形成一股強大的壓力,逼得她好想放聲尖叫!
  侯瑜茹不著痕跡地拉著低胸的禮服。公關部大姊給了她一件會嚇昏她的衣服——一件細肩帶,低胸緞面的黑色晚宴服。
  天知道她打從光溜溜出生後至今,哪曾穿過這麼裸露的衣服?衣服很合身,將她挺傲渾圓的胸部和纖細的腰線完美地展露出來,效果誠如公關部大姊所保證的——可以讓她艷光四射。只是,這根本不是她的個性啊!這樣的衣服讓她連大力呼吸都有顧忌,要不是時間來不及,她還想奔回公司再換件禮服!
  怪只怪在公關部大姊將衣服交給她時,她並沒有開盒驗收。
  她歎了口氣,同時又倒抽了口氣,看著學長由遠走近。
  她眨了眨眼,是怎樣的心態,會讓她永遠看不膩他呢?就算早己習慣他西裝筆挺的模樣,但他每次出現,依舊能令她驚歎。
  林啟凡看著自己的笨學妹,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收回視線,只能直直地、愣愣地注視著眼前的她。她穿著一襲性感的禮服,一頭長發以一個優美的弧度盤在腦後,搭配上亮麗柔嫩的粉妝,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的性感嫵媚。
  該死!
  他狼狽地發現自己的男性欲望又快又猛地被挑起了,仿佛十幾歲小毛頭偷窺色情片時的反應……
  該死該死!
  林啟凡大步邁近,煩躁地只想脫下身上的衣服,遮住笨學妹展露出的性感春光!
  "誰給你的衣服?"他咆哮著,居高點讓他更清楚地見識到她胸口的溝壑,他狠狠地倒抽了口氣。
  侯瑜茹被他怒火沖天的模樣給震住,她撫著自己的胸口,力持鎮定。
  "公、公關部大……大姊拿給我的……"
  林啟凡快被怒火以及欲火給活活燒死了。"你記清楚,明天上班後立即到人事部去傳達一道我的人事命令——那個什麼公關部大姊的,她被開除了!"
  "啊?!"侯瑜茹震驚地輕呼。"學長,你怎麼可以這樣毫無理由地開除人家?"
  林啟凡用力咆哮。"那個混蛋把你打扮成這樣,我不把她開除,難不成還要把她供起來當神來拜?!明天就公布這道人事命令,聽到沒?"
  "我不要!"侯瑜茹滿腔的正義之火也跟著被燃起,她雙手插腰地仗義執言,完全不知道胸口因激烈的起伏所帶來的驚人效果,
  "是你要我去公關部拿衣服的!是你要我跟你參加這個讓我神經緊繃的宴會的!如果總經理對我的衣服有意見,以後請事先說明,你想要看見我是怎樣的模樣!"
  他想看見她在他身下嬌喘呻吟的模樣!他想看見她如珍珠般粉嫩赤裸的身子沾染上激情的紅潮,並且吟叫著他名字的模樣!老天……
  林啟凡咽下心中的渴望。
  "我希望你可以得體一點。"他聲音粗啞地回復,語調裡盡是壓抑。
  侯瑜茹一愣,感覺自己的心正快速地崩碎。他一句話,就精准地傷了她。
  "我……我沒有做出任何不得體的舉動,如果總經理是怕我有損您的面子,那麼這點您可以放心,我沒有。"
  她放下插腰的雙手,垂著頭,活像是只戰敗的斗雞。雖然不習慣,但她認為自己今晚的打扮已經是最美、最性感的了,如果他還是認為她一點兒都不得體的話,那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了。
  林啟凡望著學妹原本清澈的眼眸因受傷而轉為黯然,一股懊惱、憐惜的感覺油然而生。
  "笨學妹,我……"
  他試圖說些什麼來彌補剛才因沖動而脫口說出的話,只是才剛開口,一個矮胖的男子和其他賓客朗笑接近。
  "林總經理,歡迎大駕光臨啊!"
  矮胖男子就是主辦今晚這場宴會的名流,渾身穿金戴銀的裝飾,看起來就是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您客氣了。"林啟凡表面上有禮地回應,實際上卻對這些閒雜人等的打擾感到不悅。尤其在看見眾男人見到瑜茹時所露出來的垂涎嘴臉時,他竟有股想挖了他們眼睛的沖動!
  名流的一雙賊眼溜啊溜地在侯瑜茹姣好、性感的身軀上打轉,"肖想"的目光毫不掩飾。
  "林總,好福氣啊!有這麼性感美麗的女子相伴,真是讓我們一干人等為之羨慕啊!不過話說回來,也要年輕才有'法度'啊!畢竟,這'款'的女人,是要有充沛的體力才可以應付得來的,你們說是不是啊?"
  一群人霎時發出陣陣輕笑聲,紛紛應和著名流的話。
  侯瑜茹讓這樣淫穢的話語給驚嚇到,就算她有受過完整進退應對的在職訓練,但遇到這等齷齪的男人,她一時也亂了冷靜。不過為了學長在商場上的人際關系,她硬是強迫自己扯開笑容;
  林啟凡冷冷一笑。"你客氣了,她只是個秘書,上不了台面。"
  他一扯,用力將她拉到自己身後,阻斷眼前這些人垂涎的目光。他沒有看她,只是冰冷地下達命令——
  "你先離開。"
  侯瑜茹狠狠-震,他的語氣仿佛在指責她,這群男人之所以會對她產生覬覦,都是她自己惹的禍!
  學長簡單的一句話,讓她再也維持不住臉上僵硬的笑容。
  "哈哈哈,林總客氣了,秘書的'用途'才多著呢!哪天方便,你再轉借給我試試好了!"
  名流仗著自己的輩分高,兀自胡言亂語,而一旁的人早就震懾於林啟凡的怒氣,只敢陪笑,不敢再有任何不當的言論。
  "住口!"林啟凡憤怒地咆哮,怒氣顯現在他緊握的拳頭上。
  名流愣了一下,隨即有些顏面掛不住地說道:"林總,我們只是說笑罷了,你反應也太大了吧?!"
  林啟凡氣極地怒瞪著眼前這一群找死的男人。"說笑!你們竟然敢拿一個女人來開玩笑?!不要以為我——"
  "學長!"侯瑜茹慌亂地拉住林啟凡的手臂,阻止他憤怒地開罵。她知道這些人在商場上對學長有多大的幫助,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誤了事。
  林啟凡怒瞪著身旁的女人,他所有的情緒完全被她給攪亂了,他從不知道笨學妹竟有這等該死的力量!
  "我……我先走了,不耽誤總經理談生意。"她輕輕地說著,低啞的噪音裡有著滿滿的淚意。
  話畢,不顧林啟凡的阻止,侯瑜茹撩起下擺,轉身跑離現場。
  林啟凡高大的身形阻隔住她心碎奔跑的背影,更阻擋了旁人雖然恐懼他的怒氣,但依然垂涎的視線……
  




第六章

  "你的倒追計劃呢?"
  "嗯?"
  "耶?你不是打算向你學長告白的嗎?"
  "呃……"她數夜未曾好眠導致蒼白的臉色,因同學甲的問話而更形蒼白了。
  當初自己和同學甲信誓旦旦的對話,已經起了變化。她沒了那時的勇氣,什麼告白和倒追計劃也全在自己的退縮之下,宣告失敗了。
  很難不宣告失敗的,自己和學長宛如處在不同的世界裡,除了生活方式的差異外,觀念、想法,或者對任何事情的看法更是截然不同。面對這些顯而易見的"事實",她的決心當下就少了一半。
  再加上發現學長和那個美到讓女人嫉妒、讓男人流口水的校花正在熱烈交往時,殘留的另一半決心更是兵敗如山倒,沒剩下一絲一毫!
  能不放棄嗎?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
  "瑜茹瑜茹!學長、學長……"同學甲驚訝地哇哇大叫,顫抖的手指指著前方。"學長……學長在前面!"
  侯瑜茹狠狠一震,猛然往前看,這才發現她那部50CC的小摩托車上,正坐著一個高大的男生。他單腳落地,雙手插在牛仔褲的褲袋裡,風揚起了他修剪得帥勁有型的短發。他笑著,一貫玩世不恭的雙眸裡滿是促狹與戲謔。
  "學……長?!"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學期開始後,她一次也沒在停車場易見著學長,停車位計劃裡的巧遇美夢,也老早就因而破滅了。沒想到學長今天卻出現在停車場,還坐在她的車上,漾著讓她眩目的笑容。
  老天啊……
  "看到學長不會叫嗎?沒禮貌。"說著說著,林啟凡一記響頭敲了過來。
  侯瑜茹搗著額頭,傻傻的笑容裡只有自己了解的苦澀。
  老天爺就愛開這種玩笑,明明知道她已經下足決心要放棄繼續這種沒結果的暗戀了,狠心地把暗戀的對象擺在她跟前,讓她忘也忘不了!
  "嗨,學長。"她揮揮虛軟無力的手,笑得很勉強。
  林啟凡皺起眉頭。"氣色很不好哦!你別告訴我這學期的報告搞砸了,我林某人的學妹應該不會這麼笨吧?"
  侯瑜茹笑得很吃力。"沒有,我成績不錯,學長放心。"
  林啟凡霹出滿意的笑容,然後再擰起眉頭,繼續表現他的關懷。"那還差不多。耶?還是你生理期來了,所以才把自己搞得跟鬼沒啥兩樣?"
  同學甲已經在一旁悶笑到快要內傷了。
  侯瑜茹斜睨同學甲一眼,再無力地朝學長笑笑。"學長真是英明神算,連學妹氣色不好的原因都算得一分也不差。"
  侯瑜茹迂回嘲諷,只是她一向聰明過人的學長,竟狂傲到沒去察覺她這個笨學妹的諷刺。
  林啟凡跳下摩托車,高高地立在侯瑜茹的面前。他彎下腰,皺眉研究著笨學妹白得像鬼一樣的氣色。
  "女生那個來會痛,就代表子宮卵巢有問題,你有沒有去給醫生看過啊?"
  他的距離很近,她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這麼近看過他了。只是……和愛慕的對象聊自己的子宮卵巢,應該算不上是件浪漫的事吧?侯瑜茹有種快要昏倒的感覺。
  "學長國中健教學得很不錯。"她乏力極了。
  林啟凡又是一記響頭敲了過去。"笨學妹別想轉移話題,你到底有沒有去看醫生啊?"
  侯瑜茹搗著前額,大力搖著頭。"女生那個來多少都會有些不舒服啦……學長,我們可不可以別再聊這個話題了?"
  林啟凡一副坦蕩蕩、無所謂的模樣。"我是你學長耶!咱們有什麼不可以談的?"他抽出皮包,掏出了一張名片。
  "去找我哥,問問他有沒有辨法讓你舒服一點?"
  侯瑜茹驚訝地瞪大雙眼。"可、可是……林、林大哥是……是牙醫耶……"
  林啟凡還是一副理所當然頓指氣使的模樣。"反正都是醫生,如果連這種基本的病痛都醫不好的話,我就去拆了他的招牌!"
  "學長——我怎麼可能去找牙醫采治療婦女病……"侯瑜茹哀嚎著。她完全沒辨法想像,自己要如何去向一個牙醫詢問有關經期不順的問題?
  林啟凡大聲喝道:"就這麼決定了!記得打電話給我報告狀況!"
  "學長——不要啦……"
  "什麼不要?我連你畢業後的工作都盤算好了,難道這小小的生理痛我會搞不定嗎?"
  侯瑜茹大叫。"什麼工作?我才大二耶!"
  林啟凡搔搔被學妹的大嗓門震到發痛的耳朵。"大驚小怪!我是你的學長,當然得安排你未來的出路啊!我可不想中華民國以後又多了一個失業青年。而且你別忘了本校的優良傳統,我要照顧、愛護你很久很久的。"
  她沒忘了本校的優良傳統,只是,她相信全校一定只有學長這麼遵從這個好笑的傳統。
  "學、學長,您的手腳也未免太快了吧……"她小聲哀嚎。
  一旁的同學甲已經笑到無法自制,她打趣地提議道:"那瑜茹的直系學長,可否請問一下,有關瑜茹未來的結婚對象,您是否也同樣盤算好了呢?"
  林啟凡絲毫沒注意到跟前的笨學妹在聽完身旁同學的問話後,整個人僵得跟一支冰棒一樣,他還煞有其事地仲天苦思。"嗯,這倒是一個問題。笨學妹太單純、太好騙了,根本不知道男人都是人面獸心的禽獸,當然,這不包括英明的學長我。"
  "對啊對啊,那學長有何高見呢?"同學甲繼續問著。
  林啟凡迎視學妹清麗的面孔。"如果真找不到,那我就養她嘍!反正只是多一雙碗筷罷了,省事得很呢!"
  天很晴,風很輕,學園裡的杜鵑花有粉、有紅,開得美極了,像是要染粉整個世界一樣。
  "笨學妹,學長養你好不好?不過只能做小的唷,學長另外還有美人兒要養。"
  侯瑜茹眨了眨眼,輕揚著微笑,沒有言語。
  突然,學長的美人兒來到停車場,帶著一臉笑容。侯瑜茹望著美人緊摟著學長的腰,親密地貼在他的身上……
  學長離去前,還不忘叮嚀她要去牙醫診所看婦科。
  "記得找我大哥看病,沒去的話,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語畢,摩托車快速駛離。
  天很藍……
  "喂,同學,你真的是那個來啦?我記得我們不是同一天嗎?我那個下禮拜才來耶!"
  侯瑜茹搖搖頭。"我不是那個來。"
  雲很白……
  "那你……"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情不好,連氣色都慘白到像生理痛嗎?她再歎了口氣。有沒有一種治療暗戀的藥,可以讓她忘懷一個人,不再飽受暗戀的痛苦?
  她該如何忘記一個人?牙醫是否可以給予她這樣的協助?
  
