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現代都市] 《和灶台有關的幸福日子(上+下)+番外》作者:阿扈扈(完結)

  第二十八章:爺爺的囑托

  那天楊盼盼在醫院裡還算是沉得住氣,起碼沒有落荒而逃。

  那天楊老爺子在醫院裡也算是沉得住氣,起碼沒有當場暈倒或是指著楊盼盼的鼻子繼續罵小混蛋以及其他。

  那天在醫院裡最沉不住氣的大概就是仙明瞭,再加上楊老爺子的那句「小媳婦兒」,再見過大風大浪的也沒法兒沉得住氣嘍。

  尷尬,持續的尷尬,楊老爺子坐在床上就那麼打量著仙明,仙明低著頭坐在椅子上就像是坐在了餅鐺上,那個煎熬啊,差不多快要外焦裡嫩、酥松香脆了。

  這時候楊盼盼的姐姐站了起來,倒了杯水端到了仙明的面前:「先喝點兒水吧!」

  仙明感激的抬起頭接過那杯水,嘴裡有點兒半算:「謝……謝謝!」

  楊盼盼的姐姐又走過去,雙手搭上了他爺爺的肩膀:「您別這樣兒看著人家啊!把人家孩子都看毛了!」說著又笑笑。

  老爺子又將頭轉向了楊盼盼,依然是沒說話,楊盼盼倒是很勇敢的迎接著他爺爺的目光,爺倆就這麼對視著,依然沉默著。

  仙明偷偷的抬起頭,打量著楊盼盼的姐姐,長的真像。人家都說女孩兒隨父親,男孩兒隨母親,這麼看來,楊盼盼的爸爸媽媽應該很有夫妻相,不然的話,分別隨了夫妻倆的兩姐弟怎麼會長得這麼像。

  老爺子忽然的垂著頭「哎」了一聲,仙明趕緊拉回思路,抬頭看見老爺子搖著頭,緊接著,又說出了一句特讓人無奈的話:「你說說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就跟你這小混蛋混在一塊兒了,可惜了的。」

  楊盼盼忍耐,仙明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只有楊盼盼的姐姐還算是鎮定,輕輕的笑著說:「爺爺,您先別這樣兒說,人家說不定不是盼盼的……」

  「是!就是!」楊盼盼不等他姐姐說完,就緊著把話搶了過來,像是這話要不接住了,仙明就讓人給拐跑了一樣:「爺爺!您今天先歇著,我改天再來看您!」說著拉著仙明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爺爺急了,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楊盼盼不敢動了,仙明一把把他的手甩開了,回頭說著:「大爺……啊!不是,那個,爺爺,您別著急,您說什麼,我們都在這兒聽著。」

  老爺子有些微微的氣喘,楊盼盼的姐姐趕緊過來給撫著後背順氣兒,一邊拿眼給楊盼盼使著眼色,楊盼盼接到信號,趕緊的上前,聲音有些悶悶的:「您別著急,我不走了。」

  「你先出去!」老爺子緩過氣兒來,緊接著對楊盼盼說。楊盼盼有些莫名其妙,留也是他走也是他,拉著仙明剛要往外走,老爺子又發話了:「小仙留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仙明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無助的看著楊盼盼,又看看姐姐。楊盼盼剛要說什麼,就被他姐姐攔了下來:「爺爺讓你出去你就出去,放心,吃不了你家仙明!」

  一句話,仙明那蒼白的小臉兒立馬又彪紅了。

  楊盼盼看了看他爺爺,又看看他姐姐。「還不出去!等打雷啊!」老爺子抄起手邊的枴杖就要扔,楊盼盼趕緊的往門外跑,一邊跑一邊還對著仙明喊:「明明,有什麼事兒你就喊我,我就在門外邊兒!」

  「光」的一聲門響,楊盼盼和仙明被隔絕在了兩個世界裡,彼此都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小仙,別站著,坐那兒!」老爺子說著,臉上換上了溫和的笑,和剛才對著楊盼盼的凶神惡煞簡直是判若兩人。

  仙明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了椅子上,楊盼盼的姐姐又給仙明續了杯水,坐在了床邊的會客沙發上。

  仙明緊張,手緊握著杯子,指節發白。老爺子忽然笑了:「怎麼了這是,真讓那小混蛋說得好像我能吃人似的!」

  仙明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輕輕的笑了起來。

  「那小子一直跟在我身邊兒,一直都是那個德行,霸道著呢,想要什麼東西,就非得抓到手心兒裡不可。」老人說著,語氣淡淡的,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你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他沒少欺負你吧!」

  仙明想著楊盼盼之前的種種惡劣行徑,剛想狠狠的點頭的,又想著這是當著人家爺爺的面兒呢,趕緊的擺擺手:「沒有沒有,盼盼他,挺照顧我的……」越說聲音越小。

  老爺子又樂了,楊盼盼的姐姐也輕輕的笑了起來:「別幫他遮了,他要是會照顧人,母豬都能飛嘍!」

  仙明實在憋不住了,輕輕的笑出了聲音,想著楊盼盼那小子原來在家裡風評也是這麼回事兒,還真是,始終如一啊。

  「他爸他媽一直的就在外地,三年前才回來的,那孩子要強,學習的事兒從來沒讓我操心過。」老人說著語氣裡有絲淡淡的憂傷,看的仙明心裡有些發酸:「他上大學那會兒才十六啊,就那麼小不丁點兒的一個孩子,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我是真真的放心不下。」

  「後來他死活非要去意大利,他爸他媽那時還沒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他這一去就是四年,整整四年啊,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老爺子說著輕輕的歎了口氣,楊盼盼的姐姐站起身,給爺爺倒了杯水,輕輕的撫了撫爺爺的背:「您別著急,慢慢兒說。」

  仙明有些過意不去,清了清喉嚨:「爺爺,您,有什麼就直說,我,我都能受得住。」

  老爺子抬起頭看著仙明,又是輕輕的歎了口氣:「孩子,你能告訴我,和盼盼在一塊兒,你是怎麼想的嗎?」

  仙明這回真的有點兒懵了,這問題他想過,可是始終沒有答案。一開始他和楊盼盼簡直是針尖對麥芒,勢不兩立的,可是漸漸的,一個契機接著又是一個契機,讓他們有了機會彼此瞭解,直到現在,再也理不清楚了。莫非真的是像人們說的那樣,見面就打的上輩子準是冤家,遲早得是一對兒。

  「您讓我說實話嗎?」仙明看著老爺子,誠懇的問著。老爺子點點頭:「當然是實話了。」

  「那我就和您說吧,我是真的不知道,一步步的,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到了現在這樣兒。」老爺子聽了仙明的話,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這是……」

  「您聽我說完!」仙明終於鼓起了勇氣,看著老爺子的眼睛:「可是您要是問我後悔嗎,說實話,我現在還真真的沒有這種感覺,我知道外人對我們現在的這種關係都是怎看的,我也在乎,可我不怕,人和人能聚在一塊兒都是緣分兒,既然我和盼盼活該有這麼一遭,就算以後有個什麼,我也不會後悔的。」

  老爺子聽完,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仙明,最後呵呵的笑了起來:「小仙啊,那小子跟你說過他把我氣病的事兒了吧!」仙明點點頭,老爺子接著說:「那你知道我是為什麼氣病了的嗎?」

  「因為,因為盼盼喜歡男人的事兒……」「不是!」老爺子擺擺手:「我後來知道他是為了那個鄭毅去的意大利我都沒生氣,兒孫自有兒孫福,況且我活這麼大歲數兒了,看的事兒也多,這種事兒老年間就有,沒用的,管不了,只是無端端的搭上了好幾條人命。」

  「我真正生氣的是他不拿著自己當人看,作賤著自己啊!」老爺子說著有些激動,輕輕的咳了起來,楊盼盼的姐姐趕緊給撫著後背順氣兒,仙明也趕緊的站了起來,幫著老爺子順氣兒。

  老爺子的呼吸漸漸平復,衝著仙明擺擺手:「坐那兒,沒事兒,呵呵,你啊,哎,你都不知道當時盼盼為了那個男人成了個什麼德行了!整日整夜的不招家,男孩兒女孩兒,你都不知道他晚上是和誰出去的,人瘦的就剩了那麼張皮,我帶起來的孩子,我看著他那樣兒難受啊!」

  仙明看著老爺子捂著自己的胸口,眼睛有些熱熱的發漲,輕輕的揉了揉眼角,才沒讓那些不知名的液體由於一時的激動而流出來。

  「其實他離家這麼長時間,和他姐姐還是有些聯繫的,我知道他最近定下來了,不折騰了,我高興啊,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能收住了他的心,我就得謝謝他!」

  老爺子說著拉住了仙明的手:「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實心眼兒的人,我昨天坐在那兒那麼長時間,就你一個搭手幫忙的,我就知道你是個軟心腸兒的主兒,我沒什麼囑咐你的,就是想著你倆能一直安安生生的,爺爺謝謝你了!」

  「您別這樣說啊,我……我……」仙明「我」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您放心吧,我一定幫您好好照顧著盼盼。」

  楊盼盼在外面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左三步右三步,快趕上交誼舞了,產房外面等著老婆生孩子的都沒見著像他這樣兒的。

  楊盼盼心想著這爺爺跟仙明說什麼呢,說家譜祖訓的也沒這麼長時間啊,那是數落仙明撂狠話兒呢?可這離著這麼近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啊。

