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向日葵(十一)
莎士比亞大劇院的每次演出都是那麼地吸引人。
當安格裡•海因和嵐月來到大門的時候才發現這次的《月光女神》竟然是評論家們推薦的力作,前來欣賞的人遠遠超過他們的想像。過了人頭攛動的大廳,驗完票以後,安格裡•海因突然大罵起來:
“該死的麗迪亞,我就知道她沒那麼好心!”
兩張票確實是同一場戲,只可惜一個是最東邊的座位,一個卻在最西邊!
“她是故意的!”
安格裡•海因知道那個調皮的女人對他們開了個玩笑;他都快忘了她可是不愛成全別人的。
嵐月倒沒有他的少校那麼生氣,若無其事地看看兩張票:“無所謂啊,反正您是來工作的!”
“你覺得這很好笑嗎?”安格裡•海因真恨不得拽他回去,“這麼好的機會——”
“這麼好的機會能分頭開始工作!”嵐月微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開始二十分鐘後我會先到那個案發現場去,希望你能快一點過來。”
敗給他了。
安格裡•海因把虎口上的按扭從新確認了一次:“傑米做的定位地圖怎麼樣?”
“很好!”嵐月拉起袖子,手腕上那個像老式手錶一樣的東西顯現出泛著螢光的藍屏,上面有三個白點兒,其中的兩個靠得很近,“他真是個天才,有了這個我就不會擔心找不著你了。”
“聯絡器呢?”
“聽得很清楚。”
“太好了。”安格裡•海因言不由衷地說,輕輕在嵐月的唇上一吻,“去吧,祝你好運。”
仿古的劇院設計,但是仍脫不了科學發展的痕跡。巨大的懸浮舞臺上,一切虛擬的道具都在強烈的模擬日光下變得異常真實,舞臺上演員舉手投足很有味道,掌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來。
安格裡•海因看著一身銀色戲服的前女友,心裡真是哭笑不得,這個小丫頭居然這麼作弄他,還真是變成帶刺的玫瑰了。不知道離他足有三百多米遠的嵐月怎麼樣了,快二十分鐘了,他該準備行動了吧?
他真該抱怨的,可是那未免太不敬業了——他沒有這樣過,沒有因為一時的“約會”被毀了就心浮氣躁。是什麼改變了他?或者說是誰讓他突然這樣?
一個纖細得如同少年般的身影老是在他眼前晃動,讓他沒有辦法想太多的問題,他的自製力也變差了嗎?
就在少校如坐針氈的時候,他耳朵裡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嘟嘟聲。安格裡•海因吃了一驚,飛快地捋開袖口:定位地圖上的一個白點兒變成了紅色,閃個不停!
“該死!”他低聲咒駡了一句,起身向臨時出口走去,同時按開了聯絡器:“嵐月,你收到了嗎?傑米好象出事了!”
“知道了,我正趕回去!”
是的,他看到和他分開的那個白色的小點兒正從離他不遠的地方開始移動。
因為離他的家太近,這次安格裡•海因竟沒有開車。他出了劇院的大門就開始後悔,為什麼在這樣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裡發生意外,看樣子得最快也得跑回去了!但願嵐月能快點兒跟上來。
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兩千米,安格裡•海因終於回到了公寓的25樓,但隨即映入眼眶的景象讓他渾身冰冷——門開了;是的,就是那扇用密碼和指紋保護起來的門!
他掏出F-997,無聲無息地向靠過去,猛地踢開門,一股血腥味兒撲面而來:傑米仰面倒在地板上,脖子上開了一個大口子,五顏六色的資料像雪片一樣鋪在他的身下,已經被血浸透了,他的儀器被砸成了一堆廢鐵,冒著電火花和青煙。
安格裡•海因覺得自己的額頭全是冷汗,他慢慢走進房間,仔細地搜尋了一遍。媽的!居然沒有一絲痕跡!他放下武器,走到傑米的屍體前蹲了下來。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沒有回過頭,只是聽到嵐月急促的呼吸中有一聲壓到喉嚨裡的驚呼。
“我們來遲了!”
“是的,”安格裡•海因的聲音竟帶著一絲疲倦,“他是被刀子割開了氣管。”
嵐月快步走到被毀的儀器旁邊,伸手打開資料的黑色儲存器。爆出的火花燙得他縮了一下,他立刻拔出匕首把玩意兒撬開。
“所有的成果都不見了!”
他在下一刻跳上桌子,從天花板的夾縫裡掏出那個隱蔽的攝像頭:“已經被敲碎了;看樣子下手的人是個內行。”
安格裡•海因用手緩緩拂過傑米瞪大的雙眼,取下他手裡緊握的報警器——他是在臨死前那一刻按動了開關通知他們。他把F-997放回去,從那一地的資料中拾起了幾頁,扔回桌上,來到嵐月身邊。
“毀得可真是徹底啊。”他嘲弄地對中尉說,“就在我們天才的專家快要得到重要答案的時候——或許已經得出了答案。”
“這裡不再安全了,少校。”嵐月看著手裡可憐的攝像頭,“要向上面報告,我們可能得換一個地方。”
“你認為我們躲得過嗎?這裡的門沒有破壞的痕跡,而且傑米手裡連F-997都沒佩帶,你覺得我們躲得過嗎?”
嵐月沒有表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種複雜和遲疑的神色,他沒有開口,只是看向他的臨時上司。
安格裡•海因把手撐在桌面上打量著傑米的儀器,它全身上下只有時間面板上的紅色字母還在一閃一閃地發亮,但是已經停在了21:07的樣子。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屍體,臉上突然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
“月!”他緊緊抓住了中尉的手。
“怎麼了?”嵐月在發現他的力氣大得讓他受不了,“少校,你到底——”
“叫我安!”
“……安,到底怎麼了?”
但他的上司沒有說話,卻更用力地把他箍進了懷裡,熾熱的氣息緩緩擦過他的耳邊:
“……我害怕……”
“啊?”嵐月在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害怕,這個男人說……害怕?“你在開玩笑?”
“不,絕對不是!我只是感覺到一種從來沒有遇到的焦躁……”他是手臂不斷地收緊,讓嵐月的呼吸中帶上了沉重的鼻音,“月,你不會離開我,對吧?”
“我們是搭檔啊。”
“只是搭檔嗎?”
而中尉的回答是輕輕吻上了他的雙唇。
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安慰,安慰者和被安慰者都是與這個詞無緣的人,但是就在這間滿是血腥味兒和焦臭味兒的房間裡,他們靠在一起,異常安靜地吸取著對方的體溫——也許明天,死去的就是他們中的一個,或者兩個!
一陣清脆的電鈴聲打破了他們短暫的沉醉,嵐月退出安格裡•海因的懷抱,伸手按下通話開關:“……少校,是警備隊。”
真是及時!
安格裡•海因嘲諷似的笑著走過去:“是,我是海因少校……什麼?”
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種驚喜萬分的激動,古銅色的皮膚都透出了少見的暗紅,雙眼閃閃發亮。
“中尉!”他關上電話就開始大叫,“好消息!我們得立刻去軍務部!”
“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在西蒙萊哨卡捉到了一個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