  好冷。
  侯瑜茹拉緊身上的薄外套,入冬的夜,冷空氣讓人感到寒冷,這種寒冷似乎是從骨子裡出來的,她相信就算是披上一床厚被,依然無法抵御這樣的寒冷。
  她站在飯店門口,回絕門口侍者代客叫車的服務,就只是站在門口,讓冰冷的風吹散她到美容院梳得美美的發臀和熱燥燥的臉頰。
  此刻,她腦中一片茫然,四肢有種麻麻的感覺……
  呼!
  她疲憊地歎了口氣,真是混亂且刺激的一夜。
  行動電話響起,她拿出提包裡的電話,接起。
  "喂?"
  "還在忙嗎?"
  是張先生!侯瑜茹猛然記起自己答應過要回他電話的。"張先生,真是對不起!因為臨時接到主管的命令,參加一個商業晚宴,所以沒回電話給你。"
  張智元有禮地笑笑。"不要緊。那結束了嗎?"
  學長對自己的言論頓時沖進腦海裡,侯瑜茹黑色的眸心閃過濃郁的哀傷。"嗯……是結束了。"
  "那有交通工具回去嗎?"
  她暗暗深吸了口氣。"我搭計程車。"
  "太危險了,你在哪兒?我可以去接你。"張智元有禮地提議。
  "你要來接我?"侯瑜茹有些驚訝。
  她望著眼前繁忙的交通,眼中所看的、耳裡所聽的,似乎都無法達至她的心裡。
  天氣好冷,有種孤獨蕭瑟的感覺。她拉緊衣服,困難地吸著冰冷的空氣,這種寂寞是可以致人於死地的。
  如果有個人能來陪陪她,這種寂寞的程度是否可以降低一些!
  "好。"她輕聲允諾。
  張先生服務的醫院離這間飯店不到十分鍾的車程,約好時間後侯瑜茹掛上電話,一口悶氣卻猛襲而來。她緊握著銀色的手機,皺著眉頭,突然後悔接受先生的好意,並有股去電拒絕的沖動!
  她瞪著手機發愣了好一會兒,直到身後傳來冰冷的嗓音
  "你還不回家,愣在那邊干什麼?"
  侯瑜茹猛一回身,慌地望著身後的學長,學長一身冰寒地站她身後表情嚴肅嚇人。
  "我……我……"侯瑜茹支吾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詞句。
  林啟凡走到她身旁,二話不說地牽起她的手,往飯店走了回去。"我送你回去。"
  侯瑜茹停住腳步,她沒忘了和張先生的約定。
  "學長不應酬了嗎?今天不是想和林董事長談合作的事!"侯瑜茹慌亂地提醒著。
  林啟凡皺起了眉頭,深深感覺到學妹的抗拒。他以為他所安排的事,她從不會拒絕的。"合作的事再說,我現在只想趕快送你回去。"
  侯瑜茹支支吾吾,面有難色。"我……我……"
  林啟凡沉下了臉,原本就很難看的神色更形駭人。"你還有事?"
  她吞下喉中的梗塞。"嗯,有人要來接我……"
  "誰?"他問,冰冷的聲音,仿佛要奪去她身上存的體溫。
  "那位張先生……"
  "和你相親的人!"他再問,怒火已現。
  她點頭。"嗯。"
  沈默,空氣裡存在著一股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沉悶感。
  "你還有跟他保持聯絡?"他接著問,語氣緊繃得宛如自地底下進裂而出。
  她點頭,視線一瞥,不意外地發現路旁停下了一輛黑色的車;不意外地發現由車子裡走出彬彬有禮的張先生。
  林啟凡望著前方斯文的男人,那男人看來很戒備,彷佛捉著學妹手腕的他是個壞人一樣,該死!張智元走近,很輕易地認出跟前的男人就是那天相親時,貿然帶走侯小姐的那位林先生。
  "林先生,又見面了。"張智元有禮地打著招呼,並發現侯瑜茹慌亂的神色以及受箝制的手腕。"我和侯小姐有約,我是來接她的。"
  林啟凡揚起嘲諷的笑容,他放開學妹的手腕,改摟著她的肩,並將她牢牢緊緊地帶進自己的懷裡。"敢情張先生這麼欣賞我這個笨學妹?要不怎會追人追到這裡來了?"
  "林先生,好說好,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啟凡冷冷地挑起眉。"是嗎?那你可能還搞不清楚狀況,我是她的老板,她還沒下班,所以不能跟你走,真是抱歉。"
  張智元還是保持著一貫有禮的淺笑。"那侯小姐可是超時工作了,現在已經八點,早過了下班時間,況且侯小姐看起來相當疲累。"
  張智元的護衛挑起林啟凡所有的怒火,他神色一沉,怒火狂燃,整個人失去了應有的基本禮儀。
  "我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學長!她是不是超時工作、何時下班、或者何時回家,我自有主張,由不得一個外人多事!"
  張智元一笑。"林先生這樣的說法就不正了,老板或者學長,對侯小姐而言,也只是個外人,不是嗎?"
  轟啊,林啟凡的怒火燃至最高點,什麼冷靜和聰明完全化作烏有。事關笨學妹,他連最基本的思考都亂了,該死!
  他低聲咆哮。"你聽清楚!對她而言,我不是個外人!"
  吼完後,挾帶著懷裡兀自發愣的學妹,林啟凡閃電般地沖回飯店,坐上電梯,直奔地下一樓的停車場。
  電梯門開敵,學長閃亮亮的銀色BMW745就在前面。
  侯瑜茹回過神,開始用力掙扎。"放開我!學長,放開我!"
  林啟凡用力,將她牢牢地困在牆壁和他之間,他高大的身形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怒氣,侯瑜茹心地貼在他懷裡,瞠目結舌,停住了所有動作。
  "學長……"她慌地開口,恐懼地面對學長發出的怒氣。這樣的學長,不是她所習慣的。
  "我問你,你真的要嫁給他?"他語氣嚴厲,活像是發現女兒偷偷交男朋友的父親一樣。
  "不是,我們甚至還沒開始交往……"她解釋著,並輕輕地將自己縮成一團,以防止碰觸到他灼人的體溫。
  林啟凡的怒氣依舊驚人。"這麼說來,如果你們開始交往,就有可能會結婚嘍?"他大吼。
  侯瑜茹緊緊閉上眼。"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啊!她不知道自己和那位張先生會發展出怎樣的關系,她更不知道學長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怒氣,活像是只發火的大暴龍似的!
  只是,她的"不知道",讓怒下可遏的林啟凡解讀為心虛、不敢承認!
  他憤怒地諷道:"你若真要嫁給他,是不是該好心地告訴你學長一聲,免得我像個白癡一樣地守護著你,成天怕你被人下藥.受人欺負!如果你真和他有約,也可以明白地告訴我,我不會困住你,耽誤你嫁人的機會、阻礙你難得的美滿良緣!"
  "你!"侯瑜茹抬頭,瞪大雙眼,怒火跟著快速上升。"學長果認為這樣不明事理地把我拖到地下室就叫守護的話,我還真是質疑學長對於'守護'的定義究竟是什麼?"
  林啟凡的火氣愈燃愈熾。"不明事理?你說我不明事理?我要不是你的學長,我大可不用費心理會你、不用幫你安排工作、不用替你提心吊膽,不用為你毀了我一份即將到手的合約!你懂不懂啊!笨學妹!"
  侯瑜茹氣極了,她火冒三丈地動手推他的胸膛,眼眶盈滿的淚水即將決堤。
  "你可以不用照顧我、不用守護我、不用幫我找工作、更不用把我們學校那無聊的傳統掛在嘴邊!我們可以形同陌路,反正我……我們毫無關系,毫無關……系……"
  她的話倏地消失,只能震驚地望著學長的臉直朝她靠近,她瞪大眼,兩人憤怒的氣息相融……
  他……吻了她。
  
  半小時後,銀色BMW745在侯家大門前穩穩地停了來。
  侯瑜茹拿起膝上的皮包,低著頭拉緊外套的衣襟,准備下車。
  林啟凡猛然拉住侯瑜茹的手。
  熱熱的手心似乎要將她冰冷的溫度給融化掉。
  她轉身仰視他。一個吻之後,兩人之間的怒氣已消失學長臉上充斥著滿足,而她的思緒則是一片混亂。
  他看著她,愉悅開懷的模樣,讓她擰緊了眉頭。
  "不邀請學長進屋坐坐?"
  侯瑜茹平靜地搖頭。"不了,我媽可能不希望看到你。"
  林啟凡朗笑,自大的模樣讓她的拳頭有些蠢蠢欲動,"侯媽真是太見外了!是不是太久沒看到我了,所以才會變得這麼生疏?"
  她冷冷地回道:"不,是因為學長的關系,害我連放了張先生兩次鴿子。"
  林啟凡不屑的一哼,讓侯瑜茹死命緊握的拳頭差點飛了出去。"這麼說來,侯媽倒是把那個男人當成她的乘龍快婿了?"
  她扯開嘴角冷笑。"答對了!所以我娘親不希望看到你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你阻礙了她今年要嫁女兒辦喜事的美夢。"
  林啟凡沒禮貌地狂笑。"哦,那真是抱歉了。但是,恕我直言,那位張先生並不適合你,他軟得像團棉花糖一樣!"
  侯瑜茹深深地吸了口氣。"那,學長有何高見呢?您認為怎樣的男人才適合我?"
  林啟凡止住了笑,怔然地瞪視著她。
  怎樣的男人適合她?
  怎樣的男人可以名正言順地親吻她甜美的唇,吸吮她柔軟的舌,還可以日日夜夜地擁抱她柔美誘人的軀體?
  怎樣的男人可以分享她安穩的性情,幽幽低低的呢噥嗓音?
  他思索著,腦中下停地運轉著,卻猛然發現……自己並不想"割讓"這些美好的權利!
  侯瑜茹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酸澀。"只是學長認為學妹的條件太差了,今生今世都找不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呢?"
  林啟凡語結。
  她望著他,眼中盛著難以再抑制的淚意。"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嗯?"
  "你為什麼要吻我?"
  沉默。
  "因為我誘人?"
  再沉默。
  "還是因為一時好玩!"
  還是沉默。
  "不會是因為學長發現自己喜歡我,所以才情不自禁地吻我吧?"
  這次不再有沉默的情形出現了,因為侯瑜茹趕在林啟凡大笑前,放聲狂笑。
  她搗著笑疼的肚子,拭去眼角的淚水。"真好笑,你看我笑到都流眼淚了。學長,這是我今年度講過最好笑的笑話了,怎麼都不給人家捧場一下!"
  林啟凡的臉上並無任何笑意,反地,他的臉色沉得嚇人。
  侯瑜茹收起笑容,清澈的眼刻意忽略他臉上駭人的陰郁神情。
  她提起裙擺。"謝謝學長送我回家,明天見。"道別致謝完畢,侯瑜茹低頭開門下車。
  沒有遲疑與猶豫,她筆直地往家的方向前進,邁出的腳步又穩又踏實,直到身後傳來引擎的低吼聲。
  學長離開,偽裝瞬間解除。
  她搗住自己的臉,頭靠在自家的鐵門上,傷心滾燙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由指縫中流出。
  她流著淚,心宛如破碎一般,疼痛到讓她呼吸困難。
  這不是狂笑到無法自制的淚水,這是她最真實、最傷心,也最寂寞的眼淚……
  





第七章

  畢業典禮剛剛結束。
  學長站在系大樓的廣場前,和家族的人拍照留念。
  他在笑,笑容燦爛。
  她在笑,心卻在哭泣。
  學長畢業後,無論是服役或者是出國深造,都代表著他們唯一的聯系到此為止,兩人不再有共通的交集了……
  她望著前方,勉強扯出一抹開朗的笑容,但顫抖的雙手卻無言地傳達出她內心的哀傷。
  "笨學妹!"
  他在叫她,還是用那個會讓她皺眉的稱呼,但分離在即,她突然發現這三個字倒成了最親呢的語言,這會是她生命中最重要,且永遠不會忘記的回憶。
  她走近,迎視她生命中最璨燜的太陽。
  "來,學長抱一下。"
  林啟凡以一個大熊式的擁抱,狠狠地將嬌小的侯瑜茹抱進懷裡,還不忘大力拍拍她的背脊。
  "要好好念書。未來兩年,看能不能交個稱頭的男朋友,到時通知學長一聲,我再幫你放鞭炮!"
  侯瑜茹仰頭凝視著他,淚早已饃糊了她的視線,令她看不楚,但學長的模樣早就深植她的內心深處,教她想忘也忘不掉。
  "記住哦!"
  林啟凡拍拍她的粉頰,再加上一記溫柔的、愛的響頭後,又轉身和另一名學弟親密抱別。
  她帶著笑,腳步緩緩向後退,再退,直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她睜大雙眼,牢牢記住他的模樣、她年少的愛戀……
  陽光底下,她的臉頰,閃爍著兩行晶亮的淚,
  
  記憶之中有很多苦澀的回憶,屬於青少女那酸澀的暗戀更是難嘗。
  侯瑜茹呆坐在床上,她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中她似乎回到了大學時代,她和學長的過往像走馬燈般,一幕幕地由記憶盒子裡進了出來。
  嗨,我是林啟凡!你的直系學長。
  她記得在學校的迎新會上,他來找她時所說的第一句話,語氣是那麼的自信而開朗。當然,她更不會忘記他那時笑容燦爛且熱力十足的模樣。
  侯瑜茹幽幽地歎了口氣。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這份暗戀會深藏在自己心中,直到老死。她想都沒想過自己安安靜靜、無風無浪的平靜日子,會在學長出現後,掀起了巨浪。潛伏在她心頭最深處的岑寂感被觸碰、引爆開來,她覺得有個不知名的物體似乎叫囂著想由體內竄出……
  老天,她想尖叫!
  如果他可以不碰她、不吻她、不招惹她,純粹像學生時代一樣,只在言語上頭戲謔、欺負她,那該有多好?
  他吻了她,會讓她心存希望,但……他吻她的原因卻會讓她傷心落淚!
  這種失落感,就宛若在心頭上壓著數百磅的大石,讓人無法承受、也無法順暢地呼吸……
  房門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侯母走了進來。
  "女兒啊,上班要遲到了哦!"侯母輕喚著,憂心地望著呆坐在床上的女兒。
  自從女兒昨由她的學長送回家之後,整個人就變得很奇怪。再加上智元昨晚打來的那通電話,更是讓她不得不憂心操煩。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林啟凡都這麼久沒和女兒聯絡了,怎麼一出現就是要打壞女兒的一樁好事!
  侯母愈想愈生氣,眉頭也愈擰愈緊。
  侯瑜茹回過神後,就看到母親神情古怪地站在她床前。老媽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她可以很輕易地猜出,是什麼事讓老媽不開心。
  "老媽,早安。"她走下溫暖的床,打了個哆嗦,披上披肩後,走出房間,再拐進浴室。
  侯母緊跟在身後,眉頭不曾放松過。
  侯瑜茹把門關上,將母親隔絕在浴室之外,只是老媽依然沒有放棄,直接貼在門上,對她進行"逼供"。
  "女兒啊,昨天你學長送你回來時說了什麼啊?"
  唰唰唰∼∼浴室傳來刷牙的聲音。
  "智元很擔心你呢,你一被你學長接走,他就打電話來問,直到你平安回家他才安心。"
  侯瑜茹將漱口杯放回壁架上,然後擠了些洗面乳在手心上,雙手摩擦,直到起了豐富的泡泡。"媽,我沒事。"
  侯母嚷聲大叫。"什麼沒事?智元說你學長的態度很不好呢!"
  嘩啦啦∼∼浴室傳來洗臉的聲音。
  "女兒啊!人家智元真的很喜歡你,你最好和你那個無聊的學長保持點距離,他這樣和你糾纏不清,人家張家也會不開心的。"
  水聲停止,安靜了十秒鍾後,侯瑜茹用力打開門。
  她冷冷的表情讓侯母為之一愣。
  "如果他們不開心就別來找我,我沒說一定會嫁給他!"她生氣了!所有煩人的事全在這個時候湊在一起,她這些年來加起來的煩心事也沒有這些天來得多!
  侯母怒眉一豎,雙手一插腰,邊跟在女兒身後走,邊碎念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呢?人家張家就是喜歡你才會這麼憂心啊!你也好心一點,智元的條件這麼好,你還不好好把握!他可是打著燈籠找也找不到的乘龍快婿啊!"
  侯瑜茹的回應是"砰"的一聲,用力將房門關上。
  侯母氣鼓了雙頰,恨不得拿根棍子海扁女兒一頓!她轉身對聞聲而來的侯父喳呼抱怨道:"你看看你女兒!她這是什麼態度啊?我們做父母的難道不能適時地表達一下我們的關心嗎?"
  侯父伸起食指擺在唇邊,要求大聲怒罵的侯媽媽放低音量。"你小聲一點,小茹心情不好,你別去煩她了……"
  "我為什麼要小聲一點?我是她媽耶!我關心她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你就小聲一點嘛!你也知道小茹碰到她學長,就什麼都亂了,她自己也不好過——"
  "亂什麼啊!就知道不可能會有結果的,還跟他瞎攪和做什麼?"
  "別說了、別說了……"
  "我就是要說!她跟那個男人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啦!我要我的女兒和別的男人談戀變——"
  侯母尾音尚未結束,緊鎖的房門猛地被用力打開。侯瑜茹梳理完畢,穿著一件合身秀氣的櫬衫,搭著一條筆挺的長褲,束著馬尾,化上淺淺淡淡的妝,整個人看起來當清爽秀麗。然而,她神情陰郁的模樣卻讓人無法忽視,也讓兩老頓時止住了爭吵。
  "小茹,吃早餐了。"侯父笑著說,並伸出雙手,拉住欲續開口罵人的侯母。
  侯瑜茹扯開嘴角,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她穿上長外套回道:"不用了,已經被老媽罵飽了,根本沒胃口。"
  說完,她邁開腳步往門口走去,而侯母則氣急敗壞地跟在身後。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呢!媽媽也是關心你才這麼的,都長這麼大了,還讓爸媽為你操心!"
  大門打開,小小的庭院外,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士。
  "你今天下班給我早點回來,我非好好罵罵你不可!都幾歲了,脾氣還拗得跟三歲小孩沒兩樣……"
  侯瑜茹皺起眉,頓住了腳步,原本陰郁灰暗的神色霎時變得更加難看。
  侯母順著女兒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那個讓她們母女倆一早就吵架的其中一男主角正站在賓士車旁,對著她們露出有禮的微笑。
  "侯媽媽早安,我來接瑜茹上班。"張智元說著,臉上洋溢著一抹溫柔笑意。
  侯母的怒氣瞬間消褪,她笑容滿面地趨向前。"早安,智元,這麼早就來接我們家小茹上班啊!你真是有心呢!"
  她轉向自家女兒。"女兒啊,你看智元多體貼!"
  侯瑜茹沒心情去理會這個不速之客,她晃到自己的摩托車旁,只是,她連摩托車的邊都還沒碰到,就讓侯母以老鷹抓小雞的姿態給抓到張智元的身邊。
  侯瑜茹想出聲抗議,但一觸及母親怒目威脅的眼光,她也只好不甘願地把未出口的話給吞回去了。
  "早,侯小姐。一早就來打擾你,不知道會不會太唐突了?"
  老媽暗暗戳著她的腰,侯瑜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不會,你太客氣了,其實我可以自己騎車上班的——"老媽戳得更用力,只差沒戳斷她纖細的腰!
  她深吸口氣。"不過,還是謝謝你來接我。"
  張智元有禮地打開車門。"請。"
  於是,在母親快樂得差點痛哭流涕的目送之下,侯瑜茹百般無奈地坐上了車。
  
