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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烏龜物語 外傳 BY 冰之丞(兄弟文) [完結]

烏龜物語 外傳 BY 冰之丞(兄弟文) [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vincy100 您是第2476個瀏覽者
楔子  
1996年7月4日 晴  
今天是我步劭仁十二歲生日。  
我想,我應該不會忘記今天這個生日。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親愛的老媽從一大早就開始為我的生日party做準備,也不是因為疼愛我的老爸準備了我肖想已久的瑩黃色腳踏車作為生日禮物,更不是因為我早就知道從三年級轉到我們學校開始就暗暗愛慕我的校花準備在今天向我表白。  
而是因為——  
我那欺善怕惡、百年難得發一次善心、至今為止已經整整欺壓了我十二年之久的老姐送了我一份生日禮物。  
——什麼?你說老姐送老弟禮物是應該的?  
——哼!  
你要是知道她在過去九年裡對她唯一的、親愛的、英俊無敵的親弟弟我一毛不拔的光輝事跡以後,你鐵定就不會這麼想了!  
沒錯!我那雖然長著一張天使面孔,但對我卻無惡不作,大奸大惡的老姐步晨橙在今天送了我一份讓我欲哭無淚的『大禮』——  
一個人!  
一個沒人要的人!!  
一個沒人要的小屁孩!!!  
自此,我的人生便被抹上了一片灰暗!  
——怒!  
臭老姐!還你弟弟美好的青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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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古人云:一年之際在於春,一日之際在於晨。  
此時此刻,在這一年中最美好的季節裡的最美好的時光中,從底樓廚房裡飄出的陣陣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令二樓某間『巢』中的『蟲子』頓時睡意全消,以最快的速度從床上彈跳而起,猶如脫軌的火車頭般光著上半身直接朝樓下衝去——  
「早啊,兒子。」  
正在施展手藝的步家女主人聽到樓梯上傳來的動靜後,好笑地回過頭來——  
「怎麼,還沒改掉老習慣啊?」  
站在樓梯口的步劭仁略帶惱怒地耙了一下頭髮,「還不都是老姐十幾年來惡性惡狀惹的禍!」  
步母笑盈盈地,「雖然小橙從前習慣每天早晨都搶在你前面醒過來把你的早餐佔為己有,但從最近一兩年她這麼做的幾率就從每週七天下跌到每週三天了。」  
「哼,那是因為她近年來的大學課程讓她一星期有四天睡懶覺的機會,完全不是因為她良心發現,洗心革面!」  
劭仁嗤之以鼻,在天使臉孔、惡魔心腸的老姐十八年的欺壓下,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都會為維護自身的利益而時刻處於備戰狀態——十八年的血淚鬥爭史,不堪回首!  
「說得也是,十八年的習慣畢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雖然你已經改了大半年了。」早已煉就一身爐火純青的憋笑工夫的步母佯裝正直地點點頭。  
「……唔,咳,我的習慣性比較頑固。」被踩到死穴的劭仁氣焰頓時矮了半截,不過沒忘了死要面子。  
「那就繼續努力改吧。」步母回過頭去竊笑,「兒子,現在幾點了?」  
看了眼牆面上的鐘,「八點半。」  
「哦,那麻煩你去叫你爸,還有你姐姐姐夫起床。」  
聞言,劭仁那堪稱『S高校草』的完美臉龐上出現了一絲細小的裂紋,「老媽,你能不能不用那個稱呼?」  
「哦,為什麼?」步母轉過頭來,逼真地做出不解的表情。  
極不淑男地翻了下白眼,「雖然你們已經默許了那小子當我們家的乘龍快婿,但他還沒跟老姐去登記,更何況那小子比我還小兩歲,離法定結婚年齡還早著呢!」  
「不許叫那小子,」步母笑著敲了下兒子的頭,「小和雖然比你小,但他將來是你姐夫,當心被你姐聽到了整得你哇哇叫。」  
「沒天理!」劭仁恨恨地,「比我小還敢當我姐夫,而且長得像雜草,難看又小樣——我看老姐的眼睛八成是被爛泥糊住了……」  
步母趕緊摀住兒子的嘴,瞥了眼樓上,由於長期被壓迫的奴性作祟,所以劭仁很沒骨氣地自動降了音量,不過嘴還是沒停。  
「真不知道老爸老媽你們在想什麼,雖然老姐刁蠻又可惡,是很難嫁出去沒錯,但也不能因為那小子是我們家的養子就把老姐送給他當老婆。」  
「呵。」步母忍不住失笑,「兒子,你別忘了,當年是小橙堅持要我們收小和當養子的;而且自從小和到我們家以後,小橙對他寶貝得不得了,連我們想抱抱小和都要經過她的允許才行。」  
一提到這件事,劭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想當年,老姐很卑鄙可恥地假公濟私,藉著送他生日禮物的名義又撒嬌又強迫地要求老爸老媽收養一個因為父母雙亡而被送進孤兒院的小男孩——這也就算了,因為基本上他不討厭幫助別人,也對多一個弟弟能分擔老姐的『壓迫』感到期待,但問題是,問題是——老姐竟然對那個毫無血緣的小屁孩——小和非但不施加任何欺壓,反而寶貝有加。  


  

——好吧,他承認,小小年紀就失去父母的小孩是很可憐,但小和到了他們家以後,爸媽疼愛他的程度並不亞於他和老姐啊!憑什麼老姐只對他好得沒天理?而對他這個親弟弟『迫害』有加?——如果是他闖的禍受到懲罰也就算了,可為什麼他跟小和一起闖禍,被老姐強迫著背黑鍋承認錯誤兼受懲罰的人就只有他一個?  
——這世界上還有天理麼?怒!  
這幾年來老爸老媽縱容老姐胡作非為、外帶包庇那小子也就算了,更令人髮指的是,他們居然默認那小子在三年之前就爬上老姐的床……——搞屁啊,那小子今年二月二十三日才剛滿十六歲耶!  
想到這裡,劭仁的眼裡猛地噴出了兩團怒火——  
「就算是老姐愛死他了,你們當人老爸老媽的也不能同意他們先同床再結婚吧!」  
「關於那個——」步母眨了眨無辜的眼,一轉頭剛好瞧見丈夫笑著走過來。  
「如果你姐自己願意,而且小和那孩子也沒意見,我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他們小倆口的私事。」步爸爸適時地走過來為親親老婆解圍。  
「萬一老姐懷孕了怎麼辦?」這句話幾乎是用吼的了。  
「你姐答應過我們的,如果沒有正式結婚,步家的長外甥是不會出現的。」步父笑瞇瞇地,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姜,還是老的辣。  
「對啊,孫子還是婚生兒比較好。」步母很配合地一唱一搭。  
劭仁差點因腦充血而氣絕身亡,他再次深刻地體會到——父母太開通絕對不是件好事,至少在這種事關老姐貞操和名譽的問題上!  
「在吵什麼啊,一大早的?」  
二樓的琥珀色房門終於打開了,從裡面走出穿著棉布袋睡裙的步晨橙,即使略微散亂著可媲美瀑布的黑色長髮,又光著腳丫子,但那張和步母同樣美麗的面孔卻將這種凌亂自然地轉變為一種庸懶的性感,與她天生的純真氣質——至少是表面的,完美地糅合成一種致命的吸引——每每這時,劭仁就非常能理解他那幫死黨哈他老姐哈得要死的難看德行——反正現在是姐弟戀盛行的年代!  
「爸、媽,早。」  
伴隨著這個發育中的鴨子聲音,晨橙的身後出現了一個比她高不了多少的身影。  
「早。」步爸爸笑瞇瞇地朝女兒和養子招招手,「既然醒了就下來吃早餐吧。」  
「哦,好。」  
非常自然地,步晨橙微微踮起腳為身後的他稍稍整理一下睡亂的短髮,而後與他手牽手地走下樓。  
「老姐,就算你不牽他,他也能走下來吧。」死盯著兩人扣在一起的十指,劭仁非常、非常、非常地不滿。

幹嗎,你嫉妒啊?——啊,謝謝龜龜。」  
晨橙得意之餘不忘朝為自己拉開椅子的小情人露出一個堪稱天使般美麗的笑容,而被家裡人暱稱為『小和』的步劭和則回她一個微笑。  
「嫉妒?開玩笑!我幹嗎嫉妒?」看著兩人你儂我儂的礙眼場景,劭仁憤怒的小宇宙幾近爆發的邊緣。  
「說的也是,你幹嗎嫉妒?我跟龜龜恩愛干卿底事?」晨橙挑起細緻的柳葉眉,毫不留情地反駁弟弟漏洞百出的笨蛋說詞。  
被反駁得說不出話來的劭仁不禁為之氣結。  
「哪,龜龜。」非常體貼地幫劭和盛了一碗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泰國米粥,換來他帶著一抹微笑的道謝。  
「今天是休息日,吃完早飯小倆口有什麼安排?」步媽媽邊吃邊看著親密無間的女兒和養子。  
「會去公共活動綠地,因為龜龜要練習棒球。」想了想後晨橙道。  
「一星期的五天社團練習還不夠啊。」笑望著微微頷首的養子,對於小和,步家的一雙家長可是疼愛的很。  
「對,總覺得不練習就會手生。」劭和笑了笑,沒有多解釋,他向來話不多。  
「哼,再練習也參加不了全國級的棒球賽。」悶頭猛吃的劭仁不忘在呼吸的空檔插上一句譏諷。  
「五十步笑百步的成語你總該知道吧。」  
晨橙不懷好意地瞧著弟弟,後者的手臂上幾乎是反射性地猛起雞皮疙瘩。  
「我還沒嘲笑你參加的足球社剛進入地區決賽就被人輕易地以三比零的悲慘成績踢回老家去反省呢。」  
「……那是……咳咳……因為除了我和隊長外其他的成員實力都不夠堅強的關係。」被一口粥噎住的劭仁急忙灌了口水嚥下食物以便及時反駁。  

「我想即便是笨蛋如你,也該知道由職棒教練打出的時速一百四十四公里的球不是人人都能打到的吧?」晨橙似笑非笑,「別忘了,今年二月龜龜才滿十六週歲,目前還是少年級別的球員,而那種速度的球連職棒的球員也未必次次都能擊中。」  
窒了一下,「……那只是偶爾碰巧而已!」  
「哦?那有機會我倒是要觀賞一下你跟教練級守門員對峙的精彩畫面,看看能不能有幸『瞻仰』到百年難得一回的『偶然』。」絲毫不給面子的晨橙斜睨了弟弟一眼,擺明了百分之九十九的BS(鄙視是也~)。  
「呵,如果有那種場面的話,我和你爸也一定捧場。」步母笑容可掬地長女兒威風,滅兒子志氣。  
「喂,老媽,我是不是你的親兒子啊?」劭仁氣得哇哇叫。  
「不是,你是垃圾堆裡揀來的。」步爸爸接得很順口,語畢還和愛妻狼狽為奸,不不,是相視一笑。  
「難怪從小到大我都是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孩。」劭仁開始上演一月一度的『苦情戲』。  
「是啊,不過你現在已經滿十八歲了,可以去流浪尋母了。」晨橙笑得大奸大惡,但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  
「到下半年的七月我才滿十八!」劭仁怪叫之餘,不忘吞下第三碗粥和第四顆白煮蛋。  
「這樣啊……」步母故作思索狀,「那就再留幾個月好了,等你高中畢業典禮結束以後再去吧。」  
「說到高中畢業就想到大學聯考。」步爸爸夾了一條什錦菜,「兒子,決定上哪所大學了沒有?」  
「就憑這個傻瓜的智商,H大是他的極限了。」  
晨橙拿起牛奶喝了一口,順便把另一杯遞給身邊剛吃完雞蛋的劭和,後者看著牛奶露出稍稍為難的表情。  
「要喝哦,對長高有好處。」晨橙朝他眨眨眼,用完全不同於譏諷弟弟的溫柔語氣哄著劭和。  
「完全的差別待遇……」劭仁咕噥了一句。  
除了偷偷失笑的劭和外,其餘三人都裝做沒聽到。  
「兒子?」步爸爸催了下兒子。  
「H大啦!」  
沒好氣地,劭仁又敲開一個蛋,但還沒等他剝掉第一片蛋殼,一個『爆栗子』就落了他的頭上——  
「不肖子,居然敢用這種口氣跟老爸說話,下次再聽到就滅了你替天行道。」晨橙瞪大原本就不算小的眼睛盯著弟弟,後者頓時毛骨悚然。  
「我錯了還不行麼……」  
對於尊敬父母步家子女有著不言而喻的共識,所以無需老姐多施『以眼殺人』的大法,劭仁便自動自發地認錯。  
「這還差不多。」晨橙滿意了,接過小未婚夫遞來的紙巾抹了抹嘴,「爸媽慢用,我們上樓換衣服準備出門。」  
「去吧。」步家雙親笑瞇瞇地目送小倆口上樓。  
「小仁,今天你應該沒有外出安排吧?」步爸爸好笑地瞧著一臉不平的兒子。  
「沒有。」悶悶的聲音。  
「那就好,離聯考也沒多久了,好好準備。」  
「知道了。」  
就這幾句話的幾分鐘光景,一身清爽運動裝的晨橙和劭和便以整裝待發的姿態出現在樓梯上,想當然爾,劭和還背著棒球用具。  
「老姐,就算你不刻意扮小,看上去也很幼齒。」看了一眼晨橙用橘色發繩束成兩束的長辮子,劭仁做出受不了的表情。  
「想死的話就早說,還能早超生。」  
很順手地拋著一顆棒球,長著一張可愛面孔的大姐大準備在弟弟再次出言不遜的那一瞬間給他丟過去——呵,要知道,陪著龜龜練了四年多的棒球,她的水準也是可圈可點的。  
早在前幾年就受過棒球荼毒的劭仁在老姐頗具威脅性的動作下立即收聲——開玩笑!老姐的投球力道雖然不大,但被硬得要死的棒球打到還是會出現可恥的瘀青,太丟人現眼了!  
「走了!」  
雖然略有遺憾沒能成功地投出一球,但晨橙還是心情頗好地把手伸進劭和的臂彎裡,順便把臻首擱到他的肩膀上。  
「爸媽我們走了,中午不回來吃午飯。」  
「知道了,玩得開心點。」  
「好,拜拜。」  
話音落,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門背後,只把一雙瀟灑的儷影留給正在把滿心的鬱悶發洩在第四碗粥上的步劭仁。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到什麼地方,希望你們都能在一起,至死不渝.  

天氣晴朗,氣溫適中,陽光是春天才有的和熙和溫暖,絕對是運動和郊遊的好天氣——浪費在唸書上絕對就是曝殄天物。  
以『陣亡』的姿態倒在書桌上,劭仁滿心的郁卒。  
早知道今天會落到悶在家裡發霉的下場的話,昨晚就不該拒絕參加那幫好色死黨舉辦的土到掉渣的那個什麼聯誼會,害他還被嘲笑對前女友念念不忘——而事實的真相是,分手不到一星期,他已經忘了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只依稀記得她有一頭和老姐一樣漂亮的長髮,以及一雙和那小子有七、八分像的眼睛——當初會答應和她交往,不過是因為她身上剛巧集合了這兩個優點而已。  
基本上,那個女生的個性既不像老姐那樣飛揚跋扈,又不像那小子那麼寡言沉悶,而是他應該喜歡的溫柔和小鳥依人;但不知為什麼,他始終提不起什麼興致跟她認真交往,於是三個月後這段戀情便順理成章地夭折了——至此,六年來的第十二次雷同的翻版劇閃亮落幕……  
——絕對沒有天理!  
他明明是很認真地給開始每一段戀情的,為啥沒過幾天就會演變成播放時間決計不會超過三個月的肥皂劇?更可恨的是,他也因此背上了『三個月戀情王子』的稱號,行情一路看跌——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想當年在幼稚園的時候,幾乎全班小女生都圍著他一個人轉,就連其他班的小小班花們也為了能跟他一起玩而強烈要求爸爸媽媽幫她們換班。這種幼稚園的風光一直延續到國小五年級的時候,他還記得在他十二歲生日Party上,全校男生都哈得要死的校花還紅著臉向他表白……——但!  
但!這之後發生的事就成了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噩夢——  
當時,就在他還來不及對可愛校花的告白做出肯定回答時,他那長著一張天使臉孔、卻有一副惡魔心腸的老姐晨橙就以後媽的姿態一把推開猶如灰姑娘般嬌羞的校花,把一個充滿鄉土氣息的小黑孩拉到他面前——  
「我警告你哦,步劭仁,你要是敢答應跟龜龜以外的人交往,我就滅了你!」  
——龜龜?  
——誰?  
——該不會……就是這個眉毛粗得像小新的小女……——小男生?  
——!!!!  
「老姐,你有沒有搞錯?!他是男的吧!!!」發覺了真相的他在第一時間舉旗抗議。  
「男的又怎麼樣?」  
他至盡還記得老姐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茶壺狀——  
「是誰在龜龜五歲那年向他求婚的?!既然你已經求了婚,那你現在就該負責任!」  
——求婚?!  
——向這個丑不拉嘰的矮冬瓜?而且還是個男的!  
——有沒有搞錯?!  
「我怎麼可能向男生求婚,一定是老姐你搞錯了!」他據理力爭。  
「你不記得我記得,五年前我們去鄉下爺爺家住的時候,因為周圍沒有和你同齡的孩子,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爺爺隔壁家比你小兩歲的龜龜身上。」  
老姐清清楚楚地指出了時間、地點、事件以及,證人。  
無視於校花乍變的臉色和死黨們的竊竊私語,他開始努力地給他回想……漫長的十五分鐘後,他終於艱難地回想起這件『同性孽債』的始末,而與此同時,他的臉色也和十五分鐘前的校花一樣慘變——  
「……那個……應該不算!」他因為理虧小聲地囁嚅了一句。  
「為什麼不算?」老姐的嗓門比當事人還響。  
「因為……那只不過是扮家家酒的遊戲而已!」找到了理由,他的聲音也大起來了,「而且他是個男的吧,就算我求過婚了,男生跟男生也不能結婚!」  
老姐窒了窒,但很快她就想起了什麼,只見她冷笑了一聲,「我可不記得爸媽有把你教養成這種言而無信的小孩。」  
「……不是我不守信,而是沒有辦法守信!」他略帶得意地昂起下巴。  
「只要老爸老媽同意,沒什麼是不可以的!」老姐的下巴比他揚得還高,擺明了有了靠山不畏真理。  
「我不要!」  
他的這聲高呼讓校花的臉色陰轉晴,卻讓老姐和她身後的『小新』變了臉色。  
「步劭仁,你敢說這樣的話,我絕對會讓你後悔。」老姐狠狠地瞪著他。  
「……不要……就是不要,誰要跟這個又醜又土的『小新』結婚!」  
話一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氣憤到幾近失去理智的老姐順手抄起校花送的生日禮物就朝他最引以為豪的臉上狠狠地扔來——直到今天他都由衷地感謝校花,因為她送的是自己親手繡的毛巾,要是字典的話他鐵定非死即傷,後果不堪設想!  
「你不要我要!」  
話落,憤怒的老姐就牽著『小新』的手憤憤地離開了舉行Party的花園,直奔有老爸老媽在的廚房而去,之後就沒再出現,害他險些被為了等老姐一個微笑而特地趕過來的死黨們滅掉。  
按理說,這件事到此就該告以段落了——既然『小新』已經由老姐接收,而他也答應了校花和她交往;但之後的後續發展居然是他和校花交往了兩個月就宣告分手,原因是個性不和;而且在那件事發生之後的整整兩個月內老姐沒跟他說過一句話——雖然不再受欺壓是值得慶幸,但眼睜睜地看著老姐對親弟弟以外的人噓寒問暖、照顧入微,體貼窩心地彷彿『小新』才是她真正的弟弟,那種滋味絕對不好受……  
……等等,莫非——這些年來他始終沒法順利展開一場超過三個月的戀情就是從那一次頗不順的『校花之戀』開始的?!  
被這個突然閃過腦海的想法震驚,原本在十指間已做了N次旋轉運動的筆『啪嗒』一聲落入地板的懷抱——  


  
——……難不成……他的戀情真的被老姐和『小新』詛咒了?!  
因為太過專注於無厘頭的思考以至於悅耳的手機鈴聲乍然想起時,被嚇到的劭仁差點抱著習題集滾到地板上,步了那支鉛筆的後塵。  
「喂,誰?!」  
從外套裡摸出電話,劭仁沒好氣地。  
「是偶們啦。」  
嘈雜的環境充分昭示出他那群狐朋狗友正在公共場合裡大聲喧嘩的無公德行為。  
「哦,你們最好有要緊事,不然皮就給我繃緊點等著。」  
「嘩,好大的口氣——是不是又被你那個美女姐姐欺負了?」電話那一頭明顯不知死活。  
「想死就早說,還能早超生。」雷同的威脅純屬可恥的抄襲行為,明顯近墨者黑。  
「嘿嘿,好啦,其實是想叫你老大來穩住局面。」那一頭的口吻諂媚了數倍。  
「穩住局面?」掏了掏耳朵。  
「是啊,老大,沒有你在,來聯誼的女生們軍心不穩啊。」  
「沒能耐的傢伙!」劭仁嗤之以鼻,「不來,沒空!」  
「那——下次我們集資請老大你去打牙祭?」  
「集資?沒誠意!——沒興趣。」伸手利落地撈起被遺棄了數分鐘的鉛筆,準備洗心革面從頭開始。  
「老大你就別苛求了,小統一的牛排怎麼樣?要求不能再高了,我們會破產的!」  
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明顯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外加疼惜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血本。  
「唔,這倒是可以考慮。」  
「哪,就這麼說定了,我們現在正朝公共活動綠地那邊過去,老大你可要快點。」  
剛想說只是考慮而已,一個敏感性地點忽然引起了劭仁的注意——  
「公共活動綠地?」  
「對,老大你動作快點,晚了女生們可都要走了!」  
思考了一秒,一個主意閃過腦海,「知道了,星期一準備好牛排大餐吧。」  
「嗚,記得哦,你今天是來當壁草的。」  
「煩,你們看得上眼的女生百分之九十九我都看不上,窮擔心!小心我BS你!」  
丟下一句威脅,劭仁立馬扔開電話以最快的速度合上習題集,仗著長得令人嫉妒的腿一步跨過床的阻隔,朝著衣架的方向勇往直前,隨手拎起外套後飛速衝下樓——  
「老爸,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不是說今天你不出去的麼?」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步父從報紙裡抬起頭來。  
「一小時就回來。」  
「哦,別太晚就好,去吧。」  
最後一個字音落,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是一個月以來難得的風和日麗的休假日,所以放眼望去,公共活動綠地的樹叢間草地上到處都是人頭攢動,或運動或嬉鬧的少年們的聲音不時傳來,使週末的上午變得格外熱鬧。  
「啊,劭仁,你總算出現了!」  
早已等在綠地小公園附近的一群狐朋狗黨看到他的出現,頓時感激涕泠。  
「原來這就是你們說的帥哥啊。」  
劭仁還來不及開口損他們,一個嬌俏的女聲就忽然響了起來,定睛一瞧,原來狐朋狗黨們的背後還站著四、五個女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群見色忘友的傢伙似乎在想辦法擋住他和她們互相打量的視線。  
「是不錯,蠻帥的。」五人中看起來最娃娃臉的小女生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只有一個還算可以,但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們就不走了,勉為其難地和你們一起玩好了。」另一個短髮的女生也表示同意。  
「太好了!」  
眾青春痘小男生私下裡面面相睽後高興地一握拳。  
——搞什麼飛機!  
劭仁雙手環胸,略皺眉頭。  
基本上,這群個小女生的姿色只能算是差強人意——既沒有老姐那種美麗又勻稱的鵝蛋臉,又沒有『小新』那種深邃認真的眸子——真不知道那群傢伙的眼睛長到哪兒去了,徹底BS!  
「那麼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其中一名女生興致勃勃地盯著他問道。  
「去卡拉OK吧?」  
他的狐朋狗黨們一邊予以熱烈的回應,一邊意圖把他擠到那些女生視線夠不到的地方——只可惜,他的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在這些略嫌發育不良的死黨中間委實顯得有些鶴立雞群,讓他們對再怎麼盡力也擋不掉的事實扼腕不已。  
「沒興趣。」  
劭仁摸摸鼻子,視線開始遊走在樹陰下,草地上親親密密一起運動的小情侶之中。  


  
狐朋狗黨們的臉頓時灰了一層,「那,去喝茶吃東西?」  
「也沒興趣。」  
唔,那邊有一對背影有點像,轉頭了——切,居然不是!!  
狐朋狗黨們的臉灰了一半,有人甚至開始悄悄地扯他的外套,「要不,一起去打保齡球?」  
——啊!看到了!  
「也沒興趣,這樣吧,你們去打你們的保齡球,別管我了。」因為發現了目標,所以心情略有轉好的劭仁揚了揚眉,  
狐朋狗黨們頓時喜上眉梢,但他們的高興還沒維持一秒,五個小女生中領頭的一個就開口打碎了他們美好的幻想——  
「那我們也回去吧。」  
說時遲那時快,狐朋狗黨們立刻不約而同地拉住正欲朝前走的劭仁的外套,一邊哀悼自個兒的情路,一邊用哀怨的口吻道:「老大,說吧,你想去哪兒?」  
「小河邊。」  
一不留神,說出了心裡所想的地點。  
「不會吧——!」眾小男生的哀怨猶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  
「沒問題,就小河邊好了。」  
領頭的小女生用眼神徵詢了一下四位同伴的意見,得到默許後她代表女生群體發言。  
雖然很不想帶著這一群麻煩的拖油瓶去進行實地偵察任務,但看在有週一下午茶招待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地讓他們自管自聒噪好了。  
如此思忖著,劭仁微微頷首表示應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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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總得來說,位於公共活動綠地右側的小河畔可以稱得上是塊風水寶地的好地方,綠草如毯、大樹成蔭的環境優勢暫且不說,就只那相對隱蔽的地理位置而言,就足以使一對對,一群群的小情侶們心花怒放、樂不思蜀了。  
因為步劭仁大少爺的一句話,此時此刻這群為數十二人的小團體正以野餐的形態坐在河畔的青青草地上。  
「先從介紹自己開始好了,為了公平起見,一個女生一個男生這樣子地自我介紹。」  
女生小群體中唯一那一個勉強能讓劭仁看得上眼的長頭髮大眼睛小女生首先大方地開口——  
「由我先開始吧,我姓方,全名是方澤慧,恩澤的澤,聰慧的慧。」  
「哦哦,原來是小慧啊。」青春痘小男生們興奮異常。  
「坐在我對面的那一位心不在焉的帥哥,該你了。」已經被取了暱稱的方澤慧直直地瞅著劭仁。  
「這傢伙叫步劭仁,不是『不少人』,是步劭仁哦。」狐朋狗黨們立即爭先恐後地爭奪與小美女對話的機會。  
「哪個不?哪個少?哪個人?」其餘四名小女生也表現得很積極。  
「步伐的步,劭是意思為品德美好的那個劭,仁是仁慈的仁。」  
狐朋狗黨們再次雞婆地越俎代庖,不過也剛好省了劭仁的麻煩,因為他的兩隻眼睛此時正專心致志地盯著距他們約十五來米遠的某一處。  
「小步喜歡棒球?」方澤慧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對外形頗登對的小情侶正在做棒球的投接練習。  
「小步?」劭仁皺著眉轉過頭來。  
「你不喜歡啊?」機靈的小女生立即抓住機會,「那我們可以叫你劭仁嗎?」  
太計較這種小事未免太不像男人,雖然第一次見面就直呼其名有些過分親熱,但——算了,不跟她們一般見識。  
「隨便。」應付了一句,劭仁再度把注意力轉向他此次外出的主要目標。  
……唔,老實說,『小新』的棒球確實打得不錯,不光投球的姿勢漂亮,力道也捏拿得恰到好處——就老姐的接受力來說,『小新』要是認真投的話,她不跟球一起掉到河裡那簡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跡……——噯?等等!  
劭仁瞇起眼,以目測估算著某個數值——  
……『小新』居然又長高了!原先還只比老姐高半個頭的,現在居然高出一個頭有餘了!——沒看錯的話,他的高度只高在腿上,而且重點是在小腿骨的伸長,上半身和腦袋比例完全沒變;雖然跟他比還差得遠,不過現在的樣子比原先好太多了,原先就只是根發育不良的矮絲瓜而已……  
「喂,小慧她們在問你興趣是什麼?」  
發覺死黨游神太虛過了頭,離劭仁最近的那一隻趕緊拉拉他的袖子。  
「興趣?足球。」  
言簡意賅地打發掉狐朋狗黨的囉嗦,劭仁打算繼續對自家兄弟的觀察大業。  
「不是棒球嗎?」方劭慧再度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還是說——劭仁比較喜歡欣賞的情侶?」  


  
——登對的情侶?!  
——『小新』和老姐?!  
——搞屁啊,他們哪裡登對了?!  
「哎?那不是劭仁的美女老姐麼!」  
由於兩人的視線太明顯,劭仁的狐朋狗黨們也一致地瞧了過去,這一瞧,便瞧見了新大陸——  
「嘖!劭仁,你那被你視作『眼中釘』的兄弟也在耶!」  
「廢話!晨橙在的話,『小新』當然也在,他們是小倆口嘛!」話才剛出口,其他人就立即用同情的眼光瞧著不知何為『禍從口出』的那一隻,而後者立即噤聲,露出『這下慘了!』的表情。  
果然,陰風簌簌過後,他的頭頂上就挨了一顆大爆栗——  
「竟敢犯我的忌諱,不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恩?」  
被打的那一隻連連呼痛,卻得不到眾人的一兩同情——都快三年了還搞不清楚狀況,被打活該!  
「咦?那個長相特別可愛的美少女是劭仁的——姐姐?」原來想說妹妹的,但明知故犯的人就是大傻瓜了,方澤慧暗暗地拍拍胸口。  
「呵,你們千萬別被晨橙,唔,姐的樣子迷惑了,」在劭仁『以眼殺人』殺手鑭的威脅下,正欲為小美女解說的死黨立即自動自覺地加了一個『姐』字,「拜和步伯母一樣的娃娃臉所賜,即使已經二十二歲了,但從外表看她還是跟她身邊那個今年剛滿十六歲的弟弟差不多大小。」  
「噯?那個看起來蠻帥的男生是劭仁姐姐的弟弟?不是男朋友嗎?」其他四個小女生驚奇,「可是看起來很登對啊!」  
「……。」  
——看在不知者無罪的份上,劭仁決定寬宏大量地原諒這些小女生的無知和遲鈍。  
「既然也是弟弟的話,那劭仁可不可以把他介紹給我們?」其餘四名自知敵不過方澤慧的小女生想要抓住另一個大好機會。  
「哎哎哎?!」  
狐朋狗黨們立即群起而憤之,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底盤自動托出——  
「那是不可能的啦!因為『小新』不是步家的親生小孩,是步伯父步伯母收養來給晨橙當老公的。」  
「對啊對啊,雖然劭仁那小子抵死都不肯承認,但『小新』確實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的姐夫。」  
「所以說嘍,那邊是沒希望的!」  
其中一隻下了結論,其他人立即猶如雞啄米般慇勤地點頭以茲證明。由於注意力過於集中,他們都沒發現劭仁『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臉色。  
「你們為什麼要叫他『小新』?」方澤慧興致勃勃地問。  
「那個啊,哈哈,是劭仁幫他取的,因為覺得他的眉毛跟蠟筆小新一樣誇張。」狐朋狗黨們猶不知死期即將來臨。  
「我倒覺得他長得蠻帥的。」觀察後的方澤慧中肯地說出自己的意見。  
「我也覺得不太像小新,最起碼比小新帥了一百倍以上。」  
「對啊對啊,臉型漂亮,眼睛也很迷人。」  
女孩子們紛紛表示肯定,嚴重打擊了身邊的數顆少男心。  
「怎麼這樣……還以為會晚點發現的……」有人小聲嘟噥。  
「就是啊,想不到女生的眼睛這麼銳利……」有人小聲附和。  
「這麼說——連你們都覺得步劭和那小子很帥嘍?」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耳邊響起。  