  楊盼盼想著,就走近了病房門,整個身子貼在門上,耳朵貼在窗玻璃上,姿勢剛調整好,裡面「乎」的就開了門,楊盼盼由於慣性,整個的糊在了病房的地板上。

  仙明手抓著門把手,看見撲進來的楊盼盼先是一愣,緊接著呵呵的笑了起來:「你小子改壁虎了?」

  楊盼盼趕緊的爬起來,看見仙明笑著,眼睛卻是紅的:「你,你怎麼了!爺爺,你!」「怎麼說話呢!」仙明沒好氣兒的瞥瞥他,又回頭看著老爺子和楊盼盼的姐姐笑著說:「爺爺,您今天先歇歇,過兩天店裡休息我們再過來好好兒陪陪您!」

  「忙去吧忙去吧!」老爺子笑著擺擺手:「路上注意著點兒!」

  楊盼盼被仙明推出病房的時候還是一頭的霧水,這架勢,怎麼瞅著不對啊,氣氛似乎太融洽了:「嘿!我爺爺在裡面到底和你說什麼了!」楊盼盼一肘子拐在了仙明的胳膊上。

  「呵!」仙明揉了揉胳膊,這小子下手真狠:「爺爺說啊……他說,你以後再敢欺負我就這麼,治你!」仙明呵呵笑著,一巴掌糊在了楊盼盼的臉上。

  「嘿!你個小混蛋!」楊盼盼一邊兒捂著臉一邊兒往前追:「到底是說什麼了啊!說不說!不說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的!」



  第二十九章:泡菜引發的蜜月之旅(上)

  楊老爺子在醫院裡躺了十來天,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老爺子只是蹭了皮,扭了腿,還沒等到完全好,就在醫院裡躺了這麼長時間。人老了,就是禁不住一星半點兒的風吹草動。

  這期間楊盼盼和仙明一有時間就過去陪陪老爺子,當然了,少不了帶些吃食,畢竟倆廚子呢,要是老爺子再吃不上點兒順口合心的,那不是太難點兒了嗎。

  老爺子很高興,總是說著你們不用總來,都忙著,哪有那麼多時間耗在這兒。仙明沒說話,笑著把吃的一樣樣的擺在床邊的小桌子上,轉身讓楊盼盼拿著暖壺打水去。楊盼盼樂顛顛兒的去了,想著他家的明明真是賢惠。

  楊盼盼門一關上,仙明就坐到老人的床邊兒上,拿著勺兒把煮的透爛濃香的南瓜粥,舀起一勺兒,吹涼了往老爺子的嘴裡送:「我知道您想他,我們多跑動跑動挺好的,其實他也想您,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老爺子什麼也沒說,只是把粥吃進了嘴,佈滿皺紋的眼眶微微的發紅。

  這些天也多虧鄒鵬在店裡幫襯著,不然的話,仙明他們不可能在老爺子那坐的那麼消停。

  仙明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人家,就想著在工錢的方面多給些補償,也算是一點兒心意。

  鄒鵬知道仙明這麼多天是去忙活著照顧楊盼盼的爺爺了,也沒說別的,可是見了仙明多給的錢,臉上卻沒什麼笑模樣兒了,臉色似乎比以前更黑了些:「要不是你,我多一分鐘也不會幹的,還真是謝謝了。」

  仙明有些不知所措,拿著那些錢就像是燙手的山芋。雖然鄒鵬臉上鮮有喜怒哀樂的差別,但是很顯然的,今天的鄒鵬生氣了。

  廚房裡很靜默,菲菲在學校呢,沒有人在後廚調節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壓抑。仙明正在試著找些什麼話題,想緩解一下現在的氣氛。

  自從他和鄒鵬認識以來,還從來沒有這種情況出現過,他們雖然都是話不多的人,但一直有著和諧的氣氛。

  仙明剛要張嘴說些什麼,忽然皺起了鼻子:「鄒鵬,你聞沒聞到什麼味道?」鄒鵬悶聲的切著菜,也頓了一下:「廚房裡放什麼東西了?」

  兩個人這才都停了手,循著味道走,同一時間都停在了一個地方——楊盼盼那天放在廚房的大甕前面。

  「明明!你怎麼上來了?」楊盼盼回身看見走進廚房的仙明,喜出望外,不過仙明的臉色可就不怎麼好看了:「楊盼盼!你在我廚房裡放的那個大翁裡裝的是什麼!」

  「什麼是什麼?」楊盼盼手底下忙著,尋思著自己在他廚房裡放什麼了,忽然扔了刀,喊了一聲:「壞了!我的辣白菜!」就急急的往樓下跑。

  其實辣白菜就是把白菜用鹽醃漬好,在陰涼的地方放置一兩天,然後再用大蔥、蒜末、元蔥、梨汁、白糖、薑末、辣椒面、炒熟的芝麻粉,加礦泉水或涼開水稀釋的糊狀將白菜上每層均勻塗抹,第二天放在冰箱裡,醃製二十到四十天就能吃了。

  而這一大甕辣白菜,是自打上次楊盼盼和仙明吃過那段韓餐之後就開始密謀者要親手炮製試試的,於是楊盼盼會倆後就翻遍了各大網站,潛心鑽研,終於初見成果,整理出炮製心得,想著讓這塗好了料的大白菜上仙明那一樓的廚房去接接地氣的,等著開甕揭曉的那一天,讓仙明對他刮目相看,從此樹立起老公的堅實地位的。

  一開始把甕送下來就是想讓這大白菜接接地氣,然後轉天在密封了放進冰箱裡的,沒想到,這些天忙活著店裡和他爺爺那邊,就把這些辣白菜給忘了。

  於是乎,那一翁被楊盼盼精心料理過的,曾經是北方冬天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水靈靈的大白菜,就這樣又回歸了自然。

  哎,為那些沒有得到充分利用的大白菜默哀。

  仙明氣的鼻子都要歪了,這是一什麼人,自己的東西不等放壞了就想不起來,這不是可惜了的嗎。要不是今天自己發現了,這還不知道得放到哪天呢。

  楊盼盼沒理啊,就那麼低頭聽著人家數落。鄒鵬就那麼一直抱著雙臂,站在一邊聽著,不笑也不說話。

  楊盼盼抽眼看了看他,心想著就這麼一幸災樂禍的玩意兒,要是菲菲在,怎麼也得替他說兩句好話啊。哼,自己不指望他,就是他願意,他楊盼盼還不稀罕呢。

  自打那天,楊盼盼就一直耿耿於懷,不僅因為那些沒吃成的辣白菜,也為自己沒有樹立起來的光輝形象。

  終於,在幾天的苦思冥想之後,他有了個計劃。

  那天倆人剛剛爬上了床,楊盼盼就湊過去,抓住仙明的手:「明明,這眼看著快要五一了,咱們在店裡忙活了這麼長時間了,怎麼著也得歇歇,放鬆放鬆吧……」

  「想說什麼就放!」沒等楊盼盼說完,仙明就把話截住了,甩開了他的手,扭過身去,背衝著楊盼盼躺著。

  楊盼盼頓感氣結,什麼叫放啊!屁才是放出來的呢!這不明顯的說自己說話是……

  忍,不能發作,正事兒要緊。楊盼盼又湊過去,從後面摟住仙明:「我是想咱倆去度個蜜月吧,我帶你去轉轉大城市,去趟鐵嶺啥的……」

  「唔!」仙明的一拐子正中楊盼盼腹部,打散了他未出口的幽默:「說正經的,不說我就睡了!」

  楊盼盼忍著腹部的痛楚,欺身趴在了仙明的身上:「咱們去趟延吉吧!」「延吉?」仙明扭身,楊盼盼順勢滑落,仰躺在床上:「怎麼想起去那兒了!」

  「因為那是在中國能夠吃到正宗辣白菜的地方啊!」楊盼盼一臉嚮往。這回輪到仙明氣結了,扭過身去,什麼也不想說,只是閉著眼睛,把薄被裹嚴實了。

  「明明!你聽我說啊!」楊盼盼不依不饒的揪著仙明的被子:「我還想去長白山看看天池,還想去那的民俗村轉轉,還想隔著圖們江望望北朝鮮……」說著楊盼盼坐起身來,一臉凜凜的肅然。

  仙明看著他那一會兒三變的臉,跟看電視劇似的,隨即伸出手戳戳他的胳膊:「說重點!」

  「哦!」楊盼盼回過神來,又趴在了仙明的身上:「還有,我特別想去那兒吃好吃的,紫菜包飯、打糕、參雞湯、狗肉湯、關東煮、炒年糕、辣炒魷魚……」

  「嘟!」仙明出聲叫停,看著楊盼盼那一臉的垂涎欲滴,無奈的搖搖頭:「那店裡怎麼辦?」

  「咱先關幾天啊!」楊盼盼聽出了仙明口風裡的鬆動,粉撲撲的小臉兒立馬笑成了一朵洛陽牡丹:「咱歇歇,也讓鄒鵬他們歇歇啊,他前幾天因為咱倆不是挺累的嗎,啊?明明,去吧?啊?」

  仙明回了身,把被子又拉嚴實了,楊盼盼心情忐忑,等待著判決。「怎麼去?」半天,仙明悶悶的出了聲。「飛機啊,機票我都訂好了!大後天咱就出發!」

  「楊盼盼!」仙明「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拿起枕頭就照著往客廳外面正跑著的楊盼盼的後背砸了過去:「你都想好了先斬後奏了!還假不三道兒的跟我商量什麼!」

  楊盼盼在收拾行李的時候,看著臉色不善的仙明,心裡對鄒鵬充滿了感激之情,想著要不是自己說了要讓鄒鵬歇歇的話,仙明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的。

  什麼叫朋友?這就叫朋友!俗話說的好啊,為朋友兩肋插刀。鄒鵬對於楊盼盼而言就是那種,為了楊盼盼的事,可以插鄒鵬兩刀的朋友,這是什麼,義氣啊!