  車子很穩,座位也很舒服,車內甚至彌漫著淡淡的花香,音樂則是她喜愛的"胡桃鉗進行曲"。一切是這麼的美好,有好車、有優秀的好男人。這一切誠如娘親所言,張智元的確是她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對象。
  但,她卻如坐針氈。
  "侯小姐的公司是在?"
  侯瑜茹說了一串地址。
  "你早餐吃了嗎?我們有時間去喝杯咖啡嗎?"
  她搖搖頭。"可能沒有時間,我九點上班。"
  張智元笑了笑。"那真是可惜,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可以好好地聊聊。"
  侯瑜茹但笑不語。
  "那中午呢?我去你公司找你,我們再一起吃中飯好嗎?"
  她皺起眉頭。第一次面對男人的追求,她沒想到男人的追求攻勢會是這麼的"積極"。"張先生今天不用門診嗎?"
  張智元輕巧地將車子轉了個彎。"我今天排休。"
  "哦。"侯瑜茹點點頭。
  "那中午方便打擾嗎?"他再次邀約。
  侯瑜茹抿起了嘴唇,強忍住幾乎逸出喉中的歎息聲。怎麼平時十五分鍾的車程,今天卻覺得特別長!
  "可是我中午的休息時間並不長,只到一點半。匆匆吃個飯,還讓你專跑來找我,這樣很不好意思……"
  紅燈停車,張智元溫柔地揚起笑。"侯小姐知道我在追求你嗎?"
  侯瑜茹微微一愣,再次被他不含蓄的情意給嚇到。
  "如果我的追求之意侯小姐還是感覺不到,那麼我可能得好好檢討自己的行動是不是不夠積極了。"
  侯瑜茹搖著頭。"沒,你客氣了……"
  車子在一棟辦公大樓前停了下來。
  侯瑜茹拿起皮包,急忙想下車。"謝……"
  她邊道謝,邊開車門,只是還來不及落跑張智元卻先一步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十二點在這裡等你。"
  侯瑜茹愣住,然後像燙著般抽回手,火速下車。
  "中午見。"沒等候瑜茹的首肯,張智元即開車離去。
  她望著車子駛離的方向,視線不自覺地審視著自己的手心。同樣的溫熱,同樣屬於男人的粗糙、有力,可為什麼張智元的手不能像學長一樣,帶給她無比震撼的感覺呢?
  她皺起眉,悶哼一聲,彷佛一道雷給劈到。
  原因很簡單,張智元和學長唯一的不同是——她花了近十年時間暗戀的人是學長,所以他帶給她的震撼當然與其他人不同!
  侯瑜茹沮喪地轉身,往大樓方向邁進,准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對於學長昨天的吻,她當然知道原因就和第一次一樣,只是一時好玩絕對不夾雜任何涵義。
  所以,就算是這麼親密的接觸,她也不該有其他的想法。只是……
  同樣的煩悶還是在她的心中不斷翻滾沸騰,讓她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神經緊繃得只想放聲尖叫!
  她繃緊神經,走進辦公室,硬著頭皮准備面對那個讓自己失去控制的。她望向那扇緊閉的門,一個想法突然閃過腦海——干脆……她現在就辭職,回吃老本算了!這樣總此每天在這裡嚇個半死好上數萬倍吧!
  想歸想,侯瑜茹還是很認命地放下皮包,脫去外套,然後重重地歎了氣。
  和學長重逢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歎氣的次數和心情紊亂的頻率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了。該死的!她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這麼精彩刺激啊!
  她氣餒地生了下來,怨懟的眼無法控制地又瞪向那扇緊閉的門。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地揍那個該死的男人幾百拳!
  只是,她的怒氣還來不及宜洩,那個男人的狂吼聲就從緊閉的門後傳了出來
  "侯瑜茹?你到了嗎?"
  侯瑜茹跳起來,有種做壞事卻被當場捉到的感覺。她趕緊回話。"我……我到了!"
  "你進來!順便把和'朝陽'合作的檔案帶進來!"
  學長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相當不高興,緊繃的聲音讓她可以想像得到他現在正繃著一張臉的模樣……自他們重逢後,學長似乎常常在發脾氣,這是以前未曾有過的。
  侯瑜茹帶著檔案,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學長就坐在辦公桌後,他的雙眼布滿血絲,一向光鮮的外表也顯得凌亂,看起來像是徹夜未眠。
  濃濃的悶氣顯現在他緊鎖的濃眉之間。
  "坐下。"林啟凡低頭看著手上的文件,冷冷地下著命令。
  侯瑜茹依言坐了下來。
  "誰送你來上班的?"
  侯瑜茹一愣,學長怎麼會知道有人送她來上班?
  林啟凡指指身後的落地窗。"不會是那位張先生吧?"他的語氣平靜無波。
  侯瑜茹挺起胸膛,打起精神,恭敬地答復。"是那位張先生送我來上班的。"
  "當真和他開始交往了?"林啟凡頭抬也沒抬,隨即將手上的另二份文件丟到侯瑜茹面前。"轉傳給相關的人員。"
  侯瑜茹拿起林啟凡丟來的文件,這是一份有他簽核的財務報表。"是的,總經理。"她起身,准備離開。"如果沒事,我先出去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侯瑜茹心虛地抬起頭,迎視學長審視著她的森冷黑眸。
  她的心狠狠一抽,霎時間不知該如何回話。
  "學長只是關心你目前的感情狀況罷了,有這麼難以回答嗎?"他冷冷地揶榆。
  她慌失措地搖搖頭。"當然不是!我只是……我……我自己其實也不知道,和張先生會有怎樣的發展,目前他只是一個朋友而已……"
  她望著他布滿胡渣的下巴、凌亂的頭發、炯亮的雙、性感的嘴唇……
  他的唇令她聯想到了他灼熱的吻。
  "你對他的印象呢?"他再問。她的撇清讓他原以為因公事而煩悶的心情,意外地……好轉了?!
  啊?侯瑜茹趕緊回神。"什麼?"
  察覺自己心情轉好的原因,林啟凡不禁蹙起眉頭。"你對他的印象?"他重復。
  在學長的注視下,侯瑜茹勉強扯開嘴角。"張先生是個好人。"
  林啟凡諷笑道:"依你的經驗,我不認為你分辨得出怎樣的男人才叫好人。"
  她好想尖叫!侯瑜茹握緊拳頭,憤怒地說:"我的經驗是少,但不代表我連好人和壞人都分不清!"
  "唷,我的小學妹生氣了!"他輕松自在地靠著高高的椅背,注視著她氣憤而認真的臉龐。怒火將她的粉頰染紅,雙眸也像是燃燒的火炬般耀眼。
  "我沒有生氣……"她試圖抗議,但心中的氣憤卻議她不知從何說起,兩人頓時陷入令人難以忍受沉默。
  他凝視著她。從前單純樸素的小學妹,似乎在這些年產生了變化,蛻變得充滿十足的女性魅力。她穿著一襲簡單合身的褲裝,長發俐落地在腦後綁成一束馬尾,展露出她白皙優美的頸項,貼身的襯衫設計則勾勒出她纖細美好的肩形。縱然沒搭配其他的裝飾品,簡單的穿著卻已完全凸顯出她最有女人味的一面。
  他看著她紅嫩嫩的唇,不意外地回想起昨天的那個吻,以及她那柔軟甜美的滋味。
  會吻她,憤怒的成分居多。至於為何會激怒!他還是避重就輕地不願去細想,只是很固執地認為吻她純粹是因為好玩。
  想著想著,林啟凡笑了。他從沒想過,自己這個生活拘謹、一板一眼的小學妹可以用"可口"這兩個字來形容,不過,她嘗起來的確很可口。
  見著他笑,侯瑜茹忘了憤怒,反而心生畏懼。她搓著兩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身子也不自覺地往後縮。學長的笑容有些恐怖,像是正在看著一桌好吃美味的食物一樣,垂涎的模樣令人覺得好可怕……
  "總經理?"
  "嗯!"他挑著眉,嘴角的"回味'還末裉去。
  "你在笑?"
  學長的確在笑,而且還是那種詭譎計算,讓人頭皮發麻的笑……
  "學長心情好不行嗎?"
  行,當然行!問題是,以過去的經驗來判斷,當他心情好時,就是她遭殃的時侯!
  侯瑜茹開始冒冷汗。"學長心情好是好事……那……如果沒事,我先……我先出去了,不打擾學長的好心情……"
  她深吸口氣,准備落跑,打算對林啟凡若有所思,而且充斥著欲火的黑眸視而不見。
  "等等。"他出言阻止。
  林啟凡揚揚眉梢,在看到笨學妹想走又不敢走的狼狽姿態時,嘴角忍不住泛起戲謔的笑。"中午陪學長一起吃飯,咱們好好聊聊。"
  侯瑜茹的嘴角開始抽搐。怎麼今兒個每個人都想找她好好聊聊呢!
  她已經放了張先生兩次鴿子,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再失約了。況且,她還沒那個勇氣可以和學長"平靜"地生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但是,學長要是知道和她共進午餐的人是張智元的話,依學長護"學妹"心切的態度來猜測,他鐵定會再次捉狂的!
  "學長,我、我……很抱歉,郁巧中年要找我吃飯,所以今天中午我可能不能和學長一起共進午餐……"
  她太了解自己目前的處境了,拿郁巧來當借口,才是明智之舉啊!
  "郁巧要來找你?"他環胸、挑眉。
  "是……是啊……"
  "真的!"他質問。
  "呃……是的。"
  她知道自己用的理由很牽強,而且語氣也不夠堅決強硬,這擺明了告訴學長她在說謊!
  但,她真的不知道要用什麼理由拒絕學長的邀約啊!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沉悶的氣流。侯瑜茹必須命令自己心要跳、肺要呼吸,否則她一定會立刻昏厥,倒地不起!她細細地呼吸,感覺自己全身的毛細孔全都立正站好了!
  他們審視著彼此,不同的是,林啟凡的神態自若;而侯瑜茹則顯得心虛且不知所措。
  她狼狽地輕咳一聲。"那……如果沒事,我……我先出去了。"
  她慌亂地拿起卷宗,轉身離去。
  在接近門口的前一步,林啟凡突然開口道:"幫我煮杯咖啡。"
  啊?侯瑜茹匆忙回復。"是。"
  門在她身後關上的那一剎那,她強裝冷靜的面具當場垮下。
  天啊!她緊繃的腦神經像一條欲斷的絲線般,而且她的
  頭痛得快裂開了!
  他致命性的力量及狂妄霸道的存在感,令她覺得彷佛意識到了危險的逼進,而自己卻無力脫逃!
  她氣弱得跌坐回位子上,連領命去煮杯咖啡的力氣都沒有了。
  唉,她是不是該認真地考慮一下離職回家吃自己的問題!
  依老媽現在對學長的反感程度,也許她會馬上高舉雙手贊成也說不一定……
  她揉揉抽痛的太陽穴,疲憊地歎了口氣。
  