  
「很帥是不至於啦,但確實還蠻帥的——雖然很不想承認。」沒意識到是誰的聲音,危機感極差的某只代替大家回答。  
「那根矮絲瓜有什麼好?——我倒是想聽聽看!」  
「耶?」  
眾人一回頭的那一刻便自動成為活火山爆發那一瞬間的目擊者,反應快的立即作驚弓之鳥四下逃竄,反應慢的就成了代『罪』菜鳥。  
「來,說吧,我洗耳恭聽。」  
一把抓住其中一名短跑成績其慘無比的傢伙,劭仁的笑容貌似和藹可親,但五指關節卻『咯咯』作響。  
「嗚,老大,我錯了。」自知大禍臨頭,被抓住的一隻立即承認錯誤以求自保。  
「晚了!」  
目睹『慘案』發生的女生們被這一幕逗得咯咯直笑.  
——騷動,騷動,驚起情侶無數。  
想當然爾,步晨橙和步劭和也因此注意到了這一邊,發現肇事者為何人後,兩人揀起棒球朝騷亂發生地走了過來。  
「到底枯燥的書本還是比不上小MM有吸引力哦。」  
站定在弟弟身邊,步晨橙似笑非笑地捏捏棒球手套,看不出有什麼評判的眼光隨意地掠過方澤慧小巧的臉龐。  
劭仁反射性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老姐捏的不是棒球手套而是他的脖子。  
「唸書念的有點累了,出來溜溜而已。」儘管私下裡是被壓迫的勞動人民本質在作祟,不過嘴上卻仍然一派少爺風範。  
「基本上,休息是沒問題,不過記得在休息期間還是要把公德心拿出來充充門面,免得讓小MM們以為交到的是一隻孔雀標本。」晨橙的毒舌燦若蓮花。  
「哪有?」死鴨子嘴硬。  
「沒有嗎?那剛才我和龜龜聽到的是小狗叫嘍?」晨橙雙手環胸,不懷好意的眼光一圈掃過一群有點傻住的小男生和小女生。  
「我們才不是狗哩!」劭仁的狐朋狗黨們立即群起而否認之——單獨碰到晨橙時讓她消遣兩句是沒問題啦,誰讓晨橙是大美女呢;但現在還有其他的小美女在,可不能因此失了面子——要知道,對青春期的小男生來說,面子是很重要的!  
「那,看來只有一隻在犬吠嘍,而且還是只大型犬。」晨橙繼續捏著棒球手套,還有意無意地加大了點力道。  
「老姐,我下次會注意的——行了吧?」劭仁也繼續硬著頭皮逞威風。  
「這可是你說的,再影響龜龜練球的話,可別怪我哦。」丟下一句威脅後,晨橙便拉著從頭到尾都沒有置喙的劭和走向他們原來練習的地方。  
警報消除,狐朋狗黨們紛紛鬆了口氣——  
「吶,別看晨橙個子小小的,臉也長得可愛,認真說起教來還是會讓我捏把冷汗的!」  
「不過還好我們碰到晨橙的大多數時候她都和藹可親就對了。」  
「是啊是啊,只要不涉及『小新』,晨橙都是很好說話的。」  
「話又說回來……有個問題我一直想知道——晨橙,為什麼會叫『小新』……咳,『龜龜』?」  
看來有貓的好奇心的,遠遠不止問話者,因為問題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劭仁。  
「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愛稱』沒聽到過麼?」劭仁用BS的眼光懶洋洋地看著那群睜大眼睛等答案的『貓』。  
「龜龜?是烏龜的那個龜嗎?——難得聽到這麼特別的『愛稱』。」狐朋狗黨們面面相暌,然後不約而同地捂嘴偷笑。  
「我警告你們哦,如果你們敢在我老姐面前這麼稱呼『小新』,或者是像你們現在這樣露出蠢笑的話,後果可不是被說教就能打發的。」  
忽略去心裡莫名的鬱悶感,劭仁再度假裝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老姐所在的方向。但遺憾的是,不看還好,看了反而讓鬱悶的段數再度上升一百個值。  
——因為落入這一眼的一幕,剛、剛、好是老姐拿著毛巾幫那小子擦汗,更可惡的是,老姐似乎嫌毛巾的吸汗能力不夠強似的,擦了兩下後乾脆把自己的臉也貼上去當毛巾用!!  
「哇咧,感情真好!」句尾的感歎號代表著小寡男們無比的艷羨,「真想變成『小新』!」  
「哎,如果我是劭仁的姐姐就好了!」而除方澤慧以外的四個小女生則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看什麼看!」劭仁的聲音比剛才粗魯了一倍有餘,「你們到底是來聯誼,還是看別人談戀愛的?!」  


  
被他一吼,大家才想起今天來公共綠地的重要目的,連忙收回欣賞的眼光。  
——對喔,別人的戀愛干他們什麼事?  
抓住眼前的機會哈一個女朋友才是重要的!  

事實證明,今天確實不是步劭仁這棵熠熠生輝的『S高校草』的幸運日。  
一整個下午隔三差五就會『不小心』遭受到老姐和『小新』親熱畫面的『荼毒』也就罷了,連晚上看電視的時間都要『受刑』未免也太不近情理了!  
於是,在第一百三十三次『不經意』地『瞥見』旁邊沙發上墊子堆裡那一對不知『強姦』他人眼睛為何物的『情侶』你一口香蕉,我一口蘋果的畫面後,拿著遙控器不知換了多少台的劭仁終於忍無可忍了。  
「你們到底噁心夠了沒有!」孤家美男霸王龍發出一聲怒吼。  
從劭和的腿上抬起臻首,晨橙努力糾正斜眼看弟弟的長期習慣,「你可以去溫課了,打擾情侶恩愛會遭天譴的!」  
「我還沒看完體育新聞!」怒吼與實際行動不相符的美男霸王龍仍然死死地霸著遙控器不放。  
「那就別多話。」晨橙又把頭放回劭和的腿上,舒舒服服地吃水果看電視。  
「這裡是公共場合!」美男霸王龍繼續為自己爭取權利。  
這回,晨橙連頭都懶得抬,「如果是只有一個人的公共場合,那這個人可以被當作背景忽略不計。」  
劭仁頓時為之氣結。在他尚未想出反駁詞之前,室內暫時處於寧靜狀態,只有電視裡的聲音嗡嗡作響。  
「龜龜。」片刻之後,晨橙的溫柔呼喚聲響起。  
「嗯?」劭和把注意力從電視上轉開。  
「腿會不會有點麻?」晨橙抬眼。  
劭和回了她一個淺淺的笑意,「還好。」  
「我們換一下。」語畢,晨橙一骨碌地爬起來。  
「不用了。」溫柔回絕的同時,劭和看了正在虎視眈眈的美男霸王龍一眼。  
「你不用我用。」  
露出俏皮笑容的同時,晨橙已經施展了半強迫大法,稍稍用力地把他按倒在軟綿綿的地毯上,然後把那顆可愛的頭顱『搬運』到自己腿上。  
「現在好多了!」滿意地呵呵一笑。  
而美男霸王龍眼裡的火苗在看到老姐非常主動又快樂地低下頭一口『啵』在劭和嘴唇上時猛升至三丈高——  
「你們夠了吧!!」  
「奇怪,我親龜龜有什麼不對?」晨橙皺皺眉,下了結論,「——怪小孩!」  
「這裡是做限制級表演的地方麼?!」劭仁咬牙切齒。  
「該上樓溫書的人不是你嗎?」晨橙掏掏耳朵,悄悄地阻止了劭和想要起來的動作,「連爸媽都在房裡看影碟不下來打擾我們了。」  
「算你地霸!」氣極的美男霸王龍憤憤地扔下遙控器,直奔自己的房間。  
「他走了。」  
有一絲無奈,也有一絲好笑的劭和想坐起身,但仍被一雙細緻的玉臂緊緊地抱住。  
「哪,龜龜。」  
「什麼?」  
靜靜地汲取在那縷縷的青絲間輕盈飄動著的淡淡橘香。  
「真捨不得你。」  
靜默了一會兒,「他只是戀姐情節在作祟。」  
「當我是三歲小女生啊。」輕輕地笑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那個笨蛋確實是我弟弟沒錯,我認識他十八年了。」  
「他——」側頭思考了片刻,終於面對現實,「確實很笨。」  
「對吧對吧。」輕笑轉為咭笑,「所以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喜歡上那個笨蛋。」  
「我也不明白。」  
唇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也許,就是從他幫我取了『烏龜』這個綽號那一天開始的吧。」  
淺綠色的房間裡一片鬱悶的低氣壓。  
劭仁呈大字型倒在床上,眼睛死盯著天花板上希臘式的浮雕,像是想在上面盯出個窟窿。  
……其實說實話,老姐和『小新』親親我我也沒什麼不對,問題是他們不該在他這個孤家寡人面前做限制級表演;拜那群見色忘友的傢伙所賜,下午已經受了一肚子氣,現在更是變本加厲,鬱悶到了極點!  
翻了個身,視線不經意地掠過床頭櫃上呈一字懸掛著的房屋型相架,每一層都有著三張面孔,或笑得燦爛,或怪模怪樣,甚至還有滾作一團的『夾心包子』照,從兒童時代到少年時代,從少年時代到現在。在這數十張的相片裡,變的,是三人的外貌;不變的,是三人的活力。  


  
略嫌好動地伸出手拍了一下最底下的那一層,相架便隨之輕晃,老姐的、自己的、還有——『小新』的臉亦隨之輕輕搖曳。  
——還真是一顆小土蛋!  
盯著最上層那張年代最久遠的相片,劭仁在略略蹙眉的同時,嘴角也下意識地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黑到像是剛從哪個泥洞裡挖出來,連身材都是五短型的,更別提那西瓜太郎樣的頭髮和粗得與小新相差無幾的眉毛;唯一讓人覺得出色的,就只是那雙有著深琥珀色瞳孔的眼睛,不大,然卻明亮得猶如夜空裡那一顆最璀璨的星。  
用兩支手指夾住仍在晃動著的相架,仔細端詳最下面的一張——那是一個月前『小新』開生日party那天拍的,由於老爸的攝影水準尚未褪色,所以三人各異的笑顏非常清晰地被定格在這張小小的七寸相片裡。  
老姐的笑,是帶著誇張的可愛;自己的笑看起來雖然很帥,但很白癡亦是不爭的事實;而壽星仔『小新』的笑,是在眉宇間泛著淡淡的快樂——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新』似乎有什麼心事,抑或者……是十歲那年父母雙亡的陰影仍然在他的心裡徘徊不去?  
彈了下相片,而且是對準某人的額頭,劭仁鬆開手放相架自由。  
嗟,真搞不懂這小土蛋在想什麼!老姐是很漂亮沒錯,但那脾氣實在讓人不敢領教;就算當年他拒絕了他,他也可以以老爸老媽乾兒子的身份留在步家,幹嗎非得當老姐的未婚夫不可!?  
閉上眼,想把不滿拋諸腦後,然白天裡所觀察到的『小新』練習棒球時的身影卻在此時不期然地躍入腦海……  
——認真的目光直視前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全神貫注地準備迎接那憑空飛來的白色小球;而就在那一刻來臨的一瞬間,準確且有力地擊中它,並以充滿信心和毅力的眼神目送著那點白色快速飛向遠方……  
——好球!而且是全壘打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尚算滿意地放下球棒,淺笑著回應了老姐的『OK』手勢之後,稍稍轉了下站立的角度,準備迎接下一球;而就在那個微妙的角度,那被金色陽光襯出的輪廓在他眼瞳中清晰地映射出他從未注意到的帥氣的臉部輪廓、以一個少年而言相當修長的腿部線條——曾幾何時,『小新』居然長成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模樣?  
也許是自『小新』進家門那天開始起,他就沒再好好正眼看過他的緣故吧,在他的記憶裡,他始終是十歲那年那個蠢蠢呆呆土土的樣子,以至於今天偶爾的觀察就成了『步劭仁發現的新大陸』。  
——切!想想就不甘心!  
搞什麼啊!又不是女孩子!他壓根兒就沒聽說過還有『男大十八變』這種違反自然規律的東西存在!而且就只他現在這種不溫不火的模樣已經招來一群花枝招展小女生的注目,屆時這顆『醜小鴨蛋』再變下去的話,豈不是會引來更多的狂蜂浪蝶?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到時搶去他的風頭也就算了,要是讓老姐三天一大桶,五天一小缸地捧醋狂飲,倒霉的人可還是他自己!在這種美麗雄性生物匱乏的年代,長得俊美絕對是一種罪過!——而他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唔,像『小新』那種一心沉迷在棒球世界裡的純潔生物,缺乏最起碼的自保能力的最後下場鐵定是被一票見到美少年就流口水的狼女吃干抹盡——身為他的家人兼兄長,他應該有小小的義務去教他怎樣避開狼女的襲擊並順利逃脫她們的魔爪……須知,他的貞操問題可是非常嚴重地關係到步家未來數年內的和平發展!  
——好,就這麼辦!  
在終於打定了主意的同時,『少年維特』亦成功地把煩惱拋諸腦後,以敏捷的動作自床上一躍而起後吹著口哨朝浴室走去,準備洗個舒適愜意的睡前澡。  
然而心情大好的劭仁完全沒有想到,他原先的煩惱與他思考的結果全然不是同一套,問題與解決方法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最少也有十萬八千光年的距離!  
由此可知,——步家的脫線兒子,步晨橙的笨蛋弟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雖然現下已進入百花盛開、氣候溫暖宜人的春季,但清晨和入夜的空氣裡仍帶著些許刺骨的寒意,但自恃身體強壯以及房間裡有溫度調節器兩大有利條件的劭仁在出浴後只在重點部位周圍裹上一條短浴巾便大刺刺地走出浴室。  


  
豈料,就在他一腳踏進房間,另一腳還留在浴室裡的那一秒鐘,『篤篤』的敲門聲便不期然地響了起來。  
一時之間,劭仁猶豫著是要以豹的速度衝進房間從衣櫥裡拖出衣服來蔽體呢,還是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美好的身材供來者欣賞。  
『篤篤篤』。  
敲門聲再度響起,力道也比原先加重了幾分。  
算了,去開門吧,再欣賞也是家裡人欣賞,肥水不流外人田!  
抱著幾分那西塞斯的情結,劭仁三步一跨便到了房門口,猛地拉開房門——  
門外站的人正是劭和本尊,見到劭仁的出現,他先是愣了片刻,三秒之後轉過頭去,與此同時,幾聲低低的悶笑自他抖動的肩膀間傳了出來。  
不解地蹙眉,而後卻因為股間傳來的莫名涼意而低頭關注了一下;這一關注,便找到了『小新』奇怪反應的源泉。  
即使臉皮厚如犀牛,此時也不得不紅著臉訕訕地彎下腰去把那臨陣脫逃的浴巾揀起來『復位』,末了,為了保險起見還欲丟下一句『等我三秒鐘』就想關上門去套牛仔褲。  
「不用了,只是過來還你東西,一秒鐘就行了。」劭和揚了揚粗如小新的眉毛,露著雪白整齊的牙齒把一盒棒球遊戲交還給他。  
「哦。」  
「謝了。」  
「不客氣。」劭仁仍然處於無法從『被迫暴露』的打擊恢復過來的狀態。  
「老實說,身材還不錯。」在關上房門前,劭和笑著給了一句同情多於讚美的言辭。  
音落,一陣西北風吹過,幾片泛黃的梧桐樹葉打著轉兒自他身邊飄過,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都是月亮惹的禍》一曲高潮部分亦應景地迴盪著,完美地襯托出一幅世界名畫——《寒風中的大衛》。  
——阿啾!!!!  

由於穿著『皇帝的新衣』在早春的夜晚逗留了數分鐘之久,以至於第二天鼻子便如同壞掉的龍頭那般有潺潺的溪流如滔滔江水般連綿不絕,抱著兩盒面紙,劭仁以涕泗橫流的美男之姿出現在自家的餐廳裡。  
已經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晨橙盯了他足足三秒,而後絲毫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我以為傻瓜只會在夏天感冒。」  
「春天是感冒多發的季節好不好?」  
悻悻然地在老位置上坐下,劭仁死鴨子嘴硬。待坐定後,他意外地發現餐桌上少了個人——  
「莫非天要下紅雨了,今天那小子居然沒有跟老姐你一起下來。」  
「龜龜去晨跑了,不像某人,幾分鐘前還躲在棉被裡邊流鼻涕邊做著春秋大夢。」晨橙吐槽弟弟。  
「晨跑?不會是他又要參加什麼額外的棒球比賽了吧?」揉了揉擤得發紅的鼻子,劭仁再度抽出一張面紙。  
「純粹為了培養一個良好的生活習慣和一個健康的體魄而已。」說這話的晨橙表情顯得略有幾分高深莫測。  
「說起來,小和也快回來了吧。」步父看了眼牆上的鐘。  
「是差不多了,那孩子一小時之前就出門了。」步母笑瞇瞇地為每一個家庭成員布好早餐。  
「我回來了。」  
就在步母分配完早餐的同時,劭和的聲音便出現在玄關處。  
「來的正好,去沖個澡過來吃早餐。」步母朝他招招手。  
「好。」  
應了聲,劭和快速穿過客廳朝樓上臥室直奔而去,五分鐘後便以提著書袋,穿著校服的清爽姿態再度出現在餐廳裡。  
「開動。」  
滿意地看著全部家庭成員都端坐在餐桌前,步母宣佈了早餐時間的開始。  
雖然身在同一所高中,但由於年齡相差兩歲有餘,所以劭仁和劭和既不在同一個年級,也不在同一幢教學樓;在日常唸書的日子裡,除非刻意,否則兩人碰面的機會是少之又少,唯一的交接點便是在通學的路上,可就只這一小段可供相互交流的時間也常常會因為半路突然冒出的劭仁死黨或者棒球社社員而宣告結束,因此,儘管已經在步家生活了近六年之久,兩人從頭到尾結伴到校的概率也不過是千分之一而已。  
因為出現了嚴重鼻塞加流眼淚的感冒症狀,為了安全和形象著想,劭仁臨時決定今天坐公車去學校。  
在公車站等了約莫五分鐘後,一輛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腳踏車便穩當當地停在他面前,定睛一看,站在他眼前的除了害他嚴重感冒的『罪魁禍首』——『小新』外不作他人想。  
「上來吧,我載你去學校。」劭和側了側頭。  
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比他小一號有餘的身材,劭仁下意識地露出了狐疑的眼神。  
「我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弱。」劭和淡淡一笑。  
權衡了一下可行度,再加之時間所迫,天生對坐公車過敏的某位感冒中的王子殿下終於勉為其難地跨上了腳踏車的後座。  

  
「走了。」  
劭和比他預想中輕鬆許多地踏動了踏板,車子開始順利地呈現出直線前進狀態。  
……莫非這些日子以來,我的體重一直在大幅度減輕?  
仍對劭和的體力抱著懷疑態度的劭仁暗自思忖著,並臨時決定到校後去保健室確認一下。  

腳踏車穩穩地前行著,清晨清涼的微風迎面拂來,頓時令劭仁原本略顯昏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劭仁視線的焦點不自覺地落在了眼下那顆有著烏黑短髮和逆時針發旋的腦袋上,幾乎有些怔忪地看著那頭短髮快活地迎風飄揚著。  
……好像烏龜的腦袋,可愛到不行……不知道摸起來會是什麼感覺?  
在他的大腦還沒來得及發出『不能摸』的警告之前,劭仁的手便像是自己有意識般地撫上了那頭烏黑的短髮……  
……果然是有點硬硬的髮質質質——啊!!!!!!  
只來及忠實反映第一時間的接觸感受,下一秒鐘,劭仁的腳踏車便連(兩)人帶車一起翻倒在路邊的草叢裡。  
……好痛!等等,壓在牙齒上軟綿綿的東西是蝦米?該不會是『小新』書包邊上掛著的抹布吧?  
被摔懵了一秒的劭仁皺著眉邊揉著摔痛的部位,邊睜開眼睛準備揮開那塊『抹布』,然就在他伸出手的同一刻,『抹布』居然奇跡般地自動跳開了,而在下一秒映入他眼簾的卻是劭和破了皮的嘴唇。  
下意識地舔舔牙齒,果然有血的味道!  
「喂,還好吧?」忘了自己是被害者的身份,劭仁直勾勾地盯著那抹既礙眼又性感的鮮紅。  
像是在生氣,劭和一言不發地支起腳踏車,「離學校不遠了,走過去應該沒問題吧?」  
「……噯?哦,沒有。」  
得到了劭仁不知所云的回答,劭和獨自跨上車,飛快地駛離事發現場,連個表示同情的頭也沒回。  
春風瑟瑟,十秒鐘後,終於充分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的『休眠火山』終於爆發出第一聲巨響——  
「搞屁啊,我居然跟男人KIS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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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令人鬱悶的一天終於在悠揚悅耳的放學鈴聲中結束了,幾乎是有些無精打采地提著書袋,劭仁百無聊賴地蝸行在一群死黨中間。  
「喂,告訴你們個驚人的消息哦!」有人開始八卦。  
「是什麼?」除劭仁外,一干生活『了』無生趣的青春痘小男生頓時豎起耳朵。  
「據我們班的女生說,昨天和我們聯誼的那個美女小慧其實是很有來頭的千金大小姐哦。」興奮的語氣溢於言表。  
「噯,不會吧?」  
「就是啊,如果既是大小姐又是美女還需要通過聯誼來找男朋友的話,那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女人都要嫁不出去了。」有人吐槽。  
發佈消息者頓時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其實,據說小慧並不是為了結交男朋友才參加各種聯誼活動的。」  
「那是為了什麼?」眾小男生不解。  
「A.G.D.P聽說過嗎?」宣傳者繼續賣關子。  
眾人頓時茫然。  
「一群土包子!就是Asia Great Dream Producer啦——那個據說是亞洲規模最大的明星夢工廠。」  
眾大小男生像看到外星人般地猛然瞪大眼睛,「蝦米?!!!!你不會是想說小慧就是A.G.D.P裡某個大人物的女兒吧?」  
「準確地說是現任董事長的外甥女。」放出消息者滿臉喜色,「所以小慧很可能是A.G.D.P的秘密星探哦。」  
「真的假的啊?」眾人大興奮。  
「這麼說,我們也有機會當明星?」  
「想到就讓人激動!」  
「啊啊啊,明星耶!那我豈不是有機會能和S.H.E見上一面,說不定還能要到簽名呢!」  
「對對!」  
「——劭仁!」  
就在一群大做明星美夢的小男生開始天馬行空,一發不可收拾之際,眾望所歸的女主角出人意料地出現在大家眼前。  
「小慧!!」眾小男生頓時喜出望外,在一秒之內把她的周圍圍得連只螞蟻都鑽不進去。  
「你們好,我是來找劭仁的。」  
方澤慧的一句話便讓劭仁成為一干小男生艷羨和嫉妒的對象。  
「果然又是劭仁啊!」  
眾人的眼睛齊刷刷地掃向仍然停留在原地,貌似在煩惱著什麼的男主角。  
「嗨。」  
提著書袋的方澤慧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劭仁?」  
發現對方沒有反應,方澤慧又輕輕地拍了他一下。  


  
「噯?」終於回過神的劭仁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你是誰?」  
愣了愣,方澤慧失笑,「原來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啊?」  
「小慧,這傢伙從早上開始就壞掉了,別介意哦。」一干小男生又聚集到了劭仁周圍。  
「我是方澤慧,昨天和你們聯誼的五個女生之一。」方澤慧的落落大方再度贏得了一干小男生的『芳草心』。  
「哦。」似乎有點印象,「有事?」  
「你姐……,唔,弟弟呢?沒有跟你在一起嗎?」方澤慧環顧四周。  
「你找他做什麼?」劭仁下意識地立即進入戒備狀態。  
「『小新』的話,他現在肯定在參加棒球社的社團活動。」話音才落,多嘴者立即遭到『爆栗』襲頂的非人道待遇。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劭仁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放心,我不是去找步劭和告白的。」似乎是看穿了劭仁的心思,方澤慧笑容可掬地,「雖然自認為條件也不錯,不過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劭仁原本險惡的表情稍稍緩和了幾分,「那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方澤慧笑了笑,「長話短說吧,我希望——你們能參加A.G.D.P三天後舉行的美少年甄選大會。」  
「蝦米?!!!」  
——美少年?  
正準備洗澡的劭仁在脫掉T恤的同時瞧了鏡子一眼。  
想不到十八歲還屬於『少年』的範圍,本來以為所謂『少年』,再怎麼也應該不超過十七,還是說——這世界已經老齡化到一定的程度了?  
隨手扯掉牛仔褲,又瞧了眼鏡子。  
怎麼看都不覺得自己還像是少年的樣子……唔,美青年甄選會的話他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搞什麼啊,居然是美少年!  
打開淋浴噴頭,把水溫調得比平時略高——已經感冒了,再逞能洗溫水的話鐵定惡化。  
淋濕全身,包括那頭比『小新』髮質柔軟太多的深褐色頭髮,劭仁往手心裡擠了一堆洗頭液後開始在頭頂搓出大量的泡沫,淡淡的檸檬香味混合著水氣慢慢地瀰漫了整個浴室。  
……說起來,今天早上從『小新』頭上聞到的,也是這種味道吧?  
停下了動作,劭仁思考了片刻。  
只不過,除了這種全家通用的檸檬洗頭液外,他身上還有老姐專用沐浴液的香味——一種薰衣草的淡淡香氣,而這兩種本質上截然不同的清香在『小新』身上意外和諧地融成一體,成為他獨一無二的味道……  
等等!難不成……就是這種味道害他一時精神恍惚,伸手去摸那平時惟恐避之不及的『小新』腦袋,結果卻讓兩人都摔了個四腳朝天?  
——話又說回來,『小新』那傢伙幹嗎反應那麼大?只不過想摸摸他的頭髮而已,又不是要強吻他!!  
吻?!  
——他在發什麼神經?居然想到要去吻『小新』?!  
不過說到吻,嘴唇上破皮確實很痛,還會妨礙到吃東西,『小新』那傢伙不要緊吧?早上像是出了不少血的樣子……  
思及此,心臟沒來由地抽緊了一下。  
洗完澡下去等『小新』吧,看看到底傷得怎麼樣。  
打定了主意,劭仁三下五除二地將全身的泡沫沖洗乾淨,擦乾身體後套上襯衫和牛仔褲。  
走進房間翻出可充電吹風機,劭仁大步前進,『啪』地拉開房門——背著棒球袋和書袋的劭和在下一秒映入眼簾。  


兩人同時怔忪,面對面,眼對眼。  
「我回來了。」先清醒過來的人是劭和,平靜地打了聲招呼,他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等等!」  
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劭仁稍稍俯下頭看向他的唇——  
嘖,果然還腫著!那一摔的衝擊力果然不輕!  
「還痛麼?」  
強忍著不去碰是因為怕弄痛了他,劭仁的視線轉向那兩潭黑如夜的幽泉。  
「還好。」別開眼,劭和的聲音低低的,口吻淡淡的,「沒什麼大礙。」  
「抱歉,早上突然摸你的頭髮。」有一瞬間,劭仁發現自己忽然迷上了這個已經非常熟悉的聲音。  
「沒關係,人都有衝動的時候。」劭和抬起眼,看了眼劭仁猶在滴水的濕發,「你的頭髮再不吹乾感冒會加重。」  
「說的也是。」連忙打開手裡的吹風機,卻有點糗地發現——電力已耗盡。  
「去房間去吧。」劭和的嘴角牽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那個,」難得笨蛋也有急中生智的時候,劭仁平時一直不太好用的腦袋卻在此時超水平發揮,「我房間的電源壞了,能不能借你和老姐房間裡的用一下。」  


  
思考了一秒,劭和拉開門,「進來吧。」  
在心裡歡呼雀躍著大成功,劭仁貌似正直地踏進自他十歲以後就不被允許進入的空間。  
因為在『小新』來步家之前這一直是老姐一個人獨享的房間,所以整個空間的基調仍是他熟悉的淡粉紅色,但之後因為有了『小新』的加入,所以房間裡的許多地方都多了幾分少年的風格,像是牆壁上的棒球明星海報、書架上的機車模型,還有衣櫥裡的衣服等等。  
……不知為什麼,總有氣悶的感覺。  
劭仁下意識地捏緊了吹風機。  
「電源在書桌下面,或者你比較喜歡去浴室?」放下書袋和棒球袋,劭和指了指電源的位置。  
「不用了,在這裡就好。」免得在浴室裡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更加鬱悶。  
揚了揚眉,劭和不置可否。  
插上自帶的電源線,謝天謝地,吹風機總算開始正常運轉了。一邊對著濕發起吹,劭仁一邊轉過頭去。這一轉,便看到了正在換衣服的劭和——  
從男性線條來看,因為還處在發育期,所以『小新』整體的骨架結構略嫌青澀,但因為長期練習棒球的緣故,肌肉發育得很不錯,看得出相當有力,特別是手臂、肩膀和背部;從身材比例來看,因為有纖細的腰、腿部線條的大幅度延伸,所以『小新』的外表會給人修長和優雅的感覺——即使他目前的身高尚未突破一百七十公分的大關。  
唔,還有,『小新』的皮膚很好,當然不是女孩子的那種細緻和白皙,而是很健康的淺麥色,沒有任何雀斑或者是青春痘之類妨礙美觀的『容貌殺手』存在。  
「不會是想看回本吧?」  
一回頭,劭和揚眉露出淡淡的揶揄的笑。  
「呃?當然不是!」  
雖然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場景他仍然有點訕訕,不過這點小挫折還不至於讓他耿耿於懷。  
「對了,老姐呢?」  
「晨橙今天會晚點回來,因為說是有朋友生日。」已經換好乾淨的寬鬆T恤和運動褲的劭和在床上坐了下來,看著他吹頭髮。  
「哦,這樣啊。」一陣莫名的雀躍。  
「你的頭髮看起來很柔軟。」  
「是啊。」揉了揉仍然半濕的頭髮,劭仁也轉過來面向他,「所以要弄出比較酷的造型簡直就跟大修土木沒什麼兩樣。」  
劭和笑了起來,「硬的頭髮也有不方便的時候。」  
「比如說?」  
「用了發膠的話,就會一簇一簇地豎起來。」劭和側著頭想了想後答道。  
「酷!」低低地吹了聲口哨,劭仁繼續吹著已經有八成干的頭髮。  
劭和給出忠告,「再吹下去的話會損傷髮質。」  
「唔?」劭仁停下手裡的動作,並直覺性地關上吹風機。  
「據說吹到八成干是最理想的,七成以下容易感冒,而九成以上容易有頭屑。」劭和隨手拈起一顆枕頭拋著玩。  
「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劭仁把玩著吹風機的電線。  
「我也是聽晨橙說的。」  
「老姐啊,難怪。」  
難得抓到機會能和『小新』談心的劭仁還想說些什麼,不料步媽媽的聲音卻在此時從底樓廚房傳了上來——  
「小和小仁,晚飯準備好了哦。」  
放開枕頭,劭和站起身,「一起下去吧。」  
「好,那等一下我再來拿吹風機。」  
本來想說其實就在對面,等他一下也無所謂,但看到劭仁迫切想要大快朵姬的樣子,劭和也就順其自然了。  
於是,生平第一次地,兩人在融洽的氣氛中肩並肩地走下了樓。  

