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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 愛,請小心 》作者:雲錦【完結】

《 愛,請小心 》作者:雲錦【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janet_lam 您是第12180個瀏覽者
愛,請小心  BY雲錦

我更渴望你用你的一切,傾盡溫柔地、溫柔地愛著我──
LOVE,LOVE、TENDER。
愛人結婚了,身旁的人不是他,
方瑞祤強忍一切心酸,參加愛人的婚禮,
卻碰上了一輩子的天敵──黎靖偉。

趁虛而入是這個小人最貼切的形容詞,
可偏偏方瑞祤就是被吃得死死的,
這樣的生活,從“同居”的要求開始出現裂痕……

一點一滴的,
過往的痛苦湧上心頭,
方瑞祤不確定自己還能如此深切地愛上一個人……



第一章

  隨著鼓掌聲音的響起,我終於從自我的沉思中驚醒。

  拉炮的聲音、賓客的歡笑喧鬧聲,我知道是進來的人必定是他。

  「喂,你看,新娘還真是漂亮呢!」身旁的同事推了推始終不看向門口的我,極力的慫恿:「你看一下嘛!」

  勉強的擠出笑容,我抬起頭看向門口在眾人歡呼聲中走進來的一對新人。本來只打算意思一下的看看,卻在抬頭的瞬間讓被熱切的視線黏住。

  他在看我……我心中微一抽痛,用力閉了閉眼斷絕掉他的視線轉回頭來,但是緊握著拳的手卻在發抖。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是你背叛我…是你!你沒資格這麼看我…沒資格!

  好不容易,那對新人終於走過了我這一桌,喜宴歡騰的開始了。我食不知味的一筷一筷夾著,食物卻總像是要哽在喉頭般的無法嚥下。

  快結束吧……宛如折磨一般的喜宴。我臉上強撐著的笑不知道能維持到何時…我必須在它崩落前離開。

  『她懷孕了……我必須要娶她…』

  你怎麼說得出口!?致中,你明明…明明已經有我了,你也說你只愛我,那為什麼你還會跟她上床!?

  好諷刺的劇情、好荒謬的劇情!你為了負責任而娶她,那我呢?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像女人一般的歇斯底里,但是我卻如此的狂吼著,哭泣著,持續整夜。

  我連獲得同情的資格都沒有,只因為我與你同是男人!所有的人只會慶幸你走回「正途」,那我呢,你置我於何地?

  我不會跟你繼續在一起的,我也不會等你,因為你已經喪失了資格,在你答應要娶她的那一瞬間。

  沒錯,這是我給你的懲罰,你為你的背叛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那就是一輩子失去我。

  『我早就說了,你們不可能一輩子在一起的。你看,他現在都拋棄你去結婚了,我看你也早點找對象結婚吧!』

  我想起家中唯一知情的大姊在接獲喜帖時對我說的話,心中絞痛。

  是嗎?兩個男人就不可能有永遠嗎?每個男人,是不是都必須要結婚生子,才算是「正常人」?

  但是我不想啊!我不想背叛自己的意志而活,更沒必要去辜負他人的一生,週遭已有太多不幸的婚姻,我又何必再卻添加不幸?

  我這麼想錯了嗎?我不想辜負他人,但我最愛的人卻辜負了我,他選擇與一名女子共度他正常的人生,將我置於黑暗底處。

  他明明是我的戀人……我卻得參加他的喜宴?我大可不來仍是來了,我的不甘示弱,真是我個性中的一個致命傷啊!

  宴廳中刺眼地大紅喜字,華麗熱鬧,但我的心因失血過多而失去痛覺般的麻木。我依舊與眾人一般的夾著食物進食,發顫的手、發顫的唇,聽中的熱絡滲不進我的心裡……我只覺得冷,再熱鬧的氣氛都無法使我暖和,胸口滯悶地幾欲爆裂。

  不經意的抬頭,我又發現了他熱切的注視,濃濃地求恕,就像那一天。呼吸一滯,我咬著牙轉開頭,卻在下一瞬間呆楞住了。

  門口那個人不就是……

  「他為什麼在這裡?」 這是我的第一個想法。

  隨即我失笑了。這是當然的,他們兩人是大學裡的死黨,怎麼有可能不來參加好朋友的婚禮呢?

  他的目光在接觸到我後,忽然皺起眉冷冷地瞪視我一眼;我不由得楞了一下,不明所以的心虛讓我匆匆地垂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黎靖偉,一個被我認為是自己天敵的人。

  我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跟他好好相處,因為他似乎很討厭我,每次一見我就皺眉,對我說話更是極盡刻薄之能事……雖然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都有理,但是他那種毒舌派作風我就是無法接受。

  為什麼他就不能說的婉轉一點呢?還是,因為我就是他所討厭的那種人,所以他只對我這麼嚴苛?是不是有些人天生就是無法和諧相處?

  與他比較起來,致中對我卻是溫柔,才會讓當時的我沉陷在那份溫柔之中。

  正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黎靖偉已經越過了我的面前,直直地往主桌走去。我抬頭,看見致中一副訝異錯愕的模樣,難道他並不知道黎靖偉會來嗎?

  黎靖偉不知低頭對致中說了些什麼,我只看見致中的臉色變得難看,隨即兩個人就匆匆離開了宴會廳不知道到哪去了。

  應該不會有事吧?我忐忑的想……等等!方瑞祤,你在想什麼啊,那關你什麼事呢?不管是什麼,此後都與你無關了。

  離開共居的公寓,向現在的工作遞出了辭呈,反正是下定決心不留戀了。

  突然的,一隻手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下意識地抬頭,我吃了一驚的看見黎靖偉冷冷地看著我,臉上線條繃得緊緊的。

  我做了什麼嗎?他為什麼一付很生氣的樣子瞪著我。

  就算是認為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也不用這樣瞪著我啊!!又不是我心甘情願待在這裡的,要不是我跟致中還是同事的關係……

  「跟我走。」他像是壓抑著情緒般地低聲說。

  咦?為什麼?

  「怎麼回事……」話還沒說完,他已經不顧我意願的用力拖起我,一路想把我往外帶。匆忙之間我只好給同桌的人一個尷尬的笑,任他拖著我走。

  我不敢掙紮,因為怕會引起眾人注意,只好任由他緊緊箍住我的手腕帶著我走。但即使如此,兩個大男人牽手走在飯店走廊還是吸引了不少人注目,我低垂著頭避掉那些好奇的目光,但心中卻恨得牙癢癢的。

  他到底要做什麼啊!!一付要吃人的模樣,我又哪裡得罪他了是不是?怪了,明明已經四年沒見了,怎麼他還是看我不順眼的樣子?

  「你到底要幹嘛!?」

  一直到快走出大門我終於忍不住的一把掙脫,怒聲發問了。

  他回頭看我,皺起了眉頭沒說話。

  無聊的傢伙!我狠狠瞪他一眼,轉頭就想走了。也沒打算再回宴會廳去,反正我根本也不想進去那裡。

  但是當我一轉頭,又呆住了……致中?他怎麼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裡面嗎?陪在他美麗的新娘身邊…

  眼眶一熱,我不爭氣的鼻酸起來,剛剛在裡面一直隱忍的眼淚似乎就要掉了。但是我不管怎樣都不願讓人看到我哭的模樣,是逞強,也是面子問題。

  呵…是啊,我本來就是如此,倔強、愛逞強……任何人想傷我我都能裝的若無其事,唯一的一次失控,是你告訴我你要結婚的那天晚上。

  眼角一瞥,我詫異的看見他嘴角竟有淤痕,忍不住心疼的就要伸手去摸……但卻又急急的縮了回來,將手握拳放在身側。

  「瑞祤…」他走近了幾步,我就馬上倒退了幾步。

  「別過來。」我硬聲制止他接近。我的退避讓他的眉鬱結,而看到他心痛的眼神,我竟有一絲絲報復的快感。

  「我們走吧!」一雙手扶住我的肩頭,我轉眸一看,是黎靖偉。他看了我一眼,又抬頭看著站在我面前的致中,說了句話。

  「我帶他走了。」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的話中帶有很濃重的挑釁意味在,但我無暇細想,只是點點頭。

  「瑞祤!」致中焦急的喊聲讓走了幾步的我不由得回頭,看見我回頭的他大聲的對我喊:「拜託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第一次聽見他哀求般的語氣令我怔了怔。

  他的焦急、心痛全落入我眼裡,我咬著唇,躊躇著腳步。畢竟相戀了四年,怎有可能說不愛就不愛,說不眷戀就不眷戀?

  求援地,我抬頭看向一直站在我旁邊的黎靖偉。但他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給了我一個「你自己看著辦」

  似的眼神,就轉頭走到一邊去了。

  「瑞祤……」致中走近了幾步,伸手撫摸我的臉頰輕聲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事情圓滿解決的。」

  溫柔的語氣,溫柔的神態……我知道自己和緩下來了,有些惶惑的看著他…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應不應該答應……畢竟我還是愛他,否則不會擰著心。

  致中,你總是這麼的溫柔,但為什麼你卻狠得下心傷我呢?

  驀然間,他胸前那大紅的喜花進入了我的眼中,讓我神智瞬間清明起來。

  我笑了,然後在看見他露出欣喜笑容的瞬間伸出我的手指向飯店裡面。

  「你已經做了選擇了。」

  我面帶微笑的輕聲說,跟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他身邊。他的呼喚已經無法使我再回頭去看他一眼。

  因為我們已結束。



第二章

  身後緊跟來一個腳步聲,我沒有回頭去看。因為從掉頭離開的那一瞬間開始,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掉下來。

  我不想讓人看見我狼狽的模樣。

  「白癡,你想撞電線杆嗎?」一隻大手拉住我不斷前行的腳步,譏誚地說。

  會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的人,除了那個討厭鬼黎靖偉外不作第二人想。

  「不關你的事!」不知哪來的勇氣讓我語氣粗魯的頂了回去,跟著轉過低垂的頭倔強地用衣袖把淚擦乾。

  哼!死也不讓這個討厭鬼看見我哭的模樣,要是給他看見了天知道到時候他會怎麼嘲笑我?

  黎靖偉沒說話,只是盯著我看。

  「…….對不起,我口氣不好。」等到一陣火氣過後,我不禁有些歉疚。

  不管怎樣,把我從那個地方拉出來的,就是這個被我稱作討厭鬼的人。不論他拉我離開的原因是什麼,我還是有些感謝他的;若沒有人拉我一把,以我的個性就算覺得再難過,還是會待到筵席結束為止。

  死要面子的脾氣,連我自己也常受不了自己。

  「你這種濫好人個性怎麼就不改一下!?」他突然冒出一句話。

  「咦?」話中的不悅聽得我楞楞的

  「他這麼對你,你還大方的參加他的婚禮,你還是不是男人?」語氣中嘲諷跟怒氣連呆子都聽得出來。

  「你到底想幹嘛?」真是莫名其妙!他憑什麼生氣?又憑什麼對我用那種口氣說話!?

  「我想幹嘛?」他冷笑了一下:「我來拯救你這個笨蛋的。」

  「喂!你夠了吧!」這麼久沒見,連句好聽的問候語都沒有就這樣罵人。

  咦?我幹嘛跟他在這裡吵啊?無聊!算了,不理他,反正我這輩子註定跟他不對盤。

  一個轉身,卻匡地撞頭。

  該死,我忘記有電線杆了!

  「說你是笨蛋還不承認。」黎靖偉抓住我的手臂拉轉,在我意識到以前一隻大手揉上了我的額頭。

  「幹嘛,不用你管……」我沒好氣的嘟噥在看見他專注的揉著我額頭時嚥了下去。

  好奇怪……他不是討厭我嗎?幹嘛一副這麼擔心的表情?而且…他手的動作好輕喔,像怕弄痛我一樣。

  一陣古龍水的香味傳了過來,我不由得「哈啾」打了個噴嚏。

  「你感冒?」他聲音中透著疑惑地問,手還是揉著。

  「我…哈啾…我對香水…啾…過敏。」我遮著鼻子,趕忙要揮開他在我鼻端的香水衣袖。

  喔,痛苦死了,不要再靠過來啦!

  「我怎麼不知道你對香水過敏?」他神色有點古怪的鬆開手:「我以前也擦。」

  「廢話!不然我幹嘛每次都離你遠遠的?」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又打了個噴嚏。

  這傢伙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改用古龍水的習慣,害我以前每次接近他時敏感的鼻子都不停的打噴嚏,只好離他遠一點兒保障自己的安全。

  他沉默了一下,「我以為你討厭我。」

  我討厭他?是他先討厭我的吧!「那是你吧,每次見到我臉色都這麼難看。」啾了一聲,我痛苦的揉揉鼻子。

  黎靖偉拿出手帕,猶豫了一下走到水龍頭下將手帕洗了洗擰乾才把手帕給我,然後我看他脫下西裝外套捲起袖子,洗了下自己的手腕。

  他是要把香水味洗掉嗎?我用冰涼的手帕覆住自己鼻子,狐疑地看他。不會吧,他有這麼的…體貼嗎?

  他以為我討厭他…?那他的意思該不會是說,其實我們兩個…唉,什麼嘛,搞了半天原來是誤會啊。

  「我從沒討厭過你。」正當我在胡亂想的時候,他突然這麼說。

  「欸?」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6-12-22 15:1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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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人有個壞習慣,喜歡欺負自己喜歡的人。」

  「啊?」

  我敢說我的表情一定很呆,而且是那種無法自控地張大著嘴巴的呆。

  他在說什麼?

  「蚊子飛進去了喔。」

  「啊?」還處於錯愕狀態中的我,一時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麼。

  「我說,」他乾脆伸手把我的下巴往上抬:「你能不能別像白癡一樣嘴巴張這麼大,口水流下來很難看。」

  口水?我迅速伸手一摸,才發現他嘲笑揶揄的眼光。可惡!又被騙了,怎麼都這麼久不見,他還是這麼愛耍我啊?

  「我回家了,掰掰!」最好不要再見!哼!

  我把手帕塞還給他轉身就走。不過……怎麼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麼事情?

  「等一下,你怎麼還是這麼少根筋啊?」黎靖偉啼笑皆非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讓我又轉回頭,「一個人剛剛跟你告白,你竟然馬上就忘記了?」

  「告…告白!?」我又呆掉了。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啊!難道他指的是剛剛……

  「呃…你不會是告訴我,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欺侮我的吧?」又不是小學生…哪有可能用這種愚蠢的方法!?

  但是他大少爺竟然給我點頭!

  「你是說,大一迎新會的時候,你把我丟到冷水池裡是因為你喜歡我?」

  他點頭。然後我臉色開始下沉。

  「那大一下學期,你讓我喝醉,然後幫我換上女裝拍照是因為你喜歡我!?」

  他又點頭!媽的……我開始想罵髒話了。

  「你沒事就嘲笑我、戲弄我也是因為喜歡我?」他要是再敢點頭,我一定會氣死!

  「我是喜歡戲弄你,」他這次沒有點頭,而是很正色地開口,「至於嘲笑……我只認為那都是實話。」

  「實話也可以說得婉轉啊!」我終於忍不住吼了起來。那些實話對一個沒自信的人是多大的傷害,難道他不知道嗎!

  「意思不都一樣。」他依然一點悔過之意都沒有,倒是用一種很新奇的眼神看著我,「我還以為你還是以前那種怯弱的性格,沒想到你也有脾氣了。」

  還不是被你氣的!我憤恨地死瞪著他。

  「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想說什麼就說,想生氣就生氣,」他笑了起來,俊帥的薄唇彎起,「不要老是逞強,死要面子又沒好處。」

  「你有資格說我嗎?」欺侮自己喜歡的人……這種人才是彆扭吧!

  他的笑容凝了一下,眼神微深,「是沒有,所以才會自作自受地失去你。」

  我的臉刷地燒紅,那股火好像燒到腦子去了,讓腦子都混亂起來。

  方瑞祤,你給我有用一點!才剛剛失戀,你現在對另一個男人臉紅心跳個什麼勁啊∼!更何況這個人可是害過你過了一段慘淡大學生涯的人耶!

  「你要不要跟我交往看看?」

  「什麼!?」還沒從混亂中恢復,他的問話又讓我大聲驚呼。

  「我說,既然你現在是單身狀態了,要不要跟我交往?」他還一副自己很有耐心的模樣解釋了一次。

  「你你你…你也進展得太快了吧!」見面不到半小時,告白剛五分鐘,就問我要不要跟他交往?

  「我是為了你回來的,對我而言,思念了四年已經夠讓我明白很多事情。」他靠了過來,俊美的臉龐跟誘惑似地語氣讓我幾乎要缺氧,也無法再躲避。

  「不行……我不要。」我使力地搖頭拒絕。

  「我會讓你忘記他。」

  「不是…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才剛剛體悟過那種痛,我沒有勇氣立刻去談另一場戀愛。

  「但是我想愛你!」

  他強而有利的宣示撞擊我的心防,我看著他,強大的誘惑幾乎要讓我軟弱地點下頭。

  「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相對於他的絕對強勢,我軟弱地問著,「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優點……所以他才……」

  本來就不是有自信的人,致中的離開更讓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我一直是愛著他的。做著一個好的情人該做的事情,宛若妻子為他打算一切,不過問他的私事,努力說服自己不去懷疑他所說的任何一切──我竭力順從溫順就為了讓他更愛我,但他仍是選擇了離開,與另一個女人結婚。

  我所做的一切到底算什麼?只是讓自己更加愚蠢。

  「我跟他不同,除了你我不會要其它人。」他氣息輕輕吹吐,有些醺然的感覺,讓人迷茫,「你可以自認平凡、毫無優點,但我眼中的你有無窮的魅力。」

  我屏息,半張著口說不出話,為他的話心動了卻仍是搖著頭。

  「我會想盡辦法讓你愛我到欲罷不能,即使你想離開也不行。」見我不說話,他更是不停地說服,「做我的情人,我絕對不會離你而去。」

  「我沒有自信……」我聲音飄移不定地,連自己都掌握不住,「我沒有那種可以讓一個人迷醉一生的本事,總有天你也一樣會離開。」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迷戀你,」他抓起我的手,不由分說地放到唇邊吻著,「光是這樣待在你身邊,就會讓我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卑鄙…」我軟弱地吐出這兩個字,略帶哭音。

  他明知道才剛失去戀情的人會是多麼脆弱,失去溫度的靈魂是多需要溫柔,卻在這種時候趁虛而入地說這些話。

  「卑鄙也罷,現在是得到你最好的時機,不把握才是笨。」黎靖偉毫不否認,靠近地用溫柔眼神緊抓著我的眼睛,「我不重蹈覆轍,瑞祤,說你願意跟我一起。」

  我無語,卻似有些醉了地看著他貼近的臉。

  「說好。」他嘴唇貼得好近,近到我幾乎暈眩地看著他的眼瞼。

  「…好……」我不由自主地輕吐出字句,溫熱的唇立刻覆了上來。

  前任情人的婚宴這天晚上,我跟另一個男人在路邊幽暗的燈光下接吻,為了展開我的另一段戀情。

  跟我曾經最避之唯恐不及的那個男人。



第三章

  我怎麼這麼容易被拐?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懊悔不已。

  我跟黎靖偉接吻了…不但跟他接吻,還答應跟他交往,我的天啊!這不是自找苦吃嗎?竟然跟一個老是欺侮我的人交往!

  很鴕鳥地想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但是想歸想,一看到他我還是不敢反悔(誰教他是我的天敵),只好乖乖聽他的話讓他接送我去公司。

  欲哭無淚,唉!

  兩人間有那麼多年不見,一見又馬上變成了這種關係,讓我不知所措地沿途沉默,在終於看到公司的影子後忍不住鬆了口氣。

  下車之際,他抓住了我的手從後座撈了個紙袋塞到我手中。

  「這是……」我楞楞地看著紙袋,還呆呆接過他跟著遞來的保溫瓶。

  「早餐。」他語氣冷硬,眼神銳利地盯著我,「所因為你雖然老是在照顧人卻不懂照顧自己,以從今天開始,你由我來照顧!」

  「我會自己買早餐,你別那麼麻煩吧……」

  「你不收?」他眼睛瞇了起來,冷冷地道。

  我真是懷疑昨天那個溫柔誘拐我的人到底跟這個說話不客氣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會累吧。」我吞吐地說,卻是真心話。

  我不習慣別人幫我,因為通常都是別人拜託我,我也習慣了;別人幫我做什麼,我總覺得不安心、過意不去。

  「我既然幫你做就不嫌累。」

  「喔…。」不知道要說什麼地摸摸手上溫熱的紙袋,我驀然有些感動了起來,低聲地微笑道謝,「……謝謝你。」

  「要謝還不如以行動表示。」他倏地揚起一抹邪笑,在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勾住我頸子拉過駕駛座,湊過唇就吻。

  「唔…你…」絕對不是蜻蜓點水的吻讓我瞠大眼,狹小的車內空間卻不允許掙紮,只能無反抗之力地讓他得逞。

  可…可惡……一清早……做什麼法式接吻嘛………吻得我都沒力氣了…。

  「呼…呼……」好不容易被放開,我喘著氣調整我狂跳中的可憐心臟,卻也不忘瞪著好像意猶未盡的他。

  一大早就做這種事情,也不想想現在是在哪,是馬路邊耶………

  馬路邊!我倒抽一口涼氣,緊張地看著車窗外。

  我的天啊!有沒有人看到?有沒有被任何我認識的人看到!?雖然是我在這裡上班的最後一天,但是我還不想做這種驚世駭俗事件中的主角啊!