第八章

  初冬、溫差很大。一大早出門必須穿上厚重的大外套才能卸寒,可是到了正午,天氣卻又熱得讓她感到心浮氣躁!
  侯瑜茹依約走出辦公大樓,大樓的花台前站著一名男子,也就是她今天下午餐會的對象。
  她瞇起雙眼,偷偷歎口氣,然後沉重地邁開步伐。
  "嗨。"她扯開笑,舉起右手打招呼。
  "嗨!"張智元有禮地回應。
  "車子有停在地下室了嗎?"她問。因為他是專程來找她吃中飯的,所以她特別和公司警衛商量後,再打電話通知他,要他直接將車子停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這樣就不需要為了找車位而浪費時間了。
  "停好了,你們公司的警衛很客氣。"張智元咧嘴笑著,潔白的牙齒在陽光底下閃閃發亮。"想吃什麼呢?我剛剛稍微繞了一下,發現你們公司附近吃的地方還真不少呢!"
  侯瑜茹微笑道:"我才剛調到總公司沒多久,對這附近的店也不太熟悉。不過有聽同事提過,附近有家日本料理店,味道還不錯。生魚片你吃嗎?"
  他溫和笑著。"吃。侯小姐喜歡美食,你的同事一定是覺得不錯才會推薦給你。"他記起那次在相親宴上,她對美食的熱衷態度。
  "呵,是啊。"她是喜歡美食,只是她目前心情灰暗,就算把滿漢全席擺在她面前,她相信自己也下會有多好的心情去享用。
  "那我們走吧!"
  "嗯,往這邊走。"侯瑜茹指了一個方向後,兩人相偕一同轉身。
  只是,兩人的午餐約會都尚未跨出第一步,辦公大樓裡就走出了一個足以嚇壞侯瑜茹的男人——
  "真是出人意料啊?"林啟凡以森冷的聲音宣告他的到來,並成功地喚住了眼前那對男女的腳步。
  侯瑜茹轉身,毫無心理准備地迎視身後一臉陰鷙表情的可怕男人,然後……嚇得目瞪口呆、魂飛魄散。
  "總……總經理!"她簡直快嚇死了,用魂飛魄散來形容也不為過!
  林啟凡雙臂環胸只心想好些天沒瞧見郁巧了,正想加入,和'你們'共進午餐,沒想到郁巧竟變成了……張先生!"他笑著說,然而譏誚的語氣中隱含著可怕的怒氣。
  "這、這個……我、我……"侯瑜茹驚恐不已,蒼白著一張臉。囁嚅了半天,卻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啟凡看著面前嬌小慌的女人,怒火像兩簇火焰般,倏地在他的眸心中燃燒。
  "學妹啊學妹,學長不是說過了,你要是和張先生交往的話,大可和學長說清楚,不用這麼偷偷摸摸的,談戀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說是吧,張先生?"
  張智元潤了潤干燥的雙唇,林啟凡的出現彷佛讓悶熱的空氣顯得更加沉悶了。
  "林先生這樣說就太見外了。我還在努力追求侯小姐,有好消息一定通知你。"
  "見外!"林啟凡嘲諷地勾起嘴角,被怒火燒紅的眼睛瞪向瑟縮在一旁的笨學妹。"真不知是誰見外!"
  此地不宜久留……張智元牽住侯瑜茹的手。"那我們先去用餐了,瑜茹的午休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可得好好把握。"
  他牽任她的手,只想盡快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這樣的動作顯然是個嚴重錯誤!
  林啟凡的怒氣在見到笨學妹的小手牽被握住的那一秒,立刻沖到最高點,怒視的眼像兩把大刀,似乎巴不得將張智元的手砍成八段!
  空氣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侯瑜茹直覺的反應就是立刻甩掉張智元的手,她懼怕地望向盛怒中的學長,學長的模樣好像隨時要噴出烈火的噴火龍般!
  好……好可怕……她深吸口氣,當機立斷地下了個決定。雖然有點沒用,有點鴕鳥心態,也有點對不起張先生,但在這麼恐怖的氣氛之下,她真的不知道還能想出什麼更好的主意。
  "張先生,我突然想到我和我們總經理中午還有一個會議,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改天我再請你吃頓飯好嗎?真是抱歉。"
  張智元也明白目前的狀況,他無奈地笑了笑。感情的事不是他一個人投入就好,也必須要有女方的配合才行。
  "OK,我等你的電話,隨時都可以打給我,再見。"
  她還來不及道別,林啟凡就很不禮貌地環著她的腰,攫住她大步地走回公司。
  搭上電梯到他的辦公室後,門被大力地關上,一路上持續著可怕的沉默。
  事情變得詭異極了,她不知道學長的怒氣因何而來,她這個讓他丟臉的"沒人迷"學妹好不容易有了對象,學長不但不替她開心,反而每提到張智元一次,他就發怒噴火一次。為什麼呢?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前方憤怒的噴火龍。
  "總經理想吃什麼?我出去買。"
  林啟凡沒回話,逕自坐回他的座位,冷森森的表情很是駭人。
  "中午還是得吃,下午才有體力開會。學長下午和'朝陽'的陳董還有一個合並會議要開。"她一個字一個字輕輕地說,並刻意將"學長"二字叫了出來。在公司裡,她一向不用這個稱呼的,現在只盼"家族"的稱謂能夠讓他化解掉這莫名的怒氣。
  他還是不說話,沉默得讓人想要捉狂。她看著學長冰冷冷的神情,感覺一陣涼由腳底竄起。
  然後,他突地笑了。
  他輕挑眉梢,嘲諷地問道:"你喜歡他?"
  她皺起眉頭。他的問法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好似她如果承諾自己喜歡他,就是全天下最白癡愚蠢的行為。
  "我不想回答。"她撇過頭,態度堅決。
  林啟凡冷冷一笑。"這個問題很重要。"
  憤怒是會傳染的,侯瑜茹發現自己心中的懼怕很快地轉換成了怒氣。為了不讓怒火爆發,她現在最好盡速離開這個該死的無聊男人!
  "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重要!如果總經理沒事,也不想吃的話,那我吃飯去了。"
  她轉身往門口走去。
  "站住。"他命令。
  她停下腳步,轉身,冷颼颼的話像箭一樣射了過去。"總經理還有何貴事?"
  林啟凡起身走到她面前,炙熱的眼神俯視著她,沒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然而,僅僅是注視就讓侯瑜茹覺得熾熱難耐,像是渾身的毛細孔都被灼灼烈火給點燃了一樣!
  "我不想放你走。"他徐徐地說,灼熱的氣息宛如烈火般焚向她耳畔。
  一股強烈的刺痛感在心底蔓延開來,她眨了眨眼。"你……你在說什麼……"
  "我吻過你。"他輕柔地,聲音隱含著誘哄。"這是個烙記。"
  "學長……"
  他霸氣地將她拉進懷裡,食指挑起她的下顎,以拇指指腹撫著她柔軟櫻紅的唇。"對我而言,烙下了痕跡,就不許別人覬覦。"
  她目瞪口呆。
  "我不懂……"
  他狂妄地笑。
  "有些事只要感受就好,不需要懂。"
  話聲方歇,他俯下身吻住了她。
  
  事情愈來愈詭異了。
  而且除了詭異之外,還令人感到無比的震驚。
  學長摟著她回家,讓侯家二老完全亂了方向、為之捉狂!
  侯母雙手插腰,杵在自家大門口,皺眉瞪著女兒肩上的那只大手。"這是怎麼回事?"她扯開嗓門大聲地問。
  林啟凡展露一貫的痞笑,他心情很愉悅,而且滿足得宛如剛偷掉一條魚的貓。
  "侯媽媽,我來吃大餐的呀!"
  侯母沒理會嬉皮笑臉的林啟凡,把矛頭全朝向自家女兒。"現在事情發展到哪裡了?"
  侯瑜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勉強扯出一抹笑。她也想知道她和學長故事是發展到哪裡了?問題是,她和老媽一樣,也是滿頭霧水啊!
  "娘,借過,我肚子餓要吃飯。"她拉著林啟凡,越過母親,走進屋內。
  林啟凡並不是第一次來侯瑜茹的家,他對她家的熟悉度,就像是走自家廚房一樣。雖然多年未曾到訪,不過這裡的擺設依然沒有太大的變化。
  兩人洗好手,所有人在餐廳就座後,侯母還是沒停止她的逼供。
  "我很好奇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林啟凡沒有回答,反而挾起一片醉雞,一副感動萬千的模樣。"我好懷念侯媽媽的醉雞,老天真是眷顧我,今天居然這麼巧,剛好有醉雞可以吃,我實在是太幸運了。"
  侯母冷冷地扯著嘴角,不悅的表情並沒因為林啟凡的阿諛奉承而有半絲軟化的跡象。事實上,要不是侯爸爸緊捉著她的手,她老早就拿掃帚趕人啦!
  下午媒婆打了通電話來,委婉地告知張家長輩想知道女兒對人家兒子到底有沒有意思?她心想一定是女兒早上態度冷淡,得罪了人家,正想等女兒下班回來後要好好地教訓她一番的,沒想到始作俑者竟是女兒這個莫名其妙的學長?!
  "你們開始交往了?"侯母直接問重點。
  侯瑜茹頓住手中的筷子,沒想到老媽會問得這麼直接。
  "媽!"
  侯母冷冷地將視線射向自家女兒。"難道不是嗎?我想我們家的家教應該沒有允許你隨便讓男生摟來抱去的吧?"
  她語塞,根本無法反駁,整個人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無力極了。
  老媽說的是事實,只是,他們有在交往嗎?
  幾個對學長而言純粹好玩的親吻,難道就代表著他們在交往了!
  林啟凡朗聲大笑,彷佛侯母剛才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樣。
  他的笑,讓侯媽媽氣炸了!女兒的終身幸福全毀在他手上,他還敢在她家大口吃飯、開懷大笑?!
  侯母臉色一凜。"如果不是的話,林先生,請你體恤一個做媽媽的心情,我希望我的女兒有一個好的歸宿。你既然對我的女兒沒意思,可否放她一條生路!你這樣纏著她,讓對她有意的張家很有意見!"
  侯瑜茹哭笑不得,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媽,沒那麼嚴重啦!我和張先生不是因為學長的關系——"
  她未完的話讓林啟凡打住。林啟凡握住她的手,目光清澈地凝視前方憂心忡忡的侯家二老。
  "侯媽媽認為我不適合瑜茹?"
  侯母歎口氣。"沒有,我只是要求你的真心。"其實只要女兒開心就好,她這做娘的能有什麼意見?
  只是,這個男人太霸氣、太狂妄了,她不以為一向溫和的女兒能夠制得住他。
  林啟凡咧嘴一笑,眸心亮晶晶的,表情看來很無辜。"侯媽媽認為我沒有真心嗎?"
  侯母沒有作答,事關女兒的一生,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場面陷入僵冷。
  侯瑜茹望著身側的他。媽媽的這句話顯然讓學長覺得很有壓力,因為他沒有正面回復,反而要母親替他回答……
  真心?她苦苦一笑。
  一旁的侯父在此時接著說起另一個有關年底選舉的話題,企圖化解尷尬的場面。
  幾個親密的親吻對她而言是真心的,但對他呢!是真心,抑或是……
  她抽回讓學長握住的手,端起碗筷,小口小口地咽下碗中的飯,期望白白香香的米飯,可以助她咽下喉中扎人的苦澀。
  
  晚餐結束,侯父一整晚都以政治議題來避開會讓場面失控的愛情問題。他的想法和侯母激進的態度完全不同,他主張年輕人的愛情應該由年輕人自己去解決,旁人太多事只會誤了事。
  林啟凡起身向侯父道別,侯母早在發現無法暢所欲言欲言時就賭氣地跑回房間,不理他們了。
  侯父送他至大門口,他溫和地笑著。對於這位年輕人,他還是抱持著和以前一樣的看法——如能得他所愛,這才是女兒最完美的歸宿。
  "小心開車。"侯父叮囑著。
  "我知道,謝謝。"
  "那你們聊,我先進去了。"
  說著說著,侯父關上了門,將安靜的小庭院留給了他們。
  夜幕低垂,溫度驟降,侯瑜茹白色的櫬衫外多披了一巾駝色的披肩。
  他撫著她垂在胸前的發,原來梳的馬尾曾經放下,她柔麗的長發披垂在肩上,在路燈的投射下,耀出亮眼的光澤。"好美。"
  她揚起了笑。"這是甜言蜜語,還是學長認為我改換個名,叫侯好美,如此一來,我娘就可以變成好美的媽媽!"
  她開玩笑地說著,林啟凡則開朗地大笑。
  他寵愛地點著她的鼻。"笨學妹還真是不解風情呢!這個時候你應該奔到我的懷裡,小鳥依人地和我撒嬌,而不是跟我說笑話。"
  "呵,我怕表錯情呢!"她揉揉頸子,一天的疲累顯現在她的眉宇之間。
  林啟凡皺著眉撫平她蹙起的眉。"怎麼這麼累!難道是工作量給了太多的關系?"
  她搖搖頭。"當然不是,只是今天太過於精彩刺激了,所以有點累。"這是她的實話。
  林啟凡臉上泛起笑。"不喜歡?"
  "喜歡刺激?"她受似地搖著頭。"不,我害怕刺激!"
  他邪魅地笑著,炯炯的目光盡是會讓人怦然心跳的曖昧。"當然不是那種刺激
  他健臂一攬,順勢將她帶進懷裡。"我指的是這個。"
  說著說著,他的熱吻隨之而下。學長的吻不同於前幾次的溫和,這次的吻熱力升高了,欲望也加深了。他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像是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的手甚至不安分地滑向她敏感的腰際,還有意無意地刷過她的胸,這種酥麻的感覺很詭異……
  "色狼,你摸我……"她語氣薄弱地抗議。
  "是啊,我正在摸你,感覺挺不錯的。"他徐徐地說,熱燙的呼吸搔著她的鼻尖。
  他戲謔地持續吻她,像小鳥啄米一樣。
  侯瑜茹凝視著他,他近在跟前,但她卻覺得兩人間像是隔著濃濃的白霧。
  "為什麼吻我?"第二次,她提出這樣的疑問。
  林啟凡笑了,俯下身又是一個吻輕烙在她的紅唇上。
  "你不可以這樣毫無理由地吻我……"她聲音微弱抗拒。
  她應該生氣,應該狠狠地賞他一巴掌,而不是任由他這樣欺負自己……
  "我不能吻你嗎?我當然可以吻你,我是你的學長。"說著說著,又是一個吻烙在她的鼻尖上。
  "理由太奇怪,不接受……"她不自覺地呻吟。
  "我的理由,就是想吻你。"
  她伸出雙臂摟著他的頸,防止自己因虛軟而倒地。"你不該在我家的庭院吻我,小心我娘拿刀砍你……"
  "沒錯,是不該在你家,否則我們可以做得更多更……"
  他性感的薄唇夾帶著火一般的溫度,烙印上她的唇,靈活的舌乘機竄進她的口中。
  她所有的驚呼、羞怯、抵抗,全數被他吞沒!
  "你……"
  "閉上眼睛,我正在吻你。"
  依言,她閉上了眼睛。
  