  就這樣,在兩天後的清晨,楊盼盼拉著一臉郁卒的仙明,踏上了去往延吉的蜜月之旅。

  第三十章:泡菜引發的蜜月之旅(中)

  延吉市土名煙集崗,又名南崗。明為瑚葉吉朗等衛地,「葉吉」音轉為延吉,清代叫南崗,又名延吉,「延吉」滿語山羊之意。

  延吉市位於吉林省東部、長白山脈北麓,是個現有41.31萬人口的城市。延吉是多民族聚居以朝鮮族為主的城市,朝鮮族人口23.95萬人,占總人口的58.0%。

  延吉雖不是古都,卻以其瑰麗的自然風光吸引著越來越多的國內外觀光者留連忘返。

  以延吉為起點,北側有山青水秀碧清幽多姿的鏡泊湖,「吊水樓」瀑布、大孤山等八大景觀各具風采;南面是氣勢雄偉景色宜人的長白山,巍巍聳立的白雲峰、波光粼粼的天池、咆哮奔瀉的長白瀑布、星羅棋布的溫泉群、亭亭玉立的美人松爭奇鬥艷;眺望東,中朝俄三國交界的防川島,不僅可領略「晝看三國景,夜聞異國情」的邊寨風貌,一路上還可以瀏覽那起伏的長白山脈,浩翰的原始森林和奔騰的圖們江水。

  延吉地處長白山區,森林、礦產、土特產資源豐富。

  被700多平方公里茂密的森林和肥沃的草原覆蓋著的土地,有著豐富的農副產品:人參、貂皮、鹿茸被譽為東北三寶。蘋果梨、人參、鹿茸、熊膽、煙葉及各種山野菜是盛產之物。

  延邊的松茸、木耳、棒蘑、元蘑、猴頭蘑、松籽、棒子、薇菜、蕨菜、蛤士蟆油、西洋參、高麗紅參、靈芝、朝鮮族泡菜、糕點、辣椒醬、狗肉補身湯、米酒都是遠近聞名的特產。

  當然,這些特產也是楊盼盼此行的主要目的。

  航程並不長,只是兩個小時,楊盼盼和仙明就已經站在了延吉機場。

  楊盼盼整個飛行過程都顯得極為興奮,反觀之,第一次乘坐飛機的仙明倒顯得鎮定許多。楊盼盼的眼睛那個活分啊,要是沒有機艙攔著就能甩到窗戶外面去了,媚眼一直到處亂飛。

  飛給誰啊?飛機上的寶貝兒們——空姐。

  那些年輕靚麗,有著完美笑容的空姐顯然引起了楊盼盼極大的興趣,他最大限度的行使著自己的權利——不停地叫空姐服務。

  每次空姐都以良好的態度和溫暖的微笑為楊盼盼斟茶倒水。仙明懶得理他那一臉諂媚的笑,一直把頭撇向窗外,雲層很厚,偶爾的間隙裡能夠看見下面的精緻,卻都因為太過遙遠而不甚真切。

  不過這在楊盼盼的看來,顯然是仙明終於開竅了,懂得吃醋了。楊盼盼一邊喝著水,一邊在心裡在心裡笑著盤算:丑妻近地家中寶,空姐再漂亮那也是人家的,仙明那才是自己的呢。

  於是楊盼盼放下杯子,伸手微笑著攬住仙明的肩頭。結果換來了仙明狠狠的一記拐子,抽搐的窩在椅子上半天才算是緩過氣兒來。

  仙明他們來的季節不是特別的好,但也絕對不是最差的。延吉的春夏秋都有著不同的風景,只是冬天的時候還是不來為好。零下三十幾度的氣溫,就算是再好的風景恐怕都沒有心情去欣賞了。

  出了機場,楊盼盼和仙明直奔訂好的酒店。

  雙人間,挺大的床,乾淨整潔,和這座城市給人的印象很像。服務員微笑著把他們那幾件不多的行李放在房間裡就出去了,臨關門時,眼睛瞟著兩人,神色中透著說不出的曖昧。

  仙明其實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反正覺得楊盼盼這小子連出來玩兒幾天似乎都不打算放過他,要不幹嗎不訂標準間,起碼兩張床啊。

  其實仙明這點倒是想錯了,就算是訂了標準間兒,楊盼盼依然是不會放過他的。

  中午他們是在旅店外的小餐館裡吃的,酒店裡的餐食固然精緻,但是既然來了,就要吃出這裡的特色,吃出這裡的味道。

  這家店風評極好,規模和「合味濃情」差不多。老闆娘是個笑起來有著酒窩的小眼睛阿媽,看著很是親切。老闆人忠厚老實,待人熱情。

  他們點了狗肉湯,鱈魚湯,又吃了烤五花肉還有拌飯,當然了,楊盼盼最鍾愛的泡菜是隨餐附贈的小菜,可以無限量續盤。

  老闆娘端上了冒著滋滋脆響的石鍋,指著裡面的蕨菜說著,如果拌飯裡沒有這個就不算是拌飯了。老闆娘還推薦著說一定要嘗嘗這裡的打糕還有米腸,因為現在很少會有飯館再秉承傳統工藝制做這些民族小吃了,但這家小店卻一直承襲著祖上的手藝,依然保有著最傳統的味道。

  這倒是勾起了仙明和楊盼盼的興趣,點了這兩樣東西來試試。打糕透著糯米的醇香,外面包裹著含有糖分的豆面兒,嚼在嘴裡筋勁十足。

  楊盼盼吃得高興,趕緊的又噎了一塊兒在嘴裡,結果吃的太急,要不是仙明及時送上的大麥茶,估計這條小命兒就交代在延吉了。

  米腸是用豬血和糯米灌制的,吃的時候要沾上用醬油、醋和其他作料調製的沾料,風味十分獨特。剛出鍋的米腸紫紅透亮,冒著熱氣。楊盼盼吃不慣那種味道,只是在一旁看著仙明愛不釋口,心想著同樣生活在一起的兩口子,喜愛的口味怎麼就那麼不一樣呢。

  楊盼盼和仙明徵得了老闆娘的同意,去後院見識到了打糕的工藝。長長的石頭槽子,裡面放著剛剛蒸出鍋的糯米,特製的大木錘在老闆的手裡舉重若輕,一下一下,把米粒打散打碎,直到成為粘稠的米糊。

  楊盼盼一邊看著,覺得也不是十分的艱難,就要親自試試看。老闆笑著將木槌交到楊盼盼的手裡,剛一接住,楊盼盼就後悔了。誰說的眼見為實來著?眼睛也是會騙人的!

  仙明將臉扭到一邊,不想看著他繼續出洋相,楊盼盼呲牙咧嘴的,微笑,然後緩緩的舉槌、落下,似有千斤,但是糯米飯似乎很不合作的樣子,愣是沒怎麼攪散。老闆娘笑著,老闆也笑著,楊盼盼不好意思的把木錘遞出去,卻被仙明一把接過。

  仙明看看楊盼盼,然後擼起袖子,舉槌、放下,一下下擲地有聲,糯米飯漸漸的鬆散、粘稠,楊盼盼倆眼瞪得溜兒圓,心想著以後千萬別惹著仙明,這把力氣要是用在自己身上,呃,後果不堪設想。

  老闆娘熱情的送他們出了門,告送他們晚上的夜市也有許多好吃的東西。

  兩個人下午回去休息了一下,起來後映著夕陽就晃出了酒店。一路上聽著身邊的人用朝語交談,覺得頗為心氣,身在異鄉的感覺也更濃烈了。

  楊盼盼湊到仙明的耳邊問著:「明明,你說咱們說話他們能聽懂嗎?」仙明無奈的低下頭,緊接著抬起頭,目視著前方:「你不知道自治州的所有學校都開設了漢語了嗎?」緊接著將頭湊近楊盼盼耳邊,楊盼盼不知道仙明有什麼悄悄話要說,趕緊把頭湊了過去:「這裡是中國!不是韓國!」

  被突如其來的、震耳欲聾的「不是韓國」四個字震得半天耳朵都是嗡嗡的,掏了掏,楊盼盼確定有一件事已經迫在眉睫了——重振夫綱!一定要重振夫綱!

  夜市有著各種小吃,關東煮、參雞湯、用大鐵鐺攤賣的炒年糕,還有些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花錢不多,點上幾盤兒,再加上燒酒,仙明和楊盼盼熱熱乎乎的吃了一頓,兩個人都感覺酣暢無比。

  不過回到酒店就出了些事情,狗肉湯、參雞湯,大補啊!再加上那點兒燒酒,燒得楊盼盼膛內一把火愈演愈烈。

  什麼火?大家心照不宣了。

  洗了澡,楊盼盼就開始圍著仙明打膩,仙明不勝其煩,累了一天了,明天一早還要去長白山,誰有他這麼好的精力。

  仙明熟視無睹,拉著被子就打算和周公約會去。可楊盼盼不依啊,明明、明明的叫得人家心裡發慌,一張床睡著,躲都沒處兒躲。仙明索性坐起來,跟楊盼盼約法兩章:「就一次,還有,我在上邊兒!」

  楊盼盼愣住了:「你在上邊?為什麼啊?」「沒為什麼!」仙明又躺下,背衝著楊盼盼:「你有的我都有,憑什麼不能在上邊!行不行隨你!反正我是要睡了!」緊接著,還打了個哈欠以證明自己說話的真實性。

  楊盼盼坐在那兒盯著仙明冥想了許久,最後咬咬牙:「行!你在上邊兒就你在上邊兒!」

  仙明一開始只是想用這條把楊盼盼嚇退,沒想到這麼個不吃虧的主兒居然輕易的答應了。既然話已出口,就駟馬難追了,仙明就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後來事實證明,和楊盼盼這種沒有信譽的人是講不出道理來的。

  一開始仙明確實是在上邊兒,仙明還猶豫著不知道要怎麼進行,千萬別露怯。忽然,一雙大手撫上了仙明的大腿,緊接著分開,仙明就什麼都明白了。使勁的掙擺,手嘴並用的威脅:「楊盼盼!你耍詐!混蛋!放開!」

  楊盼盼一手鬆動著,一手緊緊的箝著仙明的腰,呼哧呼哧喘著說:「我,我怎麼,耍詐了!你這不是在上邊兒嗎!」

  仙明氣結,見過不講理的,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我說的不是這個上邊!啊!楊盼盼!你個胡攪蠻纏的玩意兒!」接著一口就咬在了楊盼盼的肩膀上,牙關越要越緊,沒有絲毫松嘴的跡象。

  楊盼盼忍著疼,手下可是一點兒沒放鬆,腰上的手鉗得更緊:「你就這麼放火兒吧!我告訴你!仙小明!你,現在,怎麼放的,待會兒,你就怎麼給我熄嘍!」調整好姿勢,緊接著狠狠的一個上挺,呼!安全上壘!