由於嘴唇破皮尚未痊癒,為了減少傷口碰觸鹽份帶來的抽痛感,劭和盡可能避免攝入口味較重的菜餚,且吃飯的速度也比平時慢了少許。  
「今天我來洗碗吧。」  
雖然今天輪到步爸爸做家務,但基於不想讓全家都眼巴巴地等著自己吃完,劭和主動提出履行洗碗的義務。  
「那我也來幫忙好了。」劭仁立即呼應。  
步爸爸笑瞇瞇地,「也好,那就交給你們了。」  
「我們就先去偏廳看影碟了哦。」步媽媽跟著丈夫站起身,非常愉快地把剩下的收拾工作留給不知什麼時候感情開始變得不錯的兩隻。  
「要不要漱口?」因為一直在留心著劭和的一舉一動,所以對於他傷口抽痛的情形也看在眼裡。  
「謝謝。」接過劭仁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淡去殘留在傷口上的鹹味。  
「光想就覺得很痛。」撐著臉,劭仁定定地看著眼前的薄唇上那片格外醒目的色彩。  
在他毫無掩飾的率直注視下,劭和以平和一如往常的態度隱去心中淡淡的悸動,「我吃飽了。」  
「哦,那就開始收拾吧。」  
雖然平時極少做家務,不過劭仁的動作倒是出人意料的乾淨利落,從收集盤子餐具到運送至流理台,外加擦乾淨桌面一系列整理行動幾乎是一氣呵成,簡直可媲美訓練有素的Bar Tender。  
「你都做完了,那我該做什麼?」劭和失笑。  
「純洗碗。」劭仁擰開水流,並把洗碗專用的清潔布遞給他。  
「難得我們都這麼勤勞。」開始洗碗的劭和仍然維持著嘴角邊愉悅的弧度。  
「是啊,所以我認為老媽一定很感動。」那西塞斯在自我陶醉外加自我膨脹。  
劭和再度失笑,從別人嘴裡聽來特別噁心的話,劭仁總是能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得理所當然。  
「對了,一會兒要不要到我房裡來打遊戲?」劭仁的眼裡閃動著格外熱切的光芒。  
「什麼類型?」劭和表現出一點興趣。  
「是最新開發的網路遊戲,韓國出品的《X星際堡壘》。」  
「你的功課不要緊麼?」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料想是早把自己即將成為『七月烤鴨』中一隻的頭等大事拋在九霄雲外了。  
「唔,那個啊。」劭仁搔搔頭,有點被踩到死穴的感覺,「我明天多用功幾小時補回來好了。」  
「那等我做完功課吧。」劭和把最後一個洗淨的盤子遞給他。  
本來想說好,但一思及那說不定立時三刻就會回來的老姐,劭仁立刻改變主意——  
「就玩一小時好了,之後你去做功課,我繼續溫我的書怎麼樣?」  
思考了片刻,劭和終於點頭應允,「好吧。」  
晚餐後的房間裡,X星際大戰在友好而緊張的氣氛中閃亮『上演』,其間不時傳來『這裡這裡!』、『那邊!』、『幹掉那艘飛船!』等等代表興趣高漲的感歎,充分地顯示了其戰況之轟轟烈烈。  
第三次的挑戰終於在與『敵軍艦隊』第九個回合的交鋒上敗下陣來,在『Game Over』畫面出現的同時放下手裡的遙控器,劭和長長地舒了口氣。  
「累了?」  

  
邊重新啟動開始的畫面,劭仁邊看向他。  
「有一點,下一關你選單人作戰的方案吧。」維持著盤腿而坐的姿勢,劭和背靠在床沿上,柔軟的觸感和屬於劭仁的味道悄悄地觸動著心裡某個鮮為人知的角落。  
「那我一個人玩一局,你先休息一下。」  
語畢,正在興頭上的劭仁便再度集中精力全力應戰。  
……嚴格說來,這並不是他十分熟悉的房間,然淺淺的記憶仍忠實地反應出六年前它的模樣;房間的顏色,傢俱的位置,床上棉被的折疊方式,書桌上的水晶帆船飾物,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唯一變的,只是床頭相架裡和照片和房間主人的外貌。  
其實,房間主人的外貌也沒有多大的改變吧,只是和小時候一樣引人注目的俊美容貌在十八歲的現在變得成熟而有男人味,原先就顯得修長挺拔的身材更凸顯了鶴立雞群的高度;如果執意要在外形上挑出什麼缺點的話,惟有那因為完美而產生的令人無法輕易碰觸的距離感……  
當劭仁不說話的時候,他的俊美會令人屏息;而當他口出豪語或者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的時候,他的傻氣和呆呆的模樣又會讓人忍不住心存憐愛;也許這就是所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子吧,無論男女,也無論老少,無論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還是對步家異常熟悉的街坊鄰居,大家都喜歡這個在生活上時常會脫線的『笨小孩』。  
……那麼,他是否也能因此而為自己找到一個淪落的借口?  
「是傷口痛了還是在想功課的事?」  
因為與劭和第一次同處一室這麼久,嗅覺和感覺都因此靈敏了一百倍有餘的劭仁沒像往常那樣直到打完了整局才發現別人(通常是女朋友)的漫不經心和百無聊賴,在十五分鐘內就發現了劭和有數分鐘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之後,他立刻暫停了遊戲,轉過頭來看著他。  
「應該是後者吧。」被拉回了注意力,劭和微微頷首。  
「原來你對打遊戲興趣不大啊。」破天荒地,劭仁生平第一次為了別人的喜好而放棄自己的,「那就暫時不玩了。」  
「你不必配合我,我先回房間寫功課吧。」說著,劭和想要站起身。  
比往常任何時候都眼明手快的劭仁立即拉住他的衣角,「我們一起寫?」  
「不懂的地方我還可以教你。」擺明了就不想讓他回房間的劭仁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看來今天在晨橙回來之前他是沒有機會在房間裡自省社團活動時出現的失誤了,劭和暗自失笑地思忖著。  
「怎樣怎樣?」幾乎是以迫切的口吻,劭仁巴巴地等著他回答。  
「總要去拿功課才能寫吧。」劭和在唇邊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那好,你快點,我等你。」異常興奮的大型美男犬搖動著莫須有的尾巴。  
「知道了。」  


不知為什麼,明明就只那麼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可看著劭和走出他的房間,一陣莫名的寂寥感就在那一瞬間湧上了心頭。  
乾脆地倒在軟軟的地毯上,劭仁用書遮著臉,閉上眼睛想像半分鐘前劭和還在身邊的情景……  
「我回來了。」  
隨著聲音的響起,抱著一疊課本的劭和再度活生生地出現在他視線能及的範圍內。  
「睡著了?」  
「沒有,假寐而已!」劭仁立刻從地毯上一躍而起。  
「那我們開始吧。」從書桌另一側拖來一張椅子,劭和在劭仁的身邊坐了下來。  
「好!」  
精神飽滿地,劭仁也翻開書本準備複習——至少是表面裝做準備開始複習。  
「不懂的地方可以放心大膽地問我。」  
再次打腫臉充胖子的劭仁自信滿滿。  
「瞭解。」  
帶著唇邊那抹隱隱的笑意,劭和拿起筆開始全心投入到功課中。  
一時之間,房間裡變得安靜了起來,兩人的呼吸聲、寫字的輕微沙沙聲以及翻書的細小聲響和諧地融為一體,成就了一個充滿了學習氣氛的晚上。  
從書本裡悄悄地抬起眼,劭仁不自覺地凝視著全神貫注應付功課的劭和。  
又發現了『小新』身上一個出乎意料的地方——他的睫毛又黑又密,而且長得不可思議,不知道能放幾根火柴在上面?——說真的,他還從來沒看到過男孩子有這麼長的睫毛,『小新』的眼睛本來就又黑又亮,漂亮得很,現在看來就更迷人了……唔,想到那裡去了。  


  
發現自己走神的劭仁忙收回視線,只不過才過了十秒,那兩道目光卻又情不自禁地溜過去了劭和那邊。  
呵,終於被他找到一個有缺點的地方了!手指!  
『小新』的手指不算很修長,形狀也不是特別漂亮,不過很乾淨唷!從皮膚到指甲全都清清爽爽,乾乾淨淨,讓人很有好感——雖然女孩子們五彩繽紛的指甲是很耀眼沒錯,但他還是覺得什麼裝飾都沒有是最自然最生動,也是最好看的。  
「我的手上有什麼東西嗎?」  
發現了劭仁直勾勾的視線,劭和抬起手來看了看。  
「沒什麼,只是在想問題罷了。」身為現行犯的劭仁連忙找了個借口掩飾。  
「哦,這樣啊,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劭和轉過頭去打算繼續研究問題集。  
「完全沒有。」劭仁不禁為自己的聰明沾沾自喜,「反正暫時也想不出來。」  
揚了揚眉,劭和抿了抿唇,淡淡的笑意再度浮上嘴角。  
「媽,龜龜,我回來了!」  
就在氣氛尚佳之時,樓下客廳裡傳來了晨橙的聲音。劭仁頓時臉色大變,小小的驚慌之後便是如喪考妣的鬱悶表情。  
「晨橙回來了。」站起身,劭和唇邊那抹淺淺的笑意變深了。  
「你要回去了?」此時此刻,連白癡都看得出來的濃濃失望正掛在劭仁那張堪稱『S高校草』的俊美臉龐上。  
「唔。」劭和將書本一一收起,拿在手上,「不過,今晚我過得很愉快,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寫功課吧。」  
「好!」劭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但隨即又開始小聲咕噥,「就是不知道老姐下次晚回來是什麼時候了。」  
「總會有那麼一天的。」劭和揚眉而笑,「晚安。」  
「啊!等等!」就在劭和走出門的前一刻,劭仁再度以『塞拉炯』發射火箭炮的速度拉住他的袖子。  
「?」劭和回頭,看進那雙帥氣的眼眸。  
「咳,我是說我的感冒還沒有好,所以明天能不能再煩勞你載我去學校?」  
這個晚上一直展現著只有在考試當天才會超常發揮的高智商,劭仁不禁第N次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感動涕泠。  
劭和想了想,「只要你不再突然摸我的頭髮的話。」  
「保證不再犯!」劭仁立刻舉起左手做發誓狀。  
「那明天早上見。」劭和微微一笑。  
「嗯!明天早上見!」  
幾乎是興高采烈地,劭仁目送著他走進對面的房門——  
「耶!」  
「那個天字第一號大白癡!」  
在關上的房門背後,是晨橙因為受不了而笑倒在墊子中間的身影。  
「長這麼大還沒聽過他這麼諂媚又噁心的聲音。」  
劭和笑而不答,將手裡的習題集放回書桌上。  
「龜龜。」晨橙朝他招招手。  
「嗯?」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劭和看著她。  
「覺得快樂嗎?」  
晨橙摟住他的腰,把臻首放在他的肩膀上。  
「也有點意外。」想了片刻,劭和如實說出心裡的感覺。  
「不用說你,就是看著那個大笨蛋從小長到大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蠢又這麼呆的樣子,簡直是集他十八年來所有傻瓜表情的大成。」  
晨橙咯咯直笑。  
「戀愛果然會讓聰明人變笨,讓笨蛋變成天下第一號大白癡。」  
笑意隱去了幾分,「那不算是戀愛吧,只是因為從小的隔閡意外消失了才會有那樣的表現。」  
盯著他看了幾秒,晨橙忽然笑開了,劭和不解地俯首看她。  
「就說戀愛會讓聰明人變笨吧,真的一點也沒有錯。」  
音落,劭和也笑了。  
「吶,龜龜,記得把那個空有一張帥臉的笨蛋吃得死死的哦,不然我會擔心。」  
「唔,我盡力而為。」  
「真希望龜龜能永遠當我的家人。」閉上眼,晨橙滿足地發出小小的歎息。  
劭和低下頭看著她。  
晨橙驀地睜開眼,「我這樣會不會很自私?」  
劭和淺淺一笑,「不會,因為我也很難想像晨橙屬於別人的那一天。」  
「呵呵,知我者非龜龜莫屬。」  
放開劭和,晨橙抱著枕頭在他身邊滾了一圈,露出壞壞的笑容。  
「唔,龜龜真是又溫柔又聰明,配那個不解風情的大笨蛋實在太可惜了,不如還是當我的親親老公好了。」  
「唔,原來不就是那麼定的麼?」劭和半開玩笑地應和她。  
「嘻,要真是這樣,那個笨蛋豈不是要鬧個天翻地覆了?」晨橙咭咭笑,「搞不好整個家都會被他用蠻力拆掉。」  


  
劭和無語,眼裡的笑意卻無可抑制地曼延開來。  
「哈哈,我又想到了。」晨橙抱著枕頭笑倒在床上。  
「是什麼?」  
「吶,龜龜,如果那小子提出要跟你私奔,你可千萬別答應他。」晨橙笑得滾來滾去。  
「……會麼?」  
根據劭仁平時的白癡表現,搞不好真的會……汗……  
「你也覺得那個笨蛋會吧。」晨橙揉著笑得發酸的塞幫子,朝他眨眨眼,「所以千萬不要被戀愛沖昏了頭哦。」  
「應該不會。」劭和失笑。  
晨橙伸出右手小指,「來。」  
「什麼?」  
劭和看著她『幫助』他左手的小指『站』起來,然後與她的勾在一起。  
「約好了哦,」定格在晨橙臉上的笑顏燦爛無比,「龜龜要當我一輩子的家人,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那一種。」  
「好。」劭和的眼裡沒有任何猶豫。  
——就讓他一直作為步家的一份子吧,無論,是以什麼樣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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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陽光燦爛的早晨,到處鳥語花香,吃完早飯的劭仁站在門口等劭和推腳踏車過來,心情High得一如剛上幼稚園那一年第一次聽到可以去集體遠足。  
「上來吧。」把車停在他面前,劭和揚眉一笑。  
——呃,第三個新大陸!他從來沒發現『小新』的笑容這麼燦爛,害他的心臟都不自覺地跟著漏跳了一拍!  
「站穩了,要出發了。」確認劭仁已準備就緒,劭和看向前方。  
「唔,好。」  
帶著花香的清新空氣不斷地自耳邊拂過,兩人額前的頭髮也隨之頑皮地舞動著。  
「我會不會太重了?」  
發現車速雖然平穩,但略為緩慢了一點,劭仁看著劭和頭頂的發旋問道。  
「不會啊,怎麼了?」  
劭和終於回過頭來看他了。  
「唔,因為覺得稍微慢了那麼一頂點兒。」  
劭仁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辭,開玩笑,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和『小新』之間建立起來的友誼因為他的脫線而毀於一旦。  
「因為我怕會像昨天那樣摔跤。」  
簡單的作答之後,劭和再度回過頭去專心騎車,只不過視力可媲美空軍飛行員的劭仁仍是眼尖地發現了他紅紅的耳根。  
一時之間,劭仁的心情大好,不禁開始回味起昨天的那一『摔』來。  
雖然那一下摔得是很痛沒錯啦,尤其是屁股痛得像是會裂成兩瓣似的,不過,嘿嘿,也算是因禍得福吧,賺到了小烏龜一個吻!  
恩,他的嘴唇很軟哦,雖然稍稍幹了一點,但感覺還是很好!不過,因為是磕到了他的牙齒,所以小烏龜一定覺得很痛吧……唔……剛才沒仔細看,不知道他嘴唇上的傷恢復得怎麼樣了?……想看一下……想看!  
「喂,小和。」劭仁第一次開口叫劭和的名字。  
「什麼?」劭和沒有回頭,但應了話。  
「先停一下好不好?」同樣是破天荒第一次地,劭仁用非常懇切的商量口吻對別人說話。  
「哦。」  
穩穩地,劭和停下了車,回頭看他。  
「讓我看一下你的傷。」  
說完,完全不考慮時間地點的BAGA劭仁便把自個兒的腦袋大幅度湊近劭和的臉。  
「……!」  
由於劭仁的猛然湊近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一驚之下,劭和本能地想往後退一步以便拉開適當的距離,豈料劭仁的動作遠比他的條件反射來得更快,只見他的右手一把拉住他的左臂,而左手則非常自然地輕托住他的下巴——  
因為震驚而暫時失去反應能力,劭和在三秒之內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劭仁為所欲為。  
……好想再親一下,不知道現在親起來又會是什麼感覺,一定比昨天更軟吧……  
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那因為余腫尚未完全消退而顯得比平時飽滿的淡紅色薄唇,劭仁慢慢開始陷入白日春夢之中,進而不可自拔……  
「差不多快好了。」  
三秒之後,劭和先他一步清醒過來,不著痕跡地拉開兩人之間過分親密的距離和舉動。  
「啊?——哦。」  
太可惜了!就差一厘米他就可以親到了……  
——!!  
——他在想什麼啊!!!  
——居然想到去親『小新』的嘴!!他一定是慾求不滿到一定程度了!!  
——搞屁啊!他步劭仁簡直像是被外星人俯身了,居然會想去親男人的嘴!他一定是瘋了!!!!!  
「那個,忽然想起來今天輪到我值日,我搭計程車先走一步,你慢慢騎。」  
猛然發現自己剛才的行為簡直有悖常理,劭仁連忙撿起先前被棄置在一邊的書包快速向馬路對面跑去。  
……果然,還是做了太高的希望……  
看著劭仁頭也不回地坐進計程車揚長遠去的身影,劭和定定地在原地靜默了片刻。  
原本就不該期許的希望,即使最終遭遇了失望也不該有任何怨言,因為……這只不過是在原本就已傷痕纍纍的心上再留一個淺淺的,十字傷口而已……  
一整個上午,三年級B班的步劭仁都像失了魂般心不在焉,不光上課不知所云,筆記猶如塗鴉,就連吃個飯都會把一碗米飯掉成半碗,就差沒把湯從鼻子裡灌進去了。  
——這是本日在三年級女生群體中流傳得紛紛揚揚的小道消息,根據流言的傳播速度可媲美光速的定理,這則消息在午休結束前就傳遍了整個S高。  
「喂,高翔籃,借你的嘴看一下。」毫不客氣地,劭仁拎過據說是狐朋狗黨中除他之外最受女生歡迎的一個。  
「干,幹嗎?」被點到名的高翔籃有點膽戰心驚地看著從早上到校開始就滿臉陰霾,像是隨時會奔向廁所拉肚子的老大。  
「喂,劭仁,你該不會是想親他吧?」一群原本等著看好戲的傢伙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準備好維護『弱者』的『貞操』。  
盯著那張形狀不錯,顏色也不錯的嘴看了五秒,唯一的聯想就是兩根發育不良的超短香腸;再看五秒,開始有午飯反芻的感覺——  
「——惡!」  

  
在吐出來之前,劭仁連忙放開他,拿起書本用力扇以便讓周圍的空氣流通。  
「喂,老大,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對啊對啊,你的行為傷害了一顆純潔的少男心耶!」  
狐朋狗黨們一發現沒事,就立即開始群起而哄之。  
「嗚嗚,老大對我始亂終棄!」暗暗鬆了口氣的受害者也開始恢復調笑的心情。  
「棄你個頭!」  
一腳踹開想要靠過來的高翔籃,順便『幹掉』那些胡亂起哄的菜鳥,劭仁大步朝門外走去。  
「喂,老大,還有二十分鐘就上課了,你要去哪兒啊?」  
「上洗手間。」  
拋下一個畜生無害的回答,劭仁的身影轉眼消失在教室門口,不知去向。  

晴朗的天空下,寬敞的頂摟上,無所事事的『S高校草』銜著一根不知從何處順手牽羊來的青草仰躺在高於地面約兩米左右的水泥平台上。  
天很藍,風吹著白襯衫,郁卒像是漲滿風的帆……  
忽然間,通往頂樓的門被拉開了,一陣重疊的腳步聲過後,有人停在了前方的平台下。  
雖然有幾分好奇,但因為懶惰的本性使然,所以劭仁除了豎起耳朵外其他部分一無動作。  
「我是和你同年級B班的江薇莉,我喜歡你。」  
原來是老掉牙的告白戲碼,劭仁放下耳朵,準備忽略掉這不受歡迎的雜音,繼續自己無病呻吟的鬱悶情緒。  
「……很抱歉。」  
這個略帶歉意的聲音一入耳,劭仁差點沒跳起來,幸好『雖然是無意,但確實是在偷聽』的認識阻止了他『青蛙王子』的行為。  
「是因為你已經有婚約的關係嗎?」女方的聲音泫然欲泣。  
「對。」似乎是猶豫了片刻,但劭和仍然做出了肯定的答覆。  
「你……喜歡她嗎?」  
「喜歡。」  
這一次的回答,劭和沒有絲毫的猶豫;不知為什麼,劭仁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忽然掉入萬丈深淵般地猛然下沉。  
「對不起……」抽泣的聲音輕輕地迴響在這片小小的天地裡,「雖然很多已經向你告白的學姐都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但因為太喜歡,所以……還是給你造成了困惑,對不起。」  
語畢,其中一個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離開了頂樓,伴隨著門被『砰』地關上的聲響,頂樓的空間再次恢復了原有的寂靜。  
長時間的無聲過後,心情沒來由地變得格外沉重的劭仁悄悄地探出頭去,視線所及之處,是劭和站在安全網前眺望遠方的背影,而從那修長而略顯纖細的身影裡透出的,卻是淡淡的寂寥和落寞。  
……被拒絕的是那個女孩吧,可是,為什麼憂鬱的卻是他呢…………該不會……其實劭和是喜歡她的,只是礙於老姐的關係不能答應?……  
這個無厘頭的猜測頓時使劭仁原本就已經大壞的心情雪上加霜。  
這一天晚上,因為一臉鬱悶的劭仁極少開口,靈牙利齒的晨橙也就鮮有抓到把柄吐槽的機會,所以餐桌上比以往安靜了許多——  
「我吃飽了。」  
一碗飯結束,劭仁的『飽餐宣言』頓時讓全家跌破眼鏡(雖然步家沒有近視),連一直默默用餐的劭和也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眸中的落寞亦隨之更深更重。  
「小仁,你真的吃飽了?」步母用充滿懷疑的眼光看了看兒子還剩下不少沒吃乾淨的飯粒的碗。  
「嗯。」  
似是而非地從鼻子發了一個模糊的音,劭仁頭也不回地大步上樓。  
「那個笨蛋在減肥。」瞪了樓上那扇門五秒,晨橙下了結論。  
「減肥……」步父看向樓上的目光是若有所思的。  
「龜龜,你可別學那個大笨蛋減肥,來,多吃點。」晨橙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到劭和碗裡,並悄悄地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謝謝。」默默地將應該是美味的菜餚吃進嘴裡,劭和食之無味地咀嚼,然後下嚥,直到將空空如也的胃機械地填飽。  
晚餐過後,還來不及安慰已經進房間寫功課的劭和,剛結束幫母親收拾餐桌家務的晨橙就在房門口被『嘩』地一聲拉開房門的弟弟嚇了一大跳。  
「老姐。」劭仁臉色陰沉,猶如被人欠了幾百萬。  
「幹嗎?」晨橙沒好氣地。  
「過來一下。」  
「想打架?」晨橙一臉戒備。  
「拜託你,老姐,有點常識好不好?我怎麼可能打你?」劭仁覺得自己的頭要變成兩個大了,「我有話想跟你說。」  


  

「哦。」晨橙這才放心地朝弟弟的房間走去。  
進了房門,晨橙毫不客氣地坐在整個房間最舒服的地方——床上,「今天太陽從東邊落下去了,說吧,你有什麼事需要找我商量。」  
自動忽略掉晨橙話裡的吐槽部分,劭仁直接發問:「老姐,你知道我們學校有很多女生在追『小新』,呃,小和麼?」  
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他片刻,晨橙用很篤定的口吻道,「知道啊,這種情況又不是剛從今天開始的。」  
「什麼?!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很受歡迎?!」  
——怎麼可能?在上高中之前他不過是顆小土蛋而已!  
「雖然龜龜是最近才開始展現出容貌和身材上的優勢,不過因為他對於凡事都很認真、待別人又溫柔的個性,再加上現在慧眼識美男胚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數,所以龜龜從小學開始受女生青睞的程度就不次於你。」晨橙瞇起眼,「幹嗎?你可別告訴我你一點都沒發現還有這件事的存在。」  
劭仁頓時胸悶外加汗涔涔——  
「那……老姐,難道你都不會吃醋麼,未婚夫這麼受歡迎!」  
「笑話,我為什麼要吃醋?」晨橙丟給弟弟一臉不屑外加BS的表情,「以龜龜那種認真負責的個性,你覺得他會見異思遷?——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龜龜,我反而覺得高興,這證明我的眼光非常好,從某個笨蛋手裡接過了一個人人都想要的寶。」  
氣悶的程度驟增二十個百分點,「……我是男的,而他也不是女的。」  
「哼!是女的就便宜你了。」一語雙關的晨橙高高地揚著下巴,一臉的女王樣,「更何況,就算龜龜是女孩子,當年你也是看不上他的——男人膚淺的程度由此便可窺見一斑!」  
被戳中要害的劭仁一時無語,好半晌之後,他才訕訕道,「如果他有一天喜歡上別人呢?」  
盯在弟弟身上的視線狐疑度在一秒之內飆升八十個指數,「什麼意思?」  
被晨橙惡狠狠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劭仁咬咬牙——  
「今天我無意中聽到有女生向他告白,雖然他拒絕了對方,但一臉很憂鬱的樣子,所以我猜想他是不是喜歡那個女生,但礙於老姐你的關係不能答應和對方交往。」  
收回『想咬弟弟一口』的視線,晨橙開始思考。  
就在劭仁的焦慮值達到頂點時,晨橙慢條斯理地開口了,「如果龜龜真的喜歡那個女生,而那個女生也喜歡他的話,我沒有理由自私地拆散一對戀人的理由。」  
——耶?!為什麼老姐的答案會是這樣的?他還以為她會直接回答衝出去滅掉那個女生。  
「哼,你以為我是你啊,所謂喜歡一個人可不是傷害他,而是給他幸福,白癡!」  
音落,晨橙便以一個得勝女王的高姿態翩翩然走出弟弟的房間,把一個傻瓜牌『木雞』『砰』地一聲隔絕在房門外。  
二十秒後才回過神來的劭仁無比煩惱地耙了下頭髮——  
搞什麼啊!他還沒問到關鍵問題哩——如果對別人的嘴唇有非分之想,是不是喜歡對方的表示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門被『砰』地一聲掩上,原本靜謐到幾乎寂寥的房間總算有了一線生氣。  
單盤腿落坐在床上,在抱起一個大型烏龜布偶的同時,晨橙朝從書桌前回過頭來看她的劭和招招手。  
「怎麼了?」放下由於許多原因而進度緩慢的功課,劭和坐到她的身邊。  
改抱住劭和的腰,晨橙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他的,「這句話更合適我問你,龜龜。」  
沉默了片刻,劭和避開她的視線,「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那換我來問你吧。」  
晨橙重新抱起布偶正襟危坐。  
「今天早上去上學的路上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不愧是對兩人的個性都一清二楚的晨橙,第一個問題就點到了要害。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他想看看我的傷好得如何了。」盡可能不思及那一幕,劭和用淡淡的口吻陳述。  
「然後,那個笨蛋因為看得太入神而做了不該做的事。」  
「沒有。」劭和回答得很快。  
「也對,」晨橙揚了揚眉,「要是那個笨蛋得逞了的話,你們現在就不會一個沮喪,一個鬱悶了。」  
「他鬱悶也是正常的。」劭和雙手撐著床沿,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  
「那個傻瓜大部分的鬱悶來自於他的自以為是。」晨橙挑眉一笑,「——他以為你喜歡那個今天中午向你告白的女生。」  


  
驚訝地回過頭來,劭和的眸中充滿疑惑。  
「呵,我猜是你在被告白時他剛好在場,只是你沒有看到他。」晨橙露出一個壞壞的笑,「那個傻瓜為此煩惱了一整個下午,剛才還問我:如果小和喜歡上別人了怎麼辦?」  
驚訝過後是不可思議,最終成為微微的失笑,「想不到他會這麼認為……」  
「說那個傻瓜笨吧,在關鍵時刻他的腦筋還頗管用;說他聰明吧,大部分時候他只靠動物本能生活。」晨橙裝模做樣地歎了口氣。  
「那也是他的個人特色。」劭和的笑,是烏雲散去後的晴朗。  
「也許,還需要等一段時間吧。」晨橙想了想。  
「什麼?」  
「我是說,距那個傻瓜理清楚自己對你的感情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誰讓他的腦筋在大多數時候都不太好用呢。」晨橙把頭放在布偶烏龜的背上呵呵直笑。  
「再長也不會長過另一個六年吧。」劭和的神情很平靜。  
「才不會那麼久哩,」晨橙的兩眼放光,「我賭那個傻瓜的極限是一個星期。」  
「這麼短?」劭和訝然失笑。  
「因為笨蛋通常都是沒什麼耐心的,要是實在想不出答案,他會先跟著本能行動。」一堆墊子跟著樂不可支的晨橙在抖動,「所謂野性的直覺。」  
「聽上去像某種生活在寒冷地帶的大型哺乳動物。」劭和揚著嘴角喃喃道。  
「不是像,而是他根本就是一頭笨海牛。」擠在一堆墊子裡的晨橙笑得快岔氣了。  
「海牛啊……」劭和終於忍不住笑開了。  
「說真的,我現在還真有點羨慕龜龜哩。」好不容易停止笑聲的晨橙朝他眨眨眼。  
「唔?」  
「好想談一場戀愛,就算對方是個跟我那蠢弟弟一樣的笨蛋也無所謂啦!」晨橙抱著布偶在床上跳來蹦去,活像一隻精力過剩的兔子。  
「啊——啾——」  
與此同時,就在隔壁房裡的劭仁終於開始忍無可忍地打噴嚏,啊啾啊啾……  
春天啊,真是一個戀愛的好季節,不是麼?  
春光無限明媚的早晨,經過一整晚的思想鬥爭卻仍沒有鬥爭出任何結果的劭仁站在門口,左顧右盼的同時時刻準備著裝作一幅剛剛踏出家門的樣子。  
——咳,來了!  
裝模做樣地拉上房門,算準了機會的劭仁往前踏了一大步,『剛巧』攔住正欲推車走出大門的劭和。  
「真巧啊,我以為你剛才就已經走了。」劭仁將可以輕而易舉捧走『金刺莓』獎的爛演技發揮到極限。  
「唔。」一時之間不知對他的表演該說什麼好的劭和只能強忍著想笑的衝動,「今天感冒痊癒了麼?」  
「還有一點點吧。」  
就算已經痊癒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劭仁也會睜著眼說瞎話。  
「那上來吧。」  
在心裡舉手狂歡的劭仁剛想踏上車,但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的腦海——  
「唔,因為已經不需要用到面紙了,所以今天我載你去學校吧。」  
看到劭和疑惑的眼神,他連忙補充了一句,「作為前兩天你載我去學校的報答。」  
「哦。」劭和想了想後便讓出了騎士的位置。  
「站穩了喔!」  
順利達成企圖的劭仁心情大好,仗著鮮有人能及的長腿輕而易舉地開始加速。  
「會不會太快了?」  
發現他有超速的嫌疑,劭和稍稍揚起眉。  
「不會啊。」  
回答的很順口,劭仁又悄悄地加快了腳程。  
眼見車速已接近飆車的數值,為了安全起見,劭和不得不改輕搭著劭仁的肩膀為抓著他的肩膀;由於看不到劭仁的臉,所以也就沒發現某人正因為陰謀得逞而偷笑不已的得意表情。  
——一個紅燈!  
說時遲那時快,反射神經異常發達的劭仁迅速捏住剎車,而與此同時,因為強大的慣性使然,為求身處原位,劭和再度不得已變抓著劭仁的肩膀為抱住他的脖子,然即便如此,他仍是嚴格地遵循了慣性定律——胸口以上的身體部位整個倒在劭仁的頭頂上。  
——唔,頭頂有點痛……  
——但!無妨!呵,拜這個姿勢所賜,他不光聞到了小烏龜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最大的收穫就是——小烏龜的嘴唇碰到了他的額頭——沒有重到再度磕破那本來就還沒痊癒的傷口哦,嘻。  
「哦,抱歉,好像是有點快!」  
這種時候不知什麼原因變得格外聰明的劭仁見好就收,在劭和提出換人來載之前便自動自覺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果真因此被截住了話,劭和只得撫了撫受到某顆頭顱衝擊的胸口,繼續在後座擔任『乘客』的角色。不過,因為受了這次教訓,劭和把原本的站姿調整成坐姿。  
「既然坐下來了,不如搭住我的腰吧?」在心裡持續歡呼的劭仁『熱情』地建議道。  
劭和略微蹙了下眉。  
「單手就能保證安全了。」劭仁佯裝正直地繼續說服。  
看著劭和放鬆眉頭的同時左手自然地環上他的腰部,下一秒,劭仁雪白的牙齒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這一擊,安全上壘!  
——得分!  