  "你在談戀愛嗎?"
  她在談戀愛嗎?
  這是最近她最常問自己的問題。
  問題是,她真的在談戀愛嗎?
  侯瑜茹愣愣地望著桌上的玫瑰花,這是學長今早進公室時放在她桌上的,嬌艷欲滴,絕對會讓每個女人為之心醉。
  暗紅色的玫瑰開得艷紅,紅得有些讓她睜不開眼睛只是,紅……並不是她的顏色。學長只是在送"女人"花束,而不是在送"她"化束……
  是她太挑剔了嗎?
  但,這的確是閃過她心中的第一個感受。
  她沉思著,直到有人站到她背後,並彎腰將她攬進自己杯裡時,她才猛然回神。
  她仰頭,迎向對她朗笑的臉,不意外的發現自己在下一秒已經讓他摟抱人懷,落坐在身後的沙發椅上。她橫坐在他的腿上,摟著他的頸項,任由他欲望十足地吻著自己。
  他很愛親吻她,很愛借由吻讓她嬌喘不已,很愛自己能諼她失去控制的感覺。
  一觸即發的濃烈欲火像架在弦上的箭誘惑著彼此……
  "我很害怕。"她不安地扭動自己的身軀,說出她心中最真實的話。
  只是,她這樣的扭動,無疑是給了她身下男人最致命的感官折磨。
  "別動!該死!別逼我在這裡要了你,這不是個舒服的地方!"
  她羞紅了臉,立刻停止自己的動作。
  "對不起,我……"
  他咬牙低吼著,只是自己的動作卻與心背道而馳。他嘴裡說著抗拒的話,下一秒卻已經拉過她,讓她整個人跨坐在他身上,貼近他寬敞的胸膛,緊密地將她包裡在自己懷中。
  侯瑜茹及膝的裙像朵花般綻放在她纖白的大腿旁。
  她倒抽了口氣,這寬闊的胸、結實的胸膛、霸氣的力量,她全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她凝視著他,在他彷佛著火的眸心之中,也看到著了火的自己。
  "你願意嗎?"在他霸氣的動作下,依然保有對她的尊重。
  "我……我……"侯瑜茹望著自己深愛近十年的男人,抗拒的心早消聲匿跡。
  就算原先存有的不安和恐懼,也全在他濃厚的情欲烈火中,被燃燒得一干二淨了!
  她依然深愛著他,她無法說服自己曾經遺忘過他一絲一毫……
  在林啟凡熾熱的目光之下,她將自己迎向了他,獻上全部的自己。
  "這不是一個舒服的地方。"他再給她一次考慮的機會,但低嗄沙啞的聲音卻顯現出他強力壓抑的情欲。
  她抬起頭,嫵媚一笑。"我不在意。"
  跟著,她紅嫩的唇主動地吻上了他……
  





第九章

  當愛情來了,你會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
  是沉浸在美滿的愛情之中?
  還是依然心有顧忌和恐懼!
  沒錯,她是實現了自己的美夢,和自己癡戀的男人在一起,但她依然不安。
  他們會分享彼此的激情,會徹夜長談自己的夢想和過往的回憶,誠如外界所看到的,他們甜蜜到讓人嫉妒。
  那,她在擔憂什麼呢?
  愛情會讓女人變成最堅強的動物,也會讓女人深陷最痛苦深淵中……
  "在想什麼?"一記響頭猛然襲來,敲在侯瑜茹思緒紊的腦袋瓜子上。只是,變成了親密戀人,敲打的力量也顯得輕柔多了。
  侯瑜茹抬起頭,仰望著總是露出一臉陽光般燦爛笑容的男人。"開完會了?"
  他邊笑著,一個吻已經印在她的額頭上。兩人開始交往後,見著她就像被人下了蠱般,一定要抱她、摟她、親吻她,做一些,親密的動作,他才覺得過癮。
  他吻著吻著,已順勢一把拉起了她,極為誘惑地抵著她的唇低語道:"在想我嗎?親愛的笨學妹。"
  "才沒有呢……"她唇畔合著嬌笑,搖頭否認。
  "真的不想!那我得好好加油,讓你不得不想我了。"他啄著她的唇,著了火的眼眸裡燃燒著嚇死人的情欲。
  "學長……"火熱的燥紅躍上她的臉。自從和學長有了親密關系後,只要兩人一獨處,學長一定會想盡辦法誘惑她!
  "學、學長,請切記,你一個小時後還有一批訪客……"她盡忠職守地提醒著。
  他邪魅地眨著眼。"這麼說,我們只有一個小時嘍!唉,真是可惜呢!"
  他著說著,魔掌已經襲了過來,摟住她的腰,指腹不安分地搔著她敏感的腰際。
  他身上的體熱、結實的觸感,以及熟悉的欲火,讓她的呼吸變得愈來愈沉重。
  "學、學長,切記此地不宜啊……"她嘴上抗議著,卻阻止不了自有意識般地摟住他頸項的雙手。
  "那又如何?你的第一次也是在這裡給了我。"他魅惑地輕咬著她圓潤小巧的耳垂。
  "哦,那是個意外……"她忍不住想呻吟。想到那讓人臉紅心跳的初體驗,她的臉就倏然脹得更加通紅。
  "嗯,那就讓它繼續意外下去吧!"他的聲音帶著蠱惑,炙熱的唇吻上她櫻紅的唇……
  突然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她忘了自己先前的憂慮;她忘了現在的地點;她也忘了身為秘書,必須再次盡責地提醒老板訪客即將來訪的事。她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午餐時候來了個讓侯瑜茹頗感意外的人——她親愛的母親大人。
  老媽氣呼呼地跑來公司,看起來一副想興師問罪的模樣,只可惜學長陪同訪客出去用餐,所以撲了個空。
  侯瑜茹無奈地看著自家老媽。老媽對她的保護似乎太過了,她老是以為她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對於任何事,她總是要插上一手才能放心。
  "來吃飯的嗎?"她問,既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老媽蓄勢待發地瞪著隔了一扇門後的"仇人"。
  "老媽,學長不在啦,你不用再瞪了。"她好心地提供資訊,並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侯母將帶來的餐盒一股腦兒地往女兒的辦公桌上一放。
  "吃飯!"她一聲命令,拿出碗筷,添飯倒湯,仍不忘嘀咕抱怨。"你那個學長不知道給了你多少工作,每天都要搞到十一、二點才回家,飯也沒讓你好好吃。你看你,自從調到總公司來,就跟氣球消風一樣,瘦了一大圈!"
  侯瑜茹接過母親遞來的碗筷,雙頰驀地一紅。她當然不能告訴老媽,她每天晚歸的原因不是因為工作上的忙碌,而是她的老板情人根本不肯放她回家!他總愛纏著她,和她一起吃飯、洗澡,然後在她身上烙下所有激情的痕跡,等他高興滿足之後,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地送她回家。
  侯母目光犀利地看著臉紅的女兒,就算不用明說,她也知道那個男人在女兒身上干下了什麼好事!
  她愈想愈氣,雖然這是女兒自己的選擇,但她還是忍不住斥責道:"我真不懂你在想些什麼,智元會比你那個學長差嗎?人家好歹對你是全心全意的,哪像這個男人……"
  說著說著,侯母由包包裡拿出一本雜志,丟在女兒面前。"你看看,這成何體統?你願意看見自己的男朋友摟著別的女人參加這個什麼'趴踢'的嗎?簡直太不像話了!"
  侯瑜茹的視線移向桌上的雜志,這是本很愛寫演藝人員八卦的雜志,上頭圖文並茂地說明著學長和一個廣告名模參加一場慈善拍賣會,兩人的舉止有多麼親密、恩愛等等,而且還將惹火的相擁畫面當成了雜志的封面……
  她記得,那天因郁巧臨時有事,所以她請郁巧將兩個小家伙送到公司來,然後計劃著等她下班後再帶小朋友們去吃飯看電影。
  原以為像黏巴達般纏著她不放的學長會一起隨同的,沒想到他晚上竟另外還有一個連她這個女朋友兼秘書都不知道,而且可以讓他眉開眼笑的約會。
  "怎樣的約會?"她擰眉問。
  "和美人去參加一場慈善拍賣會哦!"他開心地回答。
  她問,他也毫不隱瞞地回答。只是,太毫不隱瞞了,反而讓身為女朋友的她根知道該如何繼續質問下去。
  女朋友……
  問題來了,她簡單地以為一旦有了親密關系之後,她和學長應該就算是男女朋友,但他呢?他是怎麼想的?,但他呢!他是怎麼想的!
  如果心底真的有情人這層束縛,他還會這麼坦蕩蕩地公然陪同其他女人參加公開的宴會,甚至讓八卦雜志將他們寫成卿卿我我、恩恩愛愛的嗎?
  觀念的不同,認知的不同,導致兩人發生了所有的親密行為後,在她認為是珍貴在學長認為,也許只是一種……你情我願的供需關系罷了……
  有點可悲,不,是真的很可悲。
  她推開雜志,動起筷子,挾了一塊母親為她烹煮的京都排骨。
  "老媽,你忘了放鹽。"她皺眉咀嚼著。
  侯母吃了口。"已經很鹹了好不好?你的口味不會在這幾天內突然變重了吧?"
  侯瑜茹皺起眉頭,又試了試其他的萊。平時愛吃的菜,現在吃來,竟都索然無味?!
  莫非,對食物的感動是來自食者的心情?以前她無憂無慮,所以任何料理對她來說都是美味;現在心裡有塊難看的疙瘩了,因此就算山珍海味吃到嘴裡,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她喝了口湯,試圖讓熱熱的湯汁溫暖她冰涼的心。
  侯母將女兒苦澀的心境看進眼裡。"智元昨天有打電話給我,他說他還在等你的消息……"
  侯母深吸了口氣。"反正我們家一向不奢侈,你爹那份工作也足夠養活我們一家人了……女兒啊,如果你在這邊受到了什麼委屈,干脆把工作辭了算了……"
  侯瑜茹拿筷子的手突然頓住。
  辭職?
  "媽……"
  侯母不讓她有抗辯的機會,急切地接著說:"其實你有沒有工作也無所謂啦,人家智元是外科名醫,等你們結婚後,在家當少奶奶就好,根本不用工作啦!"侯母笑得很牽強。
  會這麼說當然不是要女兒攀權附貴,如果要比較富有程度的話,張家根本不可能和女兒那個學長相比!
  她只是單純地想勸女兒找個珍惜自己的人罷了……
  "媽……"她想說些話,但卻發現自己的話梗在喉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突然,辦公室的門被人用力推開上名瀟灑帥氣、神清氣爽的男人有如一陣風般地走進。
  林啟凡將手中的記事本放在一旁的沙發上,一只精壯的手臂霸氣地將站起身的侯瑜茹摟進自己懷裡。
  "侯媽媽,大駕光臨啊!您要來怎麼不早說,我好立正站好,迎接您的來訪啊!"他戲謔道。
  侯母忍住氣,咬著牙道:"林總經理實在是太客氣了。"
  林啟凡大笑,不是沒感受到來自侯母的敵意,只是他的心全系在身旁人兒的身上,其他的不相干人等,他全都不在乎。
  他親呢地以指揩去侯瑜茹嘴角上沾到的醬汁,然後送進自己嘴裡。"吃什麼?味道不錯唷!"
  侯瑜茹不自覺地伸出舌頭舔著自己的嘴角。"京都排骨。"
  林啟凡目光一黯,眸心瞬間竄起一道火苗。他低下頭,在侯瑜茹的耳邊低沉威脅。"別引誘我,小心我在侯媽媽面前吃了你。"
  侯瑜茹臉一紅,立刻直覺反應地往旁邊一跳,不意卻碰撞到桌上的東西,那本八卦雜志因而掉落至地面。
  林啟凡彎腰撿起,在看到自己和另一名女人相擁的封面照時,表情一如之前的坦然,沒有任何"出軌"的窘態。
  "這張照得不好看,小美人應該要他們換張比較好看的相片才是。"
  他氣定神閒地評論著,只是他的毫不在乎,卻惹毛了在一旁的侯母!
  她跳起身,雙手插腰,破口質問。"林先生!你不認為你這樣的行為很過分嗎?你和我的女兒正在交往,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呢!你有沒有想過小茹的心情?"
  林啟凡無辜地聳肩。"她只是個朋友,她要新聞,所以我就幫她制造些新聞,除此之外沒別的了,況且……"
  他低下頭,看著懷中站得直挺挺的女人,嬌寵地撫摸她柔順的長發。"我相信對於這種逢場作戲的八卦緋聞,我的笨學妹不會在意的。"
  侯瑜茹的魂魄像被抽離自己的軀體般,整個人猛然震住。
  "你會在意嗎?"他問,臉上仍是掛著陽光般的笑容,像在嘲諷她過於蒼白的臉色。
  "不……"她仰頭困惑地望著他。
  他怎麼還笑得出來?難道他看不出她的心受傷了?
  林啟凡將她未完的回復當成了答案,他得意洋洋地抬頭挺胸,像只驕傲的開屏孔雀般,向侯母展示他和侯瑜茹之間互信任的愛情。
  "侯媽媽,所以您也別生氣,因為小瑜根本就不在意的。"
  侯母為之氣結!
  侯瑜茹搖著頭,淚意懸在眼眶中。"等一下,你……"她試著想說出自己心中的悲苦。
  "好了,你們好好聊,我先進去了。"林啟凡沒看到瑜茹試圖說明的樣子,他揮揮手,瀟灑地揚長而去。
  熱鬧的氣氛頓時沉靜下來。
  侯瑜茹雙手撐著桌面,低下頭急促呼吸。
  這麼肯定地認為她不在意,是不是因為他不在乎,所以根本不管她是否在意?
  "女兒……"侯母讓女兒悲憤的模樣給嚇到,不捨地輕喚著。
  侯瑜茹搖著頭,聲音裡滿是濃濃的哭意。"我沒事……"
  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她的在意,他根本就看不到!
  
  黃昏,下班,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
  侯瑜茹無意識地站著收拾桌上的文件、卷宗,一切的動作完全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林啟凡由他的辦公室走出來上個輕勾將她帶入懷裡,讓她纖細的背倚在他寬闊的胸膛。
  "晚上吃什麼?我們去買牛排回來自己煎好不好?我用的牛排醬汁包君滿意。"他撩起她的長發,在她白皙的頸項上落下一個寵溺的吻。
  侯瑜茹渾身一僵,倉皇地推離他的懷抱。"不了,今天我想去看看郁巧他們。"
  林啟凡皺起眉頭,雙臂環胸,審視著眼前的女人。打從他們有親密關系之後,他就不曾在她身上看到這種亟欲避離的退縮動作了。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溫柔一帶,堅定地將她帶進自己懷中。
  他挑起她的下顎,從她幽的眸心裡發現一股他所不解的不安。
  "發生什麼事了?"
  她搖頭,眨眨眼,扯開一抹笑。"沒事。"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
  他皺起眉。"是不是侯媽媽反對我們來往,讓你很困擾!"
  她還是搖頭,垂下眼簾,迥避他的審問。"不關我媽的事。"
  林啟凡有些急躁了。她的迥避是他最不愛,也最容易讓他動怒的。"說,那到底是怎麼了?"
  她抬起頭,仰視他的怒容。"我沒事,你想太多了。"
  林啟凡放開了她,惱怒地雙手插腰。"我們交往是我們的事,就算侯媽媽反對,我們交往也已經是事實了!"
  交往?
  侯瑜茹瞇起雙眼。她有滿坑滿谷的不安,她甚至連一點戀愛的真實感覺都沒有,在這樣的狀況下,她還能將兩人的關系當成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嗎?
  她雙拳緊握,不自覺地提高音量。"我說過不關我媽的事!"
  本已停歇的淚意又在眼眶中生起,她趕緊轉身背對著他,顫抖的手繼續著文件歸檔的動作。
  林啟凡挑起眉,嘴角冷冷地一撇。"你干脆直接告訴我你是哪兒不開心,省得讓我做無謂的猜測!"
  她頓住,雙手在桌面上緊握。"你大可不用做無謂的猜測!"
  林啟凡走了過來,硬是將身軀僵硬、抗拒著他的她扯進懷裡,並且挑起她的下顎,霸道地低吼道:"不許和我拗脾氣!我喜歡你開開心心地在我懷裡和我撒嬌,而不是離我離得遠遠的,像是互不認識的人一樣!"
  沉默的空氣中迥蕩著兩人的怒氣。
  她看著他。
  "你在乎我嗎?"
  林啟凡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他露出一貫的痞笑,回答道;"如果不在乎,我不會動不動就抱你、摟你。"
  她看著他,輕聲問出自己的不安。"那……你愛我嗎?"
  林啟凡朗聲大笑,一掃之前的憤怒。如果笨學妹煩心的原因是因為這個的話,那太好處理了!
  "女人最愛問這個問題了,我們都在一起了,這根本不需要再問嘛!"
  她看著他,堅持問出答案。"那,你愛我嗎?"
  林啟凡笑聲未減,他寵愛地摟抱著她,並在她蒼白冰涼的唇上印上他熱熱的吻。"如果不愛,我會這麼喜歡吻你嗎?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呢!你讓我這麼擔心,看你要怎麼補償我?"
  這是他的回復!
  她在他的懷裡,承受著他的擁抱與親吻。
  那她心中的不安呢!
  因為彼此對"愛"和"在乎"的認知不同,所以……不安依舊存在。
  