  「唔!」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仙明輕輕的呼出了聲,依然不遺餘力的掙扎:「你個混蛋楊盼盼!放開!你那身的力氣全他媽給我用在這兒上了!」

  楊盼盼充耳不聞,一開始還想憐香惜玉來著,畢竟蜜月嘛,疼愛嬌妻是應該的。但是如果嬌妻要來點兒刺激的,那他就得盡力配合:「明明,你,今天怎麼這麼熱情!」

  「楊……盼盼,唔……」仙明的抗議最終變成了潰不成聲的軟語,捶打的雙手也緊緊的扣住了楊盼盼臂膀上的肌肉,腦子裡僅存的念頭就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TOP

  第三十一章:泡菜引發的蜜月之旅(下)

  仙明他們的行程臨時有了些改動,至於改動的原因嗎,當然是楊盼盼為了體恤體力不支的仙明而特意將不怎麼耗費精神的民俗村之旅提前了。仙明瞟著罪魁禍首那一臉的善解人意,恨不得上去給他兩個大耳刮子。

  民俗村位於鐵帽山南,有著傳統的民居,是在延吉欣賞民俗文化的最好地點。當地的九月三日是民俗節,會有許多的民俗活動,像是歌舞、摔跤還有蕩鞦韆比賽,就是那種好幾米高的大鞦韆。

  很顯然的,仙明他們來早了,沒有什麼民俗節,不過靜靜的欣賞著那些漂亮的樓閣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楊盼盼看出了仙明臉上淡淡的失落,輕輕的湊過去,伏在他耳邊說:「沒事兒!到時候咱們再來!」仙明笑著點頭。只是兩個人都不知道,那個時候他倆已不再形影相隨了。

  仙明和楊盼盼在那裡留了許多照片。仙明看著這些黛瓦的房屋,想著很多年前的人們是怎樣在裡面繁衍生息的,而楊盼盼則想著要是摟著仙明躺在地炕上那得有多舒服啊。

  出了民俗村,楊盼盼和仙明坐車直奔了圖們江。江水湍急、氣勢磅礡,而滾滾江水的那一頭已是另一個國家了。

  楊盼盼站在江邊,遠遠地望著對岸的北朝鮮,想著同樣是社會主義國家,哎,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

  「嘿!」楊盼盼被嚇得一激靈,回頭看見仙明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手插著腰,臉上微微的噙著些汗,嘴唇有些白:「我累了,你想在這兒呆多久,再看,就把你順著江扔過去,那邊兒打上來就把你燴吧燴吧,夠好些個人吃呢!」

  楊盼盼知道他說著狠話,其實已經很不舒服了。當下心裡愧疚起來,想著自己昨天是折騰的太狠了,立馬的扶著仙明,打了車直奔了賓館。

  仙明一回屋就閉著眼躺著,楊盼盼給投了毛巾,湊到床邊給擦著臉,輕輕的問著:「明明,是不舒服嗎?」

  仙明擺擺手:「沒事兒,你坐那歇會兒,我緩緩就行。」仙明睜開眼睛看著楊盼盼那一臉的擔憂,「噗嗤」一聲就笑了:「沒事兒!誤不了明天去長白山,我也想去呢!」

  兩個人歇夠了,楊盼盼從外面買了冷面回來,就沒再出賓館。仙明吃的不多,但是看得出很喜歡這冷面。

  冷面也是傳統的朝鮮族美食,選用上好的蕎面,和澱粉六四比例混合,製成筋道的干冷面,再配上牛肉、雞蛋、時令蔬菜、蘋果、蔥、胡羅卜等,澆上冰鎮過的酸甜適口香辣濃郁的牛肉湯,是夏天最好的清涼美食。

  楊盼盼擔心了一宿,摟著仙明,一晚上絲毫不敢造次,連翻身都很少。後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還不肯撒手。仙明回過身看著一臉酣睡的楊盼盼,不由得微微的笑了起來,輕輕的親了親他的鼻尖。

  轉天早上楊盼盼是被仙明搖醒的,睜著惺忪的睡眼,楊盼盼看見一臉生龍活虎的仙明:「豬!還想不想去長白山了!想去就趕緊的!不然我自己走了啊!」

  長白山是東北地區的旅遊勝地,有著聞名遐邇的天池、秀麗壯美的長白瀑布、還有天然的蔥鬱密林,要是來了延吉,卻沒到長白山,就像是去了上海而沒去城隍廟一樣,等於白來。

  長白山可以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登頂,而且四坡風景皆不相同:北坡是旅遊設施比較完備的。到二道白河鎮可參加旅行團或自行包車上山。長白山北坡道路驚險,但是可以吃到溫泉煮雞蛋,味道很好,值得一嘗

  西坡旅遊設施不太健全,但風光無限。天池、高山草甸、錦江瀑布、錦江大峽谷、溫泉,都可以在沿途欣賞到。

  南坡是各坡中風景最美的,可從長白縣到達。在南坡觀天池,可以看到天池最美麗的一面,而且也最省力。還有鴨綠江峽谷、岳楊林、鴨綠江,都可以在南坡看見,長白山天池是三江源頭,所以鴨綠江沿山而下,兩岸風景如畫。

  仙明他們選擇的是北坡,沒辦法,天池的美景固然重要,但是溫泉煮雞蛋的吸引力顯然對楊盼盼更大些。

  他們報了當地的旅遊團,不到六點便乘車趕到了二道河鎮。畢竟是初次上山,一定有人扶持著才好些。

  山路很險峻,坐在車上走著盤山公路比坐過山車還刺激。楊盼盼攥著仙明的手,死緊,仙明無奈的拍著他的肩膀,叫他放鬆,一切交給司機,他可以的。

  山腳下有租借軍大衣的,因為山上和山下的溫差很大。仙明說要租,楊盼盼偏不信邪,說什麼也不要,仙明不理他,租了一件,自己背上了山。

  沿途的風景真的很美麗,如果說城市裡林立的現代化建築是人類工匠的精進技術,那麼這裡一步步的風景就是大自然神奇的造物。

  仙明他們雖然沒趕上民俗節,但是有失必有得。那天的天氣十分之好,天朗氣清,山上的景物一覽無餘,沒有任何遮蔽。

  楊盼盼覺得神清氣爽,不僅不冷,還渾身流淌著暖意,禁不住的回身對著仙明笑,那笑容啊,十分欠抽,讓仙明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的笑著的楊盼盼:「看見沒?娘子?你就背著吧!暖和!」

  山上鬱鬱蔥蔥的針葉密林,將還不算太明朗的日光遮去了一些,楊盼盼瞧見一簇紅色的小花兒,不禁的拉著仙明大叫:「快看啊快看啊!人參!是人參!」

  仙明也湊過去看那些花兒,只見得同枝之上,猶如綻放的煙花般,散開著一顆顆猶如紅珍珠般晶瑩剔透的小花兒,煞是好看。

  他剛要伸手去摘,就被楊盼盼一把按住:「你別驚動了它,真東西可有靈性著呢!它要是跑了,就再也抓不著了,我要知道能碰見這東西,早就帶著紅繩兒來拴了,到時候挖到了,就送給岳父母一支,菲菲一支,爺爺和姐姐他們一支,鄒鵬嗎,給幾支小的,咱們把最大的留下,嘿嘿!」

  楊盼盼竊笑著,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往身邊一看,卻不見了仙明的蹤影,急急的站起身,看見仙明早跟著隊伍往瀑布那邊去了,趕緊追著仙明的背影跑過去。

  楊盼盼看見飛流直下的梯雲瀑布,水聲隆隆,真的是震撼人心,禁不住的張開雙臂,迎著飛濺下來的水滴,張口就要吟詩:「啊!飛流之下……唔!」

  又是一拐子,仙明逕自的從他身邊走過,懶得再跟他一起留在這裡丟人。

  臨到溫泉的時候,氣溫就開始一點兒點兒的下降,聽人們說山上和山下的溫度幾乎可以相差十度以上。

  楊盼盼開始搓著手往仙明的身邊湊合,仙明依然不說話,楊盼盼諂媚的送上用溫泉水煮好的雞蛋:「明明,嘗嘗,特好吃!」

  仙明不理,楊盼盼又把礦泉水也遞了過去:「喝點兒水,別噎著!」仙明接過水,又拿了那枚雞蛋。真的好吃,和平時的水煮出來的全然不同,蛋白嫩滑細膩,蛋黃馥郁香甜,絲毫不覺得堵噎。