——今天劭仁的心情簡直好得可疑!  
放牛吃草的三年級自習課,群聚在劭仁課桌周圍的狐朋狗黨皆用『天要落紅雨』的驚奇眼光瞧著正在哼歌的某只,由於後者正在翻課本,所以這群笨蛋的追隨者們也因此逃過『爆栗襲頂』的劫數。  
「老大,你是不是拐到新女友了?」有人大膽猜測。  
頓了一下手裡的動作,劭仁微微蹙起眉。  
——壞了!踩到地雷了!  
就在眾人準備逃之夭夭的那一刻——  
「唔,該怎麼說呢?」劭仁露出了既傷腦筋又窮開心的表情,「也不算女朋友吧。」  
——不算女朋友?  
狐朋狗黨們面面相睽。  
——原來還沒上手啊,難得像劭仁這種美男也有吃不開的時候!普天同慶!!!  
「總之是意中人就對了?」趁著老大心情好,小嘍囉繼續探聽消息。  
聽到『意中人』這個名詞,劭仁多少有點意外。  
「就是喜歡的人啦!」不知死活的小嘍囉朝他擠擠眼。  
一個爆栗襲頂,「廢話,我當然知道,又不是笨蛋。」  
撫著頭的狗黨頗委屈,老大本來就是公認的笨蛋嘛!  
「意中人……唔,——算是吧!」做出肯定回答的同時,劭仁還免費奉送了一個不自知的陶醉表情。  
「壞了!看來這一次老大十有八九是認真的。」  
死黨們竊竊私語。  
「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女生。」  
「肯定是個大美女啦,就憑劭仁那種眼光,普通的小美女還入不了他的眼哩。」  
「真想早日一睹芳容啊!」  

  
「那一群!」發現狐朋狗黨們正背著他熱烈討論,劭仁忽然邪邪一笑,「班導來了哦!」  
『那一群』頓時驚慌失措,四下逃竄著想要抱住自己可愛的課桌。  
「哧!」始作俑者很沒定力地嗤笑出聲來。  
然而,就在『那一群』發覺上當想要撲上去『報復』時,下課的鈴聲剛好響起。於是乎,『那一群』就眼睜睜地瞧著『那一隻』迅速抱起便當盒,突破重圍後以百米賽跑的速度衝向門外。  
「看老大那樣子,像是早有預謀……」有人喃喃道。  
「除了比賽的時候,從來沒見劭仁跑那麼快過……」又有人感歎。  
「一星期五天至少有三天啃麵包的傢伙今天居然沒忘記帶便當!」第三個人驚歎。  
「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笨蛋中的智多星托起下巴做沉思狀。  
「什麼?」大家齊齊地。  
「結論一:我們被老大拋棄了。」  
眾花季少男立即點頭稱是。  
「結論二:我們今天可以吃一個完整的便當了。」  
眾少男再度擔任雞的角色——忙著啄米。  
「結論三:老大的心上人——就在我們學校!!」  
陽光明媚的小樹林是S高午憩的五個最佳地點之一。  
幾乎是有些啼笑皆非地看著劭仁終於停下來的背影,一轉頭,背影的正面是比午後陽光更耀眼的笑容——  
「唔,就在這裡好了。」  
語畢,劭仁就地坐了下來,並在旁邊的位置上拍了拍。  
「你今天的行為有點奇怪。」  
雖然知道劭仁發現自己心意前後總會有點差別,但這樣的『別』,笑,未免也差得太多了。  
「會嗎?」  
確認劭和是在他身邊坐下了之後,劭仁終於大方地『釋放』了被挾持了約有十來分鐘的『便當質』。  
「會。」接過自己的便當,劭和的回答很肯定。  
「我倒覺得還好,難得我們兄弟之間有聯絡感情的機會,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劭仁在振振有辭的同時打開便當盒,拎起筷箸準備開動。  
「兄弟……」心,悄悄地漏跳了一拍。  
「對啊,雖然在一起快六年了,這幾天才有我們是兄弟的感覺。」夾起一個墨魚卷,劭仁一口吞掉它。  
「……也對。」嚥下食物的同時也嚥下看不見的心事。  
轉眼間已消滅掉三分之一便當的劭仁伸長脖子朝劭和的便當盒裡張望,「我們的菜色應該是一樣的吧?」  
看了一眼劭仁的便當盒,劭和頷首。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覺得你的比我的好吃。」狼子野心,昭然若是,「我可以夾一個蛋卷嗎?」  
一時之間不知該怎樣回答的劭和只能以默許的方式看著某人夾去一個黃澄澄的蛋卷。  
「我的給你。」一秒後,另一個『雙胞胎』蛋卷『跑』進他的便當盒裡。  
……為什麼,他有一種幼稚園遠足的感覺?  
劭和愣愣地看著便當盒裡一『凹』一『凸』的盆地和山峰,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感覺著實讓他無力。  
「快吃啊,吃完了還能聊聊,順便休息一下。」便當盒已經差不多快見底的劭仁催促著他。  
「哦。」  
劭和夾起一塊蛋炒蝦仁,剛準備放進口中,卻聽見劭仁大叫一聲——  
「我為什麼沒有那個?」  
沿著他的筷子看過來,才明白他所指的正是他筷子上吊著的蛋炒蝦仁。  
「沒有嗎?」疑惑地張望了一下,卻發現看也沒用,因為劭仁的便當盒裡只剩幾顆飯粒。  
「沒有!」回答得很肯定,眼裡的光芒也很強烈。  
「那你就夾一些過去好了。」劭和亮出尚有八分滿的便當盒。  
「不用那麼麻煩。」說這話的劭仁眼裡的光芒亮得簡直連鑽石都比不上,「我直接吃就好了!」  
話落,只見他非常可恥地伸長了脖子,『啊嗚』一口就吞掉了劭和筷子上的蛋炒蝦仁。  
有幾秒鐘的時間,小樹林裡只聽見心滿意足的咀嚼聲,然後是風吹過時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那塊我已經咬過了。」仍然維持著蛋炒蝦仁還在世時的姿勢,劭和吃驚地看著對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是兄弟。」抹抹嘴,有意猶未盡的感覺,第一次發現原來『兄弟』是這麼好用的借口,嘻。  
因為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所以思忖著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挽回也於事無補的劭和只得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免得到口邊的食物再遭狼劫。  


  
然而,由於太過專注於吃飯,劭和沒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用眼睛『吃』飯後甜點,而且還『吃』得很盡興。  
……唔,小烏龜絕對屬於耐看型的美人,而且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種哦,可愛得簡直讓人想一口把他吞下去……  
看著看著,某人容量為1K的腦海裡開始冒出了犯罪的氣泡泡,而這些氣泡泡在發現眼前那顆異常可愛的飯粒後猛然膨脹到極限——  
「你的嘴角有飯粒!」  
帶著無比歡快的語調,劭仁幾乎是雀躍著伸出狼爪去——  
「哦。」  
與此同時,被提醒了的劭和也伸出舌頭想要舔去嘴角的飯粒——  
十分之一秒後,劭仁的手指是夠到了飯粒沒錯,然而劭和的舌尖也夠到了劭仁的手指。  
——曖昧,曖昧,驚呆木雞兩隻!  
收回微涼的舌尖,先回過神來的劭和稍稍側過頭,想要掩飾耳根的微紅。  
「本來想是幫你拿掉飯粒的……」劭仁搔搔頭,表情卻是不自知的竊喜。  
「我知道。」再正視他時,劭和的眼神已變得坦然,「兄弟的話,會想這麼做是感情好的表示。」  
劭仁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  
……雖然為了方便吃豆腐,兄弟是很好的借口,但從小龜嘴裡聽到那兩個字,還是會覺得有點胸悶——搞什麼啊,他們又不是真的兄弟!  
「我吃飽了。」合上便當蓋,劭和將殘局收拾乾淨。  
「要不要喝飲料?我去買。」劭仁一眼就看出劭和有準備離開的打算,立即秉著至高無上的『奉獻』精神挺身而出。  
「呃,我沒有午飯後喝飲料的習……」  
只可惜,劭和的拒絕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某只BAGA跑得格外歡快的背影快速遠去,漸漸縮成一個小黑點。  
劭和放下便當盒,微微側首,一種帶著淡淡甜蜜的無奈感湧上心頭。  
……真的差好多,以前都不怎麼說話的……  
即使這六年來一直淡淡地傾心著的是那個總覺得離自己很遙遠的劭仁,但現在的他,——雖然距離很近,也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卻依然也沒有辦法不喜歡;因為無論是有點酷的部分,還是傻傻的那部分,都是步劭仁不可取代的組成,不是麼?  

約莫五分鐘後,夾著一大包東東的劭仁便興沖沖地跑回來了。  
「因為不知道你比較喜歡喝什麼,所以我既買了果汁又買了碳酸飲料!」劭仁把打開的紙袋送到劭和面前。  
「這是……呃,牛奶。」劭和拿起眼前乳白色的利樂磚包裝,一時之間有啼笑皆非的感覺。  
「是啊,你不是還在生長發育期麼?多喝牛奶有助於增高。」自以為很體貼的劭仁趁機緊挨著劭和坐了下來。  
「也對。」劭和輕揚起嘴角,「那就這個吧,謝謝。」  
『嗤』地一聲拉開可樂拉環,劭仁仰頭就是一大口,「——嘩,解渴!」  
「說起來,你應該也沒脫離生長發育期吧。」  
「我?」劭仁指指自己,「就算是,也是勉強吊在車尾上了吧,七月十四那天就滿十八了。」  
「美國獨立日。」劭和笑。  
「就是咩!」劭仁捏捏易拉罐,「從小到大這個生日害我不知被老姐嘲笑過多少次了。」  
「不錯啊,你生日那天全美國人民都為你慶祝。」  
喝了口牛奶,劭和舒展開眉頭,一直覺得牛奶的味道與白開水無異,今天才發現原來真正好喝的牛奶喝到嘴裡是微甜的,而且很香。  
「一百萬個路人甲乙丙丁為我慶祝也不如一個家裡人為我慶祝來得高興。」劭仁三兩口灌掉一罐可樂,愜意地在草皮上平躺下來。  
「意義不同?」  
「是啊。」  
「你今年的這個生日很有意義,需要我送什麼樣的禮物?」  
很聰明地先把『你』字吞下肚,劭仁故做深沉,「暫時還沒想到吧。」  
「那等你想到了記得告訴我。」劭和的表情是認真的。  
曖昧地笑了下,劭仁盯著他手裡快喝淨的牛奶盒,「一會兒有要緊事嗎?」  
「應該沒有。」劭和想了想後答道。  
「那,要不要睡一下?」  
「唔?」顯然,對他的提議劭和感到有些意外,「我怕會睡過頭。」  
「不會的,只是閉上眼睛小憩一下而已。」劭仁在自己身邊的位置上拍了拍,「而且我會跟你聊天,不會讓你睡著的。」  
沒有猶豫太久,把喝空的牛奶盒丟進垃圾箱後,劭和也躺了下來,「如果我睡著了記得在上課鈴響之前叫醒我。」  


  

「沒問題!」  
四月的春風暖洋洋地拂過兩人的臉頰,也把睡精靈偷偷地送到他們身邊,才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十來分鐘,兩人就都出現了昏昏欲睡的症狀——  
……唔,不能睡……  
即使意志力強如劭和,也漸漸開始抵擋不住好夢的誘惑,眼皮慢慢地合了起來……  
而本來計劃著要趁劭和睡著大吃豆腐的劭仁也在睡精靈強烈地召喚下開始做起了春秋大夢,不過在他進入黑甜鄉之前憑著本能的驅使,他還是成功地握到了劭和的手……  
……唔,大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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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一個令人鬱悶又快樂的下午。  
說鬱悶,著實是因為中午那場原本該是小憩的休息卻在暖洋洋的太陽下變成了一次盡情的午睡,直到第一節課下課鈴聲響起,兩人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這一驚非同小可,在一陣手忙腳亂過後兩人顧不上說再見就分別向各自的教學樓飛奔而去,儘管如此他仍是理所當然地挨了訓,想來小和也是一樣吧——哎,果然是春眠不覺曉啊。  
說快樂,是因為,呵呵,他比小和早醒來那麼幾秒,也就是這幾秒的時間,他不但看到兩人十指相扣的模樣,還看到了他從來沒看到過的小烏龜的睡臉——真是超級可愛的!他差一點就忍不住給他親下去了,不過還好尚存的理智還是把他拉了回來——要是因為一時衝動把小和嚇跑了可就得不償失了——唔,他要慢慢來!哈!  
「——看到沒有,老大的表情很可疑!」  
「沒見識的東西,那叫做戀愛中的美男子好不好!」  
「不知道老大這次會不會死會?」  
「要是真死會了,我就要去買鞭炮來慶祝!」  
「快!一起祈禱劭仁這次死會!」  
「對!最好一死會定終生!」  
「沒錯!」  
於是乎,只見放課後的教室裡,一群雙手合十的高中生正表情虔誠地在朝天膜拜——  
——阿門,上帝保佑『S高』全體男生的公敵——步劭仁這次死會,而且一死會就定終生,阿門——  
「啊!下課了!!」  
足足晚了十分鐘才意識到已是放學時間的劭仁一蹦三丈高,以最快地速度打理好書包後飛也似地朝門口奔去。  
「喂喂喂,老大!」  
「有話快說!」維持著一隻腳正要跨出門外的姿勢,劭仁略嫌不耐。  
「你今天不會又不參加社團活動了吧?!」  
「那是什麼東西?」  
劭仁一心只想著快快去一年級教學樓,死黨們的話完全沒在聽。  
「壞了!」  
狐朋狗黨們面面相暌。  
「喂,老大,你已經連續十天不去參加社團活動了,真的不要緊嗎?」  
「啊!」死黨們的『冒死』進言終於觸動了劭仁腦海中某個角落的記憶,「我早忘得一乾二淨了!」  
「雖然劭仁你的足球實力不錯,但老是翹掉社團活動也不……」  
死黨們的說教還沒結束,就發現原本劭仁待的地方只剩下熱情的空氣先生在向他們招手。  
「老大……跑得還真快!」  
「廢話!」  

15  

走廊上,雖然正全速朝社團活動社前進,但劭仁心裡打的卻是另一個主意。  
——小烏龜有棒球社的社團活動對吧,既然以小烏龜的個性不可能為了和他一起回家而翹掉社團活動,那他不妨就趁此機會把自己足球社『幽靈社員』的名號踢到一邊。這樣一來,他既能和小烏龜一起回家,又有參加社團活動的動力,豈不是一箭雙鵰,一舉兩得?!呵,他真是天才!  
有了明確目標的劭仁直奔社團的更衣室,拋下書包後快速換上運動服,夾起一顆足球就向操場跑去。  
——Lucky!正好趕上集合!  
意外地發現本社最著名的幽靈社員出現,足球社的社長在跌破眼鏡的同時也不忘加以調侃並施予薄懲——  
「今天的熱身練習,其他人練習不落地輪腳接球二百次,步劭仁,再加一百次!」  
「噯?」  
還來不及大聲抗議,劭仁就被社長帶到了操場邊。  
「要在五分鐘內做完哦,球只准落地三次。」社長掐住秒錶,「好,準備——開始!」  
「不會吧。」  
咕噥歸咕噥,由於出勤率實在太低,劭仁也只好老老實實接受社長『愛的懲罰』。  
同樣的原因——由於出勤率太低,疏於練習基本技巧的劭仁在做完三百個不落地輪腳接球後,自覺那兩條引以為傲的長腿已經快不是自己的了。  
「雖然幹得不錯,在三分半里就完成,而且只落地兩次,但你的技巧明顯生疏,體力也下降了,從今天開始,你要接受特訓!」社長的鏡片上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  
「抗議!」癱坐在地上的劭仁舉起右手。  
「抗議無效,就這麼決定了!」丟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社長瀟灑地揚手招來足球社經理,「從明天開始,對步劭仁使用魔鬼特訓計劃。」  
「明白。」  
「不會吧。」  
劭仁哀號著倒在塑膠草地上,然而就在倒地的那一剎那,他的眼角瞥見了不遠處一個扛著球棒朝他微笑的身影——  
『加油!』  
身在棒球訓練場地的劭和做出這樣的口型朝他揮揮手。  
劭仁立刻精神百倍地一躍而起,「沒問題,社長,無論多『魔鬼』的特訓菜單對我而言都是小菜一碟!」  
「哦?不錯,很有幹勁嘛!」身為劭仁的決心見證人,足球社社長馬上命人拖來一筐足球,「既然你這麼有決心,那今天我就來當你的練習對手好了,接住五十球休息十分鐘。」  
「——噯噯噯……!救命啊!!!」  
經過艱苦的『奮鬥』,劭仁終於得到了第一百球之後的第二次十分鐘休息時間,還來不及拿起飲料補充大量流失的水分,棒球社那邊傳來的騷動便讓他在下一秒毫不猶豫地丟下飲料罐,朝騷動的中心飛奔而去。  
「發生什麼事了?」  
快速撥開圍觀的棒球社社員,眼前出現的景象讓劭仁的小宇宙在瞬間膨脹到即將爆發的狀態。  
「你怎麼會在這兒?」氣勢洶洶問話的同時,劭仁的視線死死地盯著方澤慧拉住劭和手臂的玉手,「還有,你幹嗎拉住小和?!」  
「因為我想讓他去參加甄選會啊!」方澤慧笑容可掬地,「劭仁,你不會還沒告訴過你弟弟吧?」  
二話不說的劭仁先一個箭步上前,利落地拉開方澤慧的手,「我記得我有告訴過你,我對那種甄選會沒興趣吧。」  
「是說過沒錯,但只是你沒興趣,並不代表劭和沒有興趣啊。」方澤慧鍥而不捨。  
「雖然不好意思,但我確實對棒球以外的甄選會沒什麼興趣。」劭和適時而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即使是偶像的甄選會也一樣嗎?」方澤慧在圍觀的人群中投下重磅炸彈一枚。  
劭和愣了一下,但隨即便點頭肯定,「對。」  
「我就說吧。」劭仁得意得猶如夏夜池塘裡引亢高歌的青蛙。  
「太可惜了,難得我們學校會有星探來發掘人才哩!」圍觀的棒球社社員中有人忍不住發出歎息。  
「是啊是啊,我們學校至今為止還沒出過偶像明星呢!」  
「有這麼好的機會浪費的話太令人扼腕了!」  
「對啊,我也這麼覺得。」  
「反正只是甄選而已,就算選不上去看看也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機會的。」  
圍觀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紛開始推波助瀾,撇開星探是美女這一要素不談,畢竟再怎麼說,自己的學校能出偶像候選人也是一種大光榮嘛!  
就在不防備之間,身為主角的兩人已淪落為弱勢群體,兩人面面相睽,一個大傷腦筋,一個無可奈何。  
『怎麼辦?要先溜嗎?』劭和用眼神詢問正在搔頭的劭仁。  
『唔,好,總之先混過眼前這關!』劭仁也用眼神回答了他。  
『趁著混亂我們跑吧?』劭和瞄了眼棒球場地的大門。  
『沒問題。』很自然地偷偷朝劭和伸出手,劭仁很快便進入了起跑狀態。  
『1,2,3!』  
在默數到『3』的同時,劭和亦很自然地抓住那只朝他伸過來的手,兩人就著牽手的姿勢準備突破重圍,殺出一條逃生的『血路』。  
「去吧……啊!他們要跑了!!!!!」  
「快抓住他們!」  
「堵住出口,別讓他們跑了!」  
「大家上啊!」  

16  
帶著滿滿一圈燈泡裝飾的半身鏡是通常只會在電視裡的演員後台才會看到的那種,而鏡子裡映出的人影也一如眼前的這面鏡子般陌生。  
「OK,好了。」  
將他額前的最後一縷黑髮吹出蓬鬆飄逸的感覺後,為此次參加甄選的C組少年們打理基本造型的造型師關上吹風機,滿意地打量著鏡子裡那個看起來不太像自己的自己。  
「不錯喲!」  
「小和!我們趁還沒開始之前就溜……——噯?」  
只聽『砰』的一聲,遭人蹂躪的門發出一聲巨響後『吱呀』一聲又自動掩了回去。眾目睽睽之下,本該在B組化妝室裡的闖入者直直地盯著不遠處那個既像小烏龜又不太像小烏龜的美少年。下一秒,只見他一個箭步衝到劭和面前,不假思索地蹲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他。  
「很怪嗎?」有點不自在的劭和下意識地按了下蓬鬆的發頂。  
「不會。」說話的當兒,劭仁仍然入迷地看著他,「唔,居然連眉型也變了!」  
確實,此時鏡中的劭和改變的不僅僅只是髮型,連從小到大和蠟筆小新無異的粗眉也在造型師的巧手之下變了既優雅又不失男孩子氣概的修長劍眉。  
「我說不必,但似乎沒有人肯聽我的。」劭和的口吻很無奈。  
「這樣不是很好嗎?比原來帥多了!」又折回來取東西的造型師爽朗地拍拍劭仁的肩,「小帥哥,你說是吧?」  
「對!」劭仁回答得很乾脆,一點都不猶豫。  
「哈哈,來來。」造型師朝兩人招招手,並壓低了聲音,「根據我的經驗,你們倆被選上的機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所以要好好表現喔!」  
「無所謂,我們並不……」  
「Wendy,快過來!」  
劭仁的話還沒完,造型師便被其他工作人員的呼喚引去了注意力。  
「小帥哥二人組,加油吧!」  
丟下一句鼓勵的話語後造型師便輕鬆地揚長而去,望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兩人對看了一眼——  
「趁那個叫方澤慧的不在,我們偷溜吧?」  
「趁現在沒人注意到,我們快走吧!」  
不約而同地,兩人在同一秒朝對方小聲地知會自己的想法。  
「心有靈犀?」劭仁心情大好。  
「算是吧。」劭和揚眉一笑,「走了!」  
於是乎,趁著C組化妝室裡其他人正在努力練習表演的當兒,兩人躡手躡腳地拉開門,準備來個瀟灑的金蟬脫殼——  
『吱——』,門被順利地打開了,然而門外站著的,好死不死正是拿著一個大紙袋的方澤慧。  
「還是想走啊?」儘管嘴上有小小的抱怨,不過方澤慧仍是在把紙袋交給站在一邊工作人員後一手拖住一個,「可是不行哦,你們可不能辜負了棒球社和足球社社員們共同的希望。」  


  
「還敢說,如果不是你,那些好事者怎麼可能這麼『積極』地把我們押上車。」劭仁毫不淑男地翻了個白眼。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們對當偶像這麼排斥,不過曝殄天物可不是我的原則。」方澤慧笑瞇瞇地指揮工作人員,「Eddie,麻煩把這兩隻帶到更衣室,他們試鏡用的衣服和配飾在紙袋裡。」  
——不過是個小小的甄選會,需要這樣大張旗鼓麼?  
再度不約而同地,兩人腦海裡浮現出不二的想法。  
「作為你們倆的發掘人,我可不想輸給其他人。」愉快地目送著兩隻被拖進更衣室,方澤慧的嘴角噙著必勝的微笑。  
「C組選手請看鏡頭。」  
燈光閃爍的舞台上,C組十二名少年呈一字型排開,攝影師一一掃過他們的臉部,給每人一個近距離的大特寫。  
幾乎是下意識地,劭和的站姿呈現出松樹那般筆直的狀態,眼睛直視著觀眾席的最末排,表面看來絲毫也不怯場。然而,身在後台一直看著他的劭仁卻直覺性地知道,其實他比誰都緊張。  
「C組選手已經集體亮過相了,下面請這十二位候選人為大家表演自己準備的節目,由C1號選手開始。」司儀很熟練地引領著甄選會的流程。  
——蝦米?還要表演節目?這是哪門子的事情!簡直豈有此理!  
趁著後台小小的混亂,劭仁看準機會一把抓住無意識地跟著其他人走回後台的劭和,「我們快走!」  
「哦,好。」似乎還沒有從過度緊張的狀態裡恢復過來,劭和任由劭仁抓住他的手朝後門飛奔而去。  
十分鐘後,經歷了兩次迷路的兩人終究還是順利地溜出了A.G.D.P甄選會的會場,可沒想到,才走出會場的大門,兩人便再度面面相睽——  
雖說這個城市並不大,但對幾乎每天都在家與學校附近區域活動的兩人而言,A.G.D.P所在的地理位置完全不存在於他們腦海裡的地圖上。  
「叫計程車好了!」單細胞的劭仁樂觀得很。  
「我的皮夾在換下來的那件棒球外套裡。」劭和摸了下口袋,忽然想起身上的衣服並不是自己的。  
「!——我的是在足球社的更衣室裡!」劭仁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  
「只能走著回去了。」劭和的雙手插入口袋,瞇起眼看著遠方地平線上漸漸隱沒的夕陽。  
「方向的話也只能靠嘴巴問了。」劭仁也別無選擇地接受了要『遠足』的事實。  
劭和率先邁開步子,「走吧,在回家之前我們還必須去一趟學校。」  
「對哦,書包和衣服還在那裡。」慢了一拍的劭仁很快就仗著傲人的長腿跟上了劭和的節奏。  
邊問邊走了一段,發現天黑得很快的劭和不免有些焦急,「還是跑步吧,這樣回去的速度能快一些。」  
「OK,偶爾跑一次馬拉松也不錯。」  
兩人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1,2,3,——Start!」  

17  
大汗淋漓地趕到學校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好容易通過守門老伯近乎囉嗦的盤問,兩人飛快地朝各自的社團室奔去。  
進入棒球社的劭和打開燈,以最快的速度換下身上那套顯眼的演出服,折疊好後放入塑膠袋,和書包一起帶出社團室。  
回到校門口後發現劭仁還沒有過來,劭和看了眼手錶——連折疊衣服在內自己總共花去七分鐘的時間。  
等待的時間似乎總是流逝地特別慢,一分鐘至少比平日里長了十倍,有些焦急地朝足球社社團室的方向走了幾步,卻意外地發現那裡沒有任何燈光的跡象。  
「老伯,剛才和我一起過來的那個男生已經回去了嗎?」帶著濃重的疑慮跑回守衛室,劭和蹙著眉問道。  
「沒有啊,我一直在這裡,沒有看到任何人出去過。」老伯慢條斯理地,「發生什麼事了?」  
短暫的訝異過後,劭和飛快地朝足球社跑去。  
足球社社團室的燈確實是暗著的,然而門卻是開著地,猛地打開燈,卻在下一秒看到以極其狼狽的姿態躺在地上的劭仁。  
扔下書包和塑膠袋,劭和連忙上前扶起他,「發生什麼事了?」  
「那些傢伙結束社團活動後居然沒清掃社團室!」劭仁咬牙切齒地看向腳邊,一小灘冰淇淋融化後的殘漬正以彗星尾的姿態傲視著兩人。  
「腳受傷了?」劭和發現劭仁雖然借助他的力量站了起來,但卻痛得齜牙咧嘴,險些在下一秒重回地板的懷抱。  