  「你要遲到了喔。」

  遲到!我一驚,立刻忘記了瞪他打開車門下車,繞過車頭向大門跑去,沒想身後又傳來呼喚。

  「瑞祤!」

  一回頭看見黎靖偉搖下了車窗對我招手,我連忙走了過去彎下身問,「什麼事?」

  「下午我會來接你下班。」他說著,又像防範我拒絕地加了句,「你應該有些東西要搬吧?」

  「喔,好。」反正大概也拒絕不了。

  「還有,」他拉下我,促不及防地輕吻了下,「記得洗把臉,你臉好紅。」

  我整個人呆掉的瞬間,他已經一催油門而去,留下啞口無言的我呆站在人行道上;好不容易回神跑向大門,卻在門口看見了一個我怎麼都想不到他會在這裡的人。

  他不是……應該在度蜜月嗎?為什麼他會……

  我的腳僵直地立在當地,與他的目光交會後,深吸了口氣越過他低頭奔進公司。

  「瑞祤。」

  在身形交錯的瞬間我聽見了他的呼喚,卻仍在遲疑了腳步後加快離開。

  ********************************

  如坐針氈。

  只有這句話可以形容我在這裡工作的最後一天。

  我不想去想他為什麼沒去度蜜月而到公司來,也不想去問,但致中的眼神一直跟著我不放,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讓我坐立不安,只好不斷地找事情讓自己忙碌躲避;中午的時候我也讓自己躲到了離公司較遠的速食店吃飯,直到休息時間結束才晃回公司。

  我、致中、黎靖偉在大學是建築設計系的學長學弟關係,致中畢業後進了這家規模三四十人的聯合事務所,在我畢業後也帶引進我來工作。

  我們是學長學弟、是同事、也是情人……只是今後,我跟他的關係都成了過去。

  怔忡間,我發現致中又往我這裡而來,正想找事情好避開的時候,隔壁的女同事就叫了我一聲。

  「瑞祤!你幫我看一下電腦好嗎?」她指著電腦中的繪圖畫面,「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回轉梯一直Error,是不是哪裡輸入錯了?」

  我如獲大赦地站起來往她裡去,要她再重做一次步驟,然後才找出她的問題。

  「這個高度跟妳輸入的總高搭不起來,所以會出現隨機數,妳再看看數值對不對,可能是設計師那邊算錯了。」

  「啊!」她恍然大悟,然後又算了一次,跟著抱怨,「以後你不在,這些問題我都不知道要問誰了。」

  「還有很多人啊!其實這些東西不難,只是妳還不熟練。」我笑著。其實自己有多少斤兩我恨清楚,我的能力絕沒有到那種離開公司會人人惋惜的地步。

  「才不哩,我每次問其它人,他們都是很勉為其難地稍微看一下,如果不行就叫我自己想辦法解決。」她吐吐舌尖,哼了聲,「如果問你,你都是不管怎樣都會幫我徹底找出問題,而且又不會給我臉色看。」

  我禮貌地笑笑不說話。向來不是會說人壞話的人,也不好去迎合她什麼。

  「對了,你找到新工作了嗎?」

  「還沒,打算先休息半個月吧。」暫時,我還不想讓自己投入工作。

  她又笑言了幾句打算要怎麼渡假之類的話,然後我就被總建築師叫了去交代一些工作交接的事情,並且跟要接我工作的人溝通。

  總於,一天過了。

  本來我急著想要躲開致中,所以希望在下班時間立刻離開,但卻因為工作交接的時間太長,以至於當我離開繪圖部的時候所有人都走光了。

  左右沒看見致中,我感覺鬆了口氣卻又有點失落感,跟著拿起桌上的茶杯打算去茶水間清洗後收進箱子帶走。

  或許他只是臨時有事情來公司而已,並不是為了我……我轉開水龍頭沖洗杯子,仍不免在心中介意著。

  我對他仍是有著留戀的呀……苦澀地笑著,我深吸口氣關起水龍頭打算離開。

  「你昨天跟他在一起?」

  我嚇了一跳,手上的杯子滾落水槽,回頭看見致中一臉怨怒的瞪視著我。

  「致中……」

  「你昨天跟他在一起嗎?」他走了進來,在狹小地茶水間中逼視著我。

  「誰?」

  「黎靖偉。」

  「應該……算是吧。」我確實是跟他一起離開,只不過後來他送我回住所後,又強硬留下電話就走了。

  「你跟他做了?」他冷冷問。

  「什麼!?」我一震,倒抽口氣。

  「你讓他吻你,也讓他上了你的床嗎?」他步步逼近,幾乎是咬著牙地說。

  「劉致中!」那種鄙視惡劣的口氣讓我生氣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是──」

  一句話梗住在喉頭,我說不出話,更驀然感覺到委屈。先背叛的人是他,他憑什麼這樣問我!?

  「就算有也不關你的事!」我咬著唇,賭氣的話不自主就迸出口。

  「你是我的情人,瑞祤!」

  「我已經跟你分──」

  話沒說完,他的手就驀然伸了過來一把就將我拽住,那種近乎狠戾的表情我從沒見過,不由繃著身軀有些顫抖害怕,但是我背貼著水槽邊緣,根本無路可退。

  「我不把你讓給他……」

  「放手!我──」他竟然壓了上來,我大驚,手足並用地死命想推開他喊,「劉致中!你放開!唔──」

  他置若未聞的堵住我的唇,發狂似的扯開我的衣服,不斷地將吻印在我的臉唇跟頸子,粗暴地吮咬只讓我感覺疼痛跟害怕。

  「我不要……住手……」我驚恐憤怒地喘氣推他,當他的手按住我男性象徵的一瞬,我的眼淚幾乎就要從眼角掉落。

  為什麼我要被這樣的對待?我不要……我不要────!

  膝蓋奮力向上一擊,我趁著他吃痛彎身的瞬間鑽了縫隙逃開,一路抓緊領口奔逃到電梯口,喘氣不斷按著鈕卻遲遲等不到電梯。

  「該死!」我咒罵著,緊張地聽見他追來的轉步聲,只好撒開腳步往另一邊跑去,找到了儲物間跑進去將自己反鎖在裡面。



第四章

  我向來害怕黑暗,但這個幽暗的空間卻讓我狂跳的心臟慢慢停了下來。

  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喘息跟心跳,嘴唇好痛,身上被吮咬的地方也隱隱作痛,但都不上心裡受到的傷。

  哈!竟然被自己的前任情人意圖強暴………雖然是未遂,但還真是譏諷。我酸澀地笑著,該哭卻掉不出淚。

  呵,明明造成分手的是他,為什麼要那樣的指責我,彷彿是我出軌、是我破壞了戀情,這是何等的不公平。

  腳步聲接近,讓我緊張地縮緊了身軀。

  「瑞祤……瑞祤,對不起,是我不好。」致中在門外呼喚著,溫柔且心焦地語調,「我只是妒忌他,所以才……你出來好嗎?我知道你只是賭氣,出來跟我說話,好嗎?」

  我沒有說話,悶熱的空氣讓我額上冒汗,卻緊閉著唇躲著。蹲坐在滿是灰塵的黑暗空間,我仍是有些因為恐懼而發著顫。

  「我知道你在裡面,你出來吧,我們談談好嗎?」

  一聲聲的好嗎?語調極盡溫柔。他這樣的哄勸,反倒讓我更加難受。我是戀上他的溫柔,但是這份溫柔在分手後,只不過是種殺人不眨眼的利刃。

  我身體的一部份留戀著他,一部份卻希望他別再理會我,好能徹底結束。

  「走開…。」我低卻清晰地道。

  不想見他!他剛才的暴力行為讓我害怕,逼問的話更是讓我感到侮辱與受傷。

  他沒有再說話了,但是門外不時的嘆息與腳步輕響仍讓我知道他仍在。

  我不敢出去,只是呆楞茫然地坐在地上,直到一聲鈴聲從我口袋中傳出。

  是電話!

  我翻出連忙接起,「喂?」

  「你還沒下班嗎?」

  黎靖偉略帶不快的聲音傳來,我才想起他說過要來接我。

  「是你……」我鬆了口氣,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你怎麼了?」他似乎聽出我的不對勁地轉為柔聲道。

  給他這麼一問,我心中一陣委屈,忍了許久的眼淚瞬間滑出眼眶,但我捂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反覆吸了好幾口氣才開口。

  「你…可不可以……上來…接我?」忍著想哭出聲的衝動,我哽著斷斷續續地道。

  「…你在哪裡?」沉默了一下,他問。

  「電梯…右手邊的……儲藏間。」沒有追問原因的體貼讓我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音,「致中…在外面,我不敢出…嗚…」

  「等我。」他立刻截斷我並且掛斷了電話。

  一句『等我』讓我安心地擦乾臉頰上的淚,握緊手中的電話,奇異地不再顫抖,沉默地等待。

  沒幾分鐘,門外突然傳來爭執的聲音,我知道黎靖偉來了而覺得安心地站起身,但卻又開始擔心起致中。

  他們會不會打架?黎靖偉向來是個打架能手,比起他,致中溫文儒雅,輸贏是絕對一眼可知的,萬一…….

  驀地一陣劇烈的碰撞聲,我慌忙打開門奔了出去,果然看見致中跌坐在地,臉上有傷;而黎靖偉一臉的冷怒,瞪視著他。

  見我出來,黎靖偉轉身向我走過,在看見我身上的狀況後眉頭皺起,眼中爆出火光,「你有沒有怎樣?」

  我搖搖頭,一雙眼只看著地上的男人,握緊自己的拳。

  好想走過去,但是……

  「你捨不得?」

  我一震,才看向一臉冰冷的黎靖偉──對啊,他是我的情人了,從昨天開始……眼前的另一個男人,是我結束的過去。

  不該留戀的過去。

  「早就結束了。」我喃喃地,堅定抬眼看著他,「我們走吧。」

  「嗯。」他點頭的瞬間,我似乎看見他鬆口氣似地神情。

  「瑞祤……」

  一聲軟弱似地輕喚,我回眸看著致中,心中暗暗嘆了聲,轉向黎靖偉道,「你可以先下去嗎?」

  「你不走?」他擰著眉。

  「我想跟他說兩句話,」我求懇地看他,「裡面的桌上有個紙箱,你先幫我拿下去好嗎?」

  黎靖偉不說話也沒動,只是一直看著我。

  「給我十分鐘。」我忖測不出他眼中的意義,只好再度保證,「我只想跟他談清楚而已。」

  「那麼我去樓下等你。」黎靖偉終於答應,但眼神卻深沉地令我感覺奇怪,「只有十分鐘。」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而我到另一側去擰濕手帕,回來蹲在致中的身前輕擦過他的嘴角,擦去那絲血跡,心中是異常的平靜。

  沒想到我能這麼快就平靜的面對他……或許,這跟黎靖偉的出現有些關係吧?知道有個人在自己身邊,真的是很好的感覺。

  「瑞祤……」他握著我的手腕,有些激動地喚,「回來,好不好?」

  我怔怔看著他,跟著嘆了口氣,輕聲地道,「致中,我們徹徹底底地分手吧。」

  「你──」他呆住了,沒想到我竟然會這麼說。

  「你選擇了婚姻,就好好對你的妻兒。」我定定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動搖地看著這我愛戀了數年的男人,「而我,也有開始另一段戀情的權利。」

  「可是我不愛她啊!」他失控地喊。

  「但是你娶了她。」我以自己都想不到的冷靜語氣,冷冷評判,「致中,我可以忍受你不將我們的愛情攤在陽光下,可以忍受做被你藏起的情人,但我要完整,我無法忍受你說愛我,卻去擁抱別人。」

  他啞口無言,我掙開他的手站起身。

  「所以,我們分手吧!」

  我撒步離開,在他無言的沉默。

  ********************************

  黎靖偉靠在車上,手上一點星紅飄煙,神色深沉。

  我走近他,他卻似楞了楞動也不動,直直看著我。

  「你怎麼了?」剛剛他才問我的話,現在變成我問他。

  「…我以為你會選擇他。」他說著,竟有些自嘲似地落寞,「就像以前一樣。」

  「我不是說了,只是跟他談嗎?」我忍不住笑了,看見他這樣的神情,竟然讓我有些滿足與自豪,「你不是很有自信?」

  「本來該是這樣的。」他撚熄菸頭,站直身軀喃喃地道,「真是…一遇到你的事情,我的理智簡直像紙一樣薄,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我臉孔微微發熱。從來就不知道他會對我有這樣的感覺,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感到高興。

  「本來想跟你來個約會,看你這樣也不行吧。」他又恢復平常的神態,笑謔地看著我。

  「啊?」我楞了楞,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對了,現在的我,看起來一定很狼狽…….

  「那個……我想,我先回去洗個澡應該還來得及。」我有些吞吐,感覺像是在提出邀約般地緊張。

  「那麼去我家吧,在我家約會就好了。」

  「咦!」我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去…去他家洗澡…那不是………

  「放心,我不會對你出手。」

  「什…什麼!我哪有這麼說!」只不過是有一瞬想歪了而已。

  「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哼笑,在我臉紅之際開車門上了駕駛座。

  我跟上了車,才發現早上還有聞到的芳香劑氣味也沒了,只有淡淡地打臘香氣。

  對了,今天他的身上也沒有古龍水氣味,連芳香劑都拿掉了嗎?

  「你沒擦古龍水?」我好奇地問。

  「你不是說你對香水過敏?」

  「呃…沒錯……」真的是為了我而改的嗎?我有些受寵若驚,但又忍不住問了另個問題,「那你昨天去婚宴,是因為……?」

  他是去找我的?還是因為去參加致中的婚宴正好遇見我?

  「因為我跟他有過約定。」他淡淡地發動車子道。

  「什麼約定?」我有些累了地靠在椅背,但仍好奇看著他問。

  「我出國的時候告訴過他,如果他對你不好,我一定會回來。」他笑著睨我一眼,「所以他不敢發帖子給我,結婚的消息是我從別人口中知道的…….但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在他婚宴上。」

  「反正我就是笨……」我嘟囔著。

  「你是太愛逞強了。」

  一語中地,讓我無話可說。

  「你要不要先睡一下。」他又開了口,意有所指地,「我可不想帶只熊貓回家。」

  「什麼?我只是狼狽了點,哪裡像熊貓?」我不滿地反駁。

  「等下就像了,等你有了眼圈之後。」

  「……」

  「睡一下吧。」抓起掛在椅背的外套丟給我,他就專注地開車了,反倒是我抓著衣服楞楞看他。

  什麼嘛……明明就是擔心,就不能直接說嗎?

  真是不老實的男人………

  我想著,卻偷偷地笑了。

  或許,跟這個人戀愛也不壞。

  溫柔的老情歌流洩入耳,在幽柔氣氛環繞下,我帶笑閉上眼睛。



第五章

  總覺得進展太快了些。

  我在陌生的床鋪上醒來時,有些不能適應地張大眼看著身邊的男人。雖然沒有做任何事情,但是睡在同一張床上是不爭的事實。

  第一天接吻,第二天晚上就睡在同張床上……怎麼都覺得進展過猛。

  真不愧是留連花叢慣了的男人,才兩天,他對我就已經像是熱戀中的愛人一樣,這讓我覺得不真實,心底隱隱也有股不安全感。

  雖然說開始一段戀愛是忘卻一段戀愛的方法,但是,我會不會又讓自己淪落到同樣的境地?會不會……仍然是一樣的結局?

  想到致中,我仍是心口覺得疼痛,那種疼,每每讓我苦澀酸楚。如果不是天生好強的個性使然,如果不是黎靖偉的出現給了我向前一步的勇氣,也許我真的會等他,讓人說我沒用也好,說我不該也罷……只要他的一句話。

  只是那句話,現在我也不能確定了。原本就不是個太自信的人,現在的我,更已經喪失了這樣確認的自信。

  他真的愛我嗎?四年間,他應該是真心愛我的嗎?不該想的事情,這時候卻不斷地在我腦中迴蕩。

  黎靖偉說他愛我,愛了四年,但是我卻一點真實感覺都沒有,更不覺得我有哪裡值得這樣一個天之驕子所愛。但是他誘惑我的那一瞬間,那種氣氛跟柔情,讓我忘記了一切外在現實條件,還有這樣真實擺在眼前的事實,直直地點下了頭。

  有人說氣氛會騙人,現在我倒是真真實實地相信起這一點。

  唉,怎一個煩字了得啊──!

  「你在做什麼?」

  一個聲音讓我嚇了一跳,突然近距離的大臉更是讓我在瞬間直覺地向後縮,然後才認出那張臉的主人是誰。

  「你……呃……」我吞吞吐吐,支吾半晌才想到話題,「你醒了?」

  「有人在旁邊翻來覆去,還捲走我的被子,誰能不醒?」

  聽他描述我剛剛不自覺滾來滾去又捲被子的動作,我立刻發覺地鬆手,忍不住熱了耳根納納地說不出話。

  「現在發現太晚了。」他哼笑聲,抬手看了下手錶,「七點正,你是想提醒我該餵你吃飯嗎?」

  「什麼餵……我又不是你養的。」我立刻瞪眼。怎麼講得像養寵物一樣!

  「寵物跟情人,你當然是佔後者比較多。」他立刻看穿我心思地說,跟著側身撐起頭慵懶地笑,讓我看得愣了愣。

  從以前我就知道他長得很好看,他五官較一般東方人深,彷彿有力雕刻而成的臉部線條,俊美而且陽剛,學校裡還常有女孩子曾竊竊私語,說他一定有外國血統。

  現在的他,比以前更加有成熟的韻味,而且那雙眼睛……說真的,如果有人的眼神會放電,大概就屬他這樣。

  現在,那雙眼中慵懶而強大的攝人電流,燒得我身體有些發燙。

  「忘了一件事情。」他俯身蜻蜓點水的一吻,在我愣住時又補充似地輕笑道,「早安吻。」

  吻很輕,可是他眼神既深又熱,讓我除被電的感覺外,還覺得有火燒身。

  這男人……果然跟以前一樣,男性賀爾蒙過甚的花花公子一個!到處放電!

  方瑞祤,你有用一點!千萬不要這樣就被弄得慾火焚身忘了一切啊!

  「你再露出這種表情,我可要餓虎撲羊了。」黎靖偉邪邪地笑,還順手調戲地摸了我的手掌,「畢竟,我已經餓了很久。」

  「啊!」他摩挲的手指讓我驚跳了一下,連忙掀開被子跳下床道,「我…我……我去刷牙洗臉!」

  一口氣衝進浴室砰地關上門,我立刻聽見門外傳來不羈的大笑聲,當下頓悟地悔不當初。

  我,方瑞祤,又被我的天敵戲耍了一次!

  ********************************


  「呃…請問一下,我的衣服呢?」拉了拉身上有些寬鬆的睡衣,我感到些許不自在地站在餐桌前問。

  盥洗出來,我直想要換上昨天脫下來的衣服。雖然有些髒了,但我總是得穿回家去洗,要不一直穿他借我的睡衣好怪。

  「送洗。」

  「啊?那…那我……」要一直穿著睡衣嗎?

  「先吃早餐。」

  好簡短的回答,我真的很懷疑這男人是不是有兩種人格,為什麼現在的他跟剛剛在床上(我沒別的意思,別想歪)差別這麼大。

  「該不會要我餵你吧?」他眉頭一揚,修長手指隨意彈了下咖啡杯,半似認真地瞅著我微笑。

  去,又想戲弄我了,還真當我是寵物啊?

  「才不用!」我瞪他一眼坐下,忿忿地咬了口三明治;入口的芳香美味,讓我驚訝地睜大眼睛。

  雖然昨天我就吃過他給的早餐,但是因為一到公司就忙工作沒時間立刻吃,所以等我吃的時候已經冷了,雖然口味不錯,但因為吃得急而沒讓我覺得這麼美味;倒是保溫瓶中的奶茶,濃濃的香氣跟甜度適中的口味讓我讚歎不已。

  「這…是你自己做的?」我很懷疑地看著手上香味撲鼻、令人垂涎的三明治,又看著眼前那一大杯奶茶。

  我承認自己在浴室縮了快二十分鐘,找衣服又花了五六分鐘,但是……二十幾分鐘而已,可以讓他盥洗完畢,還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嗎?

  我一直以為像他這樣的出身跟這樣類型的男人,是絕不會自己動手煮飯的大男人主義者;所以昨晚他因為時間太晚叫外賣送來,我雖覺得有點奢侈也沒太大異議。

  「你有看到別人在這裡嗎?」他好整以暇地問。

  我左右看了看這間寓所,然後搖頭,「沒有。」有的話應該一下就看見了。

  「那麼,」黎靖偉向後一倚叉著手,看著我道,「你問那什麼笨問題?」

  你不會直接說是你做的就好了嗎!

  可惡的男人,老愛這樣罵我。我不再說話,恨恨地咬著手上的三明治,邊在心裡罵著。

  再怎麼生氣,可好吃的東西還是讓我火氣漸漸消下,醺醺然享受起美食。

  三層的土司裡夾著蛋、火腿、培根,還有一些生菜沙拉;所有的材料由烤得恰好的麵包襯著,一咬下去,在層層酥脆中就有鮮美的滋味溢出,這味道絕不是外面的早餐店可以比擬。

  聽到一聲笑聲,我倏地抬頭,頓時臉紅過耳。

  「呵,你的表情還真是生動。」黎靖偉好像看到什麼好笑東西一樣,笑得全身抖動起來,「哈哈哈!」

  討厭的男人,笑什麼呀!我吃東西有那麼好笑嗎?我漲紅臉,氣惱地看他又是笑又是搖頭的,手中拿著最後的一口三明治,尷尬地遲遲塞不進嘴裡。

  要不是不想暴殄天物,我想我大概會拿這塊三明治砸他。

  好不容易他停下了笑聲,我才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中,洩忿也似地用力咀嚼;可是一當我拿起那杯奶茶,濃郁的茶香跟奶香讓我竟然有些捨不得就這樣把它牛飲般喝掉,只好慢慢一口口喝著。

  結果喝著,我的氣又消了,真讓我有些氣起自己的不中用。

  「吃完,我帶你去個地方。」

  「唔?去哪?」我品嚐著奶茶,疑惑地抬眼看他,「我想回去了。」

  「你有事?」他沉著地問,但是好像有那麼點不高興的樣子。

  「嗯……有點東西要弄。」我老實點頭。

  衣服沒換,從公司帶的東西沒拿回去收拾,新搬的房子也還沒整理完畢;而且我還答應爸媽這工作辭了的期間要回去住幾天,要不這幾年跟致中住一起,我都少了很多回家的機會。

  因為兩人工作跟生活都在一起,所以交友的圈子幾乎跟他一樣,卻比他小了許多(雖然從沒大過),跟家人也比較疏離;就連在一起住,我們也是分開的電話,只因為怕會被看出我們的關係。

  這樣算來,為了跟他在一起,我還真的犧牲了不少事物……或許說犧牲也不對,畢竟是我自己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我就得做出這樣的輕重衡量選擇。

  但就因為這樣,當跟致中分開後,我才更加體會自己當初取捨的東西有多重要。

  現在想想,當初我們在一起的躲躲藏藏,或許就預言了我跟他遲早會因為外在的現實條件而分開;而或許,大姐告訴我的話,真的是對的。

  我跟他,原先就不可能有結果──或者,同性之間的愛情,也就是這樣。

  我不自覺地輕輕黯然嘆氣,頓時失了對奶茶的興致。

  一隻手伸了過來,接過我發怔手中的杯子砰地放上桌;跟著在我嚇了一跳之時,眼前出現了一張冷怒的俊美臉龐。

  「別想他!」他拉住我的領子,以我從未見過的火氣低怒地命令道,那雙眼中,好像有著一種…妒意?