  一路向上走,海拔越是高,氣溫就越低,楊盼盼漸漸的有些發抖,搓著兩條胳膊,牙齒「嗑磕磕」的打架。忽然感覺臂上一緊,仙明拉著他,一起罩在了那件租來的軍大衣裡。

  登頂的那一刻,楊盼盼和仙明幾乎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窒息,覺得為了看這一點的風景,就是再負上千百倍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橢圓的池面靜如明鏡,幾可見底。遠處的重巒疊嶂、天上的萬千雲朵,全都倒映在池中,池邊鬱鬱蔥蔥的點綴著無數的花草,奼紫嫣紅,微風拂過,陣陣綠浪挾著清香一道襲來,春光旖旎。

  仙明和楊盼盼靜靜的站在天池邊兒,兩個人一起披著那件軍大衣,靜靜的呼吸著這來自於高山之上的靜謐氣息。有些東西似乎已經滿溢彼此的胸口,不用說,只要從緊握的雙手間就可以傳遞給彼此。

  楊盼盼忽然蹲下,看著湖水出神。仙明也順勢的蹲了下來,湊近他:「盼盼!想什麼呢?」楊盼盼輕輕的湊近他,腦袋倚在他的肩膀上:「明明,你說這池子裡真的有水怪嗎?」

  仙明額角青筋暴突,「乎」的一下站了起來:「把你扔下去就有了!」

  臨到賓館的時候,楊盼盼忽然在一家照相館的櫥窗裡看見了一張當地人的婚紗照,傳統的韓服,新郎和新娘都笑得分外的幸福。

  楊盼盼一把拉住了仙明:「明明,別氣了!咱們也照一張吧!留個紀念多好!」仙明停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見了那張照片,心裡也隱隱的有些活動:「你想照?」

  楊盼盼狠狠的點頭,臉上是祈求的笑容,仙明沒說話,拉著楊盼盼進了那家照相館。

  「兩位!有什麼事情?」照相館的老闆是個微胖的中年人,漢語不是很流利,小小的眼睛,臉色微黑,穿著藍褲綠褂的傳統服裝。

  「我們要照相!就要和那個一模一樣的!」楊盼盼說著又指了指那張照片。老闆會意的笑了:「那二位,到後面去換一下衣服吧!」

  本來好好的,換衣服的時候出了些問題。

  楊盼盼非要仙明穿上女裝,仙明不幹了,楊盼盼說必須的,你看看人家門口的那張是怎麼照的,仙明說廢話,人家那不是一男一女嗎,楊盼盼還是不依,哪有倆人穿著一樣衣服的,就不像婚紗。

  其實楊盼盼和仙明之所以那麼肆無忌憚的討論著服裝的問題,就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的語速很快,少數民族的兄弟們是不會聽清楚的。

  但是很顯然的,那個臉部抽搐的老闆早就將他倆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了:「那個,兩位,還照嗎?」

  「照!」「不照!」楊盼盼和仙明同時回話,老闆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那個兩位先商量著!」

  「你不穿難道讓我穿!」楊盼盼拿著件韓服急赤白臉。「你穿怎麼了!我穿上這個還能見人嗎!」仙明一把扯下楊盼盼手裡的那件韓服。「我覺得挺好看的,怎麼就沒法見人了!再說了!怎麼說也是你是我老婆啊!」楊盼盼說著又拿起了那件韓服,仙明急了:「唇紅齒白的誰更像個娘們兒!」

  老闆擔心那件被他們丟來丟去的韓服,想要上去拿回來:「兩位到底是照還是不照?」「照!」「不照!」仙明和楊盼盼又是異口同聲。

  仙明抬腳就要往更衣室外面去,楊盼盼一把拉住他:「我穿就我穿!」說著開始脫上衣,剛到一半,倆人同時看向呆站在一邊的老闆:「你不出去還在這兒站著幹嘛!」

  老闆硬撐著出了更衣室,一邊說著兩位抓緊。剛帶上門,老闆就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心想著以後做生意不能光看錢,這種事兒,有一次就夠了。

  店裡的化妝師簡直就是——妙筆生花。不肖一個小時,兩個人從更衣室裡出來了,活脫脫的一對兒新婚小夫妻。

  仙明著上傳統的朝鮮服飾,清爽乾淨的臉上透著說不出的儒雅氣息,楊盼盼更是含羞帶怯的,清新亮麗的猶如三月的春花。沒錯,就是清新明麗,之前就說過他是個沉魚落雁的主兒,現在算是又凸顯了一會。

  老闆看著鏡頭裡的兩人,說著好的,笑笑,心裡感謝著上蒼,總算是要把這兩個人給打發走了。

  「卡嚓」一聲,瞬間定格。

  很久之後,去到仙明和楊盼盼家的人都可以看到臥室裡放的這張奇特的婚紗照,新郎不苟言笑,新娘卻像只八爪魚,纏著新郎的胳膊,臉上那個竊笑啊,活脫兒的就是搶親成功了。

  第三十二章:媽媽的話

  楊盼盼他們從延吉回來的時候正值五一假期,街上人山人海,都是趕著走親訪友的。

  仙明他們也是大包兒小包兒的帶著土特產往仙明家趕,爺爺家他們已經去過了,老爺子的腿傷已經好利落了,笑呵呵的問著他們這趟玩兒的好不好。還留在那兒吃了頓飯,老爺子一高興,還親在下廚炒了個菜。

  人參楊盼盼是沒挖著,但是先天不足後天補啊,人家楊盼盼掏出一摞紅色的毛爺爺,怎麼著,岳父母的、菲菲的、他爺爺姐姐的,全都搞定了。

  至於鄒鵬嘛,人參沒他的,鹿茸酒倒是有一瓶。

  菲菲開門看見是楊盼盼和仙明,高興壞了,趕緊著就把他們手裡的東西接了過來,連拉帶扯的把倆人帶進了屋。

  仙明他爸上街買菜去了,聽說是最近開始勤奮了,跟著沈喬學做飯,今天要掂上倆菜,露一手兒。

  沈喬迎著楊盼盼和仙明出來,臉上笑著,但是眼神裡卻隱隱的透著些許說不出的憂鬱,似乎欲言又止。

  楊盼盼跟著菲菲進了菲菲的屋,菲菲說要請教楊盼盼幾樣西式餐點,楊盼盼逗她:「呦!準備出嫁了!」「沒!」菲菲有些不還意思,立馬的張著嘴反駁,可話一出口,就發現把自己給出賣了:「還早著呢!」

  「那就是有了唄!」楊盼盼說著往嘴裡扔了顆提子:「說說,是個什麼樣兒的?」菲菲咬著唇想了會兒,終於還是湊過去問著楊盼盼:「盼盼哥!你覺得鄒鵬哥這人怎麼樣!」「什麼!」楊盼盼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你怎麼看上他了!」

  其實楊盼盼他們去延吉這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裡,菲菲也沒閒著,找著機會約著鄒鵬,倆人出去逛了逛,古文化街、南市食品街、鼓樓,買了些有用的沒用的東西,最後還看了場電影。

  旁敲側擊的,菲菲總算是知道了這廝現在是空窗期,連個女朋友的影兒都沒有半個!把菲菲高興的啊,心理盤算著,這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兒啊,下面要做的就是乘勝追擊,來他個一網打盡!

  鄒鵬的生日是五月四號,青年節啊,聽著就朝氣,就放假這幾天。菲菲打算著再把人約出來,到時候送上自己親手製作的生日蛋糕,要想掠獲鄒鵬的心,就得先掠獲他的胃,雖然他鄒鵬是個廚子,可是她仙菲菲也不是吃素的,絕對的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其實別看鄒鵬那一臉的老氣橫秋,人家過了生日才二十八,雖然比菲菲大這麼個八九歲吧,但是年齡不是問題,愛情終將戰勝一切,再說了,歲數越大也越會疼人嗎不是,就看仙明他爸對沈喬平時那樣兒,菲菲就決定了一定得把鄒鵬給糊弄到手。

  楊盼盼一聽菲菲這計劃,兩眼放光!要不是說「菲盼」同盟呢,菲菲怎麼就那麼善解人意呢!知道他一直為這黑臉廚師心神不寧的,這就來為自己拔刀相助了,這是什麼?這才是朋友!真朋友!