  
「好像是。」劭仁一手撐住更衣箱,好減輕劭和的負擔。  
「看樣子需要去醫院。」劭和扶著他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先打個電話給爸媽,免得他們擔心。」  
「別告訴他們我摔倒的事。」劭仁脫口而出。  
「總是會知道的。」劭和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我們回家的時候。」  
「這下子糗大了,鐵定會被老姐笑死。」劭仁懊惱地喃喃自語。  
「和你的傷比起來這只是小事。」劭和按下通話鍵。  
數聲響鈴後,急急前來接電話的卻是晨橙——  
「龜龜,你和那個笨蛋在做什麼?為什麼這麼晚都不回來?」  
「出了點事情,詳細的我回來再告訴你,爸媽在嗎?」  
「鄉下的爺爺心臟病又犯了,這次似乎很嚴重的樣子,爸和媽下午的時候就趕過去了。」  
劭和沉思了下,看向愁眉苦臉的劭仁,「劭仁剛才在學校的社團室裡滑了一跤,腳受傷了,我想他有必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那個笨蛋!」晨橙頓時無力,「偏偏在這種時候還捅出漏子來!龜龜,你身邊有錢嗎?」  
「有,但不多。」  
「那你先帶那個笨蛋去醫院,我馬上就過來。」  
「好。」收了線的劭和又立即按下另一組號碼預定計程車。  
冷靜地將一切安排妥當後,劭和站到劭仁右肩處朝他伸出手,「來,我扶你到門口。」  
「你的書包呢?」劭仁看了眼地上的東西。  
「先送你到門口,我再回來拿也來得及。」  
「我都不知道在這種時候你這麼可靠。」在劭和的支撐下,即使再痛劭仁也打腫臉充胖子,裝作不那麼痛。  
淺淺一笑,劭和沒有多說話,只是專心地引導著比他高一個頭的劭仁一步一步地走向校門口。  
偷偷地凝視著他專注的樣子,『越來越喜歡』的想法驀地跳進劭仁的腦海。  
——唉,如果小和也能喜歡他的話就好了……!  
雙手環胸,晨橙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睨著床上的弟弟,被看得汗涔涔的劭仁只得舉起雜誌阻擋老姐BS的眼光。  
「知不知道什麼叫得不償失?」晨橙朝前跨了一大步,『嗖』地抽掉他手上的雜誌,「更何況你根本什麼都沒『得』,還要麻煩比你小一圈的龜龜扶你回來!」  
劭仁假裝沒聽見,很可恥地模仿鴕鳥。  
「爸媽剛才打電話回來了,說他們最少也要一星期後才能回來,而你有勇無謀的行為讓我們三個本周的生活費在一夜之間縮水了一半。」晨橙雙手叉腰,成為一隻美麗的茶壺。  
「如果生活費有困難的話,我可以去打工。」劭和拿著兩人的書包走了進來。  
「龜龜沒必要這麼辛苦,因為這完全是這個缺少腦細胞的笨蛋的錯!」  
放下劭仁的書包,劭和走到床邊把藥和繃帶放在櫃子上,「其實說起來我也有錯,如果不是為了趕著和我匯合,劭仁就不會為了節約時間而摸黑行動了。」  
「這和龜龜/小和沒有關係。」  
千年難得一回地,姐弟倆異口同聲地回答,然後又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晨橙意外,劭仁堅決。  
「如果不是那個方澤慧硬把我們拖去甄選會的話,我們不可能這麼晚才回到學校拿東西,我的腳也完全不會有扭傷的可能!」劭仁終於找到了替罪羔羊。  
「什麼甄選會?」耳尖的晨橙立即抓到了關鍵詞。  
在晨橙的注視下,劭和把事情的始末簡單地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晨橙托著下巴,「難怪我覺得龜龜今天看起來和平常不一樣,原來是被甄選會的造型師改變了髮型和眉型。」  
「看起來是不是有點怪怪的?」劭和按了下被刻意劃分成兩邊的額前發。  
「很帥。」晨橙頗為讚美地嘖嘖嘴,「我的眼光果然是一流的。」  
「這關老姐你什麼事?」劭仁的不滿和鬱悶開始膨脹,「小和長得帥是他父母的功勞,老姐你有沒出過力。」  
「你說什麼?!」晨橙的表情像是要撲上去痛扁弟弟。  
儘管瑟縮了下,但劭仁仍是咕噥著,「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  
「晨橙。」眼看晨橙的眼裡就要噴出火苗來,劭和喚她。  
「什麼,龜龜?」猶如變臉那般神奇,前一秒還氣勢洶洶的晨橙下一秒就溫柔可愛一如往常。  
「我有點餓了。」劭和的嘴角呈現出柔和的角度。  
「哦,龜龜想吃什麼?」  
「普通的蔬菜烏龍面就好。」  
「好。」晨橙轉身朝樓下走去。  
「老姐是不是打算用餓肚子來懲罰我?」望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躺在床上的劭仁猶如被拋棄的小狗。  
「不會的。」劭和笑了笑,「等我一下,我去放書包,順便把功課拿過來。」  
「你要在這裡做功課嗎?」劭仁眼睛一亮。  
「不需要?」  
「怎麼可能!」劭仁否定得異常乾脆,「當然是非常需要。」  
「我會負起責任來的。」  
語畢,劭和便提起自己的書包朝對面房間走去。  
——負起責任?  
劭仁先是抓抓頭,而後大喜——  
嘿嘿,這也就是說在他的腳傷痊癒之前,小烏龜都會一直陪著他嘍?!  

  
18  
此時此刻,時針和分針的位置剛好表示十點三十分。  
終於完成了功課和複習任務的劭和直起身,放鬆了一下因為專注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身體,忽然聽見身後的劭仁舒了口氣,劭和回頭看他。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感歎你終於把功課寫完了。」  
「你的呢?」  
「我?」看了眼手中的習題集,趁劭和回頭放筆的當兒偷偷地把幾乎是原封不動的頁面翻去幾頁,「雖然看了,但效率不高。」  
「是因為腳痛得厲害?」劭和的視線落在劭仁腳踝處厚厚的白色石膏上。  
「有一點,不過更多的是因為它妨礙了我響應『自然的召喚』。」劭仁直起身,生性臉皮厚厚,腦袋空空的他難得也有臉紅的時候。  
劭和先是一愣,而後笑了,「我扶你去。」  
「那就麻煩了。」  
進了浴室,原本兩人都有分開的想法,但無奈劭和試著一鬆手,左右都沒有任何可支撐物的劭仁就有『木乃伊摔倒』的傾向,不得已之下,劭和只得以轉開頭的方式留在原地。  
「唔,抱歉。」  
解決完生理需要的劭仁『不好意思』的指數再升五個百分點。  
「沒關係。」  
劭和再接再厲,把『木乃伊』運出浴室,扶上床。  
「我去拿睡衣。」看著劭仁躺下後他如此道,「如果你不介意兩個人睡一張床的話。」  
——!  
——天降好運!!  
快!鮮花,綵帶,糖果,巧克力,一樣都不能少!  
「當然不介意!」  
豈止是不介意,簡直是太期待了!  
劭仁在心裡歡呼。  
聽著從浴室傳來的輕微水聲,躺在床上的劭仁按捺不住興奮的情緒,拎起枕頭高高拋起,接住,再拋起,再接住……  
但令人扼腕的是,當無聊的小狗遊戲重複到第十二遍時,貌似已經厭倦做『空中飛枕』的枕頭『噗』地一聲掉到『瘸腿小狗』夠不到的地方,而就在同一時刻,穿著格子睡衣的劭和剛好邊擦著頭髮邊從浴室裡走出來——  
人哪,果然還是不該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尤其是天生的BAGA!  
撿起腳邊的枕頭,劭和看向正企圖裝睡的劭仁,「睡不著嗎?」  
「……唔。」『現行犯』從鼻子裡發出模糊的應聲。  
走到床邊,把枕頭安置在原位後劭和拉開自己的棉被,「我們先試一下,如果你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可以睡睡袋。」  
「我怎麼可能讓你睡睡袋!」劭仁下意識地抗拒這個提案。  
「果然你還是不習慣。」  
劭和想要掀開被子,卻在下一秒被捉住了睡衣的袖子。  
「我是因為高興,完全沒有討厭的意思!」劭仁很認真地解釋道,「也沒有不習慣,我敢以人格擔保。」  
「這麼點小事不用人格擔保吧。」劭和笑了。  
「真的不是討厭!」劭仁再度強調。  
「我知道。」劭和重新躺回原位,然後熄滅檯燈。  
黑暗中,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漸漸開始清晰。  
「……小和。」劭仁側頭看向他。  
「什麼?」窗外的星辰映著那雙清澈的眼眸。  
「我們難得會像這樣躺在一張床上呢。」  
「……對。」  
「我記憶裡,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吧?」  
夜色裡,流動的空氣靜默了一會兒。  
「不是第一次。」劭和的聲音帶著某種淡淡的,不知明的情緒。  
「唔?我們以前有睡在一起過嗎?」劭仁疑惑地回憶,卻二丈摸不著頭腦。  
「其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劭和輕輕一笑,不打算再繼續深入這個話題。  
黑暗中,劭仁努力地回想。  
「是我剛來這裡的那一個星期,因為時間很短,所以你才會不記得。」發現了劭仁徒勞無功的努力,劭和以平和的聲音安撫他的焦躁。  
「哦……」  
雖然劭和這麼說,但劭仁覺得自己仍是不能釋懷——就算那時候他不喜歡小烏龜,也沒道理他會對這件事完全沒有記憶啊?  
「晚安,如果有需要的話就推醒我。」低低地,劭和決定了休息開始的時間。  
「唔,晚安。」  
雖然想好了不回憶起來就不睡覺,然而經過這一整天的折騰,劭仁仍是抵不住睡神的召喚,在自我掙扎中慢慢地陷入了黑甜鄉……  

夢中的自己,是十二歲那年的模樣;而小和,亦是當年那個又小又瘦,長著兩根小新眉毛的小土蛋——  
「小橙啊,雖說我們已經同意小和當我們家未來的女婿,不過因為你已經十六歲了,跟小和睡在一起總不是太方便吧。」正在說服著看起來一樣很幼齒的老姐的老媽似乎有點犯難。  


  
老姐朝他這邊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要怎樣?和那個笨蛋睡在一起嗎?龜龜要是變笨了誰負責?」  
——哼!他還不願意有人分享他舒服的床哩!  
夢中的自己偷偷地翻了個白眼。  
「我可以睡客廳。」個子小小瘦瘦的小和說出自己的想法。  
「小和已經是我們步家的孩子了,所以應該享受跟小橙和小仁一樣的待遇。」老媽摸了摸他的頭,「改天我跟你們爸爸商量一下房間擴建的事吧。」  
「那擴建之前呢?」老姐轉著原子筆。  
「男孩子的話,總是比較方便一些,感情說不定還會變好。」老媽假裝沒有聽到老姐的後半句,猶自繼續說服工作。  
「感情變好?」老姐頓時嗤之以鼻,「他不虐待龜龜我就千恩萬謝了。」  
——切!他是長得像少年犯還是像變態了?他沒事可做非得以欺負那顆小土蛋為樂麼?老姐真是狗眼看人低!  
「沒關係,我願意和小……,唔,小和一起睡。」為了爭一口氣,他豁出去了。  
「哦,好。」老媽歡欣鼓舞。  
想不出什麼反對理由的老姐用BS的眼光上下打量他,而小和只是看著窗外,什麼話也沒說。  
「哪,小橙,事情就暫時這麼定了,等擴建完了,小和就會有自己的房間了。」老媽終於鬆了口氣,「在這之前,小仁你要和小和好好相處哦。」  
「知道了。」夢裡的自己百無聊賴地劃著圈。  
「步劭仁,如果我哪天發現你虐待龜龜的話,你就等著好看吧。」老姐丟下一句威脅後便拉著小和上樓去轉移行李衣物了。  
「老媽相信你會好好對待小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老媽也跟上樓去了。  
——好好對待?不用這麼小題大做吧,只要當那顆小土蛋不存在不就好了?——就這麼決定了!  

事實上,決定容易做到難。  
本來他的房間就不大,多了一個人後感覺空間更狹小了,而且許多原本能行使的自由現在也被打上了『禁』字標籤。  
例如,無論是洗澡還是上洗手間都必須事先確認一下那顆小土蛋是否在用;遊戲不能隨時隨地、沒有限制時間地打,因為小土蛋有早睡早起的鄉下作風;甚至連寫作業兩人都不得不錯開或者擠在一張書桌上寫。  
——55555,這種生活簡直就像是在受刑!  
某日早晨醒來,就在他光著上身,抱著屬於自己的棉被,坐在人去位空的床上第N+1次鬱悶地哀歎時,還穿著睡裙的老姐便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步劭仁,你皮在癢是不是?!」  
——噯?他又怎麼了?  
「就龜龜跟你一起住的這四天裡,他瘦了一大圈不說,今天早上你居然還變本加厲地踹他下床,害他頭撞到櫃子。」老姐一腳踏上床,撿起一顆枕頭就朝他的臉丟去。  
因為傻了眼,所以當枕頭狠狠地擊中臉時,夢裡的自己只是呆呆地接住掉下來的鬆軟。而下一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只穿著一條內褲,就跳起來衝向客廳。  
客廳的沙發上,老媽正拿著酒精棉拭擦小和的左額角,那裡不止腫了起來,還有幾絲鮮紅的血絲仍在絲絲縷縷地滲出。  
「……我不是故意的。」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只能囁嚅著為自己辯白。  
「你要故意的,我會直接通知老爸老媽收屍!」  
老姐惡狠狠的『弒弟』宣言蓋過了小和低低的一句『我知道』,連老爸老媽都用微責的目光掃過他身上。  
「我的睡相本來就很差,是你們硬要讓他跟我睡的!」為了逃避責任,夢裡的自己心虛地虛張聲勢。  
這一次,老爸老媽不約而同地蹙起了眉,而剛才還激動萬分的老姐此時卻用冷得足以凍死人的目光盯著他——  
「很好,老爸老媽你們也聽見了這個笨蛋的無責任宣言——不管你們怎麼反對,從今天開始龜龜就跟我睡,直到他的房間擴建出來為止。」  
老爸老媽相視一眼,終於沒有任何反對地同意了。  
自那天開始,他的『苦難』正式宣告結束,而與此同時,他與小和短暫的交集也畫上了一個中頓號……  

19  
無比鬱悶地從夢中醒來,睜開眼,卻發現周圍仍是一片寂靜的夜,略微抬頭看了眼床頭的螢光時鐘,時針和分針的位置顯示現在正是凌晨三點。  
翻了個身,小和的睡顏映入眼簾,窗外的星光朦朧地映照著那張曾經被他嫌棄,而如今卻讓他無法輕易移開視線的臉龐。  


  
是情不自禁,也是無法自禁,劭仁悄悄地伸出手輕輕撫過小和額前的黑髮,屏息等了一會兒,發現被輕撫的人兒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便又壯壯膽子再次用指腹貼上小和的臉頰,很輕很輕地撫摩著。  
——很好,小烏龜依然在做著好夢!  
發現了這個事實,劭仁在興奮之餘臨時決定一次摸個夠。  
……其實,總得來說,小烏龜的長相與其說是讓人覺得可愛還不如說是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魅力,但沒來由地,他就是覺得小烏龜可愛——無論是明亮細長的眼睛,還是挺直優雅的鼻子,亦或者是泛著淡淡血色的薄唇和比常人略為狹長的臉型,他都覺得可愛,比任何他看到過的美少年都可愛百倍!  
……為什麼他以前會覺得這張臉難看呢?——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十二歲那年的審美觀絕對有問題!  
毛手一路下滑,從額到眼,從眼到鼻,末了,終於到達他這幾天來一直念念不忘的唇——  
……小烏龜的唇,總得說來,上比下薄。記不清是在哪本八卦雜誌上看過,說是這樣的唇型代表著戀人愛他比他愛戀人更多;但令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他至今為止還沒看到過有哪個人下唇比上唇薄的——兔唇除外!  
——唔,想遠了……  
話又說回來,小烏龜的嘴雖然上唇比下唇薄一些,顏色也淡,但形狀卻很好看,樣子也很……咳……誘人,呵,他可是有親過這張嘴哦,雖然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吻,但好歹他也算親到過了,對吧對吧……  
……不過……唔……還是想再親一次……雖然也許還達不到真正的吻的標準,不過既然小烏龜沒有醒,那應該代表著他可以吻得時間更久一點……  
……由於意識蠢蠢欲動的程度遠遠強過他沒幾量重的理智,所以劭仁很自然地就順應了慾望的召喚,很小心地給他吻了下去……  
……一秒鐘……五秒鐘……十秒鐘……完全不覺得劭和有醒來,甚而至於是窒息的危險的劭仁逕自陶醉在享受親吻的甜蜜氣氛中,渾然不覺被非禮的對象已經睜開了眼,情緒複雜地仰視著壓住自己嘴唇的『夜襲之狼』。  
「……你……」  
才試著想要打斷某人自我陶醉的熱『吻』,卻在張嘴的同時被正吻得不亦樂乎、全然不知今昔何夕的『夜半之狼』逮著了『從面到裡』的機會……  
……意識到自己的牙關正被一個柔軟物體撬開,劭和直覺性地想要咬住牙以阻止『它』繼續入侵,但在十分之一秒內他便認識到這樣做的後果就算不是讓某人徹底與『春夢的執行者』分道揚鑣,手術接合恐怕也是再所難免的過程;然而,這十分之一秒的猶豫卻讓『它』更加深入的『動作』有了充分發揮的時間和場所……  
……儘管腦海裡清晰地浮現著『用力推開他』五個大字,但在欲將大字付注行動的那一刻卻愕然地發現全身的力量像是被吸走了般空洞無力,連抬手都變得那樣困難,更罔論推開『重壓物』……  
……繼流失了力量後,原本清晰的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直至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肺部的擴張收縮運動才開始由慢慢進入的氧氣喚醒,閉著眼大口呼吸,卻發現口中唇角仍殘留著本不該屬於他的溫暖液體;然更令他無法置信的是,他的腰側不僅停留著一隻同樣不屬於他的手,且還存在著一種身為男性才會有的慾望觸感……  
……驚訝,迷茫,之後泛起的仍是複雜而不知該如何自處的心情……  
原本旖旎的氣氛此時卻因為激情的褪去而變得僵硬起來,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我記得你小時候很討厭我,連夢裡都會叫我『小新』或者『小土蛋』。」  
漫長的沉默過後,劭和的聲音像是已將這曇花一現的激情完全忘卻般的平靜。  
劭仁的臉在黑暗中變得有些發燙——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再說這麼可恥的話,就算是在夢裡也不會!  
「別誤會,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劭和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帶著淡得看不見的寂寥微微一笑。  
「那些日子我變瘦的原因是根本無法入睡,因為只要一閉上眼,我就會看見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父母為了保護我而被車窗的玻璃碎片扎滿全身的樣子。」  
劭仁的心猛得抽緊,隱隱的痛隨之而來。  


  
「所以,真的與你無關,晨橙和爸媽都誤解了。」轉過頭,劭和注視著天花板上的浮雕,「雖然遲了六年,但我還是應該向你說聲抱歉。」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劭仁坐起身,看向他,「就算當時我不喜歡你,但既然我向老媽做出『好好照顧你』的承諾,我就應該遵守諾言;可我非但沒有反而因為睡相差而把你踢下床,害你受傷不算,還把責任推給別人。」  
「你記得?」劭和的表情是意外的。  
「事實上……是剛剛才想起來的。」劭仁有些尷尬地搔搔頭。  
「哦。」劭和並不在意。  
「還會痛嗎?」劭仁再度問出一個實屬低能的問題。  
「怎麼會?」劭和揚眉看向他,「六年的時間足以讓傷疤都淡得看不見了。」  
「有留下傷疤嗎?」  
劭仁急忙打開床燈,俯向劭和的額頭想要看個究竟,豈料腳踝處的石膏卻阻礙了他過激的行動——  
「呔呔呔,痛!」  
「真的看不見了。」為了不讓他繼續『自殘』,劭和主動撩起額前的黑髮,把原先受傷的地方露了出來。  
「有!」仔細地凝視了片刻,劭仁的口吻是悶悶地,「雖然很淡,但我還是看見了。」  
「男生的話,有一兩個傷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已經模糊得不仔細看就看不見了。」劭和淡淡地失笑。  
「雖然很模糊,但還是有。」劭仁很堅持地自我譴責。  
「說『對不起』就不需要了,以後好好相處吧。」劭和看出了他的意圖,一笑而過。  
然而,這句『好好相處』聽在感情雖豐富、智商卻欠佳的劭仁耳裡卻被自動曲解為『提出交往』的同義詞。  
「真的可以嗎?」單細胞生物步劭仁頓時大為雀躍。  
劭和側過頭看著他,「如果兩個人都有心的話,這應該不是一件非常難的事吧。」  
「你說得對!」黑暗中,劭仁的眼亮得像夜空裡的啟明星。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劭和閉上眼。  
「好!」精神奕奕的聲音顯示了某人正處於興奮狀態。  
過了一會兒——  
「小和。」小小聲地,劭仁試探著喚了枕邊人一聲。  
「什麼?」劭和轉過頭。  
「我可以和老姐一樣叫你龜龜嗎?」劭仁的眼裡滿懷期待。  
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劭和怔了怔。  
「不行啊……」劭仁眼裡的光芒黯了下來。  
「其實也無所謂。」不忍看他失望,劭和頷首應允。  
「那我以後就叫你龜龜嘍!」興奮的大型犬搖動著莫須有的尾巴,但只一秒他卻又蹙起了眉頭,「唔,不行!我才不要跟老姐叫的一樣——我跟老姐又不一樣!」  
劭和愕然。  
「決定了!我以後叫你『小龜』。」劭仁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嘿嘿,小龜!這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叫法,申請專利的。」  
看著劭仁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劭和輕揚起嘴角。  
小龜呵,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聽這個『專利』的童音版了,在他五歲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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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從那以後,大王子和小王子就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哈,童話故事的結局果然沒有騙人!
藍天白雲下,教室窗戶裡,我們空長著一張聰明帥氣臉孔的步劭仁王子殿下正對著窗外清新的空氣美滋滋地做著白日夢。
——今天真是幸福的一天!托腳扭傷的福,到現在為止除了上課時間外,他跟小龜還沒有分開過!
早上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小龜可愛的睡臉;洗臉刷牙時,小龜也在旁邊監督,為的是防止他滑倒;吃早飯時那就不用說了,連上學都是他坐在小龜的後車座上一路平平穩穩地順利抵達學校;之後,小龜還充當活動枴杖把他送進教室,雖然美中不足的是他遭到了那群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虎朋狗黨們的嘲笑,但——無妨!今天的好心情足以讓他放過那群『小人』一碼,以後再找他們算帳也不遲,對吧。
「……步劭仁,你認為這一題對不對?」正在劭仁想入非非之際,素有『數學之鬼』之稱的班導準確地抓住了這條開小差的漏網之魚。
「對!」
想都不想地,劭仁大聲響亮地回答道,全班頓時都掩嘴偷笑。
「哦,你認為這一題是對的?」班導的額上開始隱隱跳動著青筋。
「噯?」
這才發現自己是被點到回答問題的劭仁開始冒冷汗,努力睜大眼看清黑板上的題目——
『是錯的!錯的!』
在他身後腦筋勉強還算可以的死黨連忙小小聲地提醒他。
「啊!剛才我看錯了,這一題是錯的!」劭仁連忙亡羊補牢。
「哦,那麼——請問錯在哪裡?」班導仍不放過這個平時一直讓他頭疼不已,考試時卻運氣好得不可置信的問題學生。
『第五行右邊倒數第三個函數值不等於上面兩個函數值的總和。』
死黨再接再厲。
「第五行右邊倒數第三個函數值不等於上面兩個函數值的總和。」看算式看得一頭霧水的劭仁只得依樣畫葫蘆。
用懷疑的眼光盯了他一會兒,班導終於決定放過他,「步劭仁,接下來請你集中注意力聽課。」
「瞭解。」逃過一劫的劭仁偷偷地朝身後比了個『大愛』的手勢。
「我們接著來看下一題……」
『老大,雖然我們知道你現在沉浸在幸福的海洋裡,但上課最起碼得聽十分鐘吧。』提供幫助的死黨戳戳他的背。
『囉嗦,知道了。』劭仁揮揮手,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唔,剛才想到哪裡了?對了,以後再找這幫傢伙算帳也不遲,不過看在他們剛才拚命幫他的份上,他就不計較了——當然,這是題外話,重點是中午的午休時間他又能和小和一起在樹林裡做一個午餐約會了,呵呵……
放課後——
由於腳扭傷,所以某人要在三年級畢業前洗刷『幽靈社員』名號的勃勃雄心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紙上談兵——至少在兩個星期內這已成為不爭的事實。
——不過,某人可不會因為不能參加社團活動而倍覺鬱悶。
此時此刻,在熱血少年們盡情揮灑汗水的操場上,劭仁正愜意地坐在棒球社社團活動區的長椅上,邊喝著飲料邊欣賞不遠處那個修長帥氣的身影——他的小龜,嘻。
約莫半小時左右的基礎練習過後,棒球社的社員們開始分為兩隊進行賽事練習。雖然劭和還只是一年級球員,卻已被分配到擔任棒球隊裡的重要角色——主投手。
「小和,加……」
「——步劭和,加油~!!!!!(心~)」
劭仁的『油』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左後方忽然傳來的尖叫聲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七、八個女孩子站在安全網外拚命地朝劭和揮手,從制服的顏色來看居然還是一二三年級都有!
站在投手位置的劭和很無奈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笑了一下,卻引來女孩子們興奮的呼喊,而棒球社其他球員見怪不怪的神情更是讓他氣悶——顯然,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而他居然剛剛才知道!
四十五分鐘後,賽事練習進入白熱化階段,即便是仰慕劭和本尊的女孩子們也開始安靜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上的賽況。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就在劭仁全神貫注地欣賞『他的』小龜漂亮地將對手三振出局之時,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在他身後乍然響起。
略顯不耐地回頭,卻在下一秒被那張臉嚇到了——


  
「請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步劭和的人?」來者舉起手朝場地裡張望,「如果沒有的話,足球社的步劭仁也可以。」
「——呀!!」女孩子們興奮地低呼出聲,「好漂亮哦!!真的是男孩子嗎?」
來者摸摸自己的臉,露出略帶抱歉的燦爛笑容,「不好意思,我真的是男生,雖然要現場證明比較困難。」
「你是不是明星?」女孩子們興致勃勃。
「至少現在還不是。」引起女生們極度關注的美少年持續放電中,電得女孩子們七葷八素,「大家能不能告訴我,步劭仁和步劭和在哪裡?」
「他們就在這裡啊。」女孩子們咭咭笑,「喏,那個坐在椅子上正在朝這裡看的就是三年級的步劭仁,而站在場地上投手位置上的就是他的弟弟步劭和。」
「哦——」
發現了目標,少年立刻睜大了眼,朝女孩子們指的方向望過去——
——嚇!大眼對小眼!此時此刻,明顯大眼的是這個陌生的少年,而眼睛面積相對小上一圈的自然就是劭仁本尊。
「你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面對這張比老姐更美麗的臉,劭仁下意識地緩和了口吻,連原本可媲美凶神惡煞的『貴幹』也換成了比較客氣的用語。
「你就是步劭仁?」身高與他持平的少年好奇地看著他,「唔,小慧的眼光果然不錯!」
「小慧?」劭仁平時不太好使的腦筋在聽到某人的名字時陡然靈光一閃,「你該不會也是A.G.D.P的人吧!」
「算是吧,我是小慧的表哥。」少年開朗一笑,「我叫林智凌。」
劭仁被剛灌進嘴裡的可樂嗆了一下,「不管是表哥還是表妹,反正我和小和都沒有當偶像的興趣,你們就別再當『背後靈』了。我敢保證這世界上想當偶像的人多得是,最起碼我們學校也有三卡車。」
「但他們都或多或少缺少一點偶像的條件。」林智凌笑得無姑且無害。
劭仁瞄了他一眼,難得謙虛,「要說條件的話,你自己豈不是我們更好?」
「我麼?」林智凌指指自己,「我從生下來開始就已經被『賣』給A.G.D.P了,如果你們有意加入的話,我們說不定還能成為同一個團隊的成員哦。」
劭仁瞧著林智凌那張美麗得不像話的臉,「我已經說過了,我們都沒這個意思。」
「你弟弟也是嗎?」伸長脖子,朝不遠處的投手位置努力瞧去。
「我敢保證他也一樣,因為他只對棒球有興趣。」由於還不太熟悉枴杖的使用方法,劭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椅子上站起來仗著身高上險勝三厘米的優勢擋住林智凌的視線。
「真可惜!」林智凌發出小小的歎息,也看得出明顯的失望。
「是很可惜,不過沒辦法。」眼看勝利在望,劭仁和顏悅色地再接再厲。
思考了片刻,林智凌抬起頭,「雖然不能成為隊員,但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噯?」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劭仁的反射神經慢了半拍。
「我是說,我能不能和你們做朋友?」林智凌再度露出燦爛的笑容。
「為什麼?」劭仁頗覺不可思議。
林智凌的口吻非常歡快,「因為我真的很少能碰到對當明星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人!」
「因為我們不想當明星,所以你想和我們當朋友?」從『推理』到『結論』,劭仁花了不少力氣外加死了幾萬個腦細胞。
「沒錯!只有不想當明星的人才不會對我的身份有企圖。」林智凌很認真地回答道。
「又不是007……」劭仁咕噥著。
「可以嗎?」
發現對方用初生小動物般無辜又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劭仁自覺有一滴冷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說真的,他發現自己似乎很難對著這張臉說出『不可以』三個字來——
「你確定你不是懷著想說服我們的企圖?」
怔了一下,林智凌忽然笑開了,「我發誓。」
「那好吧。」劭仁狀似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你可別指望我們主動聯絡你,小和幾乎每天都要練習棒球,而我傷好之後也會有密集的足球訓練。」
「沒問題。」林智凌從外衣口袋裡拿出行動電話,「可以給我你們的號碼麼?」
「我的就好,找我就等於找小和。」
即使答應交朋友,但無論如何林智凌對他們而言仍是個陌生人,打定主意不把劭和捲入,劭仁自動報出自己行動電話的號碼。


  
「謝謝,有空的時候我會約你們一起出去玩。」輸完號碼,林智凌退開一步朝劭仁揮揮手,「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因為還有工作!」
「哦。」
「改天見!」
「……雖然長得不錯,但是個奇怪的人。」
目送著林智凌漸漸遠去的背影,劭仁側了側頭,很快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  
21