  他妒忌?因為我?

  霎時間,我覺得好不可思議。即使他說過很多次愛著我,但是……我依然覺得好不真實,有種飄忽感覺。

  「你現在是我的情人,瑞祤。」他看著我,眼神轉為濃烈的誓言,「我會讓你愛上我,一定會。」

  他說著吻了上來,輕輕輾轉;我閉上眼睛,任由他帶動我的思緒茫然。

  吻是真實而灼熱的,心情卻彷彿飄蕩在雲端。



第六章

  在被半強迫性地參加了工作室的開幕小酒會後,我終於可以回家省親了。

  因為我打算在家裡住上十天半個月,所以那位掛著我『戀人』頭銜的惡霸男人跟我約法三章後,才不怎麼高興地送了我回中部的老家。

  回家守則第一條:手機不准關,每天他至少會打兩次電話給我;另外,為了防止通話過久,還強制性塞給我一副耳機,要我講電話時一定要戴上。

  在我著實覺得麻煩的時候,他還抬出一堆醫學理論跟研究數據,說我腦袋已經夠鈍了,不需要浪費電磁波麻痺(真可惡)。

  第二,如果要回北部一定要告訴他,不准自己一個人偷溜回來。

  因為他堅持接送是他的權利,另外還附加我一定會弄不清楚大眾交通工具為理由駁回上訴,讓我敢怒不敢言,因為大眾交通工具的難懂複雜路線一直是我的致命傷。

  第三,除了家人以外,不准跟其它人約會,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至於那個後果是什麼,因為他眼裡的光芒讓我我不太敢問,所以只好乖乖嚥下問題點頭。

  其實我很懷疑他怎麼有辦法知道我有沒有出去約會,因為一個北一個中,就算我去約會了他也不知道才對。

  約法三章,雖然有點被強制的感覺,但大體上還不算太難的條件;所以假期的前一個禮拜,我還算過得很愜意自在,只除了一件事情──

  「瑞祤啊,中午陪媽去吃飯。」

  又是吃飯?我回來第七天,這已經是第七次了!

  「媽…,」我有些無奈地嘆氣道,「妳不要再抓我去相親了,我才二十四歲,妳不要這樣急好嗎?更何況我──」我又不喜歡女孩子。

  最後一句話被我吞在肚子裡,帶著苦澀悶重地化開,卻久久不散。

  不能說,也不敢說呀……說了,只會引起軒然大波,而我…沒有那種勇氣面對。再美再溫馨的親情,都不能保證他們會接受我的性向,更何況我是獨子。

  承傳香火的壓力,總是沉甸甸地壓在我肩頭上。

  「吃個飯而已嘛。」老媽倒是說得輕鬆自在,笑咪咪的,「做做朋友也好呀。」

  做朋友是可以,但是一但我跟妳嘴裡的『朋友』出去約會一兩次,妳就會問我要不要娶人家回家了!

  我在心底咕噥,卻也沒敢把話說出口。

  「總之,妳這種變相式的相親我不想去。」

  我打定主意一定要推掉這第七個相親宴會,要不那種難消化的尷尬氣氛下還總是得吃油膩膩的大餐,我的胃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折磨。

  「可是我跟人家約好了啊!」我這樣一說,老媽立刻一臉的哀怨,「要不你今天陪我去,明天就不這樣了。」

  妳昨天跟前天都是這樣講!「我胃不舒服不去,妳帶葳葳去吃就好。」我硬是不上當,反正咬定今天絕對不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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葳葳是我大姐六歲大的女兒,因為住得很近,所以常常有事情就帶回家請老媽帶個幾天。反正她在家也是閒著,倒是很樂意有孫女陪;基於這點,大姐就有了個不支薪且隨時可以支援的褓母。

  「瑞祤啊……」老媽還不死心,想開口遊說。

  「媽,我真的沒興趣啦!」

  眼見我真的死不肯去,老媽皺了下眉,卻突然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興奮問,「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我大吃一驚,心跳猛漏了一拍,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我就知道,你每天都在講電話,一定是有喜歡的女孩子!」老媽此刻的表情,簡直像是抽中第一特獎,只差沒拿擴音器廣播。

  「不、不是…不是女孩子……」我立刻結巴了起來,只能說出這句唯一算是立場堅定的話來反駁。

  我說不出是不是喜歡他,但唯一能確認的一點,就是黎靖偉是男的,而不是女的。

  「哎,一定是啦,你不用不好意思。」她笑得開心極了,連平常少講的方言都出口了,「有水無?帶回來給我看啦!」(台語方言:有水無=漂不漂亮)

  「真的…真的沒有!我沒有女朋友啦!」我極力掙扎反駁,無奈每天電話熱線是事實,唯一不同的是性別……最難啟齒的一點呀!

  「啊?真的不是喔?」看我急得冒汗,老媽又下了個自以為是的定論,「我知道了,你還沒把到對不對?」

  正確來說,是他還沒把到你兒子啦!

  「差、差不多是這樣……」無奈之餘,也只好硬著頭皮認了。

  「喔,那她名字咧?今年幾歲了?家裡是做什麼的?生日是什麼時候?」還以為應該沒問題了,結果老媽又開口一迭連串地問了起來,「你跟我說一下,我幫你們合八字看看……」

  還合八字?八字還沒一撇咧!老媽,拜託妳別攪和了可以嗎?

  就在我快要技窮了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我立刻衝過去桌邊接起,趁機逃脫無窮無近似的逼問走上樓梯打算回房間去;老媽則以為自己很知情識趣地拋給我一個眼神,快樂地出門去了。

  慘了……她一定會去跟所有親朋好友宣傳說我有『女朋友』的事情,這下真是百口莫辯。

  「是我。」電話那頭熟悉的磁性嗓音,就是讓我陷入被逼問窘境的禍首。

  「嗯……」我打開房間門倒回床上,有些有氣無力地響應。

  「好像很累似的,你做什麼了?」聽聲音好像有點沉。光是這樣,我就可以想像他皺著眉的樣子。

  「沒什麼,等我一下。」我翻了個滾,熟稔地抓起枕邊的耳筒機接戴上才又開口,「好了。」

  不接耳機的話,等下他又要念我了……前幾天被他抓到一次,我才知道原來直接對著手機說話跟接耳機說話對方很容易就可以聽出差別來。

  電話那頭的他輕笑了聲,「你好像很適應。」

  「在自己家裡有什麼好不適應的?只不過有一陣子沒回來而已。」我懶懶地捲著耳機線,把電話放在枕邊平躺了下來看著天花板。

  「我是說,約法三章。」

  「嗯?」什麼約法三章?

  「耳機。」他終於簡潔地解釋,帶著濃濃笑意道,「沒想到你那麼聽話。」

  我倏地熱了下臉,嘟噥抱怨道,「還不是因為你很囉唆……」

  「囉唆?」他似乎哼笑了下,「有自我管理能力的人就不需要別人囉唆。」

  去,又拐彎罵我了。

  「我被你害慘了……」心情放鬆以後,我才有了想說話的慾望,「我媽一直問我是不是跟女朋友電話熱線,所以才不跟她去吃飯。」

  變相相親宴的事情,早在三天前就禁不住拐的跟他老實招供了。幸好因為我的不甘願跟意興闌珊,加上擺明被強迫,所以他沒順勢搬出約法第三條來壓我。

  「那今天就不用去吃飯了吧,你怎麼回答她?」

  「我說不是女朋友,她不相信。」想著剛才的情景,連我自己都想笑。

  「呵。」黎靖偉也笑了一聲,「然後?」

  「然後我跟她說還沒到那種地步,接著你就打電話來了,她才放過我出門去。」我嘆了口氣,自嘲地笑,「不過,她一定會去跟我那些親朋好友宣傳就是。」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好一陣子,讓我差點以為電話斷線了,還拿起手機來檢查。

  「瑞祤。」

  「唔?」原來沒斷啊。我把手機放回原位,躺上枕頭閉眼懶懶地應著。

  「什麼時候,你才會認為我們到了『那種地步』?」

  「我……」他變低的嗓音讓我胸口驀然縮了下,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帶些茫然地低聲回答,「我不知道…….」

  我甚至弄不清楚,跟他在一起那種感覺叫什麼。跟他在一起時,我確實不會去想致中,不會去想才剛過去的那段戀情……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只是藉著他陪伴的溫暖,敷衍慰藉自己心裡的空洞。

  我需要時間…更多更多的時間。

  「是我太急躁了。」好長的一陣靜默後他才開口,聲音中的輕鬆,卻一點兒也不能讓我輕鬆起來。

  好多種感覺沉甸地混雜在心底,我弄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更看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依然不開口,黎靖偉又繼續問。

  「……再一個禮拜吧。」我深深吸了口氣,擠出笑容讓心情放鬆不去多想。

  「記得我們的約法三章,否則我會要求你付違約金。」他哼了聲,曖昧地笑道,「違約前先記得得付出的代價。」

  我倏地臉龐熱了下。這痞子黎靖偉,真是卑鄙小人。

  「知道了啦,會告訴你回去的時間。」一提到那個單方面的強制約法三章,我就不怎麼甘願地嘟嚷著。

  「那就這樣了,晚上再聊。」

  「喔。」我吸了口氣,心裡有些失落感。

  「瑞祤。」

  「嗯?」

  「早點回來。」短短的一聲交代後,電話嘟地一聲斷了。

  我按著耳機,感覺到最後一句話像是帶了漣漪地在我心底泛開;一圈又一圈地,酸而甜地波動著。

  突然間,我好想回去……即使我弄不清楚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但是卻很清楚地感覺到心中唯一的想法──

  我想見他。



第七章

  我終究是沒有就這樣跑回臺北去。

  或許是因為心裡那些微的自尊心作祟,我總想著要是這樣就回去了,好像自己真的很軟弱、很依賴他似的,但我怎麼都不想這樣。

  只不過,自從老媽知道我『應該』有女朋友之後,就成天笑咪咪的逢人便說;老爸則是動不動就跟我說些人生大道理,像是男子漢成家立業、要懂負責認真等等的,並要我快點找個新的工作,省得被人說沒出息。

  一開始我還會反駁,說我真的沒有這樣的對象;可是到了最後,不敵的我索性讓他們去說了,閉緊我嘴巴當悶嘴葫蘆。

  反正我就待在家裡,妹妹不在,姊姊出嫁,家裡除了爸媽外只剩下我,也就不用出去聽其它人饒舌。

  過了三四天這樣的閉門日子,我才體認到爸媽或許還算好應付的。

  「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的?」禮拜四下午,大姐想了個理由支使老媽帶葳葳出去,確認完全清場後才叉起手質問起我。

  差點忘了,連鄰居都知道,大姐怎麼會不知道。

  「我沒有女朋友。」我嘆氣,重新申辯我這幾天說了好幾次又沒人相信的話。

  「媽說你每天都講很久電話。」

  「那不是女朋友。」

  「男朋友?」她眼睛眯了下,目光銳利,「你什麼時候有了新歡?」

  「才剛剛開始交往……半個月而已。」我囁嚅地說著縮進沙發,有種等下會被罵的預感。

  大了我八歲的姊姊有時比老媽管我管得更嚴,先發現我性向的也是她;所以,全家人裡我最怕的就是她了。

  「你──」果然,大姐立刻重重地嘆氣,跺著腳字字指責地瞪我道,「我說你啊,怎麼還學不了乖?你才跟人分手,就不怕又重蹈覆轍嗎?還有啊,你自己說,你真的已經忘記上一個人了沒?沒有對吧?你根本不愛那個人,做什麼跟他交往?」

  她的話就像一顆大石丟到我胸口上,立刻讓我悶重得說不出話。我現在是不愛他…但是,我總想著以後可以、我可以愛上他。

  我知道是失去戀情讓我變得渴望愛情,但是,卻沒辦法抑制自己去渴求。

  「你該不會是因為刺激過大,打算隨便玩玩就好?」

  「不是!我……」我呼吸一滯,有些急了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現在是喜歡他的,或許以後……」

  雖然我對自己的感情沒有自信,但是…黎靖偉那些自信十足的話,卻連帶讓我會去相信這件事情。

  「以後?」大姐不可思議似的上揚語調充分表現出她的不讚同,「我可不相信你那什麼以後,你以前不也說可以,現在呢?」

  我錯愕地一震,彷彿被刺了下地心口縮痛,低喘了聲。

  我知道大姐絕對沒有惡意,只是關心,但卻感覺到心痛與難受。是沒錯,我根本掌握不住戀情的走向;雖然我努力過,但是…但是沒有用。

  如果說戀愛是兩個人構成,一段戀情的結束也應該是兩個人都有錯──那麼,我的錯究竟是在哪裡?我做得不夠好?不夠愛他?還是…只是因為我是個男的?

  喉嚨哽著說不出話,我只能低著頭閉緊嘴巴;雖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手指卻深深洩露情緒地掐入了身下的沙發椅子。

  「我知道失戀很難過,但是你不可以隨便找一個人談戀愛。」見我這樣,大姐似乎不忍地輕輕嘆口氣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更何況,你現在還可以這樣,過了幾年爸媽還是會逼你結婚的……如果你不能愛對方,他也不能跟你長久,那麼你們還是早點分手比較好。」

  長…久嗎?我胸口不斷起伏著,「難道…難道我跟女人結婚,就可以一定長久嗎?姐,你明知道我是…」

  我沒辦法愛女孩子。雖然我不討厭女人,卻無法對她們有親情與友情以上的感情存在。

  而明明不能愛對方,卻要一起生活一輩子?那種情況,想來會令我背脊發寒。

  「我知道你沒辦法愛女人,但你也不討厭對吧?」見我勉強地點了頭,她又繼續勸道,「瑞祤,你自己想想。如果今天你找了個女孩子結婚,一來你不用面對社會壓力,二來又有婚姻的保證,而且爸媽也不會傷心……這樣,不是比較好嗎?」

  社會輿論、婚姻、親人,是三個最大的阻力壓力。呼吸急促,端到眼前的事實,讓我亂得理不出一絲頭緒去回答。

  我知道她的意思,與其要掌握不住又充滿艱苦的愛情,不如選擇長久而且令人心安的親情,但我心中卻有股反抗的聲音蠢蠢欲動。

  大姐大概以為說動我了,便搖搖我肩膀地柔聲說,「你聽大姐的話,趁現在你們才剛開始,不會有什麼糾紛的時候分了吧!」

  「我不要!」我立刻反射地大喊。

  「瑞祤!」

  「我不要。」我用力地搖著頭,不知道能說什麼地不斷重複,「我不想要這樣,不要……」

  我不想跟黎靖偉分手。雖然他真的是個亂放電的花花公子,又老愛戲弄我,對我說話也很毒舌,而且自信、霸氣、自我中心……但是有時,他卻溫柔得令人心神俱醉。

  以前曾被我敬而遠之,又列為最危險又難以駕馭的男人種類,卻對我說愛我…我相信他,如果他真是要騙我的話,根本不需要這樣費心思,以他的條件還不怕有人投懷送抱嗎?

  「你啊……」她吸氣又無奈地嘆氣,「我不是說了嗎,這樣下去你還是會受傷的,怎麼你就不聽呢?」

  「姐,他…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你又哪裡確定他不會跟前一個一樣了?」

  「他……」對她語氣中的不認同,我有些急地努力找理由,好說服她相信,「他從以前就不太介意其它人眼光,我回來的之前,他還…還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認識……所以他跟致中不一樣,真的。」

  「以前?」大姐擰起了細眉。

  「呃…嗯,他也是我大學的學長。」我怯怯地承認,「致中的婚宴上面,我們才又碰面。」

  「婚宴?」她眼睛瞇了下,語氣嚴厲起來,「你去做什麼?我不是叫你別跟那個人再碰面了嗎?」

  「我知道,不過因為是同事,所以……」因為有些心虛,所以聲音越來越小。

  「你怎麼這麼笨!」大姐根本不聽我解釋地大罵,震得我耳痛頭暈,「你管他什麼同事,這種腳踏兩條船的男人你還給他什麼面子!?」

  「可是做都做了,也來不及後悔。」為防止耳邊的河東獅吼,我捂著耳朵小聲嘟囔,「都已經被他罵過了,妳就別罵了。」

  「誰?」

  「…我現在交往的人。」

  「罵得好。」她哼了聲,語氣中頗有同仇敵愾的氣味,「這樣算,你們該不是從那個混帳的婚宴那天開始交往的吧?」

  我點了點頭,有些忐忑地看著她沉吟的模樣。

  「他知道你剛失戀,還要跟你交往?」她叉著手靠上沙發,「這男人要不是卑鄙想佔你便宜玩玩,要不就是笨蛋一個。」

  咦?笨蛋?這不就跟諶芩慧說的一樣?我楞了下,前面那個我還懂,但為什麼說他是笨蛋?

  「你什麼時候回臺北?」大姐突然地問。

  「喔,禮拜六或日吧,怎麼了?」

  「我跟你姐夫一起送你回去,順便帶葳葳去臺北玩。」

  「咦∼∼!?」我大吃一驚,瞠大了眼睛。

  「眼見為憑。」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宛如女王地看著我,「讓我看看那個人有什麼『不一樣』,我再決定怎麼做。」

  「啊?可是…那個……」我真是慌了,以前大姐也沒說過要看致中,怎麼現在會想要見黎靖偉?

  「就這樣了,我回去跟你姐夫說一聲。」

  「等一下!」我急忙叫住她,乍然想起地道,「對…對了!他說會來接我,所以妳不用送我回去。」

  聽我這麼說,大姐眼中卻反而閃起更加燦亮的光芒,令我心中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他要來接你?」

  「嗯…一開始就說好的。」我有些疑惑不安地回答。

  「是嗎?」她微笑,接下來卻說出令我更加驚嚇的事情,「那就叫他禮拜六來,過一晚再回去。」

  叫他來住一晚!?我倒抽了口氣,張著嘴楞在當場作不得聲,一片空白的腦袋只不斷的迴響著這句話。

  「如果他真像你說的那樣,就不會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她打開了門,在我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的時候道,「我會去告訴爸媽他們禮拜六有客人,你只要負責叫他來就可以了。」

  門關上後,我終於身軀一軟地癱入沙發中,仰著脖子呆望天花板。

  我的天……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第八章

  事情的開頭總是不難的。

  我忐忑地開口問黎靖偉禮拜六有沒有空的時候,他立刻說有,並且在我說出要他來我家作客一天後沒問原因就立刻答應了。

  簡簡單單,不到三分鐘就完成了邀約程式,而且在他還很有效率地迅速跟我約定地點時間,我好去帶路。

  禮拜六下午,老媽跟老姐在廚房裡乒乒乓乓地忙碌著。聽說妹妹也要帶男朋友回來(呃…我用了也字),所以一家人難得地全數到齊,加上難得有遠客,所以向來熱情過甚的老媽是打算辦桌了。

  時間逼近三點,我才招了車出門往市區去。我的老家是偏近鄉下的地方,周圍都是農田,路窄又彎彎曲曲,如果沒人帶路的話其實很不好找;算一算,來回加上塞車時間大概最多兩小時,或許我可以在路上跟黎靖偉談談為什麼要他來的事情。

  站在百貨公司前看著手錶,我有些沉重地嘆氣。

  昨天晚上確定他要來以後,我煩惱緊張得幾乎難以成眠。要把自己的BF介紹給家人,雖然是用朋友名義,但是這樣一來就是在家人面前明確宣示我身邊有這個人的存在,所以我還是很不安。

  三點五十分,當我焦躁地看著手錶時,一台車驟然在我眼前停了下來;車窗搖下,我楞楞地看見已經有十幾天聞聲不見人的男人,沒什麼表情地對我勾勾手。

  快步走了過去,我訝異地看見了除了黎靖偉以外,車子後座竟然還有兩個人──管紀威跟蘇墨白。

  「先上車,這裡不能停。」黎靖偉看了我一眼,沒有多做解釋地說。

  我匆匆上車,等我扣好安全帶,車子立刻開離百貨公司前;從頭至尾,他沒有多看我,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讓我覺得有些怪異。

  「抱歉,因為我打算要回家一趟,所以搭了便車下來。」只有廣播音樂的車中,後座的蘇墨白突然地開口,「紀威會跟我一起,你不用擔心他會打擾到你們。」

  「咦?啊……不會。」我匆忙地搖頭,然後才好奇問道,「你也住這裡?」

  「嗯,我跟紀威都是台中人,就在市郊而已。」他說著,忽然踢了下駕駛座,「前面路口停一下車,我要買咖啡。」

  黎靖偉抬眼從後視鏡睨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地打了方向燈。我疑惑地偷覷了他一眼,見他仍是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專注在路面上。

  轉回眼神,我將空蕩的手按在安全帶上,帶著失望且有些不知所措地垂著眼眸,胸口有絲梗痛。

  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明明在這麼多天的電話裡他都是談笑風生,而且不只一次地透露他希望我早點回臺北的意願……我以為,他應該會高興看見我;但是,見到面了他卻這麼冷淡。

  車停了下來,蘇墨白硬是扯著不甘不願的管紀威下車去買咖啡,留下我跟黎靖偉在車上。

  我轉頭悶氣地看著車窗外,明明是想抿緊唇表示不高興卻又不由自主地在深吸口氣後重重吐氣。

  「瑞祤。」黎靖偉突然地叫了我一聲,而我賭氣地沒有響應。

  倏地,一股力量將我扯過去駕駛座;我眼睛一花,嚇一跳抬頭的瞬間,嘴唇已經被用力的堵住。

  炙熱的吻,一下就深深地纏住我的舌尖,狂烈飢渴似地索求;周圍的聲音瞬間消失無蹤,我只能感覺耳膜嗡嗡作響,身體暈眩發熱,還有因為他的用力吮吻帶來的些微疼痛。

  心臟劇烈跳動,我的肺部幾乎無力負荷這種太突然的激烈而缺氧地不斷喘氣。

  看著我努力呼吸且一臉錯愕的表情,他竟然笑了,「你不會以為我是不想跟你說話吧?」

  他的氣息極近地吹在我臉上。我沒有回話楞楞地看他,但是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已經說明瞭一切。