  楊盼盼趕緊的跑到菲菲的書桌前面兒,拿起紙筆就開始寫幾款蛋糕的配料表,還拿出自己家的鑰匙,告訴菲菲他們這些天在店裡忙的時候,那家裡的廚房就免費提供給菲菲做演練場,沒事兒,可勁兒的折騰,他收拾。

  仙明看著楊盼盼和菲菲倆人又在那嘰嘰咕咕的不知道搗鼓什麼呢,剛要進去看看,就被沈喬給叫住了:「明明,你來,阿姨有事兒問你!」

  仙明看向沈喬的時候,沈喬已經進了自己的臥室,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仙明心中有些忐忑,隱隱的覺得沈喬待會兒要說的事情似乎很重要。

  仙明一進屋,沈喬就把門掩上了,輕輕的坐在了床沿,讓仙明也坐下:「明明,哪天的把人家姑娘帶到家裡來,讓你爸和我看看吧!」

  仙明有點兒懵:「您說什麼?什麼姑娘?」

  「明明,你別瞞我!」沈喬說著站起身來給仙明倒了杯水:「你這明明就是戀愛了,我是過來人,你是沒說,可我跟你爸那粗心大意的不一樣,我都看在眼裡呢!」

  「沒!」仙明急急的回絕:「真沒有!沈阿姨!我沒騙您!真沒什麼姑娘!」「那就是楊盼盼啦!」沈喬說完沒有回身,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仙明這回是真的懵了,拿著杯坐在床沿呆如木雞:「您說什麼是,是楊盼盼……」「你現在和楊盼盼在一塊兒呢!對吧!」「啪」的一聲,沈喬的話剛落,仙明的水杯應聲落地,摔了個粉碎:「我……」

  「明明!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沈喬說著忙擺擺手,將門合嚴實了:「那天你們的店開業,我就看著楊盼盼,越看就越覺著他就是小龔跟我說的那個攪合你倆相親的人,後來回去我又問了遍,人家小龔耐著性子又和我說了說,我就肯定那人就是楊盼盼了!」

  仙明無話可說,那天攪合他倆相親的就是楊盼盼沒錯,可顯然的沈喬已經誤會了,以為他和楊盼盼是在那之前就曾經在一起的了。

  「阿姨!您,聽我說……」「你先聽我說!」沈喬沒等仙明說完,又擺了擺手:「明明,我不是你爸那種死封建的腦袋瓜子,你倆的事兒我還沒和你爸說呢,但我今天要跟你說的不是這個。」

  沈喬說著坐在了仙明的近前,眼看著仙明,眼神裡溢滿了慈愛:「明明,我既然已經嫁給你爸了,不管你叫我是阿姨還是媽,我就都得負起個當媽的責任,我不怕你倆在一起,我怕你想的不清楚啊!」

  說著沈喬撫了撫仙明的頭髮:「孩子,這條道兒畢竟走的人少,外人是怎麼看的,你也知道,你和楊盼盼都年輕,心氣兒是不是穩當了都不知道,萬一有一天要是後悔了,不如現在就斷了!」

  仙明的心口牢牢的被什麼東西糊住了,沈喬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居然為他考慮過這麼多的事情,仙明禁不住的聲音發顫:「沈……媽,我……」

  「我不是要把你倆拆開的!」沈喬說著攥住了仙明的手:「你要是想好了,想明白了,打算和楊盼盼就這麼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了,誰要是打算把你倆拆開嘍,我都不答應,但是,要是一時的衝動,就這麼迷迷糊糊的走錯了這步,媽,也不能答應!」

  仙明當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紅著眼圈狠狠的點了點頭。

  從沈喬的臥室出來,仙明拿了笤帚趕緊把那地上的碎玻璃都攏起來倒了。楊盼盼看著仙明抬起頭來卻是一雙紅著的眼眶,不由的心中一驚,趕忙的把仙明拉到一邊問著:「明明,沈阿姨和你說什麼了?這是怎麼了?」

  仙明搖搖頭,看著楊盼盼,嘴上喊著盼盼、盼盼。來來回回的囁嚅了幾次,就是什麼也沒問出來。

  其實他想問楊盼盼,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和自己安安生生的就這麼過一輩子了,可是他問不出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下定這個決心,又怎麼能要求楊盼盼。

  他和楊盼盼從相識到相戀,整個兒的過程就像是走著一條錯綜複雜的迷宮,一個轉彎兒緊接著另一個轉彎兒,只有應對的時間,卻沒有思考的餘地。

  無疑的,和楊盼盼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是他這二十六年人生裡過的最精彩的一部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愛上了楊盼盼,他畢竟從未愛上過男人,他甚至連愛情是個什麼滋味都不知道。

  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他喜歡楊盼盼,如果現在把他倆分開,生活似乎就缺少了最主要的部分,無法再繼續了。

  仙明他爸買了菜回來,看見仙明和楊盼盼也是很高興,說著你們今天別動手,看我給你們張羅倆拿手兒的。楊盼盼嘿嘿笑著過去幫忙了,菲菲就纏著他哥非要學倆密不外傳的仙傢俬房菜。

  那天的飯桌上和樂融融,唯一改變的,似乎就是仙明給沈喬夾菜的時候,叫的那一聲「媽」。

  第三十三章:表白

  在一些人的期盼之下,五月四號來臨了。

  那天「合味濃情」早早的打了烊,仙明本來是不同意的,說是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早晚得把自己都賠進去。咱們開這店不是玩票兒,當個票友樂呵樂呵得了,是指著他餬口的。

  楊盼盼笑著攔住仙明的話頭:「放心,就是再添個孩子我也照樣能養得起,就你一個,更不在話下。」說著,楊盼盼把胳膊搭到仙明的肩膀上,最湊在仙明的耳朵邊兒上:「還是說,你準備現在給我添個孩子,所以就開始為錢犯愁了?你就……唔!」

  仙明臉色漸漸泛青,緊接著就是一拐子搗在了楊盼盼的肚子上。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楊盼盼總算明白了自己的那張臭嘴給自己身子惹來了多少罪受了。

  「明明!你聽我說啊!」楊盼盼捂著肚子湊到仙明近前。仙明擇著菜,連頭都沒抬:「滾你那樓上去!別在這兒給我礙眼!」

  「你是沒事兒!可是人家鄒鵬佳人有約,你好意思也把人綁在這兒嗎!」說著楊盼盼衝著鄒鵬的方向努努嘴。

  鄒鵬臉色頓時一暗,心想著確實是有約——菲菲約了他出去,說是要給他慶祝生日的。可是問題是這小子是怎麼知道的,鄒鵬百思不得其解。

  不用百思,那倆現在一個鼻孔出氣兒,狼狽為奸著呢,仙菲菲的每一步舉動當然都有楊盼盼這狗頭軍師在後面扶持策劃著呢。

  仙明抬起眼,看著在一邊兒的鄒鵬:「你今天晚上有事兒?」「那個,是,有點兒,但是……」「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還沒等鄒鵬把話說完,楊盼盼就把話接了過去,還笑著把胳膊搭在了人家鄒鵬的肩膀上,這讓熟悉兩人關係的人看了總有些不寒而慄。

  為什麼會不寒而慄呢?一般來說,動物出現了異常舉動的時候,就會有什麼地震啊、海嘯啊、再不濟的也得是個颱風級的自然災害,你說能讓人不害怕嗎。

  鄒鵬礙著仙明的面兒,沒有把楊盼盼的手從肩膀上甩下去:「那個,今天有個朋友約了,一起出去吃個飯。」

  「哦,沒事兒,忙你的去吧!」仙明說著抬起頭看著鄒鵬笑著說:「要是為了我們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兒,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鄒鵬欲言又止,這樣不上不下的實在是難受。可現在似乎還不是時候,馬上,一件件的解決,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哪怕會傷害到一些人也在所不惜。

  「合味濃情」還是提前打烊了,楊盼盼說了,鄒鵬一走,仙明一個人必然會忙不過來,菜的質量必然會受到影響。與其這樣砸了自己的招牌,不如秉承著寧缺毋濫的原則,乾脆就先歇這一個晚上。

  楊盼盼之所以這麼著急忙慌的想要關店,其實是想去實地觀戰。

  今天是菲菲決定向鄒鵬告白的日子,這麼重大的歷史性時刻,他楊盼盼作為菲菲的最佳盟友怎麼能不去觀禮呢!

  楊盼盼帶著仙明直奔了那家西餐廳,仙明其實挺奇怪的,既然店門兒關的早,為什麼不自己回家做飯吃。

  可是,楊盼盼說了,今天是他倆相識整半年,要出去慶祝一下,至於是真半年假半年,仙明還真的沒計算過。

  其實,如果是從楊盼盼揀著仙明的銀行卡那天開始算的話,還真的是整整半年了。

  仙明對西餐真的是沒什麼好感,總覺得那東西無法凸顯出食物的調和五味香,缺鹽少糖,真沒什麼意思。

  外加著楊盼盼第一次那頓西餐給他留下的太過刺激的記憶,讓仙明一提起來西餐廳就犯怵。

  可是,仙明現在有了個致命的弱點:除了原則性的問題,仙明對楊盼盼的拒絕能力為零。看著楊盼盼那一臉的嚮往外加祈求,再難邁的步子也還是邁了出去。

  楊盼盼給菲菲和自己定的位子,地理環境十分的好。怎麼說呢,楊盼盼給菲菲定的是十號桌,給自己訂的是六號,六號和十號斜對著。

  這樣的話,仙明坐在楊盼盼的對面,鄒鵬坐在菲菲的對面,菲菲和楊盼盼可以彼此看到,進行交流,而仙明卻看不到菲菲他們那桌,鄒鵬也看不見仙明的那桌。

  不過楊盼盼他們剛一邁進那家店,就遇到了一位故人。誰呢?就是那天去找仙明的女人,也是那天晚上,踹著楊盼盼腰側,說他不專心的那個女孩兒。

  仙明剛看見人的時候有些發愣,女孩兒倒是很大方,甜甜的叫了聲盼盼哥,楊盼盼回頭看見是她,也笑著說你怎麼在這兒,言語間沒有絲毫的避諱,看見的人,絕對不會想到他倆的關係已經親密到那個地步了。

  女孩兒呵呵笑著說和同學一起過來的,眼波一轉,瞟著一邊的仙明,嘴角微微的上翹:「呦!這位是?」明顯的,她裝著從來沒見過仙明,也裝著她對他倆的關係一無所知,她就是想看看,楊盼盼對於他這個小愛人到底是怎麼個介紹法兒。

  「嘿,我介紹一下!」楊盼盼說著拉過仙明:「我一特好的朋友,仙明,這是我一妹妹,葉瑾!」「幸會!」「幸會!」說著,仙明和葉瑾兩個人握了手,兩人臉上雖然都是笑的,可是心裡都憋了一腔的不是滋味兒。