  心情因為學長的不正面回復而更加灰暗、低落。因此,就如同以往心情不好時一樣,她決定去找郁巧和龍鳳胎玩玩,借以平復心情。
  只是,引發她情緒低落的罪魁禍首不不知反省,還硬是要跟著她一同前往。
  於是,兩人現在正站在郁巧家樓下,准備上樓。沒想到,卻目擊了一場最激情的車床戲!
  郁巧和闕東堯在車內,不顧後座小孩的吶喊叫好聲,正激情地擁吻著彼此,火熱的程度讓目睹這場車床戲的路人都不禁臉紅了!
  "這……這……這……"侯瑜茹驚訝地指指車子,再用雙手住自己滾燙的雙頰。任誰也想不到,一向低調沉默的闕東堯,竟也會有這麼……這麼激情狂烈的一面?
  林啟凡以手指撫著下顎,煞有其事地說:"看起來挺不錯的樣子,我們下次也可以試試,反正車子是同一款的,做起來的感覺應該差不多!"說著說著,他的魔手竟襲向她敏感的腰,准備把她拐到自己車上。
  轟啊1侯瑜茹的臉紅得簡直像尾煮熟的蝦,她迅速拍掉林啟凡的大毛手,大步一退,將自己和他隔得遠遠的。她不像郁巧這麼"大力",可以把"親熱"的事分給大家看!
  "學長,你想都別想!"
  笨學妹的雙手在胸前打了個叉,堅決地阻止他宜洩自己激情的提議。
  "不想就不想!"林啟凡不快地嘟囔著,並大步走向那輛晃動得很厲害的車子。慨然他不能和笨學妹恩愛,那麼誰都別想在他跟前快活!
  林啟凡嫉妒地伸出大掌,朝車窗猛拍,毫不客氣地打斷闕東堯和孫郁巧在車內的激情演出。
  "打擾您的好事了?"林啟凡笑得賊兮兮的,眼裡沒有任何的歉意。
  闕東堯表情森冷地瞪著自己的好友,一臉的欲求不滿。"有事嗎?"
  林啟凡仍是笑著。
  "來看看你們好不好啊?不過看來我們是白操心了,你和郁巧挺'性'福美滿的嘛!都當起:車床族'了!"
  他不怕死地挪揄著,完全沒把老友橫眉豎眼的可怕模樣放在眼裡。
  而孫郁巧則是尷尬地低著頭,喪失了一向犀利的反擊能力。
  侯瑜茹也勾住好友的手臂,忍不住調侃了她幾句。"和好啦!很恩愛唷!"
  "別想太多,我和他還是勢不兩立。"孫郁巧脹紅著臉,努力維持所剩無幾的尊嚴。闕東堯可是背棄愛情的負心漢,她怎能輕易地和他和好!
  她挪開好友的手臂,召喚著一雙兒女,准備躲回自己安全的家,完全沒發現她那句"勢不兩立"的話,已經讓闕東堯本來就很陰沉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了。
  闕東堯皺著眉頭,看著刻意撇清關系的妻子,沉思了三秒,然後突然望向林啟凡。
  "有空嗎?"他問著打斷他好事的老友。
  "呃?"
  不待他的回應,闕東堯將兩個小家伙交給一臉茫然的林啟凡。"和你學妹幫忙帶一下,我們夫妻倆有很重要的私事急著'辦'。"
  然後,不管眾人仍有一肚子的疑問,闕東堯將手中原本今餐要用的生鮮食材一股腦兒地丟給發愣中的林啟凡,接著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架住妻子,大步往樓上邁進。
  "啊!放開我!你在干什麼?放開我!"孫郁巧首先回過神來,並開始不停地掙扎。
  闕東堯邪魅地勾起嘴角。"我要做什麼?親愛的老婆,你不妨猜猜。"
  孫郁巧愣了一下,然後大聲求救,直到闕東堯大力將鐵門關上,徹底阻隔了她的求救聲。
  跟著回過神來的兩個小孩、兩個大人,則是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侯瑜茹揚起了嘴角,彎下腰將龍鳳胎攬進懷裡。"小朋友,我們去吃牛排好不好?"
  龍鳳胎一聽到有牛排可以吃,眼睛立刻一竟,兩人手舞足蹈的開心極了。"好耶!吃牛排、吃牛排!好棒好棒!"
  兩個小人兒一左一右地牽著干媽的手,三個人快樂地笑著。夕陽灑在他們身上,整個畫面看起來幸福極了。
  林啟凡瞇起雙眼,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來。"學妹,咱們哪時結婚,生幾個自己的小娃娃來玩玩?"
  侯瑜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後立即恢復正常,彷佛剛才並沒有人開口說話一樣。
  林啟凡雙臂環胸,臉上依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什麼時候啊,學妹?身為我的私人秘書,你應該知道我何時比較有空才對。"
  她低下頭,先回應著和她說話的婷婷,然後才抬頭看著他,表情一片漠然。
  侯瑜茹搖搖頭道:"學長,只有這件事我不能聽從你的安排。"
  "怎麼說?你不是暗戀我好多年了!"
  他露出一貫的痞笑。對於這點,林啟凡感到相當自豪。他從不缺女人的愛慕,但獨獨只有她的傾心,令他分外覺得開心,就算兩人的關系早就不只是單純的學長和學妹,他還是覺得很開心!
  侯瑜茹的心底狠狠一抽,眸心也黯了下來。她對學長的仰慕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了,這一直是她心中最重要的秘密,她從沒想過他會知道……不,正確的說法是,她從沒想過他仍記得!
  她心慌地看著他,努力想從他氣定神閒的表情猜出他心中的想法。
  她在兩人交往前就開始暗戀他至今,他會有什麼想法?
  對於她長達十年的愛慕,他會有怎樣的看法?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直到慌亂的心緒漸漸平復。
  他還是很開心、很平常、很不以為意。
  就算和別的女人的親密照片上了雜志的封面,他也不以為意,也不認為她會在乎。
  就算她問他是否愛她、是否在乎她,他也不作正面回復……
  沒錯,就算她如願地和他交往了,但不管是癡苦的暗戀還是激情的親密關系,在他心中都是沒啥重量、無關緊要的。
  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供與需的關系罷了……
  她眨了眨眼,淺笑道:"所謂的暗戀就是不能公開,所以也沒有結果。"她的臉在笑,但她的心卻在哭。
  "我要娶你。"他很自以為是地說著。他認定在她的世界裡,他是她唯一的重心;在她的世界裡,她什麼都給了他,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因此,嫁給他是理所當然的。
  她仍是搖頭。"不要。"
  他勢在必得的笑容中,和著些許的不能置信,兩者形成了一種很詭異的表情。
  他目光緊瞅著她。"說個理由來聽聽。"
  她再淺笑。學長並沒向她承諾過愛,所以兩人目前的情況,也只是她單方面付出的愛情罷了。
  "我不想再暗戀了。"
  林啟凡臉上的笑意終於消失。"理由!"
  "你不懂愛,而我要一個全心愛我的人。"
  他再度逼問,堅持要一個合理的答案。"理由?"
  她深吸口氣,努力學習他一貫雲淡風清的態度。"我答應和張先生以結婚為前提繼續交往。"這是謊言,卻是唯一能保有自尊的完美說詞。
  他無法置信,覺得自己彷佛瞬間抽去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空殼。"我要一個你不嫁我的理由!"即將失去她的恐懼,令他爆發了畢生最大的怒氣。
  她目光清澈地看著他,不在乎他的憤怒。
  "我不再愛你,這就是我的理由。"
  她選擇了放過自己,結束這場暖昧不明的供需關系。
  




第十章

  "媽,我上班去了。"
  侯瑜茹在門口將鞋穿上,拎起提包,而後起身,卻看到母親站在門口,一臉遲疑的樣子。
  "媽,怎麼了?"她問著。老媽除了開心和生氣外,很少看到她出現這樣的表情。
  侯母審視著自己的女兒。所謂母女連心,這些天女兒愈來愈沉默,她不會看不出來。她不再有人接送著上下班,也不再夜歸而讓自己氣得半死。女兒的作息已經恢復成近年來的模式,只是,為何她心中竟有不安的感覺?
  "今天騎車上班嗎?"
  侯瑜茹聳聳肩,淡淡地笑著。"我一向騎車上班的啊。"
  "哦……那晚上回不回來吃晚飯呢?"
  侯瑜茹點點頭,一陣風突地吹來,拂起她的發,遮住她眸心中快速閃過的哀傷。她深吸口氣,開口道:"嗯,我會回來吃晚飯。"
  她邊回答邊走向機車,發動車子。
  "小心騎車哦!"侯母叮嚀著。
  "好。"她戴上安全帽,和母親揮了揮手,然後駛離。
  騎出巷口,紅燈停,她輕呼了口氣。今天好冷,連呼出來的氣都化成了白煙。近年來因溫室效應的關系,台灣的冬天已經很少有這麼冷的感覺了。
  她的心很靜,一切會折磨她的人事物都無法穿過她築起的心牆,她在心底築起了一道銅牆鐵壁般堅硬的防護罩,任何事都穿不透,穿不透的……
  綠燈,她發動車子,催油門,一路往公司直奔而去。今天的路況非常好,不到十分鍾她就抵達了公司,而且還將車子停好。
  侯瑜茹哼著小曲走進公司,心情"看"起來很好。
  "早。"她笑著和電梯前的同事打招呼,在看清他的臉後,驚訝地喊道:"耶?你何時回來的?不是聽你去大陸出公差了嗎?"他是那位昔日在子公司裡和她一起工作的工程師。
  昔日同事皺著眉頭,將侯瑜茹拉到一邊。"我才回來兩天,怎麼聽說你和你學長分手了?"
  男人不是好奇的動物,只是這件事實在是太轟動了,不管是從瑜茹和老總開始交往,還是到他們傳出分手,都是公司上下同仁最關心的一件大八卦!
  侯瑜茹輕揚的嘴角始終保持著一個弧度。"你想太多了啦!我和學長只是單純的朋友,我們根本沒在交往。"
  她說著,清脆的嗓音輕輕亮亮地回蕩在整個大廳,渾然不覺這樣的嗓音、這樣的言論已經傳到她身後"八卦"中的男主角耳裡,而且還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濤!
  林啟凡冷眼瞪視著眼前該死的女人,握緊了拳頭。如果不是為了想竊聽更多消息,他早就沖上前去,把她擄到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在她身上徹底宜洩自己所有的激情,逼她承認自己有多在乎他!
  就算她對他只是學生時代的純純暗戀好了,他就不信兩人有了親密關系後,她反而會回頭來告訴他,她不再愛他說這種話,打死他都無法讓他信服!
  他完全搞不懂這個小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真的嗎!"昔日同事不信地輕呼出聲,他還以為可以靠著以往的交情,向當事者探聽到第一手的八卦呢!"我以為你們正在熱戀耶,很多人都有看到你們親熱地抱在一起哦!"
  她臉上還是保持著笑。"你們看錯了,如果真的有,那也只是純友誼的擁抱罷了。"
  純友誼的擁抱?!林啟凡的怒火狂親到了最高點,他再也沉不住氣,沖上前一把捉住侯瑜茹的手腕,搭上一旁的專用電梯後,直往樓上沖!
  侯瑜茹瞪著身旁怒發沖冠的男人,一顆心全揪了起來。他回來了……
  從那天兩人吵翻後,學長就因公前往日本簽署一份協議。今天是兩人自那日分開後第一次見面,才短短的三天,她卻有恍如隔世的感覺,止不住的思念不斷地在心中翻騰。
  兩人到了總經理辦公室後,他放下侯瑜茹的手腕,像頭困獸般來回地踱步,憤怒得說不出話來。
  侯瑜茹眨眨眼,硬是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她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拿了一本筆記本後,又踅回他身邊,開始盡忠職守地執行自己的秘書職務。
  "總經理下午有一個年終經營理事會,出席的有本公司的董事們以及各部門的最高主管,並且已在晶華酒店訂好餐廳,以便晚上餐敘。另外,董事長已經幫你約了一些董事們明天在大溪鴻禧球場球敘——"
  "夠了!"林啟凡大聲怒吼,打斷她未完的報告。
  侯瑜茹仰起臉,平靜地迎視一臉怒容的他。"總經理有其他吩咐嗎?"
  林啟凡奔向前,雙手住她的手臂,低下頭看她,黑而深的眼中閃著無法掩飾的沮喪。
  "我三天不在,你想我嗎?"他嗓音低啞地問道。
  她一愣,隨即回道:"我不想談這個……"
  她推著他的胸膛,欲掙脫他的箝制,卻反他那雙有力的大手連推帶壓地壓困到身後的沙發上。
  這張沙發上有多少屬於他們兩人的回憶!她在這裡將全部的自己給了他,也因這張沙發,而讓兩人的工作環境變得綺麗激情很多。
  "我現在最想談的就是這個!"林啟凡愈想愈生氣,忍不住大聲咆哮。
  他緊擁著她,憤怒的氣息毫不客氣地噴在她的臉上。
  "該死的!你真認為這叫'純友誼的擁抱'?"
  "我……"她用手抵著他的胸,原本平靜的心因學長肢體的近逼而開始慌亂起來。她曾想過很多種往後該如何面對他的方式,但,她卻從沒想過縱橫情場的他竟會因這樣的小事而生氣。
  "我不認為這個話題有什麼好談的,反正不就是那個樣子……"她使勁推拒著他厚實的胸膛。"我不想談這個。"
  "我說過最討厭你的疏遠!你的刻意疏遠總是可以讓我氣得半死,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怎麼讓我這麼生氣的!"他沙啞地嘶吼,吹拂在她臉上的熱氣夾帶著濃濃的憤怒以及情欲。
  侯瑜茹的心猛地一震。"放開我……"她掙扎著。
  他看著她,因她的慌而咧開了一抹笑。"我為什麼要放開你!我說過我不會放開你的手,你是屬於我的。"
  他的話,挑起她的恐歡;他的笑,令她心中亮起了紅燈,完全升起她危險警告的紅旗!
  "放開我!"她大力掙扎。
  林啟凡的目光變得深沉。"你想走!會不會太遲了點!"
  她的背脊莫名地竄起一股寒意。
  "如果要走,十年前你就不該暗戀我。暗戀是要付出代價的,笨學妹。"他危險地瞇起了眼。"所以,我要你把你的一生一世賠給我!"他狂妄霸氣地撂下話。
  她瞪大雙眼,無法置信。"你瘋了!"
  "千錯萬錯都是你自己的錯,誰叫你要暗戀我!現在想抽身,恐怕已經來不及了。"他揚起嘴角,唇畔盡是狂妄的笑意。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瞪著他,語氣沖極了。
  近距離的肌膚相親,使她明顯地感覺到他熾熱的胸膛,正熨燙著自己的手心。侯瑜茹不安地將手緊握成拳。
  "我想怎樣就怎樣,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的個性你不會不了解。是霸道也好,是無賴也,對你,我不會放手。"他沉聲低語,熱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脹的臉頰上。
  這是怎麼回事?她該如何厘清兩人的關系?在她好不容易決定要結束兩人之間所有暖昧不明的關系後,他為何還要再來干擾她試圖平靜的心!
  "我不要……"她抗拒著,淚已懸在眼眶之中。
  "由不得你。"下一刻,他的唇已霸氣地襲向了她。
  她一驚,然後開始掙扎,卻無法阻止林啟凡狂熱的侵襲。他緊擁著她,仿佛要將她融人自己的骨血般。
  "你忘得了我嗎?我不信你不再愛我了!"他低吼。
  侯瑜茹倒抽口氣,使盡力氣掙扎。"放開我!"
  "不。"在她的嬌喘之中,他拉下她的蕾絲內衣,譏誚地回道:"說個理由來聽聽,為何我要放開你!"
  侯瑜茹握緊雙拳,情緒緊繃地宛若一根欲斷的弦。"我不想再這麼下去,我只想結束!"
  林啟凡怒火中燒,用力攫住她的肩頭。"你想都別想!這一輩子,你就好好地待在我身邊,哪裡都別想去!"
  侯瑜茹悲慟的淚水終於迸出,她不該在這節骨眼上流淚的,但是這陣子的壓力大得讓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她像是擁有他,卻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她不敢很大聲、很自信地宣稱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她感覺自己只是他的床伴,下了床後就什麼關系都沒有了。這種難堪的供需關系,完完全全擊垮了一向冷靜樂觀的她。
  她啜泣著,推開他的箝制,雙手復面,身子無力地蜷縮成一團。她低聲地指控道:"你總是這個樣子,凡事都要我照你的安排去走,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想法!你好自私……"
  侯瑜茹難得的脆弱消褪了林啟凡的怒氣。
  林啟凡抱起她,將她小心翼冀地、緊密地納入懷中。
  "別哭了。"他吻去她頰上的淚水。"你哭得我整顆心都亂了。"
  侯瑜茹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學長,你放了我好不好?我想恢復回我們以前的關系……"
  林啟凡目光一凜。"不!"他的聲音很霸道,絲毫不肯妥協。"笨學妹,你永遠都不准再有這個念頭,聽見沒!"
  她顫抖地深吸口氣,試圖控制自己失控的情緒。"我……我做不到你要我扮演的角色……我……我不能和你只是那種關系……"
  侯瑜茹的話無法繼續下去,因為林啟凡以熾熱的吻封住她的嘴ふ
  "感受我!除了我你還能愛誰!"
  他瘋狂地擁吻她,瘋狂地觸碰他所熟悉及迷戀的每一寸肌膚,瘋狂地點燃所有激情的欲火,逼迫她陪他一起瘋狂!
  除了我你還能愛誰?
  是啊,除了他,她還能愛誰……
  兩個人不再言語。
  他挑起的情欲宛若狂風暴雨般席卷而至,侯瑜茹反手摟住他的頸項,放任感官的驅使,逃避腦中僅存的理智。
  "告訴我,你愛不愛我?"他低嗄沙啞的嗓音愛撫著她,殘忍地逼迫她妥協。
  他輕觸著她,陣陣的快感像針刺般。在激情的迷霧中,侯瑜茹漸漸失去了所有理智,失去了原先的堅持,防御力也在瞬間瓦解……
  最後的勝利終究是屬於他的!
  "愛……"她嬌喘著,毫不保留地坦承,身子同時渴望地迎向了他。
  他望著她每一個沉醉表情,饑渴地享受著她熱情的反應。他的眸子變得柔和,躍上讓人心醉的深情,緊接著,腰一挺,進入了她。
  