棒球社的練習終於在夕陽快隱沒在地平線以下時結束了,用毛巾擦著汗的劭和朝劭仁所在的方向小跑步而來。
「抱歉,今天訓練的時間有點久。」
「沒關係,偶爾看看棒球練習也不算無聊。」劭仁把早就準備好的礦泉水遞給他。
「謝謝。」用礦泉水稍稍緩解了口渴,劭和將球棒放進袋子裡,「我們走吧。」
「你去推車,我在門口等你。」雖然搖搖欲墜,不過劭仁還是仰仗著枴杖成功地獨自行進到棒球社的門口處。
「幹得不錯。」朝他比了個拇指向上的手勢,劭和朝學生停車庫的方向快步走去。
晚風拂面,清涼而舒爽,剛想靠在牆上伸個懶腰,卻被身後傳來的細小聲音嚇了一跳——
「步學長,請收下這個。」
被送到面前的是一封包裝十分可愛的粉紅色信箋,再望下看去,是一個個子小小,長相十分可愛的學妹。
「不好意思,雖然很想收下,但不巧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早已面對過同樣的情景千百次有餘的劭仁很熟練地使用著明顯是拒絕但又不會太傷人的措辭。
「真的不能收下嗎?」女孩很失望。
「我想你也不會喜歡一個明明心裡有別人卻仍然答應和你交往的男生吧。」劭仁露出『拒絕專用』的笑容。
「……恩,抱歉了,學長。」告白的女孩咬咬嘴唇,轉身走開了。
打擾者消失,劭仁繼續未完成的懶腰,待他放下手的同時,卻看見微笑的推著腳踏車而來的劭和——
「行情不錯。」
「你看見了?」韶仁搔搔頭。
「上來吧。」劭和笑而不答,指了指後座。
待劭仁坐穩後,劭和開始踏動車子,速度雖慢但卻很穩當——就像劭和給人的感覺,可靠而溫暖。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劭仁的口吻是歡欣鼓舞的。
「可以休息了。」
「沒錯。」剛條件反射性地應道,忽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明天你還要練習棒球嗎?」
「爸媽都不在,晨橙星期六下午也有家教工作,所以我會留在家裡。」
聞言,劭仁立即在後座比了個『Lucky』的手勢。
「對了,剛才看見你在和一個不像是我們學校學生的男生說話,是你的朋友嗎?」劭和隨口問道。
「不是,和那天把我們害慘了的方澤慧一樣,是A.G.D.P的星探。」一說起這個,劭仁就來氣。
「哦,他們還沒放棄啊。」劭和失笑。
「根據這次的敗興而歸來看,應該是不會再來煩我們了。」
「希望如此吧。」
「吶,小龜,今天老姐晚上有課對吧?」劭仁樂不可支地打起了小算盤。
「對。」
「所以,我們的晚餐要自己解決?」
劭和微微側了側頭,「有什麼建議嗎?」
「我是想說,我們買一些食物到海邊去野餐怎麼樣?」
——約會,約會,啦啦啦~
有幾分鐘劭和沒有說話,像是在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與否。
「不留到太晚的話應該可以。」
末了,劭和同意了他的主意。
「當然不會,我們家離海邊只有半小時的路程,更何況我們有車!」
「那好吧。」
於是乎,在美好的週末來臨前夕,沒有任何飛利浦干擾的兩人世界就此定下。
——呵,玫瑰色的人生!
藍黛色的夜空在遙遠的地平線上與藍黛色的海洋溶為一體,滿天的星辰猶如天鵝絨上鑲嵌的鑽石般閃閃發亮,帶著大海氣息的微風輕輕拂過,將寧謐的夜渲染得格外浪漫。
海邊的沙灘上有兩個並肩而躺的身影,手牽著手望向浩瀚的星空。
「……仁。」
「什麼?」聽到心上人的輕喚,另一個身影轉頭看向他。
「下午那個向你告白的女孩很可愛,你為什麼不答應?」聲音的主人也轉頭看向他。
「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哦,那我要恭喜你了。」低且好聽的聲音裡有著一絲莫名的失落。
從容而自得地一笑後支起身,俯向那張讓自己不能不愛的臉龐,「不問我他是誰嗎?」
「不用問。」落寞地微微牽動嘴角,「一定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吧。」
「錯!」伸出食指貼住那張形狀優美的淺色薄唇。
被溫柔地剝奪了發言權的一方只能用略帶疑惑的眼神凝視著他。
「那個人就是——你。」
猛得睜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在開玩笑?」
「我絕對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信誓旦旦地舉起左手,「星空為證,我,步劭仁,喜歡步劭和的心情千真萬確,沒有半點虛假!」
「不是對家人或是喜歡兄弟的那種喜歡?」揚起眉,似乎想要確認。
「是喜歡心上人的那種喜歡。」原先貼住薄唇的手指忍不住開始輕撫那兩片柔軟。
先是垂下眼瞼,而後輕輕地低笑,「我也一樣。」
「真的?!」幸福感頓時猶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
「對。」微微地啟唇,在閉上眼的同時輕含住戀人的食指……
沒料到一向矜持保守的小情人會如此主動,心中頓時燃起一股火熱的慾望,在沒有必要忍,事實上也忍不住的衝動驅使下,自然而略帶急切地吻上那煽動著他全身每一個細胞的唇……與此同時,手也躍躍欲試地探入了對方的白襯衫內……
『嘀嘀嘀,鈴鈴鈴,嘀鈴嘀鈴……』
一陣刺耳的鈴聲冷不防地喊下一連串『卡』的代言詞,在一把無明火的趨勢下,劭仁反射性地伸手,摸到鬧鐘的位置後『砰』地一聲把它丟出兩米之外。然而,可憐的鬧鐘儘管遭此厄運,但仍然堅守職責,盡責地持續發出『嘀嘀』的響聲。
終於,忍無可忍的劭仁猛然掀開棉被撐坐了起來,懊惱地用食指耙亂略長的黑髮,恨恨地盯著那躺在地上顫抖著的鬧鐘——這種意境,就好比電視的煽情畫面上打出『以上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的字幕。
三秒鐘後,已經將頭髮耙成『雀巢』的劭仁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般猛地朝身旁看去——果然,劭和已經起床了!探出手摸了摸,他睡過的地方只留下一絲餘溫,看來像是已經起床很久了的樣子。
鬱悶!
很鬱悶!
非常鬱悶!  

  
昨天晚上因為老爸老媽一通電話說是打算坐夜班車回來,所以他精心設計的海邊約會便順理成章地成了美妙的肥皂泡——一戳就破;更可恨的是,一小時之後——也就是快接近九點的時候,他們居然又來了個電話說是沒有車,所以還是照原定計劃星期一早上再回來!
——我咧!老爸老媽都年紀一大把了,居然還要當『放羊的小孩』!平時的話也就算了,為什麼偏偏要在他好不容易盼來的『無飛利浦約會』之前,這是什麼世界啊啊啊啊啊啊!
——怒!
——不管!昨天晚上不行的話,那就今天晚上,反正他一定要達到目的就是了!哼!他要證明:所謂人定天勝決不是沒有道理的!
門輕輕地開了,劭和擦著頭髮的身影出現在房間裡——
「醒了?」
「唔。」從鼻子裡發出模糊的鼻音,像是在賭氣,「你回去老姐那邊了?」
「沒放太多衣服在這邊,為了省事就回晨橙那邊洗了個澡。」劭和在床邊坐了下來。
「醒來之後沒看到你。」難得劭仁也懂得說話使用省略號的藝術。
「所以不高興?」劭和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側過臉看他。
「是寂寞!」體積龐大的忠犬撒嬌般地搖動尾巴。
靜默了一秒,劭和忽然笑了,「沒想到時間能夠讓人變化那麼大,你以前明明討厭和我一起睡的。」
「以前的我是笨蛋,別理他!」一邊說著無厘頭的自虧語,劭仁一邊伸出手抱住劭和的肩膀,埋在那修長的頸間嗅著屬於他的肥皂清香,「……唔,好好聞……」
「我們用的是一樣牌子的香皂吧。」沒有拒絕他明顯示好的親密行為,劭和伸手摸了摸自己五分干的濕發。
「可聞起來就是不一樣。」劭仁繼續發表BAGA專用的言論,同時也繼續貼著劭和的頸部嗅著。
這一回來,兩回去,再加上剛從無邊的春夢裡醒過來,某人的重點部位很快就不受意識控制地起了健康少年都會有的生理反應——
劭仁略顯尷尬地停住了自己如小狗嗅骨頭般的鼻子動作,而自腰間傳來的異樣觸感也讓劭和的背部在那一瞬間僵了僵。
——一時之間,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打破這既尷尬又曖昧的沉默,只聽見秒鐘的『滴答』聲清晰地迴響在這分外安靜的空間裡……
……十秒之後,一個既是突如其來卻又是情理之中的吻終於成功地將沉默的氣氛轉為旖旎;主動的那一方,依然是一確定喜歡上就會立即採取行動的那一個。
……在基本是可以被認定為是兩廂情願的情況下,再附之一方已出現了難控制住的生理狀況,這個貨真價實的吻便將原本就處於熱血氣盛的少年時期的兩人輕而易舉地導向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慾漩渦……
……在這個甜美的漩渦裡,『站不如坐,坐不如躺』的至理名言得到了充分的驗證:三秒鐘前還是好端端地坐在床上的一對兩隻三秒鐘後就猶如連體嬰兒般難分難捨地纏綿在一起——不僅僅是身和心,就連手與唇也一併奉上,毫無保留……
……彼此的襯衫是什麼時候被解開了紐扣,沒有人知道;原本應該是沉重而僵硬的石膏腳踝為什麼會在此時變得靈活——至少不會太妨礙主人代表熱情的動作——也無從知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熊熊燃燒的情熱已漸漸將兩人的神智沖昏……
因為太過沉迷於對方的體溫,所以兩人中誰都沒有聽到那似乎已被溶解在旖旎氣氛中的微不足道的敲門聲……
下一秒,門開了——
親眼目擊衝擊性場面的來訪者幾乎就在畫面映入眼簾的同時怔在了原地,而兩人中最先清醒的劭和也在三秒之後做出了反應——鬆開無意識地放於劭仁腰上的手,然後支撐著仍處於呆滯狀態的後者的肩膀一同坐了起來。
「你們最好把襯衫的紐扣和褲子的拉鏈一併歸位,因為美麗的小姐馬上就要上來了。」不愧是從小生活在以複雜著稱的演藝世界的林智凌,短暫的驚訝過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湮滅證據。
「啊?——哦!」
顧不得質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剛剛從木雞狀態中回神的劭仁開始手忙腳亂地整理衣物。
「還有四格樓梯——」
聽覺系統異常靈敏的林智凌在說話的同時非常利落地一屁股落座在正在扣最後一顆襯衫紐扣的劭和身邊——


  
「來了!」
他的尾音剛落,端著茶和點心的晨橙就出現在門口。
「幸好你已經起來了,不然丟臉的可是你自己。」晨橙放下茶和點心托盤後還不忘吐槽弟弟作為早晨的問候語。
「難不成,咳,這是我們的早飯?」由於還沒有完全鎮定下來,劭仁慌不擇言地自動撞到槍口上。
瞇起眼瞧著看起來很是心虛的弟弟,但因為還有外人在場,所以晨橙決定暫時放過他,不過——
「我親愛的弟弟同志,我認識你的那群死黨快三年了,卻從來不知道裡面還有小凌的存在。」晨橙的口吻是『溫文爾雅』又『和藹可親』的。
「林智凌他是A.G.D.P的人啦!」秉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老姐法則』,劭仁連忙自動招認。
「——哦?」晨橙的視線瞟向弟弟的『木乃伊腳踝』。
「關於這點我很抱歉,」 從晨橙十分明顯的這一眼裡,林智凌已大致推測到事情發生的經過,「雖然沒有直接責任,但間接害劭仁摔倒卻是不爭的事實,我回去以後會告知叔叔讓小慧來道歉。」
「道歉的話就算了,畢竟再怎麼說也是那個笨蛋自己為了趕時間摔倒的。」晨橙黑白分明的大眼裡閃過一絲估量,「不過,也算是想要道歉的代名詞吧,請你們不要再堅持不懈了——他們一個是笨蛋,另一個只對棒球有興趣——除了外型外沒有什麼地方適合當偶像的。」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林智凌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其實我今天是想以朋友的身份來這裡找劭仁玩的。」
「——朋友?」
「——找我玩?」
充當聽眾的晨橙和劭仁本尊同時發出小小的驚歎。
「對,因為考慮到他腳受傷不能外出,所以我還有帶《星際之戰IV》來。」林智凌拍拍隨身的包包。
「《星際之戰IV》?這不是上星期才發行的新版本嗎?」聽到遊戲軟體的名稱,劭仁頓時兩眼放光。
「應該是吧,上週末我就買了,不過才玩了個開頭而已。」林智凌拿出遊戲,「有興趣一起闖關嗎?」
『當然』的『當』字剛想出口,卻瞟見劭和雖然平和但卻沒什麼情緒的眼神,便硬生生地把『當』字吞了下去——
「我是七月烤鴨。」劭仁指指床頭邊的習題集,聳了聳肩。
「我也是!」林智凌把遊戲放在一邊,拿起習題集翻了一下,「如果不玩軟體遊戲的話,一起溫習功課也是個很好的交流機會。」
「交流機會?」此時此刻,劭仁成了只會重複人話的鸚鵡。
「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的話,不是應該互相瞭解麼?」林智凌側了側頭,反問他。
「也對。」接話的是晨橙,「那我和龜龜去做早餐,你們先聯絡一下感情吧。」
「啊?」
還沒等劭仁反應過來,晨橙已經拉著劭和的手朝樓下走去。」
——怒!他還沒刷牙呢!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可惡的老姐,還他的小龜來!

22
「你的家人都很漂亮。」林智凌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道。
只聽『呼』地一聲,處於完全乏力狀態的劭仁自然而然地遵循著萬有引力朝枕頭的方向倒下去——
「喂,還好吧?」被他出其不意的舉動嚇了一跳,林智凌連忙上前看個究竟。
「不好!」從枕頭下面發出一聲悶哼。
「唔,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劭仁『不好』的原因。
無言——代表著沉默是金。
「我很好奇,你喜歡的人不是會成為你未來的姐夫嗎?」
晴空霹靂,頓時炸得『鴕鳥』一蹦三丈高——
「雖然老爸老媽有跟老姐做過這樣的約定,但前提是在小和願意的情況下!」
「哦,這樣啊。」林智凌若有所思,「可是,看得出來,你姐姐也很喜歡小和。」
「……但小和現在喜歡我比老姐多。」雖然理由充足,但氣焰卻小得一滴水就能撲滅。
「姐姐的話,不是會更為難嗎?」
怔了三秒,劭仁再度氣悶地把頭埋進枕頭裡——
「……我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兒。
「……也許,是在第一眼看到你們的時候就有預感了吧。」林智凌把頭擱在交疊的手臂上,「所以才會想和你們做朋友。」
「……什麼意思?」劭仁瞇起眼看著他。
「——我喜歡上的也是不該喜歡的人。」
「啊?」忘了憤怒和鬱悶的劭仁抬起頭來。


  
「我喜歡的人是我叔叔那一輩裡排行最小的一個,他是A.G.D.P的平面企畫執行總監兼旗下藝人。」
林智凌此時的眼神與他給人的明朗印象截然不同,認真,又帶著微微的苦澀。
「和你喜歡的人一樣,他也是從小就有婚約在身,所以從小到大他都沒放過心思在我未來小嫂以外的人身上。」
「……現在是不是流行娃娃親?」劭仁喃喃地。
「也許吧……其實,我本來是有機會不讓他訂婚的,只是我覺悟得太晚。」
「同我。」劭仁『砰』地一聲把枕頭扔開,發洩鬱悶。
「你打算怎麼辦?」林智凌抬起眼。
「不知道!」劭仁回答得很乾脆,「我絕對不想放棄小龜,但我又不想被老姐打死。」
「至少他對你抱著同樣的感情——那樣的話,事情就會容易解決得多。」
「你那位不喜歡你麼?」老實說,除了因為心裡有人而立場堅定者以外——比如他,他蠻難想像有人會對這樣一張臉毫不動心。
「喜歡啊。」林智凌自嘲的笑裡淨是無奈,「除了未來小嫂之外,他最喜歡的人就是我了,每次出國回來有什麼好吃好玩的他都會留給我。」
「那是長輩的疼愛吧。」劭仁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答對了。」垂下眼,林智凌無聲地歎息。
兩人第三次沉默。
「喂,林智凌。」好一會兒,某笨蛋發聲了。
「什麼?」
「我們還是第二次見面吧?」
「對。」
「那——為什麼我們會討論這種既深奧又隱私的問題?」
問題一出,兩人面面相睽。
「要是我心存惡意的話,說不定你暗戀你叔叔的事明天就會被登在娛樂雜誌頭版的首條哦。」劭仁斜睨著他。
「說得也是。」林智凌想了想之後點點頭,「不過,至少我叔叔會因此知道我暗戀他的事了吧。」
瞪了他好一會兒,劭仁慢吞吞地道,「看來你也是個笨蛋。」
林智凌也回瞪著他,「要是不笨的話,我何必跟你做朋友?」
——大眼瞪小眼,端看誰的『以眼殺人』功夫更高桿。
「想死?」這是劭仁不具威脅力的威脅。
「欠扁!」這是林智凌沒什麼說服力的狠話。
「滅了!」半空中飛過一顆胖乎乎的枕頭,不偏不倚地『砸』在林智凌那張堪稱『傑作』的臉龐上。
「飛踹!」枕頭再次飛了回來,這次打中的是劭仁引以為傲的鼻子。
「空有一張臉的呆瓜!」
「白有好身材的笨蛋!」
「只敢暗戀不敢表白的膽小鬼!」
「只會偷情不會搶親的大白癡!」
「蠢蛋!」
「禍害!」
……
第N次『對聯』式的互戳傷疤之後,兩人同時停下互丟枕頭的動作,極有默契地對看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爆發出笑聲——
「我們來成立『勇闖愛情之路』聯盟同好會吧。」林智凌提議道。
「我是會長。」劭仁自告奮勇。
「那我就擔任副會長一職好了。」林智凌積極地響應毛遂自薦。
「那麼,副會長,現在幫我做件事吧。」才剛上任,劭仁就開始濫用職權。
「什麼?」
「我還沒刷牙。」劭仁咧開嘴,指指一口陰森森的白牙,「因為老姐把我的小龜劫持去了,所以只好勞駕你當一下枴杖。」
「你不是有枴杖麼?」林智凌指指靠在床邊的金屬物體。
「不如活的好用。」劭仁答得很順口。
「不等她把『你的小龜』還回來再刷嗎?」
「雖然很想,但我已經餓得不行了。」言下之意,便是希望晨橙一把早餐端來他就能大快朵姬。
「哦。」
基於愛護『殘疾人』的心理,林智凌便很好心地充當起人型枴杖,把『殘疾人』送到浴室。
「還要扶著你刷牙嗎?」林智凌瞧著他搖搖欲墜的樣子。
「當然!」
於是乎,當晨橙和劭和拿著早餐走進房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劭仁正在刷牙,林智凌站在他背後像腳手架那樣固定住他的腰——兩人的姿勢有點曖昧也有點好笑。
「麻煩毛巾。」把漱口杯和牙刷遞給林智凌,劭仁改要一米開外架子上的毛巾。
「吶。」林智凌依言行事。
總得來說,由於兩人的外貌都是走在路上會讓人禁不住多看好幾眼的類型,所以站起一起便顯得格外耀眼——雖然此時一個在充當腳手架,另一個是頂著一頭『雀巢』在洗臉的『殘疾人士』。
「沒想到才半小時,你們之間的感情已經這麼好了。」
放下早餐,晨橙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而劭和則是狀似平靜地收回視線,什麼話也沒有說。
「呃,也算是個性比較合吧。」發現劭和已經回來了,劭仁三兩下擦乾臉上的水珠,搭著『腳手架』快步走出浴室。
「哦,這樣啊。」晨橙露出『和藹可親』的笑顏,「這也就是說——如果有小凌在的話,龜龜就不用留在這裡了。」
「噯?」劭仁大驚失色。
「不過這也剛好!因為你的關係,我跟龜龜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單獨在一起了。」晨橙『甜甜』一笑,「小凌,那就麻煩你照顧我家笨弟弟一會兒了。」
「啊?唔……」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的林智凌轉頭看了劭仁一眼,發現後者貌似正在天人交戰之中——
『快啊!快啊!』林智凌在暗中為他打氣。
「不會太久的,我和龜龜一小時之後就回來。」
繼續巧笑情兮,在劭仁鼓足勇氣之前,晨橙便拉起劭和的手翩然離去。只聽『砰』的一聲,琥珀色的桃木門就結結實實地把劭仁那句底氣不足的『小龜是我的!』關在了房間裡。
望了門上猶自在晃動著的機車月曆三秒鐘,無比壯烈地,劭仁再度『犧牲』在枕頭與棉被之中。
——這絕對是劭仁十八年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小時!
——他敢用人格擔保,這本該是短短的三千六百個『滴答』一定是被誰偷著拉長了一倍有餘——說不定還是兩倍!
「還有五分鐘~!!」
幾乎每隔十分鐘就要看一次時間的劭仁歷經花兒也謝了的等待,終於盼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雖說是一小時,也不可能那麼準吧。」因為被某只熱鍋上的『螞蟻』騷擾,林智凌放下一小時才看了三五頁情節的漫畫。
「烏鴉嘴!」如果不是腳踝上的石膏作祟,劭仁早就撲過去封住他的嘴。
「唔,看樣子你真的是很喜歡你家小龜。」
「廢話,已經浪費了六年,現在當然要抓緊補回來!」
「其實,我剛剛就想問你了——」林智凌遲疑了一下,「你是認真的嗎?」
「什麼意思?」發現他的話中有話,劭仁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對小龜的感情是打算一直一直持續下去,還是只在一段時間裡有效?」
看到劭仁露出困惑的眼神,林智凌便換了一種更直接的方式——
「說白了,就是你打算和小龜在一起一生那麼久,還是只不過想在這個年紀嘗一下和男生談戀愛的味道?」  

  
他的問話剛結束,劭仁的眉頭便打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
「沒想過嗎?」林智凌如此讀解他的表情語言。
「老實說——是沒有。」劭仁坦白道,「但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對別人有過同樣程度的喜歡。」
看了他一會兒,林智凌點點頭,「也對,或許是我考慮得太多了吧。」
「難道你有想過?」像是有點不甘心的劭仁反問道。
「想是想過,但沒有答案。」林智凌思考了一下下,「因為未來的事情誰都不能預料不是嗎?」
「看不出,你還想得蠻複雜的嘛!」劭仁嘖嘖嘴。
「基本上,我認為我的腦細胞構造應該比某人複雜一點點。」林智凌壞笑了一下。
「好你個林智凌,居然拐著彎罵我是單細胞生物!」劭仁奸笑著抄起枕頭朝他丟過去,再度打中那張會令無數少女尖叫的美麗面孔。
「居然打偶像的臉,真是太沒公德心了!」林智凌也笑著予以『回擊』,於是乎,一場轟轟烈烈的『枕頭襲擊』便第二度開戰。
正當兩人嘻嘻哈哈打得正熱鬧之時,門外忽然傳來節奏輕且分明的敲門聲,也不管枕頭會不會在下一秒『吻』上他的美男臉,劭仁立刻停下了抵擋的動作,搖動著莫須有的尾巴用滿懷期待的眼光看向門口——
門開了,站在門口的確實是劭和沒錯,但還沒等劭仁的眼睛幻化成心型,從劭和身後竄出的一群狐朋狗黨便『呼啦』一下朝他衝鋒而來——
「老大,我們來看你啦!」
「沒錯,看到你還活著真讓人高興!」
「老大,你的腳還真壯觀!」
「對對,就像我家隔壁饅頭店裡發過頭的饅頭,哈哈!」
頃刻之間,劭仁的房間便從『戰場』淪為『菜市場』,加上林智凌在內,不到十五平方的空間裡居然擠進了九個大男生。
「你們慢慢聊。」
無意成為『蒸籠』裡的第十粒『饅頭』,劭和淡淡一笑後便離開了門口,把一房間的聒噪和一拖庫拉的鬱悶留給強烈地想要仰天長歎的劭仁。
當劭仁終於成功地把九粒『饅頭』都踢出自家大門時已是下午三點半了,發現劭和送走了那群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後遲遲沒有回到他房間,劭仁到底還是按捺不住滿心的焦慮和渴望,撐著枴杖一步一步地『挪』動到晨橙的房間門口——
「……終於安靜了啊……」
老姐的聲音是迷迷糊糊地,像是剛剛醒來……——奇怪!星期六下午老姐不是有賺零用錢的家教工作麼?難道老姐無故翹班?
「沒睡好?」
小龜的聲音仍是慣有的低且好聽,但——絕對不是他多心,比和他講話時溫柔多了!(泣~)
「……還好,有睡著,只是不像平時那麼安穩。」
「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現在還沒什麼感覺,雖然很希望以後也不會有,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只是沒到時候吧!」
——他們在打啞謎嗎?
「到時候會很嚴重?」
「放鬆點,龜龜,我都不緊張,你就更不用了。」老姐似乎在笑,「要知道,電影和電視都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誇張藝術。」
莫非……老姐生病了?
「雖然這麼說,總覺得不太放心。」小龜頓了頓,「你確定這件事要暫時瞞著其他人嗎?」
老姐的『嗯!』是可疑的肯定。
「我原來就打算在迫不得已露出馬腳之前一直保密的,想不到還是被忒瞭解我的龜龜發現了咩。」
小龜似乎沉默了一會兒。
「準備什麼時候辭掉那邊的家教工作?」
「越快越好吧,雖然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還勉強過得去,不過應該很快就撐不下去了。醫院的話,我可以自己去沒問題;不過爸爸媽媽那邊,要麻煩龜龜幫我打掩護了。」
劭仁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這樣真的不要緊麼?」小龜的聲音裡也帶著下意識的憂慮。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不要緊,我可不想被人當作累贅咩。」老姐似乎在故作堅強,「對了,這件事絕對不能讓我那個笨蛋弟弟知道!」
——為什麼?!難道他就這麼不可靠嗎?!!!
和他一樣,小龜像是在等著老姐的理由。
「被那枚笨蛋知道的話,爸媽肯定在下一個十分鐘裡就知道了——雖然這是遲早的事,但我還是希望把給他們添麻煩的時間縮得越短越好。」
「……我明白了。」
「謝謝龜龜,龜龜不愧是最瞭解我的人,真希望能一直這樣擁有龜龜的呵護。」


  
老姐的輕笑聲低低的,柔柔的,帶著一絲眷戀和不捨。
劭仁的心猛得往下沉——
雖然從來沒有真正看到過身患絕症的人,但電視上卻經常演出這樣的劇情——患了絕症的主角不想讓家人擔心,所以獨自保守秘密直到生命的盡頭……
「龜龜,那個笨蛋差不多應該等急了,你不過去看看嗎?」
下意識地一駭,劭仁趕緊拄著枴杖挪動略嫌笨重的腿朝自己的房間快步而去。就在他『砰』地一聲坐上棉被的同時,劭和的腳步聲亦從對面打開的門前響起。
房間的門終於被他想念了好久的手打開了,然而彷彿注定了他今天的多災多難般地,客廳裡忽然響起了大門鈴清脆的聲音,於是,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腳步聲便又平穩地朝樓下走去。
——他發誓!如果來的人還是學校裡那群惟恐天下不亂的『饅頭』,他鐵定把他們一個個都扔出去!
一分鐘後,自下而上的腳步聲從一個變成了好幾個,其中還夾雜著他聽了十八年的兩個聲音和最近三年內他想忘也忘不掉的大嗓門——
「兒子啊,我們回來了。」
站在門前邊笑邊進門的,正是老爸和老媽本尊,而緊跟在他們身後的,不是他的小龜,而是他的班導——
「劭仁啊,我來探望一下,順便和你父母討論一下你這次聯考的志向。」
——什麼叫青天霹靂?什麼叫飛來橫禍?什麼叫欲哭無淚?
這一秒鐘,劭仁真是點滴不漏、嚴嚴實實地給他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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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俗話曰:少男心,海底針。
此時此刻,陰雲密佈的天空是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奏,而臭得如同誰欠了他三百萬的俊臉也像是某人欲發作的前兆。
「老大一定是被心上人甩了!」
狐朋A把聲音壓得小到不能再小,而和他的音量成反比的卻是異常肯定的口吻。
「想也是,劭仁剛才的表情就像六個月前二年C班的班花要求分手那會兒。」又有人驚爆內幕。
「切!比那時候難看多了好不好!!」狗友B嗤之以鼻。
「對對!我也覺得比那時候還嚴重,不信你看劭仁眼睛下面的黑眼圈!」
「嘩!一隻俊美無儔的國寶!」
「雖然看起來還是蠻帥的,但——噗,實在是好笑,哈哈……」
終於有人定力不足,笑出聲來。
「想死的話——有很多方法。」
冷不防地,從匍在桌面上的那顆腦袋下『溢』出了雖清晰低啞但危險指數卻為『100』的威脅。
『那一群』立即噤聲,不約而同地偷偷地瞧向那顆仍然面朝窗外陰霾天空的腦袋——一個後腦勺依然是一個後腦勺,既沒有變成一張臉也沒有變成一塊錢。
「老大,不妨把鬱悶的原因說出來讓我們聽一聽,說不定我們還能提供什麼解除鬱悶的辦法?」狐朋C斗膽建議道。
一秒種,兩秒種,三秒種……一分鐘過去了,教室這一方角落仍然是一片死寂。
「老大,還有三分鐘就下課了!」狗友D試著用這種方式激勵貌似『陣亡』的劭仁。
……沉默是鑽石。
『那一群』面面相暌,眼裡都閃著大大的問號——搞什麼啊,昨天不還好好的麼?
代表上午課程全部結束的鈴聲終於響了起來,發現趴在桌面上的『那只』依然沒什麼反應,『那一群』只得拖著步子作鳥獸散——拿便當的拿便當,去福利社買麵包的買麵包,一時之間,教室的這一隅又只留下劭仁一個人獨自鬱悶。
「請問,步劭仁在麼?」
忽然間,教室門口處傳來了一個仿若天籟的低低嗓音。
劭仁猛然抬頭,睜大希望的眼朝門口望去,下一秒,他便一掃鬱悶的情緒,興奮地舉起手大力地朝門口站著的劭和揮動。看見了劭仁略帶誇張的動作,劭和在揚起嘴角的同時快步朝他走去。
「你把便當忘在爸的車子裡了。」劭和把一個藍色的便當盒放在劭仁面前。
一提起這個,劭仁的鬱悶情緒便下意識地自動升溫,「唔,果然是忘記了……」
「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劭和在他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來,「是因為傷處還在痛麼?」
「不全是……」劭仁含糊其詞。
近距離的觀察讓劭和發現他眼下的黑眼圈,「沒睡好?」  
「唔……」
「我以為你一個人會睡得更安穩。」
「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說前半句時還無精打采的聲音,到了後半句卻充滿期待,「吶,小龜,你搬到我房間來好不好?」


  
「短時間內的話應該不可能吧。」劭和想了想後答道。
「為什麼?」明顯失望的口吻。
「因為你的傷還沒好,我在的話,爸媽不方便照顧你。」
明知這是很正確的事實,但不知為什麼,劭仁覺得更氣悶了,「總而言之,你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就對了!」
聞言,劭和斂去了眼底的溫和,見此情景,劭仁立刻後悔了——
「我的意思是——你重視老姐比我多。」
這一次,發自內心的不滿用『委屈』的語調予以『控訴』。
劭和訝異了兩秒,而後恢復了想笑的表情,「晨橙為我付出的遠比我為她付出的多。」
劭仁啞然。
「快吃吧,食物放得太久味道就不好了。」劭和岔開話題。
「你的呢?」這才發現劭和只帶了他的便當過來,劭仁心裡頓時浮現起不好的預感。
劭和站起身,「便當送到,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你要回去了?」劭仁大受打擊。
劭和揚了揚眉,「這裡是三年級的教室。」  
「沒有陪我吃的話我會很寂寞的。」劭仁用被拋棄的小狗般無辜的眼神瞅著他。
劭和朝身後指了指,「他們回來了。」
「!」
「我回去了。」
劭和笑笑,朝後門方向走去。望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劭仁再度壯烈『成仁』在桌面上——
——嗚!流年不利!
即使再怎麼提倡輕鬆教育,在七月聯考即將來臨的白熱化階段,S高終於也開始對『烤鴨』們實施強化補習的政策。
好不容易捱到額外補習的課程結束,遠處地平線上的落日卻只剩下一小圈紅紅的光暈——別說社團活動早就結束了,說不定早放的一、二年級連晚飯都吃好了,淚~
提不起什麼勁兒地拿出手機通知老爸開車來接,劭仁悶悶不樂地斜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
劭仁用力撐起身子趴在窗口上睜大眼睛朝下看。
「結束了?」
背著書袋和棒球袋的身影仰首朝他微微一笑。
「你一直等到現在嗎?」劭仁滿心感動,就差沒撲下去抱住劭和。
「還好,棒球練習也剛結束沒多久。」
「你等我,我馬上下來。」
由於太過激動,劭仁一時忘了自己還是『殘廢階級』。
劭和笑了,「還是我上來吧。」
「啊?——哦!」
就在劭和走上來的十幾秒種內,劭仁迅速整理好凌亂的桌面和書袋。
「我已經通知老爸了,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吧。」劭仁巴巴地盯著越走越近的劭和,恨不得能馬上伸手夠到他。
「補習辛苦了,肚子餓麼?」和中午時一樣,劭和選了他正前方的位置坐了下來。
「餓!」
——好想撲上去『咬』一口!
完全沒意識到兩人對『餓』的理解南轅北轍,劭和從書袋裡拿出一袋法式吐司遞給劭仁,「剛好我也有點餓了,所以在福利社買了這個。」
劭和的單純頓時讓劭仁反省自己的不正直,接過劭和的好意,他虔誠地咬了一口——唔,味道不錯!
「剛剛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吃著麵包,劭和用那雙一直讓他心動不已的眼睛看著他。
「……沒有。」劭仁猶豫了一下。
「哦。」劭和側了側頭,沒再追問下去。
過了一會兒——
「小龜……」到底還是忍不住,劭仁吞吞吐吐地開口了。
「唔?」
「我能不能……」
「Hello。」
劭仁的狼子野心還沒昭然若是,教室門口就傳來一個程咬金輕快的聲音——美貌無雙的程咬金。
「兒子們,我來接你們了。」
與『程咬金』同時出現的,還有笑瞇瞇的步爸爸。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劭仁終於能夠確定一個事實——
他的戀愛之路,果然是多災多難的!