  什麼是妹妹?你楊盼盼倒是灑脫的很,我做不到這個瀟灑,也不想這麼瀟灑!葉瑾想著,握著仙明的手,加大了力度。

  朋友,一個特好的朋友,就算是有過了那樣的相濡以沫,就算是在彼此的心理無可替代,可是在人前還是沒法兒正大光明的說著自己是他的愛人。這麼想著,仙明心裡泛起微微的苦澀,對於女孩子的故意刁難,也沒有絲毫的還擊,任憑指節被握得生疼。

  「那個,我們先過去了,你們慢用!」楊盼盼眼看著女孩兒攥著仙明的手就不撒了,心想著這豆腐吃起來還沒完了,趕緊的拉出仙明的手,陪著笑臉,把人帶到了六號桌。

  落座之後,楊盼盼點了餐,仙明不知道菜單上的法文是個什麼意思,為了少鬧笑話,就跟著楊盼盼要了一樣的東西。

  剛剛喝了點兒水,楊盼盼就看見菲菲拉著鄒鵬進來了。菲菲挎著鄒鵬的胳膊,兩個人看著挺親密。菲菲眼尖,一眼就掃到了坐在角落裡的楊盼盼,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交換著信息——要開始了。

  天氣已經有些熱了,菲菲那天穿了件白色的短袖針織開衫,裡面陪著粉色的吊帶衫,下面穿了條長及腳踝的帶著花邊兒的雙層斜紋布裙,裙擺很大,配著白色的高跟涼鞋,整個人顯得恬靜清爽。

  兩個人落了座,有說有笑的,聊了些工作和學習的事兒。菲菲就把蛋糕打開了,不大,也就八寸多點兒,但是上邊點綴的鮮果和漂亮的奶油、果醬裱花,再襯上菲菲自己寫的字,真的是異彩紛呈。

  鄒鵬也是眼前一亮,沒想到菲菲這丫頭這麼厲害,沒有什麼烹飪經驗卻能把蛋糕做得這麼好,禁不住的也是刮目相看,嘴裡面嘿嘿笑著說:「退學吧!和我一塊兒給你哥那幫忙得了,絕對的有前途!」

  菲菲掩嘴笑著,點了蠟燭,說是許個願吧。心想著可不是嗎,為了這麼個蛋糕,差點兒沒把楊盼盼家的廚房給燎了,這大個人情算是欠下了,過後得慢慢的還給人家。

  鄒鵬也沒推辭,當真的閉了眼睛,嘴裡碎碎的念著。不過後來他知道了,這麼個許願法兒,其實不怎麼靈驗,因為他許的願望,最後就沒有實現。

  楊盼盼不停的往菲菲那邊兒瞟,仙明也是奇怪,說著你這打剛才一直的看什麼呢,剛要回頭,楊盼盼就立馬的拉住他:「你說這羊排好吃,還是我那天做的好吃?」

  「哪天啊?」仙明拿著叉子想了會兒,忽然就想起是哪天了,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個通透:「都不好吃!這麼大塊兒東西都堵不上你的嘴!」說著,狠狠地插了塊羊排放進嘴裡。

  楊盼盼嘿嘿笑著,心想著這小子準是又想起那天的事兒了。表情總是那麼誠實,心裡想什麼就是什麼,當下感激自己的決策英明,果然是先下手為強,讓自己撿到寶了。

  越過了仙明,楊盼盼又將眼神瞟到了菲菲的那桌,就看見兩個人正在喝湯,菲菲那個優雅啊。楊盼盼心想不愧是自己親自集訓出來的,就是不一樣,人才啊。

  不一會兒,菲菲他們那桌兒的主菜上來了,鄒鵬很細心,幫著菲菲把牛排一塊兒塊兒的切好,菲菲嘴裡說不用麻煩了,其實心裡美得直蹦高兒,想著這事兒是十拿九穩了,看見楊盼盼正衝著自己笑呢,更是信心倍增。

  楊盼盼一頓飯吃的是心力交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仙明這頓飯吃的是面紅耳赤,有的沒的藉著這頓飯全都想起來了。菲菲這頓飯吃的是心花怒放,想著一會兒要說出口的話,不禁的心跳加速。鄒鵬這頓飯吃的是心神不寧,想著一會兒那孩子可能說的話,心裡想著應對的辦法。

  「鄒鵬哥……」「菲菲!」還沒等菲菲說出口,鄒鵬就把話攔住了:「菲菲,你是個好女孩兒,人漂亮,成績又好。」

  菲菲聽著淡淡的笑:「你,你別這麼說……」「你聽我說完!」鄒鵬說著嗓子有些發緊,趕緊的清了清喉嚨:「我一直想要這麼個妹妹,現在有了你,也算是彌補了我的遺憾了!」

  菲菲猛的抬起頭,楊盼盼也趕緊的豎起了耳朵。「鄒鵬哥,我是……」「菲菲!」鄒鵬趕緊喝了口水,沒讓菲菲把話說出口:「讓我把話說完,肯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歡你吧,呵呵,要是哪天相中了,也得讓我這個當哥哥的幫你參謀參謀啊!」

  菲菲捧著那杯水,一直的沒有出聲,眼眶間有些東西在打轉,愣是沒讓他們流下來。楊盼盼也愣住了,這什麼意思?看這意思是崩盤了?都說什麼了啊!剛才不還是笑著呢嗎!

  靜默了好久,菲菲才說話:「我明白了,鄒鵬哥,還是祝你生日快樂,我還有些事兒,就先回去了!」說著和鄒鵬點了個頭,算是道別,拿著包,就匆匆的走出了店門。

  菲菲是個聰明的女孩兒,有些事情不用全都說出口,這樣,大家都不難堪。

  楊盼盼看著菲菲落寞的背影心急火燎的,恨不得追上去問問到底是怎麼說的,可是仙明在對面兒呢。

  看見他這上躥下跳的,仙明已經疑惑不解好久了,一個勁兒的回頭看是什麼吸引著楊盼盼這麼坐立不安的。

  還好鄒鵬已經追著出去了,仙明始終是沒看見剛才那桌坐的是什麼人。鄒鵬立在大街上,已經沒了菲菲的影子,心裡也是翻騰,想著這樣是不是太傷人家女孩兒了,畢竟還是個孩子,可是自己平時就不是個善於言談的主兒,謹慎著謹慎著,還是把話說重了。

  鄒鵬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著怎麼也得再找個機會跟著菲菲道個歉,要不是自己心裡早就有了別人,說不定不會這麼毅然的拒絕菲菲,但是生活就是這樣,不允許你假設,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其他的,只能說對不起了。

  菲菲忍了忍,還是在出租車上哭了個稀里嘩啦。司機師傅是個熱心的大叔,說姑娘啊,什麼砍兒過不去啊,哭吧,哭完了就好了,一句話,菲菲剛止住的眼淚又決堤了。聽見手機響,低頭一看是楊盼盼的電話,乾脆按了關機。

  楊盼盼忐忑了一晚上,第二天終於打通了菲菲的電話。菲菲聽著精神不是很好,楊盼盼約了她午休的時候一起出來吃飯。

  楊盼盼請菲菲吃了她最喜歡的壽司,可是都說這人失戀的時候是最容易減肥的,果然不假,就連菲菲這麼個水蛭似的丫頭,也全然沒了食慾,頂著兩隻哭得爛桃兒似的眼睛,看著一盤盤精巧的壽司神遊物外。

  楊盼盼看不過去了,拉著菲菲出了餐館:「不就是個鄒鵬嗎!趕明兒個哥給你找個更好的!氣死他個不長眼的!走!哥請客!去唱唱歌!吼吼!發洩發洩!把這塞的堵的都給他喊出來!」

  到了KTV,菲菲就窩在沙發裡,楊盼盼一個人在那一首接一首的唱,為了活躍氣氛,盡在那緊著歡快的點,最後愣逼的楊盼盼唱了首《睫毛彎彎》。

  楊盼盼自己正扭著呢:「睫毛彎彎眼睛眨啊眨,話說到嘴邊怎麼會轉彎,你的……」菲菲忽然一個抱枕扔了過來,直中楊盼盼後腦勺兒。

  楊盼盼捂著腦袋慢慢的回頭,就看見菲菲已經是泣不成聲了,衝著楊盼盼就在那兒喊:「你他媽,他媽的別唱了!真他媽的,難聽!」說完就「嗚嗚」的嚎啕大哭。

  楊盼盼站在那兒半天沒動靜,兜頭一盆涼水,澆得楊盼盼一個透心兒涼,外加上這屋裡的低氣溫,愣是活活的像是給凍住了,心裡翻來覆去的就想著一句話:我他媽這是招誰惹誰了。

TOP

  第三十四章:亂啦!亂啦!