  激情過後,所有不安的感覺再度回籠。他們分享了彼此的一切,但所有的問題依然存在,她仍舊沒有踏實的感覺。
  林啟凡皺起眉頭,伸出手用力一拉,再度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
  "我不愛你的刻意疏遠。"他說著,溫熱的唇懲罰性地在她的頸上烙下一個吻痕。"你說過你愛我的。"
  侯瑜茹的秀眉一擰。學長的有欲顯而易見,但這又代表著什麼?說愛的是她,痛苦的也是她,那學長呢?他是否愛她!是否也像她一樣,會因為心中的愛情而產生痛苦、產生這些好笑的不安!
  呵,原來愛情也是會令人痛苦的……
  她看著他,想著他擰眉不滿的樣子,想著他瀟灑飛揚的樣子。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寧願沒和他發生這麼親密的行為,他依舊只是她的學長,她心中唯一的暗戀。
  唯一,而且安全的暗戀……
  "你愛我嗎?"她問,雜亂的思緒讓她的眸子不再清澈。
  林啟凡的笑意在嘴角漾開,熱吻印上她小巧的鼻子,大毛手也毫不客氣地伸向她渾圓堅挺的胸部。"不愛你我會這麼'愛'你嗎?"
  她迥避著他碰觸,伸出指腹點著他的心。"你的心有我嗎?"
  他臉上的笑因她的閃躲而凍住;她的質問,則讓他的心生起了一把怒火。
  "你認為我不在乎你嗎?"他的語氣有絲嘲諷。
  他吊兒郎當的回答令她心中的怨懟化成了一道力量,她用力點了點頭,坦承自己的不安。"是的,我不認為你在乎我。"
  "說清楚!"他咬牙,低聲咆哮。
  她深吸口氣,緩緩說道:"你習慣為我安排一切,但'愛情'憑的是感覺、是真心,不是安排。"
  林啟凡收回擁抱她的手,低頭審視著她,只有陰森的黑眸展露出他的怒氣。
  "你當真這麼想我?你的認為我沒有真心,認為我們之間的一切只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床伴!難不成連你的歡偷以及滿足也是我安排的!"
  所有的不安完全浮出台面了,侯瑜茹的心彷佛被數千萬根的針扎到一般。她用力一縮,酡紅的臉頓時刷白。
  林啟凡的熊熊怒火全部爆發出來了。他跳起來,氣憤地來回踱步。"我不在乎你!你認為我不在乎你?!我不在乎你的話,不會無聊沒事干,老是破壞你和那個張什麼的約會!"
  "我不在乎你的話,不會硬是要了你,好讓我自己安心!"
  "我不在乎你話,不會拚了老命地縮短原先半個月的計劃,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就完成日本那邊的合並協商,就只為了要趕回來安撫你那別扭的小脾氣!"
  我不再愛你,這就是我的理由。
  他深吸口氣,還是不能平復心中的激動。天知道那天當笨學妹說出這句話時,他的心有多麼劇痛,劇痛到只能黯然地看著她離開,而沒能當場海扁她一頓!該死!她怎麼可以認為他不在乎她?!
  她握緊拳頭,出聲為自己抗辯。"那不是別扭的小脾氣
  "……"
  林啟凡殺人的目光砍了過去。"你有膽子就給我清清楚楚地再說一次!"
  侯瑜茹心膽跳地看著他。他最近雖然老愛發脾氣,但卻從來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她亂了……
  "說啊!什麼叫作不是別扭的小脾氣?我不相信你不再愛我了!"他憤怒地吼著。
  "……"她的喉頭彷佛被什麼東西給梗住,即使想說什麼,卻無法說出任何宇。
  林啟凡冷冷一笑。"你以我是那種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只要是女人就能和她上床辦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慌亂地搖頭。
  林啟凡沮喪地扒了下自己頭發,接著轉身離開。"算了,你自己想清楚,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心?"
  吼畢,他用力地關上門。
  侯瑜茹望著那扇關上的門,覺得她的心痛得像是被撕裂開來般。
  她彎下身,以冰涼的手心搗住自己的臉。
  淚,潸然而下……
  第十一章
  她不知道,這次算不算真的分手。
  心很空。
  兩人恢復所謂的職場關系,他是主管,她是屬所有的激情甚至是學長和學妹之間的家族情誼,也在攤牌吵開之後全部消失。
  她和他,就像陌生人一樣。
  "這是今天早上的會議報告,請總經理簽核。"瑜茹恭敬呈地上資料,她低垂著頭,不去正視座位上的男子。
  林啟凡正揮舞著手上的鋼筆,她望著他的手,苦澀的感覺再度上心頭。她記得他修長有力的手;她記得他擁抱、碰觸自己時感;她知道他手可以起掀她體內的情欲……他的一切一切,她都記得。只是,他的一切已不再和她有任何的關系。
  她的不知道,這次算不算分手了。
  林啟凡放下手中的筆,態度冷淡地開口。"去,亞都,訂個包廂,安排兩人的座位,今晚我有個約會。"
  "亞都"是間著名的中餐西吃的高級餐廳,講求最高檔的食材和完美貼心的服務,而且它有單獨的大小包廂,隱密的設計很受上流人士及公眾人物的歡迎。不過,它的價位也令人咋舌。
  他曾經帶她去吃過一次,知道她熱愛美食,所以那頓晚餐,他幾乎叫來了全店的菜,只為了讓她嘗嘗鮮……
  喉中似乎梗著一股酸溜。"總經理和誰有約呢?是否需要我打個電話去通知對方約會的時間呢?"她輕聲問道。
  林啟凡撇起嘴角,神態自若地環著雙臂。"怎麼,身家調查嗎?你一個小小的秘書,有什麼資格管我和誰約會?"
  侯瑜茹一愣,她抬起頭,迎視學長眼中的冷漠和依然存在的怒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盡責地表現出秘書該有的關心?"他接話,輕佻的語氣像把刀一樣地刺在她心上。
  侯瑜茹眨眨眼,強烈的苦澀自心頭湧出。"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做好我分內的事,如果有冒犯到總經理的話,我道歉。"
  林啟凡冷冷一哼,他氣到想揍人,雙拳在桌面上緊緊交握。"其實讓你知道我和誰約會也無所謂,你是我的秘書,的確該知道我和'誰'打得'正火熱'才對!"
  他報復性地撂下這番話,只想看看她的反應,想知道她是不是會氣得向他大吼?如果真是如此,那就代表她心中依然有他。
  侯瑜茹牙根緊緊一咬。"總經理的私事,我不便知道太多。我這就去訂位,請問是否要准備一束花呢?"她問,毫不客氣地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有道是愈痛愈快好,她希望自己能夠盡快痊愈,希望她的心別再痛得讓她想要放聲尖叫!
  聽到她的回答,林啟凡氣得七竅生煙!他真想拿支溫度計,測測她的心究竟有沒有溫度!如果連這樣都不能讓她感到憤怒,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讓她去面對她自己的心。
  該死!打死他他都不相信她已不再愛他了!
  "不用了!Shirley對花粉過敏。哦,對了,你應該知道她是誰吧?她可是目前歌壇上當紅的女歌手呢!"他咬牙,話幾乎是由牙縫中進出來的!
  侯瑜茹再眨了眨眼,她的眼睛好酸上股熱氣似乎全往鼻腔內沖去了……
  "Shirley小姐很漂亮,總經理真是好福氣。"
  林啟凡幾乎要跳起來砍人了!他雙手撐在桌面上,怒火毫不客氣地朝她噴發而去。"你真這麼大方地將我讓給別人?!該死的!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他-向很冷靜、很理智、很聰明的,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這些特質讓他戰無不勝,贏得了每一場的戰役,但唯獨她是個例外。這個笨學妹耗盡了他所有的耐性、所有的冷靜,讓他不再以理智自豪,更讓他變成一只成天只想愛她的笨種豬!
  他何德何能竟遇上了她?上天沒讓他在十年前愛上她,卻讓他在十年後愛她愛得無法自拔!
  更該死的是,他這麼愛她、這麼在乎她,偏偏她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人家不是說女人最敏感的嗎?看來笨學妹真的讓他給叫笨了,她神經遲鈍得讓他想揍人?
  "你當真可以看到我另結新歡!"他用力一吼,吼盡心中的悶氣。
  侯瑜茹狠狠一震,又眨了眨眼。"我……我去訂位……七點可以嗎?應該不會太晚……不送花的話,要不要改送別的禮物呢?珠寶公司有送一套目錄放在公關部,需要我拿來讓您挑選嗎?還是總經理有其他的想法——"
  林啟凡憤怒地大聲咆哮。"你干脆就送她那套我曾經送過你,並且一件件親自幫你戴上的'炫耀之色'算了!"
  "炫耀之色"是一整套的鑽石組合,有項煉、耳環以及手煉,精巧卻不虛華、不貴氣的設計,讓她愛不釋手。而且……他曾經用他濕熱的唇以及施著情欲魔法的手,一件一件地替她佩戴上,每一件飾物的背後,都有一段讓她臉紅心跳的激情……
  那一切美好的回憶,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
  她不如該如何回應,或者該說,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量回應,所以也只能沒用地選擇再度逃避。
  "總經理還有什麼吩咐嗎?如果沒有,我做事去了……"
  她不等他的回答,倉皇地轉身退離。
  林啟凡看著她狼狽逃離的背影。
  突然,眼尖的他瞄到她轉身時頰上滑落的淚水,憤怒立刻像海水退潮般,快速自他臉上褪去。
  他得意地咧開了笑。
  