25
「作為一個藝人——而且還是三年級聯考生,林智凌,你閒得簡直令人髮指。」
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劭仁一邊百無聊賴地翻著習題集,一邊『控訴』道。
「我是准藝人,因為還沒出道。」林智凌倒坐在椅子上,拋玩著一顆劭仁用來睹物思人的白色棒球,「我是不是又打擾到你和小和了?」
「知道就好!」劭仁沒好氣地,「還有,別碰那顆球。」
「難不成——這是小和的替身?」雖然自稱是笨蛋的同類,不過大多數時候林智凌的智商絕對比通常所謂的笨蛋高上太多了。
「知道就好!」劭仁還是那第101句回答。
「哦,抱歉。」林智凌貌似虔誠地把棒球放回原位,下一個動作乃是雙手合十地拜了拜。
「哪邊涼快閃哪邊去!」劭仁在笑罵的同時大力地扔過去一個枕頭,「別咒我的小龜!」
順手把枕頭抱進懷裡,林智凌把臉埋在裡面笑,「在孤家寡人面前,你們親親我我是不道德的。」
「誰理你!」劭仁的眼睛長在頭頂上。
「如果我和你爸爸沒有出現的話,你打算對小和做什麼?」林智凌從枕頭裡露出兩隻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劭仁。
「別說得我跟色狼一樣。」劭仁伸出另一條完好的長腿踢了他一下。
「一壘?二壘?還是三壘?」
「喂喂,你能不能正直一點!」
「談戀愛的時候要正直做什麼?」林智凌睜大眼反問他。
「……!」
劭仁猛然醒悟——就是啊,他幹嗎要為自己想吻一下小龜而覺得自己不正直,他在跟小龜談戀愛耶!KISS不是身為戀人的權利麼!
「你是不是原來打算要親小和?」林智凌隨便猜了一下。
劭仁頓時用看怪物般地眼光看著他。
「賓果?!」林智凌樂不可支。  

  
「原來你是用猜的……」劭仁鬆了口氣。
「那當然,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林智凌愜意地躺在枕頭裡,「唔,談戀愛的人果然容易慾求不滿,尤其喜歡的人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這麼說,你也會嘍?」因為情況基本相同,所以劭仁大膽猜測。
枕頭裡忽然沒了聲音,將近四十秒的無人應答幾乎要讓劭仁以為他睡著了。
「……會。」林智凌抬起頭來,「而且常常。」
「……那你是怎麼解決的?」尤其是喜歡的人他根本得不到的情況下。
「不是那個人的話,誰都一樣吧。」看了一眼略有不解的劭仁,林智凌補充道,「我是指——解決生理問題。」
短暫的驚訝過後,劭仁略略蹙起眉,「你不會因為你叔叔不要你就自暴自棄亂來吧?」
「那倒沒有。」林智凌搖搖頭,「我覺得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沒必要作踐自己,我有固定的對象——雖然我對他並沒有什麼感情。」
「這種事沒有感情的話有意義麼?」
「意義的話是沒有,有時候還會覺得空虛;但不這麼做的話,我想我也許終有一天會因為受不了而做出無法挽回的事。」對於由氾濫成災的思念牽念而起的慾望,林智凌很坦誠,「我不想被他討厭,如果可以的話,一輩子就這樣也沒關係——只要能待在他身邊。」
劭仁所有所思地看著他,差不多有一分鐘之久——
「我能試試看麼?」
「試什麼?」林智凌一時反應不過來。
「KISS。」
「什麼意思?」林智凌摸摸後腦勺,一臉莫宰羊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我要跟你KISS看看。」劭仁的語氣略為不耐,但口吻卻很堅定。
被驚嚇了一下的林智凌猶豫了一秒,「你確定?」
「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唔,雖然林智凌的嘴型跟小龜完全不像,但因為他的臉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再加上自己又不討厭他,所以應該可以暫時用來解決一下想要KISS的強烈慾望吧?
「哦。」林智凌開始做心理建設,「不過,感覺不好可別怪我。」
「知道了。」
「好吧。」林智凌走到床邊坐下,後而俯下身子看著劭仁,「我數一、二、三。」
『三』字尾音剛結束,兩人的嘴唇就碰著了——僵直地碰著,五秒。
「Game Over了?」林智凌稍微退開一點,好奇地問劭仁。
「雖然是沒什麼感覺,但光這樣是肯定不會有什麼效果的吧?」劭仁搔搔頭。
「……也對。」林智凌也搔搔頭,「那再來一次好了。」
「你確定你能接受深吻的程度?」劭仁用懷疑的小眼睛瞧著林智凌。
「這句話不是應該我問你的麼?」林智凌也用狐疑的眼光看著劭仁。
「OK。」
「來吧。」
兩人異口同聲地表決心,而後又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準備好——一、二、三!」
再度僵直地碰著,兩秒,而後兩人同時決定進攻的後果便是舌頭打架——你不讓我,我也不讓你——蝦兵蟹將,勢均力敵,最終的結果就是誰也進不去!
基本上,兩人真實的KISS情況正如上述那樣可笑又沒情調,然而,對於站在他們周圍的人——尤其是從門口看過來的角度,兩人的姿態無疑是親暱得令人側目,說白了,根本就是一對戀人才會有的肢體語言。
靜靜地站在門口,映在漆黑而深邃的眼眸中的是尖銳地刺痛著全身每一個細胞的一幕,手中玻璃杯裡的金黃色液體輕輕地泛起漣漪,震碎了那原本平靜無波的鏡面……
……漣漪由小到大,再由大恢復到原來相對的平靜,嘴角牽起一個淡得看不見的苦澀,然後如來時那樣靜靜地轉身離去。
「——惡!!!!」
一分鐘不到,兩人都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劭仁猛拍胸口順氣,而林智凌則是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我跟小龜從來不會這樣!」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的劭仁丟給林智凌一個衛生眼。
「我跟任真也不會!」林智凌也瞪著他。
「任真?」劭仁眨眨眼,「是你叔叔?還是你叔叔的替身?」
「替身。」林智凌有幾分黯然。
「我記得你剛才說不喜歡某人。」
自打發現自己喜歡上劭和後,劭仁對這方面的事比原先敏感了N倍。
「是不喜歡。」林智凌回答得很乾脆。
「如果真不喜歡的話,你們KISS的情形應該跟我們剛才一樣。」劭仁不懷好意地瞅著他。


  
「那是你技術太差!」林智凌的口吻是斬釘截鐵地,然而,與他嘴上的毫不猶豫相比,他的內心卻在劇烈地動搖中。
「誰說我技術差的!好歹我也交過九個女朋友,我可從來沒聽到過她們有這方面的抱怨!」如果不是『殘疾』阻止,劭仁早就跳起來了,「連小龜都沒有!」
「那是她們不好意思說!」情緒處於混亂狀態的林智凌也火了。
「哼!我看你八成是已經日久生情喜歡上那個什麼任真,結果自己卻不知道。」劭仁悻悻然地落井下石,「明擺著是個笨蛋!」
「我要是笨蛋的話,那喜歡的人在身邊六年結果這幾個月才剛剛發現的人就是笨蛋中的笨蛋!」被戳中要害的林智凌一如被人撫了倒毛的貓。
「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劭仁冷哼哼。
「誰跟你一樣!」
氣呼呼地,林智凌拎起書包甩上肩,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切!說中了還不肯承認,鴕鳥!」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劭仁的氣悶也全然不比他少——
「——啊啊啊啊!我到底要怎麼辦啊?!」
一整夜的滂沱大雨直到清晨才有了漸漸減小的趨勢,然而就在劭仁和劭和去學校之前的幾分鐘光景,原本已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又開始慢慢大了起來。
坐在步爸爸的車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劭仁是為昨晚和林智凌吵架的事煩心,而劭和則是看著窗外,彷彿只是在欣賞雨景。
「小龜。」沒有意識到身邊人有什麼異常,劭仁用略帶撒嬌的口吻喚著對劭和的愛稱。
劭和回過頭來,然卻不著痕跡地避開劭仁的視線。
「昨天晚上我跟林智凌吵架了。」
劭和淡淡地揚起眉,「然後?」
「然後那傢伙就氣呼呼地跑回去了,居然連再見都不說!」劭仁抱怨道。
「感情會越吵越好。」
心,隱隱地痛……他和劭仁之間,別說吵架,連口角都沒有過,也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如果你們彼此喜歡的話。」
「喜歡?」劭仁看了看車頂,「我算是喜歡他麼?」
然後又自問自答,「應該是喜歡吧,畢竟那傢伙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個性又跟我蠻像的。」
「那就沒問題了。」
再度回頭看向窗外,是不想讓眼中的脆弱被他看到。
「哼!話雖如此,那傢伙別想指望我先道歉,大家都有錯!」劭仁忿忿地。
步爸爸笑瞇瞇地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兩個寶貝兒子,「你們這些孩子啊,動不動就吵架,其實私底下還不是好得很?」
「才沒有。」劭仁小聲咕噥著。
「還有你跟小橙啊,也是從小吵到大,但關鍵時候小橙還是護著你。」
「哪有!」劭仁大聲抗議,「老姐不欺負我已經不錯了!」
「沒有嗎?」步爸爸樂呵呵地,「我可是記得你八歲的時候因為交了壞朋友而被人家栽贓說是小偷,結果小橙惡狠狠地衝到人家家裡逼他說實話;還有十一歲的時候,我和你媽媽都不在家,小橙一個人把發高燒的你背到附近的醫院,她自己卻差點昏倒;還有啊,你十五歲的時候被那個說是懷了孕的女朋友要求負責,結果又是小橙連哄帶騙地套出了她的話,還了你的清白;還有……」
每聽一個晨橙的光輝事跡,劭仁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末了,他終於受不了了——
「Stop!老爸,我知道老姐對我很好,這還不行麼!」
「你對小橙也不錯啊。」步爸爸笑得更開懷了,「小時侯小橙受了欺負,總是你去幫她報仇的——雖然當時因為年紀小,你十有八九是反過來被欺負的那個;小橙要是生病了,你也肯定會假裝要拿這個那個的,去她房間看她;更不用提小橙長大以後,她討厭的追求者都是你去幫她趕走的。」
「——Stop!」劭仁第二次叫停,「老爸,我要申明——小時侯的事我已經忘記了,至於老姐生病的那幾次,我確實是要去拿東西,絕對不是要去看她!還有,是老姐逼我冒充她的男朋友,絕對不是我自願的!」
「哈,你這孩子,就是不坦率。」對於兒子薄弱得不不堪一擊的自我辯護,步爸爸自動跳過忽略不計。
「說到生病,」劭仁忽然想起那天偷聽到的話,「老姐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
在劭和回過頭來的同時,步爸爸挑眉,「有嗎?好像沒有吧,不然你媽媽不會不知道的。」


  
「哦,那也許是我弄錯了。」
劭仁看著劭和平靜無波的表情,猜測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
「好了,兒子們,學校到了,下車吧。」
穩穩地將車停在路邊,步爸爸為大兒子拉開門,助他一臂之力讓他站起來。
「小和,你先過去一年級教學樓吧,小仁這邊我會送他上去的。」
劭和點點頭,低低地道了聲『爸再見』後便徑直朝一年級教學樓方向走去,沒有再回頭。

26
劭和臨走之前對他的無視終於讓劭仁有了危機感,一整個下午他都覺得心神不寧,腦子裡滿滿的都回放著今早劭和與平日裡有蛛絲馬跡不同的神情和表現。
正當劭仁自怨自哀得不能自己之時,一個一年級生忽然出現在門口,引起了全班的注意。
「請問步劭仁學長在嗎?」
「你有什麼事嗎?」站在講台上的班導維持著指著黑板的姿態看向他。
「他的弟弟步劭和十五分鐘前在體育倉庫裡被倒下來的籃球架砸到,現在已經被送到附近的醫院去了。」
「什麼!」完全忘記腳踝扭到的事,劭仁猛地站起來,但頃刻便痛得變了臉色,『那一群』立即離開座位撐住搖搖欲墜的他。
「這樣的話,步劭仁你馬上打電話聯絡你們的家長……」
班導的話還沒說完,劭仁已經在死黨們的幫助下撥通了家裡的電話聯絡到了母親。
「老師,我現在要去醫院。」收了線,劭仁很堅決地要求道。
「你去也起不了大作用,更何況現在的你行動不方便……」班導試著說服他。
「請讓我去看我弟弟。」劭仁的眼神是不容置喙的堅定。
「那好吧。」班導終於讓步了,「今天的課我改天再幫你單獨補習,班長,麻煩你送步劭仁去醫院。」
心急如焚地趕到醫院,卻發現老爸老媽都已經在了。
「小龜怎樣了?」劭仁抓住父親的袖子急急地問道。
「別擔心,應該沒什麼問題,醫生正在幫他做全身檢查。」步爸爸拍拍兒子的肩膀。
步父的話音剛落,負責為劭和檢查的醫生便走了出來,「步劭和的家屬?」
「我們是。」步母立即上前。
「放心吧,雖然看起來很嚴重,但沒有內傷,骨骼也沒有斷裂,休養一個星期就沒事了。」
醫生的診斷結果一出,全家都鬆了口氣。
「爸爸,媽媽!」
從走廊那端快速跑來的,是一臉焦急的晨橙。
「龜龜怎麼樣了?」
步母穩住女兒的腳步,「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只是皮肉傷而已。」
晨橙撫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還好,嚇死我了。」
「總之,小和沒事就好了。」步爸爸安慰大家。
「唔,我要進去看龜……」
話還沒說完,晨橙忽然眼前一黑,步爸爸眼明手快地接住女兒——
「快叫醫生!」
短短一小時之內,步家的兩名成員先後被推進急診室,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步家的家長和劭仁都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好在晨橙被推進去沒多久之後,醫生便走了出來——
「醫生,怎麼樣?」步媽媽急切之情溢於言表。
「說實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醫生的態度很正直,「只是希望令嬡在短期內不要再做任何劇烈運動,不然很容易造成流產。」
震驚之後,步媽媽是最先醒過來的人,「請問我女兒懷孕多久了?」
「九十天左右吧,在四個月之前胎兒會相對比較容易流產,請務必小心。」語畢,醫生便帶著助手離開了。
「老姐……居然是懷孕了……!」劭仁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步母回頭看向丈夫,「如果是小和的話還好,如果不是的話……」
「應該是吧。」步爸爸想了想,「晨橙向來有分寸,長這麼大除了小和外沒見她和其他男孩子有比較親密的接觸。」
「也對!」步媽媽很快就樂觀起來,「雖然十六歲就做爸爸是有點早,不過以前的話,這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雖然以小和現在的年齡結婚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只不過是把順序換一換,先抱孫子再幫女兒女婿辦婚事就對了。」步爸爸也很樂在其中。
三人中唯一深受打擊的,除了劭仁外不做他人想——小龜喜歡的人明明是他啊,怎麼會讓老姐懷孕?!!!!
「老爸老媽,在問清楚之前你們不要隨便下判斷!」幾乎是怒急攻心地,劭仁吼出聲。


  
兒子的抓狂狀態讓夫妻倆從高興中回過神來,兩人對看了一眼,頗有默契地頷首,「也對,還是先問當事人吧。」

走進診療室,護士正在為劭和額前的傷貼上最後一片繃帶。
「好了,小心不要讓傷口碰到水哦,小帥哥。」說完,美女護士便笑瞇瞇地端著醫療用品走出門外。
「抱歉,讓爸媽擔心了。」劭和想從床上坐起,卻被步爸爸阻止了。
「知道會讓我們擔心,以後就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步媽媽在床邊坐下,摸摸他的頭髮。
「我會的。」
「小龜,老爸老媽有事想問你。」在場四人,劭仁是最焦急的一個。
不理會劭仁的猴急,步媽媽撫了撫劭和的傷處,「小和,你知道小橙懷孕了麼?「
避開劭仁熾熱而急切的視線,劭和低低道,「我知道。」
步父步母交換了個『果然是這樣』的眼神。
「老爸老媽,小龜只是說他知道而已,又沒說老姐肚子裡的寶寶是他的!」劭仁開始暴走了。
「寶寶是我的。」
劭和的一句話就把劭仁的希望全部澆滅,連一絲殘羹都不留。
「那我們就放心了。」兩個長輩相視一笑。
「爸媽不責怪我麼?」對於步家雙親的反應,劭和多少有點意外。
「如果責怪有用的話,我們當然會責怪。」步媽媽笑瞇瞇地道,「問題是沒有用啊,我們既不能要求外甥自己爬出來乖乖回家,也沒辦法把時間調回事情發生之前。」
「所以,既來之則安之吧。」步爸爸也樂呵呵地接上妻子的話,「反正小橙還有三個月就大學畢業了,寶寶應該不會對她完成學業有太大的影響。」
與步家父母高高興興的神情截然相反,劭仁的臉色一如熄滅的火堆般頹敗,緊接著,他便一聲不吭地拄著枴杖朝外走去。
「這孩子!」步媽媽愕然。
「是不是太震驚要當舅舅?」步爸爸頗為樂觀地哈哈一笑。
「應該是吧。」步母抿嘴莞爾,繼而轉向劭和,「小和,你在這裡稍等一下,我們去看看小橙的情況。」
劭和無言,只是微微頷首。
望著步家雙親遠去的背影,唇邊悄悄地泛起一抹淡淡的,苦澀。

漫無目的地枴杖拖著步子走在街上,眼神失意空洞,行動隨波逐流。
觸目所及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嬉笑打鬧,幸福甜蜜;一時之間,被世界遺棄的感覺讓劭仁突生暴戾之氣,幾乎是反射性地,他在瞬間之內伸手抓住無意中撞到他左肩的一對情侶——
「道歉!」即便只是單手,劭仁仍牢牢地牽制住男生的前襟,使他不能輕易動彈。
「我為什麼要道歉?大家都有錯。」仗著相差無幾的身高,男生理直氣壯。
「你先撞到我,所以你應該先道歉。」
劭仁陰森森的口吻和眼神讓對方瑟縮了一下,但因為是在心愛女友的面前,愛面子的本性終究還是佔了上風。
對三秒的僵持感到不耐的劭仁不假思考地就揮出一拳,正中對方的下顎;對於他的挑釁,在愕然中爬起身來的男生當然也不甘示弱地撲上來反擊,兩人很快就扭打成一團。
須知,劭仁之所以會在『那一群』中被稱做『老大』不僅是因為他的頭腦和行為脫線程度令人歎為觀止,更是因為他打架之強在非專業性鬥毆人才中無人能及;然而,由於行動被腳踝傷處牽制,劭仁好不容易才在這場盲目的鬥毆中佔到上風;因此當兩人莫名的扭打在呼呼而來的警笛聲中匆匆結束時,拄著枴杖拚命逃離現場的劭仁還是從路過的櫥窗玻璃中看到了自己有幾處掛綵的臉——  

  
…………好痛…………
直到聽不到警笛的聲響,劭仁才無力地靠著一堵牆滑坐下來,枴杖應聲倒地的同時,分不清是熱汗還是冷汗的水珠大顆大顆地從他的額頭上快速滑落。
…………痛死人了…………
急速的奔跑使原本開始癒合的腳傷遭受到重創,劇烈的疼痛讓劭仁的意識模糊了數分鐘,直到外衣口袋裡的手機響起歡快的鈴聲,他的神智才勉強回過了幾分——
「……喂……」
「劭仁,我是林智凌,我剛去過你的學校,聽說小和被籃球架砸傷了?」林智凌的語速因為激動而比平時略快,「你們在哪家醫院?」
「……不用……管他了……」又是一陣無力自控的眩暈,劭仁努力讓自己背靠著牆壁而坐。
「你怎麼了?」聽出劭仁的異樣,林智凌連忙轉移話題。
「……沒……什麼……,……跟人打架……受了點小傷……而已。」
「你在哪裡?」林智凌急急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用力抬頭,努力想要看清對面建築物,「……對面有凱樂酒店……。」
「我知道了,你在那裡別動,我馬上就來。」

半小時後,林智凌終於在兩幢百貨商場大樓間的小過道裡找到了看起來像個破敗的大型人偶的劭仁,後者不僅滿頭冷汗,臉色蒼白,連出的氣都已經比入的氣多了。
一陣手忙腳亂後,林智凌在計程車司機的幫助下先是把這個破敗的『人偶』送進了附近的醫院,而後又在『破敗人偶』近乎固執的堅持下把他『運』到了自己家裡。
「不打電話聯絡一下家裡麼?」看著猶如被霜打過的白菜般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劭仁,林智凌把電話遞給他。
劭仁別開頭,閉上眼。
吃了個『閉眼羹』的林智凌無奈地拋開手機,「先說好,我不太會照顧病人——跟你的小和不一樣。」
「不許提那個名字!」劭仁勃然。
沒有被他的病虎威風嚇倒,林智凌在椅子上倒坐了下來,「發生了什麼事?」
回答他的,是室內的一片沉默之聲。
「你們的事被發現了?」林智凌猜測,「為了平息眾怒,他要和你分手?」
「你可以去當七點檔肥皂劇的編導了。」一句嘲諷被丟出棉被。
林智凌挑了下眉,視線瞄過劭仁俊臉上花花綠綠的藥水,「除了小和要求和你分手外,我想不出有什麼原因會讓你自殘。」
這時這刻,沉默的身價等於鑽石。
「什麼原因?」林智凌再接再厲。
「……老姐懷孕了。」
說出口的同時,心也彷彿被狠狠地刎了一刀,鮮血淋漓。
林智凌的驚訝清晰地寫在臉上,「我以為他們之間只是純粹的姐弟……」
「事實證明不是。」劭仁的回答又急又快。
「也算是晴天霹靂吧……」林智凌喃喃自語,「這樣的話,你的自殘確實也有它的理由。」
過了一會兒——
「劭仁,我想提醒你件事。」
……
「你還記得你剛才在醫院打過止痛針麼?」
……
「藥效過了以後,你大概還是會痛到滿頭大汗——因為你的扭傷比原先加重了一倍不止。」
……
「真的不要緊?」
「……痛死算了!」
劭仁的口吻是全然的自暴自棄,彷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林智凌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會兒,最終卻仍是什麼都沒說。
——唉,中了情傷的人,果然都是一樣慘烈!

是夜,止痛針的藥效過後,讓人恨不得把腿鋸掉的疼痛果真如醫生所言那樣排山倒海地襲來,短短半小時,自劭仁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已經浸濕了一大片枕巾。
「這樣下去的話你到明天肯定不行了。」林智凌擔心地看著劭仁,「我去附近的便利店買止痛藥。」
「……不用……」從發白的嘴唇間吐出兩個字。
「老大,你真的想弄死自己啊。」林智凌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要弄死自己的辦法多得很,幹嗎要選這種最痛苦的。」
「……你管我……」
……痛,真得很痛,痛得讓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再去想別的傷心事……
林智凌想了想,「吶,劭仁,我們打個商量,不如你先吃顆安眠藥,這樣你能睡著我也能安心。」
在痛苦中猶豫了幾秒,劭仁總算點頭了。
雖然比不上止痛藥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安眠藥漸漸發揮出的藥效也算是讓劭仁的意識一點一點地擺脫掉痛苦的折磨……朦朧中,模糊的聽覺裡進入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不久之後又有另一個,但很快,他就什麼也聽不到了……自此,他便墜入了一個無邊的黑暗世界裡……


  
門,輕輕地被推開了,映入房內的燈光勾勒出一個小巧的輪廓。
悄悄地走到床邊,小巧的背影凝視著在睡夢中仍被疼痛折磨得不得安寧的劭仁,輕輕地彎下腰用溫熱的毛巾拭去他額頭上的冷汗,「……說是笨蛋,真是一點都不錯,居然把自己弄成這樣……」
「聽說你懷孕了?」站在她身邊的林智凌小聲地問。
晨橙回過頭來,「是這個笨蛋告訴你的?」
「唔。」
晨橙側了側臻首,「其實你是想問我寶寶的爸爸是不是小和對吧?」
林智凌搔搔淺栗色的頭髮,「唔,對。」
「天機不可洩露。」說完,晨橙把冷掉的毛巾放到林智凌手裡,「再換一條熱的來,另外把退燒藥拿來?」
「咦?劭仁發燒了嗎?」對於照顧病人一竅不通的林智凌大吃一驚。
「廢話,傷口惡化發燒不是正常的事麼!」晨橙送了個大白眼給這個跟自家老弟『物以類聚』成『一丘之貉』的小笨蛋。
「哦,這樣啊。」
「我懷疑你們倆要是真湊成一對的話,不是那個笨蛋被你弄死,就是你被他弄死。」接過林智凌拿來的藥和水杯,晨橙命令道,「把我那笨蛋弟弟的頭抬起來一點。」
林智凌乖乖地依言行事。
「捏住他的鼻子。」
「啊?」
「不然他不會張嘴。」
「哦。」
一番折騰後,總算把藥弄進劭仁的嘴裡了。
「我可以直接叫你晨橙嗎?」當完小工的林智凌抹了把額上的汗。
晨橙瞧瞧他,「你也沒叫過我姐姐不是嗎?」
「唔,也對。」
「在客廳裡假裝客人B的是你的BF?」還沒等林智凌把問題提出口,晨橙便先發制人。
「啊?」林智凌怔了怔,繼而稍稍紅了紅耳根,「也不算吧。」
「戀愛裡,先愛上的人總是比較吃虧。」
晨橙丟下一句雙關的話後,輕輕地拍了拍手。
「好了,我要回去跟爸媽報告一下這個笨蛋的情況了。」
「噯?」
——他還沒問清楚情況,連旁敲側擊都沒開始呢!
「我是孕婦。」晨橙笑瞇瞇地,「更何況讓那個『客人B』傻坐得太久也是會被雷劈的。」
算了,先問關鍵的——
「至於龜龜,雖然只是皮外傷,但因為右肩膀承受了籃球架的大部分重量,所以醫生說他近期內不宜做長距離的移動,也不能從事任何性質的運動,以防出現不必要的意外。」
再一次地,晨橙堵住了他的發問。
「那我送你回去吧,現在已經十點多了,孕婦一個人不安全。」無奈之下,林智凌只得暫時舉手投降。
「這個笨蛋沒人看管是不行的。」晨橙抿嘴而笑,「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麻煩你的『客人B』擔當一下這個任務?」
「啊?你是說任真?」
「對。」晨橙笑了笑,往樓下走去。
「哦,好。」
看著客廳裡那張因為愛慕之人的要求而勉為其難答應下來的俊臉,晨橙的眼中閃過一絲盈盈的笑意。
——事情,似乎比她預料得還要順利,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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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賴在林智凌家一星期有餘,傷處沒好多少,人倒是見了不少。除了每天輪流來報道的老爸老媽外,見得最多的就是林智凌的『床伴』兼同居人兼工作夥伴任真,還有林智凌的小叔叔兼他的暗戀對像林瀧頤。
「我要回去了。」
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劭仁雙臂環胸。此君目前的尊容不僅黑眼圈可媲美國寶,連眼白和眼黑的比例也頗為驚人地顛倒了一下。
「?」抱著吉他有一下沒一下撥著的林智凌抬起頭來,「你不會是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了吧?」
「怎麼可能?」劭仁翻了個白眼,氣悶度再飆高五個百分點,「但我更不想天天看著某人為該要哪個而大傷腦筋。」
愕然了一秒,林智凌苦笑道,「說實話,我現在一個都不想要。」
「這是你該在我面前說的話麼?」劭仁憤慨地怪叫,但轉眼他又冷靜下來,「其實,你現在的情況也跟我差不多吧。」
「怎麼說?」
「我是要不到。」說這話時,劭仁的眼神黯然無光,「而你是不知道該愛哪一個好,結果一樣一個都要不到。」
「……是差不多。」林智凌歎息了一聲,「要不要聽我唱歌?」
「免了。」劭仁全身雞皮疙瘩喊『稍息』,老實說,他有時真懷疑這傢伙能不能在組合裡順利地濫竽充數,要知道,現在的偶像光有臉也不一定行的說。