  「我只是怕自己會忍不住在他們面前吻你而已……。」他嗓音低了下來,帶了絲誘惑地又湊近我的唇。

  跟上一個壓迫的熱吻不同,他柔柔地覆蓋了我的唇,有耐心地輕輕吮吻等待我的唇瓣開啟,然後給了我一個溫柔的深吻。

  彷彿羽毛搔過我全身般,溫柔又令人安心,卻不由得顫慄的吻。

  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是環在他頸子上的;而他的手掌,在我頸子後面輕輕摩挲。

  一抬眼,我看見他正注視我的帶笑眼神,那種微帶火熱的性感笑容讓我忍不住又躁紅了臉,不知所措地縮回手正坐回座位。

  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這是我第一次在他吻我的時候,響應似地抱住他……心底的感覺有些複雜,我既希望他知道或者我的心底已經隱約起了一些變化跟響應,但卻也不想他知道自己的改變,因為我還是不希望進展得太快。

  「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啊?」我嚇了一跳,忐忑地看著他。

  「關於要我來的事情。」他看著我,眼底唇角,依然是帶著我所熟悉的不羈笑容,「他們就快回來了。」

  「喔……。」我暗地鬆了口氣,將事情簡短而匆促地解釋了一次。

  聽完我說的話,黎靖偉竟然表情正經了起來,沉思也似地凝望著前方。半晌,我突然又看見他揚起了自信十足笑容;而且,變得深髓的眼神裡竟綻放出一種勢在必得的銳利光芒。

  在我還不能理解他的表情代表什麼之前,他突然地開了口。

  「放心吧!」他平日性感的嗓音,在此時聽起來竟是極度地沉穩有魄力,「不會有問題的。」

  在我微怔的瞬間,他的手伸了過來,覆蓋住我膝上的手掌;五指穿過指縫,向下輕輕扣壓,親密地合攏。

  從不知道光是這樣手指貼合,就能讓兩人感覺這麼親膩……彷彿他所包握住的不僅僅是手,還有我那顆不安的心。

  「我是不會放開你的。」他低語著,然後抬頭綻露出自信笑容,「你要有心理準備,瑞祤。」

  看著他溫柔魅惑的眼瞳,我怔怔地有些茫然,卻又覺得有種喜悅的感覺。

  耳邊的砰砰聲響,突然地將我從醺然感覺中敲醒;回頭,倏地瞠了眼地看見一張方正大臉不耐煩地要我搖下車窗。

  「喂,咖啡拿去。」管紀威將咖啡遞給我,看見我們兩個鬆開交握的手後皺著眉嘖了聲,「兩個大男人不要在馬路邊談情說愛行不行?想嚇死人啊?」

  他話才說完,我就看見蘇墨白狠狠地一個拳頭從他後腦勺敲下去,並且似乎踹了管紀威一腳(因為從車內,我只能看見管紀威痛叫著彎下腰)。

  我看得楞了下,然後蘇墨白就自行上了車,還理也不理外頭的人逕自關上車門。

  「真莫名其妙……生什麼氣?」隨後跟上車的管紀威小聲咕噥抱怨,但任誰都可以輕易看出來他對蘇墨白是敢怒不敢言。

  這兩人的強弱關係讓我有些好奇,不由得從照後鏡中打量,卻驀然碰上了蘇墨白的視線。

  「你不用管他,反正他就那張嘴不積德而已。」他話中帶刺地睨了欲言又止的管紀威一眼又對我微笑說,「以後都是同事,如果你對他有什麼不滿可以儘管說。」

  以後都是同事?……啊!對了,黎靖偉只給我半個月考慮,可是我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而今天,是第十四天!

  「你還剩下一天。」很顯然地,黎靖偉已經從我的表情知道了這件事情,趁著紅燈停車看了看手錶後似笑非笑地道,「正確來說,是剩下十七個小時又三十五分鐘。」

  我倏地楞了。好卑鄙……哪有人算得這麼仔細!

  看見我氣惱地瞪他,黎靖偉那種痞子式的笑更加擴大了;他伸過了右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掌。

  「你可別忘了我剛才說的話。」他低聲道,笑著在燈號轉換時鬆了手。

  我楞楞地撫著著被他握的手,帶著些許迷惑地看向他專注於路況的側臉;半晌,驀然感到羞澀地轉頭看向車窗外──

  『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第九章

  我再度地見識到──也可以說是更加深的體認到『長袖善舞』是怎樣的一回事。

  周旋在我那一票雜七雜八的親戚間,黎靖偉依然是好風度地面面俱到;不但不冷落任何一個人,而且什麼話題都能聊。

  從老媽的股票期貨談到老爸那夥人愛說的政治外交;包含妹妹男友的電腦狂熱,甚至連姐夫偏愛的登山嗜好都能說上一二。

  出色的外表,不卑不亢、平易近人的談笑風生姿態,他徹底地施展了他的魅力迅速獲得我家人的好感;晚餐席間,一夥人聊得愉快,我除了佩服也慢慢地放下心來,只不過……

  我有些忐忑地看了眼正在喂女兒吃飯的大姊,目前為止,只有她還沒跟黎靖偉交談過;但似乎,她也還沒有打算開口說任何話。

  晚餐後,老爸興致大好地移師到屋子前面的空地泡茶乘涼,還祭出了他珍藏的半斤五千元烏龍茶來招待。

  戶外月明星稀,帶有農田青草氣味的風徐吹,替九月末的悶熱夜空添上幾分舒適清涼。我坐在黎靖偉旁邊聽他們閒聊,一雙眼還是不由自主地飄向沒怎麼說話的大姊。

  「黎先生這麼年輕就自己開業,很厲害喔。」老爸熟練地將第一泡茶淋上杯子,要所有人拿了聞香杯去才又把茶水沖入茶壺。

  別看老爸這樣,他喝茶可是超級講究,而且今天拿的又是尋常不會喝的茶葉,他當然不會忘記秀一下他泡茶的技術。

  「也不是什麼大事業,只是個小工作室。」黎靖偉客氣而謙遜地道,從我手上接過聞香杯一併放了回去。

  「那也是很厲害了啦!」老爸口沫橫飛地說著,還若有似無地瞟了我一眼──好啦,你兒子就是這麼胸無大志又沒用行嗎?

  老爸將第二泡的第一杯茶給了黎靖偉,而他接過茶就很紳士地打算先給在身邊的我;我迅速搖頭,自己倒了杯慢慢喝著。

  我可不希望露出什麼破綻,說實話,我真的很怕讓爸媽知道這件事情。即使他只來一天,我也怕會不小心露出破綻讓傳統保守的爸媽知道,要讓他們知道我跟黎靖偉的關係,後果會變成怎樣我想都不敢想。

  「有沒有女朋友?」小小口地啜著熱茶,我看見老媽興致勃勃地問,似乎又打算做媒了。

  「怎麼可能會沒有嘛。」妹妹笑著插話,也是眼睛發亮地盯著黎靖偉,「黎大哥這麼帥,一定不缺女朋友的啦!」

  喂喂……笑得那麼開心?妹,妳男朋友在旁邊,收斂一下好嗎?

  都是你亂放電!即使知道黎靖偉確實不太用說什麼也很有魅力讓人心動,但我就是不太爽快地偷偷瞪了他一眼。

  「其實我才剛從德國回來而已。」黎靖偉逮到我的表情,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跟著微微笑地,「這兩個月幾乎都在忙著工作室的事情,沒時間。」

  厲害!沒有正面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可是黎先生條件這麼好,一定有不少人喜歡吧?」一整晚沒正面跟黎靖偉說話的大姊彷彿閒話家常地笑著開了口,「我想即使在國外,也一定不缺伴。」

  終於來了!我心中一凜看了看大姊。她嘴角是帶笑的,但是,我卻覺得她好像眼睛很利地看著我跟黎靖偉。

  「在國外確實是有,這我不否認。」身邊的人坦白地直認不諱,倒讓我楞了楞,心中隱隱升起了種悶重的感覺。

  我是沒想過他一定要癡情到守身如玉的地步,畢竟以他的條件跟個性而言實在是很難,而且我那時是跟致中在一起。

  可是他說愛的是我,這四年間卻還是去……去擁抱親吻別人嗎?雖然那是過去了,我自己也有過去,但是我就是──感覺很不舒服,很介意。

  我終究沒說什麼,畢竟這種想法太小家子氣,也很無理取鬧,所以我只是無語地喝盡了小杯中有些冷去苦澀的茶。

  「喔?那麼現在呢?」大姐的語氣依然平和,似乎只是閒聊的輕鬆問,「有喜歡的人嗎?」

  「有。」他說著竟然瞟了我一眼,嚇得我差點心虛得把杯子給摔落了。

  「那還說沒女朋友?」妹妹高叫著。

  「有喜歡的人,可未必是戀人。」黎靖偉笑言,又附加一句,「因為,對方認為我們『還沒到那地步』。」

  我聽得呆了一呆。這傢夥真的很會記仇耶……我不過是說了那麼一句,他竟然在這種時候拿出來用!

  「既然對方這樣說,那麼天涯何處無芳草,黎先生怎麼不換個對象呢?」大姐彎出了微笑,「以你的條件,一定很多人等著排隊吧?」

  「我情願拿所有的好條件去換自己想要的那株草。」

  這句話說得我心頭髮熱,怦然地垂下眼眸。但不知怎地,我竟然嗅出了空氣中有那麼一絲絲火藥味兒……。

  「看不出黎先生這麼癡情。」大姐的笑容依然很『職業性』,這是她當姐夫秘書所訓練出來的完美禮貌笑容──所以我也知道她其實還沒接受黎靖偉的說辭。

  「過獎了,我只是不想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面對這樣的質問,黎靖偉依然見招拆招,臉上笑容也深了。

  這下子,我很確定兩人對望的眼神裡確實有火光的存在──不過不是來電的那種火,就不知到其它人有沒看出來。

  「瑞翎,葳葳該睡了。」一直沒插入這邊話題的姐夫帶著和煦笑容開了口,「妳要不要先抱她去睡?」

  大姐蹙了下柳眉,更似乎瞪了姐夫一眼後起身抱過昏昏欲睡的女兒;走過我身邊時還給了我一個眼色,才進了屋子。

  「我……去一下洗手間。」看了眼被妹妹纏住問話的黎靖偉,我帶了些忐忑地站起身進了屋內。

  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大姐才從樓上下來,示意我跟她進廚房。

  「我不贊成。」

  在廚房裡站定,她冷冷劈頭的第一句就幾乎要讓我呆在原地作不得聲。

  「……為什麼?」半晌,我終於從乾澀的喉嚨擠出了問句。

  他不好嗎?他不是跟我的家人都處得很好嗎?你也說了他條件很好,那麼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這種男人太危險了。」大姐冷靜地仔細一字字說道,「就算你是女孩子我也不會贊成;更何況你們都是男的,太沒保障了。」

  「我……可是……」我張著嘴,胸口縮痛得說不出話了。

  全家人裡,我將希望放在大姐身上,因為只有她可以理解我的性向……但是現在連她都不能贊成,那麼我──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好?背脊靠著冰涼的牆,我茫然看著地面。

  「你不明白嗎?」她的聲音好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進了我的耳中,「那種類型的人是最危險的。如果今天你跟他在一起,雖然他可以給你熱烈的愛情,但是一但跟那種人分手後,你會沒辦法站起來的。」

  我悚然而驚。是的……這點我一直都明白;也或許,這就是當初我對他避若蛇蠍的原因。

  他太有魅力,這種魅力像是一種自然散發的毒,最容易讓另一半不安──所以不能給自己機會愛上他,一但愛上就會泥足深陷,再也無法自拔。

  但是,他再度出現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毫不費力地侵入了進來。

  說沒有感覺是假的,我對他的喜歡,幾乎已經貼近到愛的範疇。只是,我的心到現在仍有一大塊地方是被致中佔著;對他的情感,也還沒那麼重。

  真的現在放開最好嗎?他真的……不是適合我的那個人嗎?

  抓不住任何東西似的手掌,驀然被熱燙的掌握。我倏地抬頭,看見黎靖偉因怒氣而繃緊的臉龐,還有眼中跳躍的火光。

  他在生氣……是真真正正的發怒。我不害怕,但是卻連他為什麼會進來都問不出口,只能怔怔然凝視著他。

  「你忘記我說過什麼了嗎?」他沉著聲,無視於這裡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我的手被他用力地握得發疼,蜂擁而至的酸楚感覺讓我好難受;說不出話,我只能拚命地搖頭。

  我沒忘。你說沒問題,你說不會放開我──這我都記得。可是即使有你說的話,我還是會因為不安而恐懼。

  「那麼你就相信我!」他的手勁鬆了些,但仍是緊箍不放地低聲道,「不要放棄,算我拜託你。」

  我愕然抬眼,視線相交的一瞬間,我竟然看見了這向來霸道自信的男人眼中有一絲的軟弱。

  怎麼會……?我竟然……傷了他嗎?

  我從沒想過自己有傷害人的本事;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容易動搖跟不堅定可以傷害一個人。

  「我……」說不清楚是愧疚或是包含了更多其它感情,我難以自抑地傾過身投入他的胸膛,喃喃自語地道,「我知道了……對不起。」

  我怎麼會因為這樣的一句反對就有了分開的念頭?自私地只想著自己會受傷,卻沒想到我會傷了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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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鬆了口氣地嘆息。感覺到他環上來的手臂,我胸口一陣激盪,含著種種複雜情緒的眼淚奪眶而出,在他的胸口就哭了起來。

  「請妳別欺侮他。」黎靖偉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似乎是對著大姐說的,「讓他哭,是我的權利。」

  「他是我弟弟。」

  「但也是我愛的人。」

  「你確定你的愛不是逢場作戲?」

  「就算是,我也確定這場戲會作一輩子。」

  大姐的聲音消失了一下子,才又出現道,「為什麼?」

  「我剛才說過,我會用所有的好條件去換自己想要的那株草。」他說著頓了頓,「那是我的真心話。」

  我沒抬頭,但我可以想像他是用微笑的表情,自信滿滿地說著這句話──雖然這句話的意思,我還是一知半解。

  「我還是不能相信你。」大姐的聲音平平穩穩的傳來,「只不過,如果我弟弟願意選擇你,我會尊重他的意見。」

  這意思是...她答應了嗎?我不敢置信而屏息地聽見大姐離開的腳步聲,然後才抬起頭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見他的胸口被我染濕一大片。

  真丟臉,竟然抱著他哭。

  「幸好沒事。」他開了口,語氣中大有鬆了氣的感覺。

  「我……很訝異,我以為你是很有自信的人。」想起他剛剛說了『拜託』兩字,我覺得好不可思議。

  「我說過,碰上你的事情就沒轍了。」他淡淡笑道,然後遞了手帕給我,「我的自信,是基於你的認可之下。」

  「你知道我很容易退縮,容易軟弱……我其實很沒用。」我握緊手帕,依然有些不安地看著他,「說不定我還是會……」

  「我當然清楚得很,不然我為什麼當初會那樣子?」他挑眉截斷我的話,痞子式笑容再度出現,「就是因為我死不想承認自己會愛上你這種傢伙。」

  「喂!」自怨自艾一下就消失,我立刻瞪眼道,「什麼叫『你這種傢伙』?」

  「可是這樣也好。」他眼中閃過笑謔,彷彿沒聽見我抗議地繼續道,「如果我沒有離開那四年,現在怎麼會這樣咬著你不放?」

  這樣說來,我還得感謝他以前『看不上』我囉?這什麼歪理嘛!

  看見我不滿的表情,他竟然湊過來咬我的耳垂!

  「我現在可是感動得想吃了你哪。」他喃喃地道,聲音變得極端性感。

  「有什麼好感動的……。」我耳朵一陣發燙,閃避他吃人的攻勢嘟噥著。

  「因為,這次你是因為我哭的,對嗎?」他眼神突然轉為火熱,跟著呢喃似的貼了過來道,「這是不是代表,我們已經有一點點『到那種地步』了?瑞祤。」

  他自信滿滿的性感笑弄得我尷尬不已,滿臉通紅地說不出話;過了半晌,才終於承認地點下了頭。

  那個總算不再是只有戀人頭銜的霸道男人,迅速用熱吻堵住了我的唇。



第十章

  有的事情,不到臨頭是不會覺得有什麼要緊的──舉個例子,就像現在正死盯看雙人床看的我一樣。

  因為家裡的客房是雙人床,所以我把自己只有單人床的房間讓出來給妹妹的男朋友睡,自己跟黎靖偉去睡客房。一開始我還想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只不過睡同一張床而已嘛!又不是沒有這樣過……

  但現在,卻有點點的後悔幹嘛把事情想得那麼容易簡單。

  只要想到剛剛那樣的表白後就要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連爬上那張床好像都要一點勇氣。

  說我庸人自擾也行,說我自我意識過甚也無所謂,但以現在的情況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很擔心自己會受不住誘惑就──呃……就做下去了……。

  因為說真的,要是他真的來誘惑我的話,那我大概抵抗不了三分鐘就會投降。而且我總不能跟他說:『請你今天不要做。』或者是『別吃了我』之類的話吧?這種話光是用想的都會覺得自己很蠢,更別提一定會被黎靖偉笑死。

  好吧!雖然說那也算不上什麼,反正我既然跟他一起了,做那種事也很正常啊!更何況我也是正常男人,有慾望很理所當然;而且他接吻技巧真的很好,每次都吻得我舒服又有感覺,所以他做那件事大概也───

  等等!停停停停───!我這是在想什麼啊?真是丟臉透了!什麼都沒發生就自己胡思亂想成一團,幸好他在洗澡,要不我看我一定又得被他嘲笑。

  不管怎樣,時間不對、地點不對,絕對要堅守到底!

  聽見了門把轉開的聲音,我慌忙甩去腦袋裡的遐想,迅速爬上床去用薄被蓋住自己因為羞恥而發燙的臉頰,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入睡。

  關門聲、腳步聲,床向下陷落的感覺讓我知道他現在坐上了床;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因為蓋著頭的關係,我頓時感覺自己正缺氧般心臟狂跳、臉紅耳燙。

  「瑞祤。」

  被他一喚,我立刻不安地動了一下,可還是沒有答話。

  「……我說,你想窒息而死也不是這方法。」他的聲音有了很明顯的笑意,「讓我吻你會更有經濟效益,而且又舒服。」

  我唬地拉下被子想瞪他,而他好像就在等這一刻似的,迅速把一樣東西蓋上我的眼睛;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麼,濕濕涼涼的感覺讓我嚇了一跳想拿開,他的手卻立刻按了上來不讓我碰眼睛上的東西。

  「是冷毛巾。不敷一下,你明天就要腫著眼見人了。」

  毛巾?他淡淡的解釋讓我一楞,才鬆開手放棄拿掉眼睛上的東西。

  剛才因為哭紅了眼不敢出去給爸媽看見,所以我就先上樓洗澡,而後黎靖偉才上樓來;而在他洗澡時間只顧著胡思亂想的我,根本就忘了要敷眼睛。

  冰涼涼的感覺沁入剛才哭得有些浮腫發熱的眼皮,這種體貼讓我全身都舒緩了下來,鬆口氣安安靜靜地躺著。

  「愛哭鬼。」黎靖偉壓著的手鬆開,跟著在我上方笑謔地道,「回臺北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欺侮你害你哭。」

  「我才沒那麼愛哭。」蓋著毛巾沒辦法瞪人,我只得沒好氣地反駁,「只不過這兩次哭都剛好被你看見而已。」

  說得我好像天天在哭一樣,又不是林黛玉淚灑瀟湘。

  「喔?被我看見就兩次,那沒被我看就的不就更多?」他哼笑著,立刻就說得我啞口無言。

  哼!黎靖偉就是黎靖偉,死性不改愛欺侮人的本質!

  悶著氣不吭聲,我感覺被單掀起,他在我旁邊躺了下來;貼近的體熱,也一點點地沁到我身上。

  「舒服些了嗎?」他的聲音極近地在我耳邊低低地吹著,就好像在調情一樣吹得我身體有些躁熱。

  「嗯……」我曖昧地應了聲,不自在地動了下身軀。

  看不到東西,反而讓我對他的聲音跟體溫更敏感。這情況跟講電話有點像,但是,電話可是碰不到人的呀!更別提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臉旁邊,吹得我臉又熱了起來。

  「你這樣看起來,簡直一點防備都沒有。」他笑著說,跟著有個熱軟的東西隨著呼吸氣息碰了下我的嘴唇後迅速移開。

  他他……他竟然偷親我?在這種狀態下偷親!?我呆了一下,困窘地就要抓開眼睛上毛巾,卻又被他壓著手,「你怎麼──」

  「只不過用手指碰一下,別小題大作。」

  「嗄?」他淡淡的語氣就像當頭一盆冷水澆下,讓我楞住了。

  手、手指?可是我也感覺到他的呼吸,所以才以為……啊──可惡!他一定是故意整我!絕對是這樣沒錯!

  「連手指跟嘴唇都分不清楚,顯然你需要多多教育。」黎靖偉語調聽來輕鬆,還帶了些狡詐味道地道,「如果需要我傾力傳授的話,我會很樂意。」

  傾──傾力傳授?腦中迅速升起活色生香的畫面,我不由得耳根發熱,困窘起地想推開他的手低喊,「你……這種話不要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啦!」

  他猛地笑出聲來。而就算看不到,我也知道他一定笑得很開心──真壞心眼的可惡男人!怎麼就老愛這樣戲弄我?我就有這麼有趣好玩嗎?

  「我可只對你一個人優待喔,瑞祤。」黎靖偉的聲音聽起來低啞而性感,而且曖昧地用嘴唇輕輕在我臉上摩挲──這次我很確定是嘴唇,因為他一隻手在我眼睛上,一隻手正摟著我的腰!