  她在乎他嗎?
  她當然在乎,這是無庸置疑的。
  就是因為在乎,所以此刻她的心才會痛得讓她以為即將
  碎。
  她替他訂位,特別吩咐店家挑一個燈光美、視野佳的座位,還慎重地預訂了六道貴得嚇死人的萊色和兩道美味精致的甜點。
  之後,她親自挑選讓他拿去送給另一個女人的珠寶飾品,她唯一不能做到的是,她無法把"炫耀之色"給他,那是她的回憶。
  她盡心盡力地打理一切,以自己和學長過去曾有過的經驗,去為自己最愛的男人安排一個女主角不是她的晚餐約會。
  每個環節,她都要求得盡善盡美,不容許有一絲差錯。
  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努力不讓自己在半途崩潰!
  如果有一種比賽是比心髒耐痛的程度,她保證自己一定會名列前茅的。
  侯瑜茹苦苦一笑,拿出家門的鑰匙。
  她走進家裡,關上大門,溫暖的家阻隔了室外的寒冷。她脫下高跟鞋、外套,然後疲倦地將額頭抵著門柱,覺得自己彷佛在一天之內老了好幾十歲。
  苦澀的愛情是個致命又該死東西,它不只會讓人痛不欲生,更會催老女人最重要的活力與美麗。
  "回來啦!"侯母興沖沖地上前迎接她,臉上掛著美麗燦爛的笑容。
  侯瑜茹揚揚眉梢。老媽就是沒有苦澀的愛情,所以才會這麼開心,老爸百分百的愛讓她愈來愈年輕、愈來愈有活力。
  "今天我們叫外送服務哦!"侯母接過女兒冰涼涼的外套,一手還不忘搓著女兒的手,讓自己熱熱的手心溫暖她冰冷的手。"怎麼這麼冰?你沒帶手套嗎?"
  '雨淋濕了。老媽今天怎麼突然想叫外賣,沒有自己煮?"她問,人已經在老媽的"勾肩搭背"下來到了餐廳。
  "煮什麼煮?今天有好料的呢!"侯母神秘兮兮的。
  侯瑜茹一看見桌上的萊色,不禁呼出聲。"老媽!你中毒透哦?鮑魚、排翅全上桌了!"
  她驚訝地一一瀏覽著,卻突然覺得,滿桌的菜色似乎有點熟悉……她熱愛美食,對於好吃的料理,她向來是吃過不忘的,而桌上這些萊色以及擺飾……實在有點眼熟。
  "這是哪一家的外送呢!"她擰眉思索,喃喃念著。
  母親不語,僅是曖昧地笑著。此時餐廳走進了兩個男人,一個是讓老媽永保青春,活力泉源——她親愛的老爸;另一個則是讓她痛不欲生、催老她青春美麗的男人林啟凡!
  侯瑜茹睜大雙眼,顫巍巍地指著前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侯母親呢地勾著女兒的手臂。"你'男朋友'實在是太客氣了,臨時打電話到家裡來,要媽媽今晚別煮飯作萊,說是要送好料的過來,而且還很有心地送了媽媽一套祖母綠的項和耳環呢!這很貴耶,老媽本來是不收的,可是啟凡說這是他的一片孝心,要孝順我這個未來的岳母大人的。呵呵呵,你瞧,他多客氣啊!"
  老媽之前對學長的敵意完全消失,"你那個什麼學長"也"男朋友"這短短的三個字給取代,口中喚著的"智元"變成了"啟凡",當然,心中的乘龍快婿也當下換了別人!
  侯瑜茹無力地瞪著讓老媽燦笑如花的珠寶飾品,也是很眼熟。
  她當然眼熟了,這些菜以及老媽身上的祖母綠,都是她親自挑選出來的極晶,只是原本的女主角——Shirley小姐變成了老媽!
  她想撞牆?或者……干脆一刀劈死跟前這個得意得快飛上天的男人?!
  她的痛不欲生和老去的青春活力,在她准備這一切時,自己痛到快碎的心,以及多到可以拿來澆花的眼淚,全都白白浪費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問,語氣冷如冰。
  他吊兒郎當地回答:"祖母綠不適合年輕小姐,Shirley才二十歲而已,很明顯的,你是故意讓我不能去赴約的。"
  "我沒有!我拿給你確認時,閣下您並沒有其他意見?還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指著餐桌及老媽再關,語氣漸漸提高。
  他一派悠閒,快樂得看不到即將來臨的風暴。"吃飯啊!
  你好心訂了一桌菜,不吃可惜。"
  "那你也不用整套送來我家,擺在我家的餐桌上,掛在我媽的脖子上!"她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
  他還是很快樂,兩手一伸,摟住了侯家二老。"笨學妹真沒禮貌,這是我的真心,我對爸爸媽媽的孝敬之心啊!咱們都是自家人了,你還這麼,實在是太見外了!"
  老媽附和道:"是啊,我這個女兒就是這樣。啟凡啊,你以後可要多多擔待了。"人家啟凡今天是來家裡提親的,女兒心裡的愛戀總算有了結果,她高興得都快要掉眼淚了!
  林啟凡作勢歎了口氣,彷佛真有百般委屈似的。"我會我會,媽媽放心。"
  老爸繼續附和。"啟凡啊,咱們兩家父母要不要見個面!結婚的事還是要徵詢一下你父母的意見比較妥當。"
  林啟凡笑得整張臉都亮了起來。"沒問題!這是應該的。爸爸,我會立刻安排!"
  真是夠了!
  侯瑜茹的怒氣全數引爆。"夠了!"
  她跳上前,雙手插腰,惡狠狠的模樣像是恨不得能將眼前這個該死的男人戳上萬把刀!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氣極了,悲憤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林啟凡咧開了嘴,大笑道:"結婚啊!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了,所以干脆咱們先結婚,我再慢慢讓你看到我的真心,化解你的不安。你看,學長我多麼聰明、多麼睿智啊!"
  侯瑜茹眨了眨眼。面對他,她總是會眨眼,因為不這麼做的話,眼眶中的熱淚會刺痛她的雙眼。
  "你還是習慣對我做很多的安排,是不是?"她問,淚意梗在喉間。
  林啟凡收起了笑容,他擰著眉,雙手握住她的雙臂。"笑一下,我不愛你臉上絕滅的表情。"
  她笑了,只是展現出來的笑容,正是讓他懼怕的絕滅。
  "你要我怎麼笑得出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想法?你總是這個樣子,狂妄、霸道,要我走你替我安排好的道路,連愛情都是!現在,連我笑不笑你都要管為什麼就不說你愛我、你在乎我呢……"
  "瑜茹……"林啟凡害怕地緊抓著她,她的表情彷佛即將離他而去……
  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她的心好痛。
  侯瑜茹握緊拳頭,推開了他。"夠了,學長。"
  她迎視著他焦急的眼,眨了眨眼,泛開了一抹笑。
  "真的夠了,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當真想要結束?"孫郁巧問著一旁的好友。
  侯瑜茹聳聳肩,替一個小朋友別上金色的蝴蝶結。
  今天郁巧接的兒童劇要正式彩排,她特地前來幫忙,順便散心。
  "沒什麼結束不結束的,反正就是這個樣子。"她聳聳肩,硬逼自己扯出笑。
  孫郁巧皺起眉頭。"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你愛他,你們已經在一起了,他也去你家提親了,你究竟在顧忌些什麼呢?"
  "我……"侯瑜茹抬起頭,看著老友關切的臉。"我不想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們在一起是他的安排,提親也是他自己的安排,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愛情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安排。"
  她試圖扯出笑,但笑容卻比哭臉更加難看。
  孫郁巧歎了口氣,拍拍侯瑜茹的肩膀。"你該了解你學長的脾氣,他命令你命令習慣了嘛!不過依我看來,他是真的愛你。"
  侯瑜茹用顫抖的手在另一名小朋友的身上打了一個蝴蝶結。"他從沒說過。對於我和他的感情,他總是很有自信,所以甜言蜜語對他而言是沒必要的。"
  孫郁巧嗤之以鼻。"什麼沒必要?!女人是因為甜言蜜語而存在的!那些男人老是搞不清楚,什麼可以讓我們更快樂!"
  侯瑜茹苦澀地笑道:"是啊,真不知是我們要求太多了,還是他們太遲鈍!"
  孫郁巧停住手邊的工作。"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呢!"
  "我想出國走一走。我找到一個半自助的套裝行程,時間要半個月,地點在布拉格。你知道,布拉格的美景一直是我夢想去看的。"
  "半個月?那工作呢?"
  "我明天會遞辭呈。"這是她的決定。
  "不可能的啦!我才不信變態林會放手!"
  侯瑜茹望向身旁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藍天。"我想出去走走,讓自己的心休息一下。我的心一直好緊繃,那股悶氣,讓我快樂不起來,我想去看看自己想要看的東西,讓我的心恢復順暢的呼吸。"
  瑜茹的悲淒讓她為之心酸,孫郁巧雙臂一伸,緊緊地將好友抱住。
  "好!我支持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很思念我那個愛笑、快樂的朋友。等你由布拉格回來後,期望一切都能好。"
  "會的。"
  前頭,郁巧的工作伙伴正在叫人。
  "我過去看一下,你坐一下。"
  "好,你忙。"
  侯瑜茹目送孫郁巧離開後,她的視線再度投向那片藍藍的天。
  心,還是很空。
  期待有東西能將它填滿,她希望布拉格的美景能助她一臂之力。
  彩排正式開始,侯瑜茹坐到觀眾席,旁座的闕東堯視線總是鎖在郁巧身上,而郁巧正在舞台下,緊張地注視著台上小朋友們的演出。
  愛情如果兩情相悅的話,應該會很快樂的……
  她冰涼的雙手緊,突然,一只溫熱的大手復住了的手。
  她一驚,猛地抬頭。
  林啟凡笑看著她,模樣有些憔悴,臉上少了以往一的自信。
  "你?"
  "我可以向你借五分鍾嗎?"
  他如此卑躬有禮的態度,令侯瑜茹相當驚訝。她,亂地點頭,然後隨著他離開。
  兩人來到劇場外的小花園。
  沉默,沒有言語。風揚起了學長的發,她看到他眉宇之間的不開心和沮喪。他的眼睛還是暗黑又深邃,但似乎少了以往的炯亮和自信。
  "你怎麼了?公司有問題嗎?你看起來像公司要倒閉了一樣。"
  林啟凡扯開笑容,表情陰郁地凝視著她。"聽候媽媽說,你有出國的計劃!"
  "你知道了?"
  "嗯。"
  侯瑜茹扯出一抹笑。他們靠得很近,學長溫熱的氣息籠罩著她,他們是那麼的貼近,但……
  為什麼她感覺自己離他好遠?
  "我想出國走走……"
  他無力地伸手扒過風吹亂的發。"和我在一起,你真這麼不快樂嗎?"他問。自從侯媽媽通風報信後,這個問題就折磨了他一天一夜。
  "你不快樂嗎?"他輕撫著她緊繃的唇。"仔細想想,我好久沒看到你笑了
  她慌了。"你怎麼了?你……怪怪的。"
  學長笑了,苦澀的笑容出現在他一貫自信的臉上,竟讓她感到心驚。
  "我來跟你道別的,我想要你快樂。"
  "什麼意思?"天地仿佛在她跟前翻轉。
  他撫著她的眼。"有人說過你的眼睛會說話嗎?你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在你的眼睛裡。"
  "沒有……"她的雙手復在胸前,心好痛,這種痛不是那種幫他安排和別的女人約會的那種痛,這種痛……這種痛,是即將永遠別離的痛……
  他撇起嘴角,黯然的黑眸中滿是自責。"你的眼中沒有快樂的成分,和我在一起,你並不快樂,對不對?"
  不……她搖著頭,試圖說些什麼。"學長……"
  他放開碰觸她的手。"所以我來向你道別。我只要你快樂,我不再對你安排或強迫你做任何事。從今以後,你只要做你自己願意做的事就好了。"
  "學長……"她眨了眨眼,熱熱的淚水忍不住滑了下來。
  "好好保重自己。我會永遠等你的,如果有一天,你看見了我的真心,記得回來。"
  語畢,林啟凡轉身,往小花園外的小鐵門走了出去。
  天很藍,雲很白,但她的心情卻是灰色的。
  她一生的最愛正漸漸地離她而去,而她自己卻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說……
  沒了他,她會快樂嗎?
  沒了他的安排,她會快樂嗎?
  沒了他的狂霸自信,她會快樂嗎?
  沒了這一切一切,她的快樂真能回得來嗎?
  不!沒了他,她永遠都不會快樂!
  "啟凡!"
  她用力嘶吼,同時舉起腳步奔向他,牢牢地由他的背後抱住他,兩只纖細的手臂緊緊地圈鎖在他的腰上。
  近十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要離開我!你不能不要我!你說你要照顧我、要愛護我的……"
  她狂奔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背。
  "你不能不要我……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她不顧一切地嘶吼。即將失去他的恐懼像把利刃般,正一刀刀地割著她的心。"隨你怎麼安排、隨你怎麼霸道不講理都無所謂!我只求你不要離開我……"
  "真的?"林啟凡顫抖地伸出雙手,將他腰上的纖纖小手包進他大大的掌心裡。
  "嗚,真的啦!你不要離開人家,我好愛你……"她緊貼著他的背,從他顫動的背脊,她可以感受得出他心中的悲慟。
  "你轉過身來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你不再愛我了嗎?"
  他的雙肩拚命顫動著。"我愛你啊,但我不能轉身……"他壓抑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侯瑜茹愈哭愈傷心,原來她傷他這麼深,他一定也哭了,所以才不想轉過身來,讓她看見他脆弱的男人淚。
  她抽回雙手,走到他前面,准備給他來記熱情感人的擁吻。
  不意外的,她看到他臉上抽搐的表情。
  他真的在流眼淚。
  只是……那是憋笑憋到無法自制所流下的眼淚!和感動、和真情流露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在笑?"她咬著牙問。
  被發現真相後,林啟凡忍不住狂笑出聲。"哈哈哈!我就不信你不愛我,激將法沒用,逼親也不成;我來招苦肉計總可以了吧!哈哈哈!"
  他笑得太過猖狂,完全不顧及跟前有一個怒火沖天,氣到要砍人的女人。
  "你很開心?"
  "當然,哈哈哈!"
  "很得意!"
  "of  course!哈哈哈!"
  "你太過分了!"侯瑜茹大吼,伸出右手,握拳用力一揮,准地K在他得意大笑的下巴上!
  過癮啊!
  她從沒想過,K人竟是一件這麼過癮的事!尤其K的是這種欠扁的男人!
  "你打人!"他指控。
  "K你算客氣了?"侯瑜茹甩著脹痛的右手,轉身走出小鐵門。
  "你要去哪兒?"林啟凡著下巴,跟在她的身後。
  "布拉格!"
  "你別去啦!我好愛你,不能沒有你耶!"
  "誰理你!"她大吼,沒有半絲感動。
  "別去啦!求求你嘛……"他哀求,這是他難得弱勢的表現。
  "我要去!"她下巴堅定地揚高。
  "真的?"他問,語氣開始摻雜了一絲危險。
  她大力點頭。"真——"
  她的"的"還沒發出聲來上股狂風就猛然向她襲來。下一秒,她已被他緊摟在懷裡,熟悉的霸氣狂吼聲自她頭頂傳來——
  "不許離開我!聽懂沒?"
  說著說著,他占有地將唇復住了她,用他的力量牢牢地箝住她。他吸吮著她的唇舌,享受這一切他專屑的甜美。
  她伸出手摟著他的頸項,櫻紅的唇抵著他,呼吸因他的深吻而轉濃。"你好壞,都欺負我……"
  林啟凡大笑。"我只欺負你,而且你這一輩子,我是欺負定了!"
  她看著他,這男人似乎又開始得意了。她揮了揮自己蠢蠢欲動的右手,如果在這種濃情蜜意的擁吻時刻裡,再加上一記右勾拳的話,肯定會很刺激!
  她持續揮著右手,伺機而動……
  "我愛你。"
  突然他真情地向她告白,眸中的深情讓她動容。
  她收回右手,再度攬住他的頸。
  算了,看在他告白的分上,就饒了他一次!
  天很藍,雲很白,亮晃晃的陽光照射在這對激情擁吻的愛侶上。
  冬日干燥的空氣中,似乎也染上了些許柔情和蜜意。
  當愛情來了,你會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
  是抗拒?
  是不安?
  還是心滿意足!
  然後,全然接受!
  當愛情來了……呵,只有認了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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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主角的個性真的是....不讓人喜歡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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