  
「我自己作詞的歌,名字叫做《TIME》」
「哦……」很給面子地,劭仁表現出一點興趣——有感情的話,那應該還勉強能聽一下吧?
「傍晚的夕陽將靜謐的光線揮灑在海邊
嬉鬧著在沙灘上留下兩人的塗鴉
無論經過多少時間
對我而言,那一刻的時光
一直比任何事物都重要
在慢慢流逝的時間中
我們手牽著手悠然走過
那是比任何東西都讓我牽掛的期許

夕陽將傍晚的天空像雲一般染紅
一定會持續下去的思念
現在希望能傳達給你……」
曲畢,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這次唱得還不錯。」劭仁瞧了他一眼。
「呃……」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好像提過小時侯某人曾經經常帶你去看海。」劭仁又斜睨了他一眼。
「……」
「從小暗戀到大的感情果然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落井下石向來是劭仁的拿手好戲。
林智凌沉默了一會兒——
「我倒覺得這句話更適合你們這一對。」
「誰暗戀那根矮絲瓜了!」劭仁立即情緒反彈,氣勢洶洶。
「不然你為什麼連著十二次戀愛都沒超過三個月?」一句話就戳中要害。
「那是我戀愛運不好!」
「不是因為你自覺愧對你的小龜?」
「切!」
這一聲嗤之以鼻,氣勢可謂比小貓叫強不了多少。
「你的小龜,也應該和你一樣吧。」
林智凌放下吉他,雙臂枕著頭仰望著天花板。
「……他更喜歡老姐。」
這一刻的心傷比腳傷更令人窒息。
「老實說,我仍然不相信晨橙的寶寶是他的。」  
「不是他的會是誰的?」澀澀地撇了撇嘴角,「老姐不是隨便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猜想會不會在你們不知道的時候,晨橙談了一場秘密的戀愛。」林智凌以旁觀者的角度說出自己的想法。
「別傻了,老姐哪有時間談其他戀愛,一下課就回家研究她的功課和論文,再不然就是去家教賺零用錢,連跟死黨逛街壓馬路都不過一個月寥寥數次而已。」
「家教?」林智凌找到一個可疑點。
「老姐家教的對象是一個貴族小學四年級的小女生,家裡目前只有女主人,男主人和長子都在國外。」
「哦……」
這樣看來,確實是沒有任何希望的。林智凌同情地看著一星期前還是意氣奮發的美男子一個,而現在已經憔悴得猶如久釣無獲的姜子牙般的好友。
「改天就去表白吧。」劭仁變坐為躺,把棉被高拉過頭頂,「……記得把我的份一起幸福進去,不然饒不了你。」
盯著巨大的『蛹』看了好一會兒,「你高中畢業以後打算搬出來住嗎?」
「……是人都知道會的。」
從棉被裡飄出失真的嗓音。
「那——要不要和我一起住,順便到我們家的公司打工?」
「看你們恩愛麼?」冷哼一聲。
「不是說最好的治療失戀的方法就是再談一個新戀愛麼?」
等了許久,『蛹』裡沒有隻字片語傳出來,反倒是小小的呼嚕聲溢出了棉被。聳了聳肩,林智凌抱著吉它走出房門。
靜靜的房間裡,『蛹』悄悄地開了個口,濕濕的的空氣從中飄出,為又一夜的心傷開啟了壓抑的序幕……

終於決定回家是在又一個星期之後。
為了能正常地參加聯考,也為了聯考過後能盡早地順利地搬出去,劭仁不僅開始用功K書,更是將自己所有的東西做了清理以便聯考一結束就搬走。
因為已經做了決定,也強迫自己不再看,不再管任何和劭和有關的事,所以劭仁始終沒有發現,在另一個房間裡,有著一個跟他一樣消瘦憔悴的身影在注視著他。  

  
28
這一天,是晨橙預約好做孕檢的日子。
因為是在同一間醫院,所以步爸爸步媽媽便把女兒和準女婿一併帶去做檢查——晨橙確實是孕檢,而劭和則是要去做肩部X光,以確信診斷無誤。
偌大的家裡,只剩下劭仁一個。
借助枴杖費力地走出自打回家後除了上學外鮮少走出的房門,空蕩蕩的空間讓他的心也空得發痛起來……
……還有一個半月……
……還有一個半月,他就能離開家,逃到很遠的地方去,看不到小龜幸福的臉,也許他才會好過一點。
……小龜,不再是他的小龜了……
移動到對面那扇門前,劭仁猶豫了片刻,最終仍是打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還是原來的模樣;房間裡的空氣,也仍然有著小龜的味道。
閉上眼,深呼吸,讓自己最後一次感受曾經那麼那麼喜歡過的人才有的清新味道。
……真的,不會再屬於他了……
……那一個月,真的好像美夢一樣……
……為什麼所有的幸福和快樂,都是那麼短暫,那麼可望而不可及呢?……
睜開眼的同時,擱置在枕頭邊的手輕觸到一件物品,低頭,卻發現是小龜的皮夾。放在手心裡好一會兒,卻在要放回去的同時萌生了想看一看的念頭。
沒有猶豫,劭仁打開了它。
沒有出乎他的意料,皮夾的相片夾裡放的是他們姐弟三個的合照,自嘲的同時,劭仁的心也隱隱地痛;然而就在他抽出相片的同時,一張自己的大特寫便映入眼簾——
那是今年小龜生日時,他幫著吹蠟燭的那一刻被老爸拍下來的,鼻子上還沾一顆不知什麼時候粘上去的奶油。
……小龜最喜歡的人,果然還是他……
這層認知讓劭仁在高興得不能自己的同時,心裡也湧上濃濃的悲哀……
……為什麼他的對手會是老姐呢…………如果是別人,小龜就一定可以是他的……
「請問,有人在家嗎?」
正在劭仁陷入心痛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之時,自樓下傳來的清脆童音打破了空氣中的寧靜。
「對不起,請問有人在嗎?」
繼童音之後,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做了第二次的詢問。
劭仁放下皮夾,借助枴杖走出晨橙和劭和的房間。然而,就在看清來者的那一刻,劭仁下意識地愣了愣——
——好像大了四、五歲的小龜!
「大哥哥,你好。」
清脆的童音再次喚回劭仁的注意力,低頭一看,那張超級可愛的臉蛋已經清楚地昭示了她的身份。
「步老師是我的家庭老師,我叫鍾雨薇。」介紹完自己,中國小芭比又拉了拉旁邊大男生的衣服下擺,「這是我哥哥,他叫鍾慶予,我們是來找步老師的。」
「我是她的弟弟,請問你們找她有什麼事?」劭仁像蝸牛般費力地走下樓。
「我是想來問一問為什麼步老師不再幫我補習英語了,是因為我不乖嗎?」說到原因,小芭比紅了眼睛,扁了扁嘴。
「老姐沒有把原因告訴你們就辭職了?」劭仁頗覺奇怪,這不像是老姐會做的事。
「家教中心那邊說是因為晨……步老師臨近畢業,忙於課業的關係。」和小龜有七、八分像的鍾慶予眉宇間有著淡淡的落寞。
劭仁心裡不覺一動,「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老姐?」
鍾慶予怔了一下,耳根紅了紅,「是的。」
「難怪老姐沒有告訴你們實話。」劭仁若有所思,「其實老姐是因為懷孕了才不能繼續……」
只可惜,劭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激動的鍾慶予截斷了話——
「你說晨橙懷孕了?」
「對。」把他的反應當作是無法接受,劭仁繼續說下去,「所以你……」
「哥哥,步老師是不是有小寶寶了?」小芭比也插了進來,「這也就是說,我以後要叫步老師嫂嫂,而且很快家裡就會有小弟弟陪我了是嗎?」
「還不能確定,要等晨橙回來我才能知道。」話是這麼說,但鍾慶予臉上莫大的喜悅已經肯定了妹妹的話。
這一分鐘,劭仁化身為石像;
三秒後,激動的人變成了劭仁本尊——
「你不是一直在國外嗎?!」
「我雖然一直在德國的慕尼黑大學研修音樂和商學雙碩士學位,但每年的假期我都會回國探親。」  
劭仁頓時喜出望外,「這麼說,你上次回國——」
「對,正好是三月的時候。」鍾慶予坦然地回答劭仁的盤問。


  
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劭仁又道,「你知不知道你的長相很像……」
「我知道,很像晨橙的未婚夫,是叫龜龜對嗎?」鍾慶予淺淺一笑。
「才不是她的,是我的!」一激動,笨蛋劭仁就說漏了嘴。
鍾慶予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釋然,「也就是說,應該和『龜龜』在一起的人是你?」
「一點都不錯!」由於兩位不速之客的出現,已甩掉大半鬱悶的劭仁立刻當仁不讓的翹起了尾巴。
鍾慶予笑了起來,伸出手——
「為我們即將在望的圓滿結果祝賀一下。」
興奮地伸手和對方握了一下,「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老姐?」
「越快越好。」鍾慶予想了想,「因為這次我是臨時告假回國的,所以不能待很久。」
「你最好明天就把她娶走!」越想越開心的劭仁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也很想。」
此時此刻,兩人已完全成為一丘之貉,兩人之間的談話也越發得和諧熱烈;然而,正所謂樂極生悲,劭仁萬萬沒有想到,已經解決的大問題背後還有讓他悔不當初的『定時炸彈』在等著他哩。
雖然突然冒出另外的女婿人選多多少少讓步爸爸步媽媽吃了一驚,而且大家從吃驚到接受再到皆大歡喜也著實費了一番不小的工夫,但不論如何,一星期之後晨橙還是順順利利、熱熱鬧鬧地變成了鍾太太。
所以這一夜,二樓終於只剩下各自佔據了一個房間的劭仁和劭和。
由於為女兒的婚事忙碌了整個星期,步家雙親早已安然入眠,整個屋子只聽得到客廳裡時鐘的『滴答』聲。
悄悄地『挪動』出房間,卻在劭和的房門前猶豫地收回想要敲上去的手。但片刻之後,輕輕的扣門聲還是在靜靜的屋子裡響了起來。
門開了,映入眼簾是穿著睡衣的小龜,和他一樣消瘦了整整一圈;然和他不一樣的是,那雙漂亮的眼裡並沒有喜悅的存在。
「進來吧,爸媽都睡了。」
助了劭仁一臂之力,以便他能順利地在高度較低的床上坐下。
「小龜,你是不是捨不得老姐?」問話的人自己都聞得到濃濃的醋味。
「怎麼會?」劭和的笑淡得有些虛無,「雖然有點倉促,但晨橙覺得幸福就好。」
「那你為什麼不快樂?」
那笑容,看得劭仁心都痛了。
「我沒有不快樂。」劭和看著原木地板上一圈一圈的天然花紋,「只是有點寂寞。」
「寂寞?為什麼?」
小龜不是還有他嗎?
「大概是因為你們都有自己心愛的人吧。」強迫自己裝作不在乎,劭和用一如平常的語調淡淡地答道。
——他有心愛的人?
——是沒錯!可不就是小龜本尊嗎?!
「那為什麼還會覺得寂寞?」一時之間,劭仁倍覺困惑。
同樣困惑地抬起頭,劭和低道,「……也許是因為我沒辦法擁有……」
「胡說!」劭仁立即跳起來反駁,「我不就在這裡嗎?!!」
為了證明自己有理,劭仁的下一動作就是抓著劭和的手強迫中獎般地摟住自己的腰,「看吧,貨真價實!」
然而再下一秒,劭仁又忽然停住了動作,失神似地喃喃自語,「還是說,你喜歡的人……果然還是老姐……」
「怎麼會?」因為他的一分鐘三變臉,劭和有些回不神來,「我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林智凌……」
劭仁像壞掉很久的機器人忽然被雷劈了一下,「怎麼可能?!!!!!!全世界最不可能的傢伙就是他!!!!」
「為什麼?」劭和也怔住了。
「那個花花公子!光身邊就有兩個,一個是他小叔叔,一個是工作夥伴兼床伴,除此之外,還有以集裝箱卡車為單位計算的暗戀者無數;我幹嗎沒事湊上去當炮灰?——他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說到那個『一丘之貉』,劭仁的情緒可謂激動外加憤慨,可惡啊!這傢伙的情路不但比他順多了,而且還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
「但……你們之間有戀人的親密舉止不是麼?」  
「戀人的親密舉止?」劭仁怪叫,「誰跟那個花花公子有親密舉止?!!!!那一定不是我!要麼是他小叔叔,要麼是他床伴,但絕對不會是我!」
「……我看到你們擁吻。」
這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想忘都忘不掉的夢魘。
「什麼時候?!」劭仁早把那次『實驗』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腳受傷的第三天,你班上的朋友來看過你之後導師也來的那次。」
努力回想,再努力回想……三十秒,一分鐘……
「啊!!」
分貝頗高的慘叫聲代表著某人終於將那段『噁心』的插曲回想起來了!
「小龜,我要親你,可以吧可以吧?」
閃爍著急切和渴望的眼是劭和不能理解的感歎號。
「唔?」
還沒等劭和把理由弄清楚,一隻色色的『章魚嘴』就自動『吸』了過來,把『一日不親,如隔三秋』的薄唇『啊嗚』一口『吞』進去……
——正所謂:龜落章魚口,不『死』也去半條命。
……五分鐘後,貌似意猶未盡的『章魚』嘖嘖嘴,戀戀不捨地放開因為呼吸困難以至於臉都漲紅了的小烏龜——
「嘿嘿,總算把那種討厭的感覺消毒過了!」
拭去嘴角殘留的『證據』,劭和頗覺不可思議地揚起眉,「消毒?」
「如果不是為了怕被你討厭,我何必用那個傢伙試試看能不能代替?!——呔,感覺真噁心!」劭仁為自己的『單純』和『純潔』忿忿不平。
——原來這就是他們親吻的真相……
劭和不禁為自己的鑽牛角尖而失笑,「現在感覺好點了?」
「豈止好一點,是非常好!」劭仁再次露出昭示狼子野心的色色笑容,「如果能更好,那當然再好不過了!」
「喂……」
來不及說完的話再次揭示了『餓極了的(色)狼是沒啥耐心的』這一萬年真理。
在此,再次申明這樣一個事實:目前在床上『纏』著『棉』被的兩隻都是仍在美好青春期裡揮灑熱血的健康少年——雖然其中一隻仍屬於『殘廢人士』的行列,另一隻則剛脫離『殘廢人士』行列三五天,但這對於迸發熱情和煽動慾望並沒有太大的影響——須知,從原始人階段開始,做愛做的事的先驅向來是嘴巴和手,主角則是,咳,少兒不宜的某項『工具』,所以即便沒有腳踝的『助力』,卻依然不妨礙某只積極地『行動』……
……根據自由落體的先後順序,可以依次計算出還有多久兩只可以進入『白熱化』階段:一號落體為一件T恤,大號的……五分鐘後,二號落體緊跟而上,是一件格子睡衣……再兩分鐘,三號落體顯身:一條寬鬆的沙灘褲;還沒等它在地板上躺穩,四號落體便以泰山壓頂之姿飄然而落——格子睡褲一條——
至此,可以推想,目前棉被裡的兩隻除了內褲外已經身無寸縷,要瞻仰帥哥的美好身材趁現在,再下去就只能欣賞A片《美少年之愛》了……
然而,就在《美少年之愛》即將閃亮登場的前一刻——
「小仁啊,要賴到小和床上也別忘了把房間的燈和門關上。」揉著眼睛的步媽媽忽然出現在打開的房門口——
「咦?原來你們倆也在過新婚之夜啊?」
話落,腳步聲便『叩,叩,叩』地走遠了。
呼吸都有些急促的兩人對看了一眼,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要繼續下去還是停下來好。
就在此時,已慢慢遠去的腳步聲忽然停了,下一秒鐘,腳步聲以奔雷之勢再度沖了回來——
「你們倆在幹什麼?!」
目瞪口呆的步媽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做愛做的事。」
一邊瞅著老媽的神色,劭仁一邊慢吞吞地回答道。
步媽媽尖叫一聲,「小和才十六歲,還沒成年!」
——不對!這好像不是重點!
「你們當中有人是女孩麼?!」
「沒有。」
兩隻異口同聲地偷偷答道。
「既然沒有,你們怎麼能做這種事?!」
步媽媽一臉快昏倒的樣子,見此情景,兩人也顧不得只穿著內褲,連忙衝下床一左一右扶住老媽。
「老媽,你冷靜點!」劭仁慌了手腳。
「我去叫爸爸。」劭和轉身想朝樓下跑去。
「站住!」步媽媽一聲令下,劭和立即收住腳步,「你們兩個都給我坐好!」
兩人面面相睽,依言行事。
步媽媽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別告訴我,你們倆是臨時起意覺得好玩才這麼做!」
「當然不是!」
「不是。」
兩人再度異口同聲。
「小橙知道嗎?」注視著面前的兩個寶貝兒子,步媽媽忽然想起了什麼。
「知道。」這一次,回答的人是劭和。
劭仁大吃一驚,「你是說老姐她……」
「我想也是,也只有這個答案才能把小橙一直在做的事完整地串在一起。」步媽媽若有所思。
兩人同時抬頭看著她。
「小和,小橙是一開始就知道你喜歡小仁的是嗎?」
「對。」劭和沒有否認,「晨橙比我自己發現得更早。」
劭仁胸口忽然湧上一陣溫暖的感動。
「難怪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以未婚妻的身份幫你擋住那些女孩子的追求,如果不是這次寶寶的爸爸自己找上門來,她恐怕打算就這樣一輩子幫你們倆打掩護。」
到底是生養步晨橙二十二年的母親,稍一有線索便能推理出女兒的全盤計劃。
「晨橙答應過我她不會這樣做。」
「那是你後來說服了她吧,這孩子原來肯定是這樣計劃的,所以連挑女婿都挑跟你長得有六、七分像——雖然她本來就喜歡這樣的類型。」步媽媽托著下巴繼續思考。
劭仁悄悄地在棉被下拉住劭和的手,然後牢牢地握住,後者還他一個淡淡的笑。
「你們兩個。」
忽然被點到名的兩人嚇了一跳,立即正襟危坐。
「小和我不擔心,倒是小仁——」步媽媽盯著親生兒子,「你是認真的還是只想來一段是一段?」
「為什麼連老媽都這麼看我?!」劭仁懊惱地大叫,「我真的這麼不可靠嗎?!」
「兒子,你要想好了,如果今天你在這裡做了肯定的回答,我就答應你們和你們的爸爸去商量,相對的,你就等於跟你姐姐姐夫一樣一言定了終生,以後你要是再想反悔的話,我和你爸爸都是不會同意的。」步媽媽鄭重地警告兒子。
聞言,劭仁看向身邊的劭和,後者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只是靜靜地等著他決定。
生平第一次地,劭仁認真地開始思考,末了,他抬起頭堅定道:「我不會反悔,今天不會,以後也不會。」
「明白了。」彷彿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般地,步媽媽接得很快,「今天你們先睡吧,明天我和你爸爸會給你們答案。」
語畢,她便為兩人關上了燈,走出房間後亦將門輕輕地掩上。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有兩雙眼睛閃閃發亮。
「小龜。」  

  
「唔?」
「無論明天老爸和老媽給我們怎樣的回答,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胡亂地摸了兩下,總算順利地摸到了小龜的肩膀,劭仁立刻把它們扳向自己。
「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
帶著隱隱笑意的聲音之後,是來自彼此肌膚的溫暖。
「我喜歡你。」
一片混沌中,劭仁終於成功地告白。
「我也一樣。」
好不容易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能看清彼此輪廓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交換一個確認彼此心意的吻……
「小龜,」甜蜜之後,劭仁沒忘了問出心裡的疑惑,「如果不是姐夫出現,老姐原來打算做什麼?」
「按原來的計劃和我結婚,生一個和我很像但卻沒有雪冤關係的小寶寶,然後讓我們能在沒有異樣眼光干擾的情況下在一起。」
「老姐居然肯為我們犧牲到這種程度!」劭仁頓時滿心的感動。
「我不希望我們的幸福是建立在她的犧牲之上,所以我拒絕了。」頓了頓,劭和又道,「但因為情況特別,所以我想我有責任負責代打到寶寶的爸爸下一次回國前為止。」
「你都不告訴我,害我傷心到自殘。」劭仁的聲音是哀怨的。
「……那時候我以為你喜歡的是林智凌,所以真相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如果你找我質問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你這是誤會!」
想來就冤,為了那個效果惡劣的實驗,讓他痛不欲生了這麼長的時間,嗚嗚~
「小龜,如果下次還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你一定要先問我再誤會我!」
笑聲輕輕地響起,「瞭解。」
想到剛才被打斷的良辰美景,劭仁猶豫了一下,「老媽剛才說的事,我們還繼續嗎?」
「?」
「新婚之夜。」劭仁重複了那個聽起來很古老卻也很甜美的詞彙。
「我們的話,今天應該不算吧。」
「為什麼?」
「因為爸媽還沒有同意。」低低地,帶著幾分幸福的笑。
「那樣的話,等他們同意了我們再繼續過好了。」難得劭仁用了頭腦說話。
「贊成。」
房間裡靜了一會兒——
「小龜。」
「什麼?」
「我可以抱著你睡嗎?」垂涎肉骨頭的小狗的聲音。
「……可以吧。」
音才剛落,一條手臂的重量就橫到了他的腰上,失笑的同時,令人安心的溫暖和吐息也悄悄包圍了他的全身。
今夜,將會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翌日一大清早,睡成一堆的兩人就被步媽媽催著起床。
睡眼惺忪地刷了牙洗了臉用了早餐,全家人都坐定在客廳裡,這時,兩位當事人才清醒過來,忐忑亦在同時爬上心頭。
十點整,才嫁出門二十四小時都不到的晨橙便由剛上任的夫君陪伴欣然出現在家裡。
「好,現在全家人都到齊了。今天召集大家來,是要發表一件大事。」
步媽媽環視了家人一周。
「到這一分鐘為止,我相信每個人都已經知道了——除了小橙那一對新婚夫婦外,我們家還有未成年的另外一對。現在我就請大家舉手表決一下對這一對小的的態度——如果贊成他們在一起,就舉手;不贊成的,就維持原樣不動。」
十秒之內,沒有一隻手舉起,劭仁急得滿頭大汗,禁不住將希企的眼光投向最支持他們的老姐;但可惜的是,晨橙並沒有看他。
「沒有人支持嗎?」步媽媽看了看周圍,「那我先舉吧。」
看到老媽的手緩緩地舉了起來,劭仁在心裡連連高呼『老媽萬歲』。
「順便我也說一下我贊成的理由。」步媽媽在舉起手的同時鄭重道,「其實嚴格說來,我並不相信這兩個孩子能真的攜手走一輩子,但昨晚小仁在我面前發誓他不會反悔,所以我想看看他的諾言究竟能夠遵守多久。」
「那樣的話,我也勉強贊成。」步爸爸也發言了,「理由和你們媽媽一樣。」
「我也同意好了,不過我想等的是有一天我的寶寶可以拿大舅舅的頭當足球踢,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教育寶寶以後千萬不要成為像他的大舅舅那樣言而無信的笨蛋。」晨橙的笑容庸懶,話卻毒得嚇人。
「基於婦唱夫隨的道理,我也贊成。」鍾慶予笑了笑,也舉起了手。
來不及消化家人話裡的期許和威脅,此時此刻,劭仁的耳朵裡只聽得到『全票贊成』四個大字,他忍不住興奮地歡呼起來。
「不過,我們的同意仍然有條件。」步媽媽不緊不慢地拋出另一個重磅炸彈。


  
「啊?」劭仁維持著歡呼的動作傻了眼。
「是什麼?」劭和的眼裡亦有著些微的好奇。
「因為你們都還沒有滿十八歲,所以,像昨天晚上那樣的事不允許再發生,否則就當作我們沒有同意過。」
「!」
聞言,劭仁頓時深受打擊——……早知道,他們昨晚無論如何也應該完成初夜的,嗚……
「等你們都滿二十歲之後,如果到那時小仁還是在遵守著諾言的話,就隨便你們了。」
二十歲!好遙遠……淚……
「還有一項條件。」
「什麼?還有?!!」劭仁覺得自己就像黃世仁壓迫下的長工——苦不堪言。
「對,就是你必須在今年七月考上H大,這是你爸爸同意的先決條件。」步媽媽臉上有隱隱的笑容,「怎樣,要接受嗎?」
「接受就接受,WHO怕WHO!」暫且將血和淚吞下,劭仁豪氣萬丈地應允了所有的條件。
「那好,從今天起,我們就承認你們是情侶。」步媽媽做了最後的結論。
兩人相視,劭和的唇邊綻開一個充滿幸福的淺笑。
——他們之間,終於有驚無險地安全上壘了——一記漂亮的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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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驕陽似火焰的八月某一天,步宅忽然響起平地一聲雷——
「哈哈,我考上了!耶!」
大力地揮著錄取通知書,劭仁舞動著朝二樓跑去。
「小龜!小龜!」
在他的聲音還未到達之前房門就被拉開了,門裡站著的是不僅在三個月內長高近六公分且變得更帥氣更迷人的劭和。
「恭喜。」唇邊噙著淺笑,劭和朝他伸出手。
劭仁的眼裡忽然閃過一抹奸笑,「啊,謝謝。」
正直地握手,但下一個動作是維持著握手的姿勢用力一帶——哈!美少年得手!
「……很熱。」被『埋』在某人肩胛處的劭和失笑。
「不會啊,有冷氣咩!」劭仁一邊喜滋滋地吃著懷裡的『豆腐』,一邊假裝正直地回答道。
「不去告訴爸媽這個好消息嗎?」
忽略某只正歡快地上下其『爪』的『狼手』,劭和試著把下巴放到『狼』的肩膀上以便能順利呼吸。
「等一下去。」
『毛毛爪』繼續在那光滑修長的腰部游弋,並努力地往下、往下、再往下……
「咳!咳!」
就在即將成功入侵那條不該扣著皮帶的長褲內部的前一刻,樓下的客廳裡忽然響起了步爸爸『正直』的咳嗽聲。
微怔過後,劭和稍稍紅了紅耳根,揚起嘴角的同時握住『狼爪』把它從自己上半身的T恤裡拉出來。
「小仁啊,小和今年才十六歲哦。」忍住想笑的慾望,步媽媽佯裝意味深長地瞧著兒子。
「……十七了好不好。」劭仁一邊咕噥著,一邊無比鬱悶地把手放回自己的衣袋裡。
「不管十六還是十七,總之還沒到二十。」步爸爸在沙發上坐下來,朝兩個兒子招招手,「小仁,把你的錄取通知給我們看。」
「哦。」牽起劭和的手,肩並肩地走下樓。
「咦?」拿到錄取通知的步爸爸下意識地發出一聲代表疑惑的聲音。
「怎麼了?」步媽媽也湊過頭去看個究竟。
發現事情有異,劭和轉頭用眼神詢問劭仁,後者搔搔頭,「老爸,雖然不是H大,但應該不要緊吧?——聽說F大的水準跟H大差不多的說。」
「F大?」劭和也驚訝了。
步爸爸放下錄取通知,瞇起眼瞧著這個以脫線和考運好聞名於鄰里間的兒子。
「兒子啊,是誰跟你說F大的水準跟H大差不多的?」步媽媽也用頗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劭仁。
「是和我在一起的那群『包子』說的——難道……不是?」——驚!
劭仁偷偷地看了看老爸老媽的臉色,事情……好像不是那麼美妙?嗚嗚,莫非他跟小龜的事會泡湯?——不要啊!!!!!
步家雙親對看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搖搖頭,「——果然是物以類聚!」
劭仁頓時垮下臉來。
——不管!就算不行,他也要跟小龜在一起!大不了他們私奔!對了!就去德國老姐那裡!——就這麼決定了!!!
因為太過專注於思考私奔計劃,劭仁完全沒注意到笑意已擴散到眼裡的劭和已經悄悄地拉住他的手。
「或許——我們應該獎勵你。」步爸爸好笑地看著臉色陰晴不定,像是在考慮什麼歪門邪道的大兒子,「畢竟最後兩個月你的努力確實卓有成效。」
「不用了,我今晚就去找老姐和姐夫……——啊?蝦米?獎勵?」剛從意想中回過神來的劭仁迷茫了。


  
「哦?你要去找你小橙他們做什麼?」步媽媽快憋笑到內傷了。
「不!沒什麼!什麼都沒有!」終於領會了雙親意思的劭仁兩眼亮得快媲美八月正午的太陽了,「什麼獎勵?!!」
「你不是說不要嗎?」步爸爸也配合著愛妻做戲。
「我要!!!!」劭仁激動地一步上前,順便把劭和也帶上前——這才發現『好康』的劭仁頓時樂得不知今昔何夕。
「咳!咳!」發現兩隻有陷入兩人世界的傾向,步爸爸再接再厲。
「那我可不可以要求獎勵的內容?」劭仁又開始聰明起來了。
夫妻倆對看一眼,交換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說吧。」
「那個期限可不可以提前到小龜滿十八歲?」劭仁亮晶晶的眸子充滿期待。
「可以。」步家雙親幾乎一口就應允了劭仁的要求。
「耶!老爸老媽萬歲!!!」
雖然對老爸老媽的毫不猶豫直覺性地覺得奇怪,但這天大的好消息已經讓劭仁顧不上研究這其中的奧妙,一把抱住劭和用力蹭——
「吶,小龜,我們上去吧?」
「不可以做還不能做的事哦。」發現兒子有過度興奮傾向的步媽媽再未雨綢繆地提醒一句。
「瞭解!」
快樂地不得了的劭仁拖著劭和『噌噌噌』三步並做兩步朝二樓飛奔而去。
望著兩只消失在房間裡的背影,步媽媽笑著搖搖頭,「想不到兒子比我們預料得要正直。」
「是啊,還以為小仁會直接要求提前到今天晚上。」步爸爸笑瞇瞇地舒了口氣。
夫妻倆面面相睽,而後相視一笑——
「老實說,這樣的結果還不錯呢。」步媽媽道,「起先還想著小橙嫁給別人了,那小和這孩子總有那麼一天會變成別人家的——光想就覺得不那麼願意。」
「確實如此。」步爸爸點點頭,「那孩子雖然溫柔,但也有特別固執的地方——倘若將來真得變成別人家的女婿,可以料想孝順依然,但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完全跟我們融為一體了。」
「還有小仁那傻小子,明顯是有了喜歡的人就忘了爸媽的類型;如果不是小和的話,怕是將來我們難得能瞧見他幾回。」步媽媽笑著搖搖頭。
「唯一的遺憾就是不會有孫子了吧。」步爸爸感歎了一下。
「有外甥不就行了?」步媽媽的笑意味深長,「而且估計我們外甥的相貌可能跟孫子還蠻像的。」
步爸爸先是一愣,隨後也笑開了,「也對。」
「所以,也算是圓圓滿滿嘍。」
就這樣,圓圓滿滿的烏龜和笨蛋的故事還在繼續著;如果有一天你有幸看到這一對,請相信,他們會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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