  「不…不用了。」我當下動也不敢動,心跳飛速地感覺身軀躁熱,冒出了薄汗,「毛巾…可以拿開……」

  「噢。」他倒是出乎我意料地爽快應了聲,拿毛巾就鬆開手。

  我瞬間鬆了口氣,可下一瞬間,我就明白自己還是低估他的卑鄙程度──因為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就慘遭狼吻!

  這個房間裡只有一隻狼,而且是很壞心眼又愛欺侮人的品種!

  「唔───」我掙紮著想發出聲音抗拒,卻反而被他的舌尖探得更深。當那股濕熱從舌頂勾滑過上顎時,迅速竄上腦髓的酥麻感覺令我背脊不自主地一顫;腰上滑過撫摸的手掌讓我重喘了聲,瞬時被撤去所有反抗的力氣。

  充斥在身體裡的那股麻軟無力、卻又讓人舒服輕顫的感覺,即使腦袋無法思考,但我還是知道那是快感。

  真是……糟了。……我──我怎麼……只是被他吻就這麼有感覺?這樣下去,還談什麼堅持到底啊…….?

  就在我薄弱意志快被摧毀,而且滿腦子完蛋了的時候,他終於鬆開我的舌尖讓我有呼吸跟思考的餘地。

  不知道是不是熱吻的昏沉錯覺,我好像聽到他也低低地說了一句『糟了』,然後半壓在我身上的軀體立刻翻了開去,恢復成最先兩人並躺的姿態。

  空間安靜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氣息平定,我好奇地悄眼側過頭去看那個還是沒出聲的人,才倏地發現他側躺著,一臉笑意地盯著我看,連眼神都像在調情一樣。

  「你……很喜歡接吻嗎?」臉頰熱紅半晌,我終於忍不住這種曖昧地開口。

  重逢來每回見面,他總是非得吻上我一兩次不可,而且又很駕輕就熟……我想,他經驗一定很豐富吧。

  他聞言勾起笑,「你不認為接吻很舒服?」

  他說著眨了下眼,那雙慵懶桃花眼又開始對我攝放電流;從臉部線條到身體曲線,無一處不顯現他慵懶且充滿男性魅力的姿態。

  「是沒錯……」我紅著臉承認。一雙眼覷著他,想問他究竟這樣吻過多少人卻又有點遲疑不敢開口。

  因為,我以前也從沒問過致中這種問題。就算有女孩子找他,只要他不主動跟我解釋,我就不會問;而只要他跟我說了,我就會相信他的說法。

  我一直以為,多體貼包容對方、相信對方,才是讓情感延續的方法───而且,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善妒的人,或者是約束他太多。

  到現在,我還是不太明白這種做法到底問題出現在哪裡。是不夠坦承?但是,坦白自己的妒意跟質疑真的好嗎?我會不會讓自己變成成日只會猜疑情人想法的人?

  我討厭變得過度小心眼的自己。

  「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或者是我欲言又止的模樣太明顯,黎靖偉在我能開口前就突然地看著我道,「那是你理所當然的權利,瑞祤,我的一切你都可以問。」

  「……嗄?」我腦袋一下轉不過來,楞楞看著他。

  一切,我都能問嗎?包括你有過多少情人?或者你這樣地吻過多少人、擁抱過多少人?甚至,以後你做的一切,我都能問嗎?

  「別這麼不乾脆,想問就問。」他皺了下眉,然後又挑眉笑,「別以為只有你有這權利,我也是可以問你的。」

  「我?你想問我什麼?」我有些好奇地問。我還以為我的一切他都知道哩!

  「像是你──」黎靖偉開了口卻又欲言又止似地住口,然後笑笑道,「那些不急著問,倒是你想問什麼?」

  「我……其實,」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努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常,「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德國那些──那些情人的事。」

  才剛說完,他臉上立刻就出現古怪的表情。而過沒一秒,他竟然彎起嘴角,還像是在忍笑般地開始身軀顫動著,讓我頓時尷尬到極點!

  「我不問了!」一陣氣惱,我翻過身去背對他。

  有那麼好笑嗎?明明是他自己叫我問的,結果還笑成那樣!

  「呵呵∼∼咳,Sorry,I just……」他笑出聲來,跟著咳了幾聲才把笑聲止住,手臂一抓把我拉了過去,「彆氣了,我不是笑你。」

  明明就是在笑我,哼!我賭氣地掙紮了下,腰卻被抱得更緊。

  「你果然很介意啊?」身後的人嘆了口氣,柔聲地在我耳後道,「我承認自己的私生活很亂,很可能超乎你想像以外;而且,若是你要問我對他們有什麼印象,我恐怕還說不清楚。」

  「……連長相都記不清楚?」我低著聲問。雖然早知道有這樣情況,可是現在卻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才對,感覺很複雜。

  「這個嘛……。」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後湊到我耳邊帶笑道,「大概,都是我覺得跟你有點相像的人吧?」

  「跟我?」我一楞,隱隱有點高興又覺得有點怪異,「可是,我很普通。」

  我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像我這種人應該很多,雖然我知道你很花,但……你該不會真的這麼沒節操吧?

  「對啊,真是太普通了。」他似真似假地嘆了口氣,有點自憐似的,「真不曉得為什麼我非要你不可。」

  啊……又來了!這麼不甘願不會乾脆不要啊?

  看見我氣得回頭瞪眼,他卻狀似愉快地用修長手指彈了下我的額頭,笑道,「能讓我這樣的人迷戀你,你應該很自豪才對。」

  自豪?「自戀狂!」不假思索地,我一句話就衝口而出。

  「自戀也得有本錢。」他大氣不喘一下。

  還真說得出口!我找不到話反駁地在心底嘟囔,才又想起來他根本還沒回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喔?」黎靖偉挑眉一笑,跟著種遺憾似地嘆道,「你這次沒被我轉移掉話題啊?看來,我以後得小心點了。」

  這次?我努力地想了下,還是想不出來自己有哪次被他轉移掉注意力的……呃?這樣說來,我是不是常常被他唬弄而不自知?

  『我這人有個壞習慣,喜歡欺負自己喜歡的人。』──倏地,我想起了重逢時他說過的話。

  既然他都很老實招認了他喜歡欺侮自己喜歡的人,但我卻還是跟他在一起,那不就代表我以後都要這樣被他戲耍欺侮下去了嗎?

  「別想了,你還是別太精明比較好。」敲了下我的額頭,他毫不客氣地道,「就是要笨一點才像你,否則還有什麼意思?」

  這什麼理論!笨一點才好玩是嗎?把我當玩具啊?

  「我又不是玩具!」我沒好氣地道。

  「當然不是玩具,」他挑了下眉,低笑,「你比玩具重要多了。」

  他笑容有點賊,可我看不出他到底在賊笑些什麼。而且,比玩具重要多了這句話好像有點不對……可我說不出是哪裡怪。

  等一下,我是不是忘了些什麼?在談論到玩具,還有精明跟笨以前,我好像是在說──

  「十二點了,你還不想睡?」

  「啊!」我一驚看向床頭鬧鐘,果然已經逼近十二點了;老爸有六點挖人起床的習慣,要是還不睡,明天八成起不來。

  「那我關燈囉。」黎靖偉笑笑地問著。

  「嗯,晚安。」我匆匆閉上眼睛放緩呼吸,立刻感覺到濃濃倦意;雖然不到半天,但確實已經讓我覺得疲憊。

  關上燈後,他就著面對的姿勢把我摟了過去;親密的動作讓我心底有種溫暖爬升,不覺打了個呵欠,靠近他溫熱的胸膛。

  「晚安,瑞祤。」呼吸吹撫過臉頰,他隨著一個輕柔的晚安吻烙下低聲道,「Ich liber dich。」

  聲音低沉而溫柔地飄進我漸漸模糊的意識,雖然是不明白的言語,卻仍讓我帶著淺笑入眠。



第十一章

  我討厭吃蝦子。

  先別說要剝殼吃這一點麻煩,因為那並不是要件──主因是我的手指實在很笨拙,每次剝蝦殼總是被刺得手指發疼、刺癢癢的不太好受,最後索性少吃。

  只是現在,我卻坐在這裡很無奈的吃蝦。原因自然是因為『某位先生』以慶祝我在他的公司工作滿了一個月為理由,抓著事務所的所有員工一起去吃飯──而且,他竟然挑那種專賣蝦子的餐廳!

  醉蝦麻油蝦蒜頭蝦胡椒蝦……菜單看來看去,除了白飯跟飲料以外都是蝦子,主菜上唯一不用剝殼的只有蝦餅!

  多次得到的教訓讓我一邊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帶我來這兒,一邊努力跟蝦子奮戰,心底還有些怨歎為什麼我會變成他的員工。

  或者可以套用句俗話:有一得(?)必有一失。

  好不容易跨進一步的第二天醒來,我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老爸老媽給賣了──當然不是那種賣,而是他們聽了黎靖偉舌燦蓮花的遊說,替我決定了未來的工作地點。

  這簡直是送羊入虎口嘛!雖然我這隻羊也不算萬分不甘願,可這樣算一天起碼見面十到十二小時,實在太過密集了。

  『你啊,小心被吃得死死的。』

  離家前大姊這樣對我說後,我只能尷尬地笑笑點頭。因為事實顯而易見,我想我大概這輩子都沒辦法贏過黎靖偉了﹔而且我也很好奇,到底有誰可以制得住他。

  就這樣,回了臺北的第二天,我就正式地成為了『風華』的一員;而最初的半個月為了適應小型事務所的作業流程,簡直就是忙到焦頭爛額。

  在風華裡,設計幾乎由管紀威一人承擔,蘇墨白則是專責在結構設計上,諶芩慧則是會計總務﹔業務不用說,自然是長袖善舞的黎靖偉一手包辦。

  相形之下,我做的工作就顯得有些像打雜的。找資料建文件、施工圖樣繪製、執照申請……零零總總的雜務都落到我一個人頭上,頓時讓我有回到大學時代的感覺。

  在第一個月內,我因為弄不清楚各式樣表格而大小紕漏不斷,上下合計大概就被管紀威給罵了十數次,每一回都是蘇墨白給解圍;至於身為情人的黎靖偉忙起來有時整天不見人影,自然不可能救我。

  「你就是太好說話,他才敢這樣。」蘇墨白不只一次這樣說,「這種人給三分顏色他就開染坊,所以你不用太客氣,偶爾也罵回去吧!」

  話說是這樣說,可除了他,我想大概沒人敢把管紀威那個大個子大嗓門又罵又踹的還不會被怎樣﹔而且我畢竟不想傷了和氣,所以如果被罵個幾句,也還是悶不坑氣地應了下來。

  好不容易一切邁入平穩順逐,疲累不堪之餘也有種灰心感覺──雖然說我不是那種十分有事業野心的人,但好歹也覺得自己是踏踏實實在做事的﹔踏出社會兩年,這還是第一次被罵得淒慘落魄,不得不大失信心。

  無奈地嘆了口氣,嘴裡馬上被塞了個東西。

  「唔!」我嚇了一跳地抬頭,果然看見黎靖偉笑得煞是開心,氣得我用力咬著嘴裡的蝦子。

  「笨手笨腳,你還是別動手好了。」他眼睛看著我手上剝到一半的蝦子,搶過去嘖嘖有聲地,「簡直像在毀屍滅跡一樣,慘不忍賭。」

  這是什麼話!「反正吃進去還不都一樣。」我不滿地瞪他。

  「你以為死人為什麼要化妝?」他挑了下眉頭,一隻蝦又往我嘴邊送,「就算要燒要埋也得好看點。」

  「……歪理。」我咀嚼著鮮美的蝦肉低聲咕噥,「每次就只會在嘴巴上佔我上風。」

  「喔?你確定只有嘴巴上嗎?」黎靖偉一笑,也不管大廷廣眾竟然就湊過來吻了我耳朵一下。

  這色狼!我倏地紅了臉暗罵。雖然我承認這兩個月來除了工作的上下屬關係外我跟他確實是在談戀愛,心中也不是絕對不願他這樣公開的表示戀情,不過他實在是太開放了,讓我有些適應不來。

  「喂,吃飯別講這種沒營養的話。」管紀威不耐煩地用筷子敲了下桌面,瞪了黎靖偉一眼道,「要打情罵俏回自己家裡去!」

  他一說我更是尷尬得不知道要看哪裡好,也幸好或許是被蘇墨白罵了很多次,這次他沒敢多講什麼批評的話。

  或許,這是黎靖偉跟致中的最大差別。要是早個幾年,我一定適應不了他這樣開放的作風跟大膽行徑,畢竟我一點都不習慣把自己的愛情攤開在這麼多人的目光之下;只是現在的黎靖偉能讓我體認到,愛情不單單是只能在陰暗處的秘密。

  雖然有點像是奢求,不過要是他能改掉這種不管場合都喜歡隨意調情、把我弄得尷尬不已的壞習慣的話,我會覺得更好一些。

  「你妒忌啊?」諶芩慧說著笑咪咪地用纖長手指指著黎靖偉,「我看你也剝隻蝦給他好了,堵他的嘴。」

  「不,他的嘴自然有人會堵。」黎靖偉一雙眼放電地亂瞟了下,「我只要專心喂我這一隻就行了。」

  一隻?「我又不是──唔。」可惡,又拿蝦子塞我嘴巴!

  他笑得很得意,而我的嘴裡因為被塞進了一隻蝦子,只好很努力的吃。

  這幾個月下來,我真的『非常』懷疑他說的愛情有一半是包含他喜歡欺侮我。不過起碼也讓我贏個一兩次嘛!要不這樣下去實在太淒慘了,每天只能被他欺侮好玩的。

  「我說,你是不是禁慾太久了?」蘇墨白在一邊喝著酒,無視於管紀威抗議他說這種話地道,「看起來你不是想吃蝦,而是想吃瑞祤喔?」

  「這是當然。」黎靖偉毫不否認地用手巾擦了擦手,跟著邪邪一笑地看了我一眼道,「所以更要多餵一點才成。」

  我傻眼的同時,向來像老大姐般沉穩的諶芩慧竟也跟著起鬨,「喔∼你的意思是養胖點才好吃囉?」

  「喂喂……你們幾個夠了吧?」見到情勢如此,向來粗豪的管紀威竟然呈現一種無力狀態,讓其它幾人看見都笑了。但看見這難得景象的我沒有絲毫想笑的感覺,只知道臉上火辣辣的,羞愧得恨不得當場挖個洞鑽進去!

  可惡啊──!這沒廉恥、沒神經、自大厚臉皮的花心男人!

  「晚上去我那兒。」一片笑鬧聲中,黎靖偉忽然湊了過來在我耳邊正經地低語,「我有事跟你說。」

  這兩個月來若碰到隔天有假日,他偶爾會要我去他的公寓過夜,第二天再一起出去什麼的;因為之前就有好幾次同床共寢的機會,所以我也是有點習慣了,沒怎麼在意地點了點頭。

  「那等會兒我先回家一趟,拿一下衣服。」

  「不必了,你忘了上禮拜還留了一套在我那兒。」黎靖偉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啤酒也順便幫我倒了一杯,「要不,你也可以穿我的。」

  他提起,我才想到上禮拜因為加班的關係住在他那兒時借了他一套完全不合身的衣服穿,可把自己的衣服留在那裡了。

  「你的衣服太寬了。」我咕噥了下。

  撇開他愛耍弄人的個性不提,這男人的外型真是得天獨厚,而且又充滿男性魅力;平平都是男人卻差這麼多,還真讓人妒忌起他充滿帥勁的外表跟標準身材。

  「寬才好。」他又露出邪氣的笑容,一雙桃花眼更充滿勾人韻味地道,「這樣穿在你身上很方便脫。」

  「黎靖偉!」我低叫,氣惱得想把啤酒潑過去,「公眾場合,你──」

  一個晚上都這樣,他還有沒有羞恥心啊!氣死我了!簡直就像是發情的野獸!

  「噓,你這樣他們會以為你在跟我打情罵俏喔,瑞、祤。」

  我霎時噤口不語。眼睛悄悄一瞟,還真的看到所有人都在用曖昧的眼神看我;可是始作俑者竟然一邊納涼,好像不關己事!

  我的天……誰給我找一把鏟子,我要挖洞把自己埋起來!



第十二章

  聽著浴室傳來的淋浴聲音,我坐在沙發椅上擦著頭髮,思緒不自主飄遠起來。

  想想四個月以前,我連想都沒想過自己會跟黎靖偉再度見面,更別提是變成這種關係;可到了現在,連他公寓中的一事一物,我也都有些熟悉了。

  我跟他,一直都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向來是天之驕子、眾人注意的目光聚集所在;而我若不是當初有致中在,根本是打不進那個充滿光彩的圈子。

  半年之間,我失去了一段經營四年的戀情,又與我以為這輩子根本完全搭不上邊的人成了戀人……這,真的好不可思議,是不是?

  「想什麼這麼專心?」一雙手接過我的毛巾,黎靖偉邊問著邊擦著我已經半乾的頭髮,末了還很故意地將我的頭髮撥得亂七八糟才作罷在我身邊坐下,用同一條毛巾擦著他自己的濕髮。

  早習慣他在小動作間稍作欺侮,我也沒說什麼,就帶著一些酒後倦意偎著他的肩頭閉上眼睛。兩人身上是同樣的香氣,但他身上的香皂氣味混著體溫熱氣迎向鼻端時,卻讓我覺得很溫暖。

  「累了?」他擦完了髮,低聲問道。

  男性的柔軟薄唇刷過我額際,但我已經習慣了地不張開眼就模糊應了聲,「你不是說有事情跟我說?」

  也許是習慣了,也或許是明白他在動作之後的意義,我並不介意他在只有兩個人在的時候做那些親密的動作或是一些戲弄;雖然有時會口頭上小小反擊一下,但其實心裡會著喜悅跟甜蜜感覺。

  「是啊,你還有精神嗎?」

  「嗯,只是有些倦,不是很累。」

  話剛說完,就被他的吻給堵住。甜蜜撩人的情人之吻,是這幾個月來早已經習慣了的火熱,直讓緊密貼伏的身軀顫慄、心臟狂跳。

  喘息甫定,我張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帥氣臉孔笑了,「你該不是只為了這個才叫我來的吧?」

  「當然不是。不過,要哄小孩的好方法就是先給糖吃。」他也笑,抱著我啄吻了一下,「而且,我給的糖絕對包君滿意。」

  「臭美。」我瞪眼啐了一聲。其實我還真不敢想像,要是我哪天順著他的口氣捧他,他會不會有可能比現在更加自戀。

  「嘴硬。」他挑眉回了一句,俯首輕吮過我的唇瓣低柔道,「可是甜美。」

  霎時間,我感覺自己被簡單的情話電得全身酥麻。明知道這是他調情的手段,可理智一點都起不了作用地說不出話──但話說回來,擁有一個彷彿全身都散發著男性賀爾蒙的性感情人,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我確實喜歡他吻我。他的吻可以柔情似水得令人心蕩神馳,也可以激越得令人全身發燙,不管是深吻或只是輕啄,都讓我有種被珍惜的感覺。

  「瑞祤。」

  「嗯?」我在他胸前懶懶地應。

  「下下禮拜六,是我的生日。」

  「耶?」我吃了一驚地抬起頭,「你生日?」

  「二十八歲。」黎靖偉笑了,眼中閃動著一種算計似的光亮,「所以,你要送我什麼禮物呢?My dear darling.」

  「嗄?」這句話讓我傻眼了,呆了半晌才問,「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不會吧?……這個男人,怎麼老是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是啊!」他一點也沒不好意思地點頭,又自語地嘆口氣道,「誰讓我有個老是不解風情的情人,只好自己開口了。」

  我又不是不送禮物,做什麼說得好像百般無奈似的!

  「想好了嗎?」他慵懶地問,眼眸挑逗地微勾。

  「……你有什麼想要的?」想不出來,索性直接問比較快。

  算一算,跟他一起以來這是第一次有特別的節日,所以送個禮物也是應該的;只不過我左想右想,怎麼都想不出他還缺些什麼。

  「哦?我說了你要送我?」他笑得很不懷好意。

  「……你可別跟我要車子房子之類的東西。」那我鐵定會破產。

  他大少爺聞言,竟然不屑似的上下睨了我好一陣子,然後輕輕一哼笑道,「那種東西我不會去指望你。」

  反正我就是沒你有錢嘛!混蛋,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銜金湯匙出生的啊?

  「那你到底要什麼?」壽星比較大,壓下氣忍耐。

  黎靖偉靜默了一下,看著我搖頭故做嘆息,「你啊∼,真的是很不解風情,怎麼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想要的……?」我怔怔地看著他的灼灼目光,霎時頓悟地臉孔飛紅,「你……該不會說的是──」

  「嗯。」他眼神驟地深遂起來,用另一個答案直接地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希望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同居!?突如其來的要求,讓我楞在當場。

  怎麼……為什麼他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我知道我們交往已經有段時間,而我也不是沒跟情人同居過;但不知為什麼我卻無法開口應聲,只能呆楞地看著他那雙似有探究的眼眸,半晌說不出話。

  我的遲疑,讓整個空氣陷入了僵持般的沉默。

  「還有半個月,你好好考慮。」半晌過後,黎靖偉聲音似乎有些僵直卻又試圖柔和地道,「我會等到那天,再來要你的答案。」

  我聞言抬頭看著他,有些心慌地想從他的神色中得到些什麼訊息好堅定自己,但他卻瞬間閃避開了我的注視。

  不明白他為什麼閃避我的視線,我只感覺心頭因為他的迴避而驀然一陣縮疼。不敢去問原因,我只能垂眸靠上他的肩膀;靜默之中,我似乎感覺到那胸膛傳來沉重的嘆息聲──

  就這樣不斷地在我心房迴蕩,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第十三章

  ──我究竟在怕些什麼?

  一個多禮拜過去了,眼看他說的期限就要到,但我依然不明白是什麼因素讓我的腳步怯懦起來,究竟是我信心不夠……還是我不夠愛他?

  我不認為是後者。但若是前者,那又是為了什麼?

  我絕不是怕跟他發生關係,畢竟都已經是二十四五歲的成人了。先別提我跟他本來就有很多機會,而是這件事對戀愛中的情侶而言,本來就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 事情;更何況我也常來來去去他的住處,住個幾天也是有過的事情,正式同居也只不過是讓兩人更加平穩而已,那我有什麼好怕的?

  我已經擁有了愛情,也感覺到了幸福,為什麼在聽見他要求同居之後反而會感覺不安?

  ……或許,我只是杞人憂天吧?但那股不安卻那麼明顯得讓我無法忽略。

  「方瑞祤!」

  「啊?是!」我迅速回神,快步地跑過去地政事務所的服務櫃檯。

  「這是你請的土地謄本跟地籍圖,一共一百二十元。」

  「謝謝。」我匆忙拿出已經準備好的零錢付了帳,將我等了十幾分鐘的東西收到提包裡轉過身就要離開,卻一下沒注意地撞到了人。

  紙張掉了一地,我慌忙道歉彎下身去撿著了起來,還給對方一個歉意的笑容後向外走去,這才發現外面已然下起了大雨。

  「糟了……。」我看著傾盆大雨嘴裡喃喃自語著時,聽見提包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趕忙打開接起,「喂?」

  「你在哪兒?」是黎靖偉。

  「中和市公所。」聽見他的聲音,我放心地嘆了口氣看著外邊嘟噥說,「下大雨了,我沒帶傘。」

  「我在附近,等我十分鐘。」碰到這種事情時,他語氣總是很霸道的。

  「好。」我笑了笑,不知怎地安靜了下,忽然衝動地喚,「靖偉,我……」

  才開口,就驀然地遲疑了。

  我想對他說什麼?說關於同居的事,還是其它……?我不知道自己想幹嘛,但是就是想叫他的名字;好像這樣,就能讓我安心。

  「怎麼?」聽我沉默,他追問道。

  「……不,沒什麼。」不知道要說什麼,我搖了搖頭輕鬆地道,「我等你。」

  掛斷電話,我閃到一邊的廊下等待,以防止擋到別人出入。

  其實,跟他同居也沒什麼不好的。兩人相處的感覺很好,他也很會照顧人;雖然他口頭上總愛欺侮我,但反正我也習慣了,所以就答應他吧……。

  看著嘩啦雨水,我在心中不斷地說服自己,卻莫名地嘆了氣。

  「瑞祤?」

  倏然回頭,我對上一雙熟悉眼眸,一震身軀地半張著唇說不出話。

  「真的是你。」那人走了過來,眸中帶著驚喜的光芒注視著我,聲音微顫卻溫和地道,「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了……」我終於拾回聲音,僵硬地擠出了微笑,「你好嗎?」

  還以為,我跟他大概這輩子不會再見面了……卻到現在才發現,願來這城市是如此的小,小得這麼容易就跟自己的舊情人碰到面。

  其實臺北本來就不大,而我們又是從事同樣的行業,生活圈子極盡相似,會碰到面也不是什麼太令人驚訝的事情……只不過,我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

  「……你還是沒變。」他喃喃地嘆息,「我還怕你會不想跟我說話。」

  話中的意思讓我有些尷尬地沉默了下,才轉移話題閒話家常般地道,「你怎麼會來這裡?這應該不是你的業務範圍不是?」

  都是過去了,我有什麼好緊張在意的?……我應該在意的人,不是他。

  「我現在自己開業了,剛起步,很多都得自己做。」他微微一笑,熟悉的含蓄斯文眸子溫柔地看著我,「你呢?都好嗎?」

  「我?」他眸中明顯的情感讓我不由得避開眼睛,看著那漸漸緩下的雨水努力維持淡然地道,「還好,跟以前差不多。」

  沒有話題,空氣倏地沉默了下來;過了半晌,我才聽見他低聲開口,「你跟他,在一起嗎?」

  我驟然想起當初他也問過同樣問題,身軀僵了下才輕輕點頭,「……嗯。」

  「他很珍惜你吧?」他自語般嘆息地道。

  這回,我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微微地笑了。

  想一想真怪,我以前是那麼地討厭他老是愛欺侮人,見到他就躲;但現在只要一想起黎靖偉,心底突然泛起的溫暖柔情,就讓我不自覺就露出了笑容。

  我想,現在的我是幸福的……。

  「瑞祤,」他猶豫似的開口,「其實我有件事情一直想──」

  話沒說完,就車子劃開雨水的聲音給中斷了。

  停下的車內走下一個倜儻身型,撐著傘大步的向著我走來,神色在看見我身側的人時陡然一變,深沉地擰了下眉。

  我略覺尷尬地看著他們對峙般的眼神。一時間,沒什麼人的廊下就看見三個男人靜默站著,形成一種怪異的沉默。

  「很久不見了。」客套的招呼話,先是由致中口中說出來的。

  「……確實很久不見。」與他的泰然比較,黎靖偉的聲音顯得冷而生硬,讓我覺得有些怪異。

  他一直是長袖善舞,對任何人都能從容應對,所以印象中,我從未見過他這般不自然的態度──他這樣,會是因為我跟致中站在一起的關係嗎?

  他是不是誤會了?我有些忐忑不安,但卻不知道該怎樣打破這僵局。

  「我還有事,先走了。」

  聽見致中這麼開口,我霎時鬆了口氣地對他投以感激的眼神,他就微微點點頭撐起傘離開。

  我想我以前是喜歡他這一點……不管什麼時候,他都能在我感到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幫我解開僵滯的氣氛,讓人直接就感受到那種溫柔體貼。

TOP

回過頭,我陡然發現黎靖偉的神色很不對勁,彷彿比天氣更加陰鷙般地瞪著我。

  「我……」我霎時想要解釋,但開了口卻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解釋的,只能又僵在當場。

  「你想說什麼?」他聲音有些冷硬地問。

  「唔……」我遲疑了下,終究是搖搖頭,「沒什麼,我們回事務所吧。」

  他神色沒有改善,但伸手將我箍入了傘下;手臂上僵硬的氣力讓我有些疼痛,但詭異的氣氛卻讓我沒說什麼地任由他把我送上車。

  異常的沉默,就好像是暴風雨的前兆一般,一直到回了事務所還消散不去。



第十四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用在現在的情況不知道合不合適,但對現在的我來說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眼看明天就是期限了,可我心情卻是糟糕透頂……或許有那麼一些是跟兩天前遇見致中有關,但最主要的原因,是黎靖偉。

  如果我的心情是陰天,那麼他看起來大概是傾盆大雨;不只弄得他自己一身濕,連帶其它人都不好過。

  原因很明顯的是因為我,但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開這種困境。難道要我突然跑過去跟他說,那天只是偶然遇見聊了幾句,什麼事情都沒有嗎?

  錯過了時機,還真是難開口哪!我嘆了口氣,有些煩躁地將計算機裡的圖檔存盤準備出去辦事情。

  正當起身準備拿起外套時,我突然聽見裡頭的辦公間傳來爭吵聲,然後砰地一聲巨響,管紀威帶著陰鶩的神情咚咚走了出來,啪地一聲把圖紙往製圖桌上丟。

  「看什麼!?」他狠狠地一瞪楞住的我,「說到底,還不是你──」

  「喂!別亂遷怒。」諶芩慧的嗓音從另一頭飄過來。

  「我哪裡說錯?」管紀威不以為然地一瞪,一點兒也沒打算鬆口,「除了他還有誰讓裡面的老大心情不好的?」

  我僵了僵,有些心虛又無奈地轉開頭去。我知道黎靖偉變得易怒是因為我,但是我從沒遇過這種情況,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果然,職場跟情場,還是不要混在一起比較好……吧?

  「墨白不在你就敢說得愉快啊?」諶芩慧冷冷一笑,輕柔地道:「我看我打電話給他好了。」

  「……啐!」他看似不甘願地忿忿一啐,用力攤開圖紙開始修改。

  尷尬的情況讓我躊躇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了半晌,我才吸口氣拿起外套跟公事包往外走去。

  身後的門再度砰地打開,我回過頭,看見黎靖偉站在門邊,臉色不善地冷聲問:「你去哪裡?」

  「我?」好明顯的不悅令我呆了一呆,「我去公會。」

  「我送你。」他說著抓起自己的外套跟鑰匙,不由分說地走了過來抓著我的手臂就往外走,害得我啷嗆了下。

  「Allen!」諶芩慧突然叫了一聲,終於讓黎靖偉停下腳步;雖然沒放開手,但已經讓我鬆口氣,站穩了看向他們兩個。

  「你別亂來。」她站了起來,一臉警告地瞪著抓住我的人。

  「我做了什麼?」黎靖偉回頭,露出一如往常的誘人笑容,但卻讓在他身邊的我覺得發冷。

  看來他的心情不只是傾盆大雨,可能還外帶下冰雹……而且這冰雹,八成是要下在我身上的。

  「等你做了就來不及了。」諶芩慧叉起手,一臉凝重,「你不要忘了是你自己願意在那種情況跳進去的。」

  那種情況?她說得我一頭霧水,但看見身邊的人臉色陡變,霎時冷凝的氣氛讓我沒有勇氣開口去問。

  「……我自有分寸。」黎靖偉終於開口,然後又把我扯著向外走,但手臂上的力道已經輕了一些。

  他不是要帶我去別的地方吧?車子開了過來,我有些忐忑不安地坐上車,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開看向車外。

  要說些什麼嗎?我很想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但兩人在這種時候突然變得好陌生,陌生得讓我不知所措,無法開口說話。

  車內好長一陣沉默,看他確實是開往市政府後,我鬆了口氣,再度瞥向他所在的駕駛座。

  「你…..」我看著他有些繃緊的側臉,深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開口:「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你不知道?」他瞥了過來,眼神冷而犀利。

  「嗯……或許、知道一些。」應該……還是跟致中有關吧?

  「是嗎?」黎靖偉面無表情地答著,手打了方向燈就轉右靠在路邊按下臨停燈號,看來是打算要跟我談話了。

  我解開安全帶方便側身看他,兩人沉默了半晌後,他才前傾身軀半撐在方向盤上看也不看我地低沉問:「你認為是什麼原因?」

  「……是不是……因為致中?」我有些礙口地回答。

  「你還是很習慣叫他的名字。」他冷冷一哼,聲音中有很明顯的嘲諷意味,「你知道的那一些,就只有他吧?」

  我抿了下唇,瞬間有一些些地氣惱。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指我對致中還餘情未了嗎?他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問就給我定了罪!?

  也許是因為我沒說話,他似乎更加森冷篤定,「還是他比較好嗎?」

  「你在說什麼!?」彷彿被針刺了一下,我迅速反彈質問:「我不過是剛好跟他遇見聊了幾句,你為什麼會這樣說?」

  「你的行為告訴我你對他還有留戀。」

  「我的行為?」他批判的口氣讓我氣起來了,如果不是在車子裡,我一定跳起來指著他罵,「我什麼時候做過讓你這樣認為的事情?」

  「你看他的眼神。」

  「眼神?」我登時錯愕了一下。那天我不過對致中表示一下感激跟禮貌,有沒有戀愛的感覺我自己清楚得很,他憑什麼單用一個眼神定我死罪?

  我反覆深吸幾口氣,要自己冷靜下來,「單憑一個眼神,就表示我還愛他?」

  「……你肯跟他同居,卻不肯答應我。」他自嘲一笑,頹喪似的爬了下頭髮,「這很明顯了不是?」

  「這是兩回事啊!」情況完全不同,不能這麼比較!

  「對我而言是一回事!」黎靖偉倏地回頭狠狠地逼視著我,直把我逼靠在車門邊。

  眼前的俊美容貌變得狠戾、森冷逼人,讓我想退卻無處可退,想閃避卻也移不開視線。

  「我做得還不夠多嗎?瑞祤。」他的手摸上我的臉頰,彷彿迸出字句地逼問:「還是你認為我不夠愛你?為什麼……為什麼做得再多,在你心中我還是比不過他!?」

  「我沒這麼想!」我迅速高聲駁斥,心中既委屈又氣怒。

  「有沒有你自己清楚。」

  「你!」冷冷的一句話讓我氣得渾身發抖。

  好一個我自己清楚!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我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怒上心頭,我伸手扳開身後的門鎖跟門把,卻被黎靖偉一把抓住。

  「不准走,我們還沒談完!」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了,放手!」我用力地掙扎,連手腕都痛了還是掙不開,只好叫囂著,「反正你不相信我,談也是白談!」

  他驟然地鬆手,瞬間我整個人向外傾倒,砰的一聲就跌坐在人行道上;一陣吃痛,我看見週遭行人雖然不多,但仍然有幾道視線投了過來。

  疼痛、羞惱、狼狽跟委屈一起湧上,我咬著牙硬是把眼淚逼回眼眶,倔強地不肯在兩人的爭執中示弱。

  「瑞祤!」淚眼迷濛中,我看見黎靖偉慌張似的下車跑了過來,伸手就要扶我。

  「不用你管!」我迅速甩開他的手自己撐著地面站起來,抓起公事包轉頭就走,「你高興怎麼想都隨便你好了!」

  我不管他了!混帳黎靖偉,就算他被一大缸醋淹死也不關我的事!

  即使知道他在身後一直看著我,但我根本氣得不想回頭,一直衝到了轉彎後,我才終於恢復思考地停住了腳步站在當地。

  生氣過後,卻突然覺得很冷而且悲哀。

  呵,原來他一直都這麼想嗎?在我以為兩個人的感情非常穩固的時候,他一直都是抱持著這種想法?

  那麼,這半年之中做的種種努力到底算什麼?我是不是真的不應該在還沒完全忘記致中的時候,就接受了他?

  我不該嗎?是因為當初不夠真心嗎?但是,我沒有欺瞞,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確確實實的投入了情感。

  究竟,怎麼樣做才是對的?怎樣才能不會出差錯?

  愛情……好難、好難哪……。



第十五章

  不想回去。

  我佇立在大樓下方看著時針走到四點四十,然後下了決心地打了電話回辦公室,告訴諶姐我不回去了。

  「檔已經蓋好章,我下禮拜一會帶去公司,這樣可以嗎?」

  我沒問黎靖偉在不在辦公室裡,也不知道我這樣到底是對或不對,但是……現在的思緒好亂,我沒辦法面對他。

  「沒關係,不急。反正明後天都放假,而且等你回來也沒人了。」她應著,在那頭沉默了一下又問:「你沒事吧?」

  「還好。」我在電話這頭扯出個笑,「那謝謝你了,bye。」

  收了電話,才想起我用來代步的摩托車留在公司;不想回公司牽車,只好走到公車站牌邊一個個找看哪個可以讓我到家。

  一堆路名讓我頭昏眼花,找了好幾個站牌,還是沒看見靠近我住所的站點。

  『以你的腦袋結構,是絕對弄不清楚臺北的交通路線。』──看著站牌,霎時我想起了黎靖偉曾笑說的話,想起那時候他的神色跟那份溫暖,讓現在的我心頭微微地痠痛了起來。

  算了,還是坐計程車好了。我眼神一暗回身,卻不注意地撞到了站在身後的人。

  「對不起!」我不假思索地就道歉,眼睛一抬卻楞住了做不得聲。

  「我跟著你一陣子了,只是你一直沒發現。」那個人帶著溫柔的眼神,「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不用了。」我迅速拒絕後腳尖一抬就從他旁邊竄了出去,往路邊一站,準備招計程車。

  雖然問心無愧,也知道不是他的錯,但是卻是他使得我跟黎靖偉變成這樣;從各方面來說,我都不想再跟他有所牽扯。

  「瑞祤,我有話跟你說。」他不放棄地從我身後跟了上來。

  「沒有必要吧?」一股倦意從我腳底竄上,我搖搖頭疲憊地低道:「致中,我跟你該說的都說盡了,現在你跟我都各有另一半,所以……」

  所以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別再引起我生活的變故了,好不好?

  我才跟黎靖偉那樣的談話過,真的不想一天內做二次累人的談話。而且,我很想珍惜現在自己有的,想要保有我跟黎靖偉之間的情感,但是若是這樣下去,我沒有能力應對他們兩方的夾擊啊!

  「我並不是要──」他說著頓了一頓,「只是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什麼話?」我放下招車的手,轉頭看著他。

  「在我送你一程,順路談好嗎?」看著我遲疑,他又溫和地加了句,「這真的是最後了,以後我不會再故意出現在你面前,相信我。」

  ……相信?當初,我就是太相信你了呀!不想去揣測心頭那股微疼是為了什麼,我點了點頭,跟著他走到他的車邊。

  車子發動,我吸口氣看著車窗外。他的車子我以前也曾坐了無數次,那時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情,現在好像都模糊掉了,只覺得有些懷念。

  「你在煩惱些什麼?」

  車子開出了一陣,他沒有說他要說的,反而是這樣的問我。

  「我?」我怔怔地回頭。

  「你在苦惱的時候總是會發楞發怔,所以常會無視於週遭的情況。」他笑了笑,眼裡有著熟悉的瞭解,「若不是在苦惱,你應該早就看見我了。」

  我跟著扯出笑,但現在的我一點都無法開心,一下就斂下笑轉而沉鬱地問:「你究竟是要跟我說什麼?」

  「……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他平靜地道。

  「你已經道歉過了。」我別過眼,胸口驀然地刺痛。

  『對不起,我必須娶她。』、『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我會解決,你等我好嗎?』……

  對不起對不起……那些日子裡的無數個『對不起』我從沒忘,一點都沒忘。

  「我想道歉的,是我沒讓你知道的事情。」致中沉默了下,在我的疑惑中嘆了口氣決斷地道:「我是故意讓她懷孕的。」

  我被刺了一下地霎時回頭,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你──」

  故意的?他說是故意的!?我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我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好,他才會──但是,他卻說他是故意的!?為什麼?他就這麼想跟我分手?

  「讓我下車。」一股怒火迅速的揚了起來,被背叛與被踐踏了的感覺讓我胸口因為急怒而起伏不定。

  「瑞祤,我還沒說完。」他話語有些焦急。

  「你如果是要說這個,那已經夠了,我不想聽!」那時候傷我傷得不夠嗎?為什麼要在現在又回頭踩痛我?

  我伸手想拉開車鎖,他立刻煞車停下車,抓住了我的手腕懇求道:「你聽我說完,可以嗎?就聽我把話說完吧!」

  我咬著唇,憤怒地呼吸急促,轉過頭看也不看他。

  「你總是很相信我說的話。」他低聲道,握著我的手腕沒有鬆開,「所以那時,我以為你會答應我的做法;我以為,只要是既定的事實了,你就會接受。」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會接受這種事情?」我曾是那麼專一地愛他,為何他卻認為我的愛情能容忍有其它人分享?

  「你從不在我面前表現妒忌,從不猜疑我做了什麼,而且那樣的順從……你寵壞了我,瑞祤。」致中苦笑了下,「你讓我以為,你會接受我做的任何決定。」

  「難道是我的錯?」我覺得哭笑不得,氣苦悲哀繃滿了胸口。

  我太順從,太為他著想、太信任他反而是錯了?我並不是不會在意他的夜歸與那些秘密的電話留言卻還故做不介懷的相信他,所以才會變成那樣的嗎?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意外的答案,讓我霎時怔住,半張著嘴微顫。

  「是我從沒有發現你也是有情緒,卻一直那樣的包容……所以對不起,瑞祤。」他語氣溫柔又歉疚,低聲地握住已經說不出話的我的手道:「對不起,你是一個難求的戀人,我卻不是一個好情人。」

  我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怎樣都抑制不住地滾滾落下;但是,心底卻覺得有了塊大石落地,輕鬆不已。

  或許,我一直在等這句話──等他告訴我,我並不是那樣的差勁一無是處,所以才會留不住他。

  他的話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就像曙光破開雲層的感覺一般,我好像終於能夠瞭解自己的恐懼究竟從何而來,我的不安又是為了什麼……

  我好像,終於可以從過去的泥沼中脫身了。

  而此刻,我萬分渴望能見到黎靖偉──我好想……好想見他!



第十六章

  「送你到這裡就好了嗎?」

  搖下車窗的男人,看我的眼神一如以往的溫柔體貼;但看著他盈滿情感的眼眸,我心中卻好平靜,彷彿眼前的人只是一個單純的朋友。

  「嗯。」我點了點頭,深吸口氣看著他說:「謝謝你。」

  要謝的不只是他送了我來,而更是要謝謝他解開了我心中那曾因他打死了的結,讓我能夠豁然解脫、邁進一步。

  「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吧。」他問,但語氣裡卻有很明顯的不捨跟眷戀。

  「那樣對你我都比較好。」我笑了笑,毫無芥蒂地道:「但是如果遇見,我還是會跟你打聲招呼。」

  「只不過,絕對已經不是以前那樣熟絡了。」他彷彿知道我意思地黯然,嘆口氣才又微笑道:「你是來找他,對嗎?」

  我怔了怔,沒有否認的點點頭,也沒說話。

  「那麼,就在這裡道別吧!」他頓了頓,語重心長地柔和道:「保重。」

  「嗯,Bye了。」我說完這句話後就轉身,沒打算目送他離開。

  這次,是真的跟他告別,不會再見了;即使再見,他也不再會是與我曾有過數年濃情的那個人,而是普通的友人。

  帶了些許的迫不及待,我搭電梯上了八樓,站在門前反覆深呼吸壓抑急驟的心跳後才按下門鈴;但是等了幾分鐘,卻沒有任何響應。

  他還沒回來嗎?……也是,就算他準時下班,也不可能比我更早回到這裡;那麼我是要回去或是在這裡等他?還是或許……

  我遲疑了一下,打開自己的公事包搜索,才找出他為了方便打給我但我卻從沒用過的鑰匙,打開門踩了進去。

  空氣裡,有他的氣味。

  我說不出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但這屋子裡滿滿都是黎靖偉的氣息,讓我覺得有些陌生心悸,卻又溫柔安心得令人感動。

  去除了那些紊亂的思緒後,我才體會到自己有多麼地喜歡他;而這些冷戰似的日子,又多麼讓我覺得寂寥。

  我喜歡他。喜歡他調侃我的語氣,喜歡他帶著狡獪的溫柔動作跟眼神,也喜歡他老是不正經挑逗的桃花眼,跟老愛戲弄我的動作,還有那無盡深情的每個吻。

  在這屋子裡,他吻了我無數次。溫柔的撩撥、火熱的勾纏、甜膩的描繪,每個吻,都讓我全身為那驚人的電流而輕輕顫慄。

  我像是要回味般的不自覺舔了下唇,旋即感到身軀發熱而羞慚地紅了臉。

  太習慣他吻我了。現在一天沒有他的吻,我就好像慾求不滿似的,真丟臉!

  我甩甩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打量著週遭。第一次自己一個人踩進來,那些明明已經熟悉不已的擺設竟然有些陌生,就好像是搬了家的感覺一樣。

  或許是因為他不在吧……沒想到沒有他在的屋子,感覺會這麼寂寞。

  我輕輕嘆口氣,帶了些倦意地閉著眼睛靠上沙發,沒多久就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醒的時候,是被很用力地搖醒的。

  我頭暈眼花的張開眼,錯愕地看見一雙帶著紅色血絲的氣怒眼眸瞪著我,害得我花了十秒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

  「你怎麼會在這裡?」

  隨著兇狠質問而來的撲鼻酒氣,讓還有些昏沉的我不自覺地皺了下眉。

  「你回來了?」沙發果然不怎麼適合睡覺。我感覺全身痠痛的想伸腰,卻被他抓著肩膀而動談不得,只好問道:「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半。」他眼睛眯了眯,又重複沉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十一點半?我竟然睡了五個多小時這麼久?大概,是因為我這些天都沒睡好吧!

  「我來找你,可是你不在,我就自己進來了。」我老實回答後,遲疑了一下又問:「你去了哪裡?怎麼這麼晚?」而且還滿身酒氣。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冷冷地哼了哼,就起身往自己的臥房走去;見狀,我趕忙站起來追過去。

  「我有話跟你說。」真怪,這幾天這句話的重複率還真高。

  黎靖偉理都不理我,逕自地把脫下的西裝外套一甩,砰的一聲就倒上床去;甚至,他還轉了側身背對著我,就像是在拒絕談話一樣。

  「……你要睡了嗎?」我躊躇地站在門邊看他。

  其實,我真的很想跟他說話。我渴望把我所想的、所得到的跟他分享,想知道他的想法,但是他這個樣子,會讓我那股熱情有被澆熄的感覺。

  畢竟,雖然重新得到了一些力量,但我卻還是有著部分的懦弱。

  黎靖偉還是沒有回答,但是從他背對著我的身型,我卻覺得其實他並不是想睡,只是不想跟我說話。

  或許,他還在為下午的事情生氣吧……但是我不想讓誤會再繼續下去。

  我鼓起勇氣走到床邊坐下,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我可不可以跟你談談?」

  回答我的,還是無言的沉默。

  我咬了下唇,不願放棄地又開口:「靖偉,我想──」

  「為什麼跟他走?」

  突然截斷我的冷冷聲音,讓我愣了愣反問,「誰?」

  他依然不答,我疑惑地想了半晌,才靈光一現地想到──難道,他看見了?

  「你是說致中?」

  我試探地問,黎靖偉的回答是哼了哼,也確定了我的疑問。

  「你為什麼會知道?」他也在那裡嗎?為什麼卻沒有看見他出現?

  「我在大樓對面等你。」他沒讓我看見表情,但聲音卻明顯硬直的回答:「沒來得及過去,你就跟著他走了。」

  「……他說有話跟我說。」我輕輕地回答,然後又追加了句,「只是一些話,我真的沒跟他怎麼樣。」

  「是嗎?」他倏地回頭,帶著些血絲的冷酷目光尖銳射向我,「第一次你也說是跟他說些話,第二次也是……現在第三次!瑞祤,你還想用這個藉口回答我幾次?」

  「不是藉口,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他不相信的語氣讓我有些急了,「他只是想跟我道歉,沒有其它。」

  「道歉,然後『重修舊好』?」黎靖偉諷刺也似的哼了聲。

  「不是這樣!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我這麼想要他相信,卻怎麼都沒辦法讓他相信?我不是為了跟他吵架才來找他的啊!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他聞言卻依然冷笑,「你嘴裡說著要我相信,但還是跟他那麼熱絡;在我想相信你的時候,卻又上了他的車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沒跟他去哪裡!」我迅速截斷他,焦急地喊:「我跟他談完以後他就送我來你這裡了,我一直在等你。」

  「他送你來?他還真是大方呵,把自己喜歡的人送到別人手上。」黎靖偉聲音一樣高了起來,雙眼泛著怒火字字帶刺地道:「你這算什麼?左右逢源還是腳踏兩條船?我跟你吵架了就去找他,他不能照應你的時候就來找我?方瑞祤,我可不是你用來填補他空檔的東西!」

  「你……」我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身軀瞬間發冷的連聲音都微微發抖,「你認為我是這種人?」

  我?左右逢源?我?……黎靖偉,你把我看成這樣的人?

  「你為什麼就不乾脆承認你還愛他?」他似乎根本沒聽進我的話,依舊不留情的冷冷說著:「你大可以回他身邊去,我不會攔你。」

  我霎時感覺到血液從全身被抽去,全身冰涼到無法呼吸的地步;所有的話哽在喉嚨裡吐不出口,只覺得心口絞痛到動也動不了。

  「……你是說真的?」

  好像過了好久,我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遙遠的傳來;但那聲音平靜得不像我自己,只因為我已經覺得身軀搖搖欲墜。

  寂靜的空間沒有聽見回話,我茫然地看著眼前轉開頭的男人,腦子一片空白。

  那個信誓旦旦說不會放開我的男人去了哪裡?那個口口聲聲愛我的人呢?

  這一瞬,心彷彿被輾碎似的劇烈疼痛泛延麻木了我的四肢,讓我沒有了知覺;寂靜在我的耳裡嗡嗡作響,我彷彿用盡了力氣站起身,拖著茫然腳步啷嗆地向臥房外走去。

  對了,我的公事包……還有我的外套,我得把它們拿回家……;還有,鑰匙得要留下來,要還給他……

  反正不是我的,不會是我的──我留下鑰匙,收拾起東西向門口走去,一次又一次的在嘴裡無聲喃喃自語著轉開門把。

  突然間,一聲聽不清楚的焦心呼喊伴著高溫的手臂扣住了我開門的手,將我整個人往後扯;手中的東西落了地,我雙眼依然滯愣地看著著門,有些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要走!瑞祤!」耳邊一連串焦心呼喊,伴著灼熱的粗重喘息傳入我空洞的耳中,「對不起……對不起!我──那不是我的真心話,我有些醉了、一時昏了頭,所以才口不擇言……」

  好像知覺漸漸回覆一樣,心又開始感覺到痛了;身體被箍緊得無法呼吸,連踩著地面的雙腳,都開始像是無法站穩般的搖搖欲墜。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我會這麼地難受?就好像全身都快繃裂了一樣…….

  「瑞祤……原諒我。」

  火燙的求恕印上耳邊,我無言閉上眼睛,心緒潰堤地軟倒哭了起來。



第十七章

  「……他這麼說?」

  「嗯。」我不覺聲音朦朧地應了聲。

  躺回了溫暖的熟悉臂彎裡,耳邊聽著黎靖偉那帶有磁性的溫柔嗓音,令我不自主湧起倦意地打了個呵欠。

  「所以,你想跟我說什麼?」他的手指把玩著我的髮梢,聲音聽起來也是有些睡意朦朧。

  也難怪,畢竟現在都已經深夜一點了;他喝了酒,而我大哭了一場,所以兩人會累也是理所當然。

  我發現自從跟黎靖偉在一起以後,我的淚線脆弱了很多;很多以前能夠笑笑忍過去的事情,現在卻會讓我哭得無法自抑。

  很丟臉,但想了想在他面前我也丟臉慣了,只好自我安慰這樣不算什麼。

  「我想告訴你,我對他真的沒有留戀。」我看著他凝視我的眼神,緩緩說道:「還有,我沒有立刻答應你同居的事情,並不是因為我對你的感情不夠深,而是……」

  我頓了頓,猶豫遲疑的瞬間,黎靖偉催促似的問:「是為了什麼?」

  「因為……我害怕。」在他的眼神下,我鼓起勇氣地坦白。

  「你怕我?」他眼神深了深。

  「不是……或許也是。」我吸口氣又嘆氣,把自己的臉貼近他的胸膛,閉上眼睛專注於聽他的心跳,「我怕的是,一旦同居之後,我會不會又重蹈覆轍。因為我始終弄不明白當初到底錯在哪裡,才會……有那樣的結果。」

  「……那麼現在呢?」他慵懶的聲音裡有一種蠱惑。

  「其實聽了他的答案,我還是不太懂……也許,我一輩子都弄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在頸後摩挲的手指,令我安心起來,「但是我想,或許我真的錯了 吧?我一直想著要做一個好情人,事事順著他,從沒有告訴過他我的情緒;就算他察覺,我也不一定會開口……久而久之,他才會有那樣的想法。」

  我沉默了下,似乎隱約地想聽他說些什麼,但黎靖偉沒有開口;耳邊聽見他心跳跟呼吸聲,輕撫的手還是維持著一定頻率的動作,讓我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力量。

  「他說我寵壞了他。」我說著嘆了口氣,低聲輕輕述說:「他以為我是這樣,我又何嘗不是用我的以為來決定兩人的相處方式?如果他有錯,那我也有錯。我用自以為是的辦法想走得更久遠,但是現在才想到如果他知道的不是真正的我,那樣還有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嗯哼,然後呢?」對我很認真的訴說,身邊的男人卻只是隨意似的輕應了一聲問:「既然說了,就說完它吧!」

  他看似不正經的態度讓我有些著惱,但還是繼續地把我的疑問提出。

  「我現在只能想到這些,但還是有些不懂。」我尋求答案似的抬頭看他,「這樣做完全不對嗎?我是說,談戀愛的時候,不是都會希望讓對方看見自己的優點嗎?」

  不知怎地,我好像看到他本有著倦意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是沒錯。」他正色輕道,可是卻還是忍不住笑似的彎起了嘴角,「這些,就是你不答應跟我同居的原因?」

  這種時候他竟然在笑?我瞠大眼,那上彎的弧度已經讓我確信自己沒看錯了──可惡!他真的在笑!

  「你笑什麼?我很認真的在問你啊!」我忍不住氣惱地質問。

  我這一氣惱,他竟然噗嗤一聲,立刻給我笑出聲來了!笑聲源源不絕地從那喉嚨發出,他甚至還抱著肚子笑得身軀抖動。

  「黎靖偉!」我既羞惱又生氣地喊,撐起上身瞪著那笑不可遏的男人,咬牙切齒地低吼,「你到底要不要談?」

  「談……只不過,先、先讓我笑一下。」他笑喘著抱住了我的腰,就這樣順勢把我拉下去,埋在我胸前繼續笑,「噗……天…我竟然…哈哈哈哈∼∼。」

  看他這樣,我也只能不甘願地幹瞪著天花板等他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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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我才賭氣地開口道:「我的問題就這麼好笑?」

  「……好笑的不是你。」他低聲說著斂去誇大的笑意,慵懶撐起上身看我,「OK,那我就來『正經地』回答你的問題。」

  「喔?」我有些疑惑地看他。

  「第一點,」他舉起食指,屈指輕輕敲了我額頭一下,「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跟你跟他在一起的相處方式一樣嗎?」

  我楞了一下,左思右想,「……不一樣。」

  甚至可以說,我找不出一半以上的相同。因為他們的個性不同,我對他們的態度也不同,所以相處模式自然就會不一樣──起碼我從沒有那樣吼過致中,致中也不可能像他這麼愛玩我。

  「Then,the second point──」他懶懶舉起另一根手指,無視於我抗議地用兩指夾住我鼻樑捏住壞心的拉了下問:「我跟他,有哪裡像嗎?」

  「噢!」我痛叫一聲,捂著鼻子瞪他模糊地嘟噥,「根本一點都不像……」

  「那麼第三,你用的是哪一點根據,認為『我們』會變成那樣?」他挑眉,一臉的鄙視跟不屑模樣,好像我真的很笨似的。

  「根據……沒有。」被問得答不出來,我有些急了地道:「可是總有可能吧?如果我還是……」

  「還是怎麼?」黎靖偉哼了一哼,不知怎麼聽起來語氣酸味十足的說:「照你這樣說,你可就沒對我這麼好過是不是?」

  「呃……」我有些尷尬了,愧疚了半晌才又想到──不對啊,不是我不對他好,問題是他都忙著耍我當樂趣,這樣我怎麼有可能會像對致中那樣對他嘛!

  咦?這樣說來,我該不會真的是……杞人憂天?

  可是我真的是很不安啊!我會想,若是以後住在一起了又遇見了像是夜歸或是有陌生電話的那種狀況……我可以好好的處理嗎?我沒有自信,也討厭自己變得小心眼又小心翼翼。

  在我上方撐著頭的黎靖偉突然屈指又敲了我一下,勾人的眼角微微上彎地笑了,「還是想不通?」

  「……唔……」我老實的點頭。

  「這樣吧,要不我們再來約法三章。」他在我瞠眼的同時俯下身啄吻了我一下,誘惑似的柔道:「以後我精確跟你報告我每天做的事情、跟見面的所有人,而且保證鉅細靡遺──這樣你會不會放心?」

  「你……跟我報告?」總覺得好像聽見了天方夜譚一樣。

  「如果你想要。」他眨了眨眼,閃動的桃花眼就好像又開始亂放電一樣。

  ……他是說真的啊?我聽得呆了,而且感覺有點頭暈眼花。黎靖偉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做那種──感覺像是朝九晚五上班族好老公才會做的事情?

  「當然是真的。」黎靖偉唇角帥氣地一勾,眼底像是閃過一絲狡獪,「不過,我要求遵守give and take守則。」

  「Give and take?」

  「也就是說,你也要坦白你一天做了什麼事情,見過什麼人。」他的手指,曖昧地描繪著我臉上的輪廓性感低語:「因為我很小心眼,妒忌心強,是個超級大醋桶;我巴不得把你一天二十四小時擺在我的視線裡面,別讓別人碰你一丁點兒。」

  我感覺身軀在發熱。他的眼神、手指跟聲音,都是輕柔得恰到好處的電流,舞動我一切知覺,讓我整個神智與心房,有著被掌握在他手裡輕撫的感覺。

  「所以瑞祤,我就是這樣獨佔欲強的一個人;我只會高興你的妒忌,不會認為你管我太多。」他說著,語氣卻突然轉得輕柔而危險,「基於以上,約法三章的第二條就是──要是再讓我撞見你上了舊情人的車,那,咱們可就有得『聊』了。」

  「嗄?」沒想到話題突然轉到這裡,我一時無法從浪漫氣氛中回覆的呆楞了下。

  「這一點不准上訴。」他哼了一聲,瞇眼瞪著我,「你完全沒想過看著你跟他走的時候我是什麼心情對吧?」

  「……對不起。」這點真的是我不對,我也就老實道歉。

  黎靖偉的眼神深了下,半晌才隨意的撥了下發嘆氣,「算了,我也不對。」他的額頭抵了過來,輕吻著我的嘴唇低聲道:「約法三章最後一條──以信任為前提,就算要吵架,也得等對方說完話。」

  這個最後一點,令我感動得有些鼻酸。

  想起來這幾天的難受,就是因為我們都堅持己見。他一徑認為我不夠愛他所以聽不進我的話﹔而我一徑認為他不相信我所以不想多談……如果能像現在這樣早點談開,那麼又何必多受那些罪?

  「瑞祤,我已經盡我所能。」黎靖偉頭一偏,在我的耳邊沉靜地說:「如果你不跨近一步,那我也沒辦法強拉你過來。」

  他在問我的答案?我不由得微微的震了下。他說得沒錯,如果我不跨過去,那麼這半年來的努力跟培養、這一個晚上所談的又有何用?如果不跨過,就算前面是喜是樂我也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不是?

  我不是一個人……我有他在。所以,我可以的,可以的對嗎?

  我惻過臉跟他眼眸對望,深深地吸了口氣後有些羞澀地低聲回答:「我知道了。」

  他眼神忽爾迸出光彩,歡愉地笑著用眼底那滿滿的惑人深情凝視我半晌,然後又突然地湊到我耳朵邊去。

  「Then,the last question.」他舔咬著我的耳垂,吹拂著熱氣地低柔開口:「Do you love me?」

  輕柔地電流讓我輕輕地抽了口氣,感覺全身都難以自抑地發起熱來;在無盡纏綿的目光下,那股撼動身心的熱流滿溢地穿過四肢,彷彿就要迸流出我的身體。

  我的心微微加速的跳動,眼裡只有那極近跟我深深對望的黑色瞳眸,吸引著我無法移開視線。

  我張了唇,輕輕地……輕輕地貼上了他的唇瓣,輕聲低語──

  「……Yes,I do.」

  瞬間,那帶著酒氣的唇熱烈地覆了上來,彷彿飢渴至極地用力吮吻我的唇舌。



第十八章

  有力的氣息深深吻了過來,將我整個人都壓陷在床榻之中。

  我閉起眼睛攀上黎靖偉的頸子配合著他的吻,耳邊雖聽見令人臉紅羞慚的濕濡糾纏聲音,但仍然不自主地沉醉了進去。

  心跳加速,越來越高溫的呼吸吹吐到我的臉上。他的吻從最初的有力激烈,慢慢地轉成一種緩而灼熱的索求,舌尖掃過我敏感的齒列舌沿,瞬間激起觸電般的麻癢。

  「唔嗯……」一陣輕顫,我背脊不自覺地豎直,渾沌地覺得事情好像……有些過了火。

  搔癢的刺激腦髓陣陣顫慄,我在全身酥麻不斷的感覺中抓住了他背後的衣領,輕微地蹙著眉喘息掙扎了起來。

  他沒有放開,反而是更加緊地挑逗著我的舌腔﹔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整個腦袋麻麻的,身體無力地虛軟了下來,心臟像是要爆裂般急驟地跳動。

  不……不行,我快要……缺氧了……

  手從他背後落下的瞬間,他終於還給我呼吸自主權。

  「哈…呼哈……」我暈頭轉向地用力呼吸,看不清楚的眼前,好像看見他性感的舌尖心滿意足似的舔了下他那笑得壞心的唇。

  可惡,色狼──!實在沒有力氣瞪他,只好在心裡罵著。

  才剛恢復呼吸,一隻手就突然把我的衣服從褲腰拉了出來,還好整以暇地順便抽掉我的腰帶。

  「哇啊!」那手掌突然刷過我赤裸的腰側一握,讓我驚喘地倒抽了口氣,「你…你在幹嘛?」

  無視於我的輕微掙紮,他的手繼續往上作祟地撫摸起我胸腹的肌膚;湊到我臉前那張俊美臉上帶了些壞心,嘴角更勾起令人怦然心跳的性感笑容。

  「呃……我……你……等等……」我手撐著床結巴著努力向後縮,心臟有點負荷不了視覺跟知覺的雙重誘惑而狂跳得耳膜發漲。

  呃呃,可不可以等一下啊?他真的想在這種時候?我好累了耶……

  想雖這樣想,但他半壓著我的身體,根本不讓我掙脫。

  「現在是兩點半。」他帶著朦朧情慾地舔著我耳垂輕柔道:「也就是說,我的生日已經到了。」

  「呃……嗯。」我敏感地顫了下,不太理解地點點頭。

  「所以,」黎靖偉又勾起笑容,那雙離我極近的桃花眼一眨射放電流電麻我後,他一字一字地宣告道:「我、要、拆、禮、物──!」

  拆禮物──!?他是說,拆我這份禮物?我瞠大眼只差沒跳起來(也是因為跳不起來),瞠目結舌地張著嘴巴看著他。

  「蚊子飛進去了喔!」

  「嗄?」我愣愣應了聲,不知道為什麼會扯到蚊子。

  「我說,」他憋著笑伸手把我的下巴往上抬,「你能不能別像白癡一樣嘴巴張這麼大,口水流下來很難看。」

  口水?我迅速伸手一摸,才突然想起這情景似曾相似,忍不住忿忿地瞪他一眼;而他挑了下眉,笑著俯身吻了我一下。

  本來還想瞪他,但連我也忍不住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見我笑,他眼神深邃地用唇輕柔覆了上來,細膩地輾轉著柔情。

  四目纏綿對望,他在我的唇邊誘惑低語:「理由足夠了,那,我現在可以拆我的禮物了嗎?」

  那一點點的堅持早已經隨著那一笑而消失,我無言地默認著閉上眼睛,他的唇旋即吻上我的頸子,戀戀地吮咬舔舐著。

  衣物在吻間褪去,兩人的身體在撫摸間不斷摩擦著漸漸發燙,當吻落上已經赤裸的胸口時,我身軀已經耐不住雀躍地燃起高熱。

  從心底湧上的是灼熱濃情跟飢渴欲求,我的心跟身體,一併地渴望著跟他有更加緊密的接觸。

  「你好像比我還急哪…...」他嗓音微帶低啞地咬著我的脖子笑,我瞬間血氣上衝地漲紅臉,有些惱羞成怒地瞪他。

  他一聲低笑,突然低頭輕輕咬齧起我的胸口;微痛又麻癢的感覺一路落下小腹,我驚喘地發出呻吟,感覺那強烈快感竄過背脊。

  「啊!……嗯……」灼燙濕熱的呼吸吹拂在我敏感的地帶上方,慾望霎時起了反應,我難耐地躁動起身軀,不自覺地呻吟著挨擦起身上的人。

  他的吻在我身上起落引燃火苗,我手指扣攀著他的臂膀,在所能及的地方急切地以手跟唇響應他。

  一樣發燙的肌膚鮮明的火燙膚觸,不同於衣物的觸感強烈的刺激著我的知覺;熱切的持續擁吻跟挑逗撫摸,讓人幾乎要因為那種快感而窒息。

  往下腹揉撚的手指圈住我,我倒抽口氣,感覺那手指拖過敏銳的前端,又左右又輕又緩地摩擦起來。

  「啊唔…啊、啊啊──」我不自覺咬住了下唇,壓抑自己嘴裡逸出的高聲呻吟,卻覺得無法忍耐地拱直貼上他軀體。

  全身細胞像是完全活化地跳動,火熱的肌膚,敏感地查知他在我身上的每一次愛撫;他的手持續惡意似的撥弄著早已挺立的慾望,靈活舌尖更是不遺餘力地舔咬著胸腹作祟。

  混蛋……唔嗯……真的好壞心──呀啊、不要再……不行……

  「呀……不、別……唔嗯──」眼角流出了眼淚,我無力地掙動著下身,身軀像有萬針在刺一般既痛又酥癢,卻逃不開他滑過慾望漸漸向後挑逗的手指。

  他的指尖就在我前後之間輕搔著畫圈,直到我的喘息帶著抽泣地哀鳴後,終於放棄逗弄壓住緊閉的地方。指尖試探地壓入後抽出,耳邊聽見一陣聲響,下一瞬間,冰涼的濕粘物品滑入了我的身軀。

  「嗚嗯……」微痛不適的瞬間,我拱起腿貼向他,再度與他擁吻住。

  他火熱的唇舌撩動我的意識遠飛,一陣抽動撫摸後,不適的疼痛又加劇;我用力咬住了下唇蹙眉呻吟,感到他的手指正試圖軟化我的身軀。

  「瑞祤……」他點點吮咬著我耳垂下方抽出手指,讓我身軀深深地因為期待而顫慄起來;而下一瞬間,更加碩大地灼燙物體壓了進來。

  「唔嗯!」我腦門一陣悶痛而縮起身軀,旋即聽到他一聲悶哼。

  「放鬆點……」他性感地嗓音在耳邊,濕熱的舌尖探進了我的耳廓中描繪。

  酥麻讓身軀無力放鬆,我感受到兩人的身體正灼熱地嵌合著;察覺我身體的放鬆,他旋即開始在我體內抽動。

  打壓進身軀裡的滯悶的壓迫感,漸漸轉為尖銳地從身體裡激越起來;隨著一次次有韻律的抽插撞擊颳起的酥麻顫慄,我腦髓感到一陣陣如電擊般麻痺窒息的甜美快感。

  「嗚!……呀啊、啊嗯……」我無法忍受地緊抓住床單,在喘息的鼻間發出啜泣,不斷的甜膩呻吟著,「唔……啊啊……」

  好熱……身體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

  就在腦袋即將失去做作用之時,他突然停止了動作讓我翻身,換了方向又再次有力地頂進。

  「啊、啊啊…….嗯嗚……」我反覆地喘息、呻吟、啜泣著,昏脹的耳邊聽見了越來越快的撞擊聲響,心臟像是要爆裂般劇烈跳動,腦袋一片空白。

  歡痛快欲將神經繳在一起,除了漸漸的狂亂暈眩以外,我什麼都無法去想。

  「我愛你……」

  最後的意識斷去以前,我模糊地聽見他在我耳邊喘息著訴說。



第十九章

  ……我好後悔。

  尤其當一個人趴在這裡的時候,我更後悔。

  尤其,當我覺得全身都痛、那裡也痛得不得了的時候,我更是萬分後悔!

  明知道這個男人是標準的得寸進尺、完全寵不得的,我竟然還──哇啊啊啊∼∼我真是自作孽啊,嗚嗚∼。

  好痛喔……雖然說不是受傷,而是以肌肉痠痛居多,但是我已經在這張床上躺了三天了!

  三天耶!這男人簡直縱慾過度!生日當天『禮物』一拆再拆、不讓我睡覺也就算了;就在我想禮拜天終於可以好好休息的時候,他又垂涎三尺似的撲了上來,大啖他口中吃不膩的美食。

  混帳黎靖偉,害我今天根本沒辦法起床,更別提上班了。我哀怨地抱著枕頭,感覺疲累地閉上眼睛。

  真想好好的睡一整天……

  「要不要吃午餐?」床側陷落,黎靖偉的聲音在我耳朵邊響起。

  「……我想睡覺。」我張都不想張眼地朦朧回答。

  「你半天沒吃東西了。」

  我倏地張眼,嗔怒地瞪他,「還不是你害的!」這什麼情形?老闆跟員工雙雙翹班,原因還是因為縱慾過度,這說出去真是超級丟臉。

  「喔?可是我還覺得不怎麼滿意。」他挑眉,似笑非笑的湊過來,「禁慾半年多的份量,我會要你慢慢還的。」

  什麼──!?我大驚失色。昨天前天做成那樣還不夠,他想殺了我嗎?我才不要那種死法呢!

  「你不覺得我已經遵守了Give and take守則了嗎?」黎靖偉一臉好整以暇,帶著自信笑容地道。

  「有嗎?」我哼了聲,一臉不信。

  「我可沒那種本事在自己身上留下齒印跟抓痕喔,瑞祤。」他很壞心地提醒我在數度歡愛中曾經因為高潮而咬過他的事情。

  「唔……」我霎時一陣語塞,尷尬地紅著臉低嚷著:「…你留在我身上的還不是更多……」

  「那我讓你報仇好了。」他笑得很賊,毫不羞怯的解開衣扣露出赤裸胸膛就湊過來大方道:「來,要咬要吻隨便你。」

  哇!這男人真是──我臉刷地羞紅了,慌忙把臉埋進去枕頭裡不敢看。

  「走吧,去吃飯。」身軀一陣騰空,他把我整個人連被單一起抱起來往餐廳走去然後皺起眉道:「你還挺重的。」

  當然,我可是個怎麼都跟嬌小搭不上邊的男人耶!

  他把我放下早已經放了軟墊的椅子上,坐起來沒那麼難過。這才因為他的體貼而感動了下,卻突然被他下一句話給嚇住了。

  「我看,下次來試試看騎乘位好了。」

  他他……他說什麼?這種話、這種事情,他竟然拿在餐桌上講!?對他滿不在乎的話,我卻覺得整個血氣上衝,一陣頭暈目眩。

  「對了,早上紀威打了好幾通電話來找你。」好像不知道我的震驚,他微笑著地遞過一碗飯給我。

  「咦……?」我霎時一楞接過,一下轉不過腦袋,「找我有什麼事情?」是要罵我沒去上班嗎?

  「問你一些細節的事情。」黎靖偉不在意地聳聳肩,「我說你在睡,結果他氣得對我吼,問我什麼時候才要放你回去上班。」

  「喔……」我咬著筷子,感覺有些沮喪地道:「其實,我不在也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吧?」

  「不重要的話紀威才懶得打電話。」對我沮喪的話,黎靖偉只是挑眉笑笑,「你可是螺絲釘哪。」

  「嗄?」什麼螺絲釘?

  「一個團體中如果沒有人可以扮演緩衝角色,那麼就散得很快了。」他雙手交叉地撐在桌上,正色地道:「我們幾個都有一個特性,就是不夠協調,而且都只能專注一樣而對於其它事情的細節不夠在意,有你在是剛剛好。」

  「……是這樣嗎?」我有些受寵若驚地道。

  「另外,你能忍受得了紀威,墨白都說你了不起。」他眼睛眨了眨,夾了菜放到我碗裡揶揄似的道:「因為他向來除了墨白以外誰都不怕的亂吼一氣,要求又多,所以沒幾個人可以受得了他。」

  「唔……」我低下頭吃著飯,掩住自己有些高興的神情。

  「還有,我順便幫你說今天請假了,所以你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聽覺有問題,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高興似的。

  「喔,請病假嗎?」我一怔抬頭問,卻突然看見他的笑容變得很邪惡,讓我覺得身軀有些發冷。

  「不是病假,不過也不是婚假。」黎靖偉優雅地雙手交叉微微笑地道:「衡量過情況後,我幫你請的是──生、理、假。」

  我手中的筷子當地一聲掉到桌面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抱肚子狂笑的男人。

  結果是,我三天沒去上班。

  罪魁禍首是誰顯而易見,反正絕對不是我真的不想來;只不過有個人老把我壓上床『睡覺』,睡得我腰酸背痛、不知晝夜。

  「黎靖偉,你不要亂摸!」我拍開身上的狼爪,壓低聲音地吼。

  不知道誰說過男人是性慾主宰的動物,這句話或許真可以套用再黎靖偉身上──因為他一碰到有獨處的機會,那雙手就不安分地摸了上來,也不管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哪裡,害得我常要面對被人撞見的尷尬。

  「你不想我嗎?」他從身後環住我,低柔地誘惑道。

  「我們今天早上才一起出門。」我沒好氣地提醒他我們現在已經住在一起了,用力想拉開他的手,卻被抱得死緊。

  「你沒給我早安吻。」他哼了哼,不滿地道:「而且你昨天晚上比我早睡,我什麼都沒做。」

  你一天不做會怎麼樣嗎!?「我又不是你,天天發情的種馬。」

  對我氣惱的低罵,他竟然露出一個痞子式笑容響應,「只對你發情還不好?」

  你──這種話你也敢說?簡直是氣死我了!

  「花花公子!」我又罵。

  黎靖偉這一聽,臉色登時一正地微笑,「自從再遇見你我就沒再碰過任何人了,你應該很清楚才對。」說完,手還繼續鑽進我的衣服裡。

  真是有夠&﹪#※*&#﹪────

  「我不跟你說了,放開我。」我拍開他的手掙扎了起來。這裡可是辦公室啊!我才不想像昨天一樣被人撞個正著!

  「不行。」他摀住我的嘴,露出一個邪邪的笑,「我只能對你興奮而已,所以你有義務。」

  混蛋──那是你的事啦!我幹嘛要對這個負責!!

  我一邊掙扎一邊在心裡咒罵,好不容易他的手鬆開了,在我終於能喘口氣的同時,他的唇卻覆了上來。

  「唔……!」放開我,你這只種馬、花孔雀、毫無節操可言的色狼!!…………

  ……嗚…不行了,這傢伙吻技太好……

  「嗯……」我舒服的嘆息,伸手圈住他的頸項,反抗的意識飄到九霄雲外。

  「啊!對不起喔,打擾到你們了。」

  門外傳來的聲音把我的意識狠狠地敲了回來,羞怒地一腳用力踹開那個正打算解開我褲頭的人,抓住衣襟往外跑去。

  「黎靖偉!你一個月都別想碰我!」我吼著打開門跑出,乓的一聲關了起來,生氣地喘著氣後目瞪口呆了起來。

  三個人,三雙眼睛,直直地盯著我看。

  我的天啊!找個洞把我埋起來吧!我不要活了────!



終章─黎靖偉之章

  身邊的人沉沉睡去了。

  我帶了些惡意地伸出手指,輕輕在他光裸的肩頭畫圈摩挲著;睡中的他皺起眉嘟噥了聲,而我笑了,湊過去就吻了下他的臂膊。

  下午才說過一個月不讓我碰的,結果回到家還是『原諒』了我,真不知道該說他善良可欺、還是該慶幸他不是個會隨便耍脾氣的情人。

  不過嘛,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性格,怎麼能不善加利用?

  說我壞心眼也罷,愛算計也罷,反正我是毫不在乎──因為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只要能把他箍牢在手裡,使盡手段也值得!

  真是不可思議啊……我就這樣看著他的睡顏,沉思了起來。

  不可思議的不只是我能夠得到他,而是我早就覺得我跟他之間,原就是不太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可是我竟然會愛上他──或許愛情真的是不能講道理的吧!

  我的生長環境,真如他人所說的,是銜著金湯匙出世的。身為家中的次子,我自小什麼都不缺,父母兄姐尊重我一切發展,連是否要進入家族企業就職都不做勉強,任我自由的選擇行業。

  事事順心的我,情場更是常勝軍。於我而言,性向雖不是問題,但是在我這個從小就養尊處優、看盡一切俊男美女的人眼裡,他雖然跟醜搭不上邊,但也實在是……不太合標準。

  我還能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他就站在那一群新生中,安安靜靜的平凡而不起眼;會讓我看第二眼的原因,是因為他主動伸出手去幫忙整理掉落一地的簡介,所以引起了學生會這一群人的注意。

  「真是笨蛋,標準爛好人一個。」我在心裡搖頭譏笑了聲,卻不自主地跟其它人一樣開始注意到他。

  最初,或許是感到有趣使然,或許是想看看他會不會生氣,我總是想盡了辦法去逗弄他;然後他開始避我如蛇蠍,每次見到我,總躲到其它人身後。

  他越不理會我,我越是感覺到莫名的躁怒,就偏是要去惹他;就算只看見他眼裡的惱怒,我也會感覺到快意。

  那時還不知道為什麼會追著他不放,只是這樣的重複著行為;就在這樣反覆之間,不自覺地間造成了兩人關係的一個泥沼。

  一年後,他成了別人的戀人──那個人,是我在學生會中的夥伴。

  得知的瞬間,我滿腔莫名熊熊怒火,也沒管有重要的畢業發表就沖離開學校,直奔向兄長的辦公室;對我一疊連串幾乎失去理智性的言論,他充滿耐性的臉色漸漸古怪。

  「你……到現在還沒發現嗎?」他突然地開口截斷我的話。

  「發現什麼?」

  他嘆氣,「你這模樣,簡直像在妒忌似的。」

  「……什麼!?」我知道自己臉色變了。

  「不是嗎?」他放下了卷夾,直直地盯著我,「你一直在惹他注意你,就像是要爭取喜歡的人注意的小孩一樣。」

  我猛地一震,生平第一次啞口無言。

  「你愛上他了,靖偉。」

  這是他做下的結論。

  霎時,怒火轉成了慌亂。我無法相信以自己的高傲自尊,竟然會去愛上一個這樣普通的人;但是情感說不了謊,冷靜後,我第一次品嚐到失戀的心痠痛楚。

  它絞痛我的一切知覺,奪走了我的理智思考,讓我從一個在情場上灑脫飛揚的自信男人,變成了一個在失戀後鎮日茫茫然渾噩著度日的毛頭小子。

  那段不為人知的日子裡,我狼狽地為了那第一次認了真、卻連開始都沒有就失敗的情感痛哭落淚。

  「你還是離開台灣一陣子吧!」看不過去的兄長,對我提出了這個建議,「我在德國那裡有熟識的建築師,你可以去那裡繼續學習。」

  或許只是消極逃避,也或許離開真是忘掉一切的良方。就這樣,一張單程機票、一本護照,我拎著行李就離開了台灣,在陌生的異地落腳。

  語言、能力、交際這些東西於我都不是問題,唯一無法滿足的,是我領悟後發現它空蕩不已的胸口。

  我開始在所有人身上找尋屬於他的感覺,卻總是發現不對﹔明明他們不論在外貌或是條件上都不是他所能比擬的,但我的心卻總是三分鐘熱度,在燃燒一瞬後就消卻。

  所以瀟灑地在情人間來來去去,四年一瞬即過,我依然待在德國沒有回台灣──因為即使是渺然的機會,我也不想看見他在別人身邊幸福的模樣。

  直到我聽見那個消息為止。

  那個人……那個得到他的人,竟然要拋下他去結婚?霎時間,我竟為了這個令他不幸的消息而狂喜不已。

  但狂喜後,旋而是猶豫。

  就算我回了台灣又如何?他向來討厭我,又怎麼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接受我?我沒有自信在他的拒絕之下,還能保有我外在的自尊……因為,我絕不在他面前示弱。

  但是,Jim用一句話,說服了我。

  「衝動也許會後悔一陣子,但是怯懦卻會讓你一輩子後悔。」那個擁有琥珀色的美麗眼瞳的青年,周身散發著平和的氣質冷冷地道:「你已經失敗過一次,還想要有第二次?」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不再猶豫地拾起了德國的一切飛回台灣,用所有的管道打探清楚關於他的消息,迅速架設起能夠將他掌握在手中的環境。

  然後,我在那場婚禮上,當著那位情敵的面搶走了他,外帶送了一拳當作他搶走我所愛卻又不珍惜的代價──雖然我該為此而感激,但我可沒那種肚量。

  在那之後,我偷搶拐騙無一不用地將他的心騙到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會有這麼強烈的情感,如此濃烈且貪婪地索求著他,甚至動輒感覺不安。

  瑞祤沒有發現,其實他是一個溫柔的人──在我認識的所有人裡,他安靜體貼的性格雖然使他不起眼,但是卻特別。

  他已經是個這樣的人,但卻希望別人也對他溫柔;當他人以他以為的溫柔對他的時候,他卻會變得小心翼翼而恭謹。

  與其那樣小心地對待彼此,我更喜歡看他生氣的樣子──所以,我想我絕不會是他嘴裡的好情人,因為我小心眼、好妒忌、重猜疑,我甚至會自私的希望除了我以外,他在任何人身邊都不會幸福。

  我愛著他那份帶了些軟弱的溫柔,也善加利用地要他只對我一個人好。

  我愛看他的氣怒羞惱,因為他越是如此,我越能感受到他那份無可奈何又充滿柔情的原諒。

  所以瑞祤,我就是這麼差勁的一個人。我明知道自己在情感上的劣根性,卻還是如此地樂此不疲。

  我要你只對我一個人溫柔、只愛我一個人;除了我外的人,不准你太過關心。

  我希望你在我身邊,不管嘻笑怒罵,每一個神情表情,都只能給我。

  我更渴望你用你的一切,傾盡溫柔地、溫柔地愛著我──

  LOVE,LOVE、TENDER。



插花

  屋頂沒存稿...只好把配角抓出來墊檔...|||||b

  痞子黎靖偉的故事,暫時墊一墊吧...b

  ******

  沒打待續...

  因為我本來想讓他停在這裡

  可是上禮拜又很不聽話地手癢...多打了一回QQ

  到底...要讓他們繼續還是停...

  我還有屋頂要寫咧.....A__A

  *****

  黎痞子真的很會搶戲吧:p

  有人跟我說,他這樣故意不看瑞祤是很奇特的邏輯...難怪讓人誤會

  可是......噗哈哈哈∼∼∼

  ****

  我公開一件事情,這是黎痞子的陰謀───他、故、意、的!

  這種小手段把戲,他會毫不愧疚地用在自己想得到的人身上

  所以才說他卑鄙(問題是瑞祤常常會被瞞住...他根本想不到那麼多)

  有進展了∼有進展了∼(自己無聊地灑花瓣慶祝)

  別指望一下就沖得快,黎先生雖沒什麼節操,但在某方面還是會有點堅持的,起碼未來四五回內不會有可能再更進一步

  不過,我絕得他們的情感有一點點地在加深,這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呵呵呵:)

  p.s我剛剛突然在想,栽在瑞祤手上,他算不算報應(雖然對他而言該是甜美的,哈哈)

  *****

  好久不見了^^

  這一篇大概是平常兩篇的長度

  看到這裡,瑞祤好像挺不爭氣的,老被黎痞子耍著玩(笑)

  雖然這樣的愛情表現實在是很像小孩,或許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不過愛情裡誰輸誰贏可不是這麼論定的,你會認為誰比較弱勢呢?

  總算是大事底定了,接下來就算是步入另一個階段囉

  另外一件事情請各位幫個忙囉!

  就是Ich liber dich這句話,原意應該是德文的"我愛你"

  但我不確定對不對,所以知道的大人們請告訴我一聲吧^^

  ***

  恭喜恭喜...有人吃醋了,咳咳!(感冒中)

  我應該沒有很過火吧?(正在喝薑湯)

  本來是明天才要貼的,想想就給他貼了

  因為正在病中,實在不曉得明天還會不會爬上來

  整了痞子,也難免苦了我家小瑞祤

  上次有人說其實黎靖偉的醋勁很大...

  對於這點我只能說,他是醋海||||b

  ***

  偶肥來了....(從泥沼中爬出來了,笑)

  從現在開始每三天左右一篇,貼到除夕夜將結局貼完

  就算是給大家的新年禮物了

  (附帶一篇以黎靖偉為第一人稱的終章,笑)

  屋頂上的天使,預計年節完後會繼續開始動工

  ****

  三天怎麼那麼快?(碎碎念)

  好啦,看完這邊...有沒有人想要砸雞蛋的(不是砸我喔)

  我家的痞子很大男人、要面子

  所以這種時候特別彆扭孩子氣,一定很多人想罵他吧(笑)

  不過說到最後,瑞祤還不是原諒他了(嘆)

  我這邊應該還有...三回,外加一個終章...

  (果然時間沒算好=\\\"=)

  我再看看怎麼貼吧,掰∼(逃竄去的卑鄙雲)

  ***

  以下,是某雲跟黎痞子的對話

  某雲:我不會寫床戲,我不寫了啦><

  黎大少:......你再說一次(眼神微眯,有點危險)

  某雲:我-不-要-寫-床-戲---(很不怕死地一字字說)

  黎大少:呵,你以為你說不要就可以不要嗎?

  某雲:..........(你這麼喜歡讓人看你做愛喔?)

  黎大少:我等了這麼久,沒點甜頭怎麼可以?(眼桃花眨了下,輕佻地笑)

  某雲:......亂、亂放電對我沒用(喔∼好帥>0<)

  黎大少:是嗎?(步步逼近,笑得更加放肆)

  某雲:要、要然不你自己寫,我幫你key in(趕快把紙筆丟過去)

  黎大少:我寫什麼你都key?(有點邪惡的眼神一瞟)

  某雲:呃.....那可以...哈哈.....(討好地笑)

  黎大少:那有什麼問題(接過紙筆,窸窣地寫起來)

  一小時過後......

  黎大少:寫好了(瀟灑地遞過三張寫滿滿的A4紙)

  某雲:喔?(很懷疑地接過來看..........)

  ........................砰!(倒地聲)

  附註:因為某雲失血過多送醫急救,所以床戲做廢(做白日夢ing)

  *****

  黎痞子:等一下,就這樣而已?

  (非常不滿地冷著臉)

  某雲:因為我討厭寫H,尤其是第一人稱

  (一臉的陰霾想著:有寫給你就不錯了)

  黎痞子:那我那三張A4紙呢?

  (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自己去耽美二站或耽美天堂的BBS看)

  某雲:..............有本事叫小祤兒自己寫,反正是他第一人稱?

  (那種東西你敢寫我還不敢打咧...)

  黎痞子:說得也是...(嘴角彎起很邪氣的笑容)

  小祤:等一下!為什麼扯到我!?(大驚失色地看著步步逼近的野狼)

  結論:

  不到三分鐘後,小祤兒被押回去床上複習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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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好可愛的文

我喜歡這樣的配對~

小受太可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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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文...

那另外管紀威與蘇墨白是一對嗎?
有他們故事嗎??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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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已看過這文
現在重看
仍覺得黎靖偉對瑞祤的愛很令人感動
慶幸瑞祤最後能回應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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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愛的一對,輕鬆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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