  時間一晃兒就到了六月初,沒什麼特大的事兒,就是菲菲高考了。

  要說菲菲這丫頭還真是個人物兒,自打那天在KTV裡嚎啕大哭完那一回,就再也沒見過她掉過一滴答眼淚。

  楊盼盼也是佩服著呢,不過心裡還是有些記恨那天菲菲那天對他歌聲毫不留情的貶低。想想,誰不是說他楊盼盼人美歌甜來著,也就她仙菲菲敢這麼說,咳,誰叫自己是他哥呢,過去得了。

  菲菲最近根本就沒再來過店裡,仙明也是奇怪著呢,這丫頭以前恨不得就在這兒安營紮寨了,怎麼最近連個面兒也見不著,一給打電話就說忙,學校事兒多。

  仙明放下電話就想著以前也沒見著她多用功,再說不是保送呢嗎。這絕對是借口,肯定是有什麼原因,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兒,但是直覺的,肯定是和鄒鵬有關。

  要說是心裡翻騰的難受的,應該是鄒鵬,真正的騎虎難下。總想找個機會和菲菲說道說道的,可是人家就是不踏進這店裡一步了,想打電話吧,抽冷子拿出了手機,按了號,半天了,最後還是按了掛機鍵。

  其實拒絕了菲菲只是想快刀斬亂麻,別再節外生枝,現在自己已經是擇不開的煩惱,要是再把菲菲也搭進去,就更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這下高考總算是結束了,仙明往她手機上打電話,說你哥想你了,你是來是不來,給句痛快話兒。菲菲陪著笑說怎麼能不去呢,我也想你著呢。倆人約了時間,說是去楊盼盼那兒,仙明好好的給她做頓兒好的吃。

  那天是星期二,正是店裡的休息日。六月的天氣已經有些仲夏的味道了,天長夜短,只要是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清白的天。

  菲菲那天穿著件兒純白色的短袖T恤,胸前一隻大大的暴力熊,下面搭著cocolulu的水藍色牛仔短褲,腳上蹬了一雙粘帶兒的帆布鞋,頭髮剪短了,只垂到耳際,乾淨利落,卻再也找不到一絲一個月之前的那種恬靜的女子氣息了。

  她斂了氣,按響了門鈴,靜靜的站在樓道裡等著門開,只是沒有想到,來開門的是鄒鵬。

  周鵬那天也穿著一件純白色的T恤,胸前沒什麼花色,只有黑色的品牌logo,配著藏藍色的牛仔褲,看著竟是比平時年輕了三四歲,像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只是看著似乎比一個月前瘦了。

  兩個人靜默的站著,一個門裡,一個門外,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移開。夏日悶熱的氣流在兩人間遊走,行成了一陣小小的風,輕輕的帶起了菲菲額前的碎發。

  其實鄒鵬是仙明請來的,菲菲的心意,他這個當哥哥的也許是第一個看出來的。鄒鵬是他的朋友,對於他的為人,仙明自然是心知肚明,對於菲菲的選擇也是抱著支持的態度。不過現在既然有了問題,解鈴還須繫鈴人,見了面兒,只要話說開了,就什麼都好了。

  只是平時一直和鄒鵬兩看相厭的楊盼盼,居然也同意自己把鄒鵬請到家裡來做客,是仙明萬萬沒有想到的。原來還想了一番說辭,準備應付楊盼盼的胡攪蠻纏的,沒想到這廝卻是一口就應承了下來,把仙明高興的啊,當即的就在楊盼盼的臉上「吧唧吧唧」親了兩口。

  其實楊盼盼能夠這麼容易就犯,那點兒小心思其實特別的簡單。他想要把鄒鵬交給菲菲看住嘍,只要鄒鵬一天是單個兒飄著的,他的心就有一天是提著的。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打從他第一次看見鄒鵬站在仙明的身邊兒就有,讓人惶惶不可終日。也許真的是當局者迷,只有他這個旁觀者將鄒鵬的心事看了個通通透透。

  「你攔在那兒幹嘛!不讓我妹進來啊!」仙明把手裡的水果放在了客廳的茶几上,踱到玄關,揶揄的笑著,看著鄒鵬。

  鄒鵬有些不好意思了,急急的退到一邊,說著菲菲趕緊進來。菲菲倒是很大方,走進玄關,邊換拖鞋邊說:「我不知道鄒鵬哥也在這兒,怎麼樣?最近忙嗎?」回身在鞋架上放鞋的時候,忽然看見一雙和自己腳上一摸一樣的帆布鞋,只是要大上幾個號兒,想著以前來沒見過,應該是鄒鵬的。

  「呦嘿!我的天啊!」還沒等鄒鵬說話,楊盼盼就從廚房那邊就晃了過來,一邊兒笑一邊兒指著菲菲的腦袋:「這哪跑來的禿家雀啊!我家菲菲原來可是一頭烏黑亮麗的……唔!」這回仙明倒是沒給他拐子,一顆草莓,把楊盼盼那張臭嘴堵了個嚴嚴實實。

  楊盼盼翻翻白眼兒,這還有言論自由嗎。把草莓嚥了下去,湊到菲菲近前:「看見了嗎!您老人家才是有福之人呢!有福之人不用忙,踩著點兒來的,我這快得了!再把那酒釀圓子放在冰箱裡鎮鎮,咱就吃飯了!」

  菲菲答應著跑到了餐廳,霍!還真是不少的東西:風味粉蒸排、川燒回魚翅、胭脂鵝脯、鳳尾海蝦卷、鴛鴦魚肚、澳式燒排、素燒野山菌、西芹夏果。

  六葷兩素,外帶酒釀圓子、蜜汁情人果兩道甜品,十道菜,滿滿溜溜的擺了一桌子。

  菲菲看著垂涎欲滴,嘴裡說著我今天真是有口福了,心裡想著自己那兩天真傻,再怎麼彆扭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啊!人生著這張嘴除了說話就是吃飯了,今天一定得好好的祭祭自己那清寡了有些日子的五臟廟。

  「喝點兒什麼?家裡就點兒紅酒了!說!叫你哥買去!」楊盼盼對菲菲說著,從冰箱裡把鎮好的圓子拿了出來,端上了桌。

  「就是!說!我和你盼盼哥買去!」仙明說著就開始在門口換鞋。菲菲想了想,說:「啤酒!」楊盼盼揉著她那一腦袋利落的短髮:「長能耐了!是高中畢業了!敢喝啤酒了!」「嘁!」菲菲說著把頭別到一邊,甩開了楊盼盼的手:「我連紅酒都敢喝!啤酒算什麼!」

  說著,眼神勾勾的往鄒鵬那邊兒瞟。其實菲菲才不會這麼輕易的就對鄒鵬放了手,要知道,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可是只隔層紗!她仙菲菲就是有著打不死踩不爛的小強精神,現在只是緩兵之計,鄒鵬嘛!她志在必得!

  鄒鵬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喉嚨:「那個,仙明,我和你去買酒吧!」「別啊!」仙明趕緊的攔著他:「我和盼盼去就行了,你和菲菲呆著就行!」說完了還回頭衝著楊盼盼使了個眼色。

  楊盼盼剛要接口,鄒鵬擺擺手,人已經穿著鞋出去了,果然就是那雙帆布鞋。仙明沒說話,想著把他和菲菲留在家裡是不怎麼合適。

  不過沒事兒,這還一下午呢,有什麼話也能說開啊,再說了,就算今天說不開,日子還長著呢,總能說開的,這麼想著,仙明沖楊盼盼擺了擺手,也跟著鄒鵬一起下了樓。

  孰不知,就是這麼的一念之差,又小小的改變了一下大家的生活軌跡。

  仙明和鄒鵬一下樓,就直奔了附近的超市。鄒鵬沒說話,仙明也不知道說什麼。天氣很熱,空氣裡的滾滾熱浪直烤著皮膚,仙明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點一點的金光,眼前的事物都模糊了起來,狠狠地晃了晃腦袋,那些金光才又都消失了。

  鄒鵬看了看,拉住了他的胳膊:「沒事兒吧?」仙明擺著手笑笑:「沒事兒!可能天兒太熱了,眼睛有點兒晃!」

  鄒鵬的手一直要放不放的揪著仙明的胳膊,嘴上開開合合了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手放了下來,什麼也沒說。仙明看著他,也什麼都沒問。

  從超市出來,陽光越發的濃烈了,仙明騰出一隻手遮著太陽:「咱趕緊回去!這天兒,再多呆會兒,非中暑不可!」鄒鵬點點頭,跟著進了小區。倆人進了樓裡的電梯,仙明按了數字鍵,電梯運行了一會兒,忽然的一陣擺盪,緊接著四下漆黑,就再也沒了動靜。

  仙明有些惶恐,攥著啤酒袋子的手微微的已經冒了些冷汗出來:「鄒鵬!這是,這是怎麼了?」

  鄒鵬把手裡的袋子放在了地上,舉起手摸索著按了電梯裡的警報:「不知道,好像是電梯故障了!」

  仙明當時心就涼了,其實關於電梯故障的報道,他多多少少聽到過一些,這事兒可大可小,要是運氣好,趕上不是什麼大毛病,等著維修人員把這電梯打開就行,可要是運氣不好……仙明想著,不寒而立,手上的袋子攥得更緊了。

  「放下,坐著等著!」黑暗中,一隻手附上了仙明的手背,是鄒鵬,說著帶著他坐在了地上。

  那雙手居然有著神奇的安撫作用,仙明狂暴的心跳漸漸的平復,心裡驀的竄上了一個想法,要是今天被關在電梯裡的是他和楊盼盼,又會是怎樣的局面呢。

  等了好久,還是沒有人來。黑暗靜謐的空間裡,只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彼此的呼吸聲。仙明心頭忽然掠起了隱隱的不安,他掏出了手機。電梯裡一般是沒有信號的,只是想試試自己的運氣,他按了快速撥號鍵。

  楊盼盼自打仙明他們出去,就開始問著菲菲,鄒鵬那天到底是和她說什麼了。那時候他約菲菲出來,看見菲菲的那個狀態,也是什麼都沒好意思問出口的。

  可是菲菲的口風緊得很,愣是一個字兒也沒給楊盼盼透露,只是說著自己沒那麼容易就放棄了,然後就再也沒話了。

  兩個人就在客廳裡這麼大眼兒瞪小眼兒的,還是第一次。看著那一桌子菜,左等不來人,右等不來人,楊盼盼心想著這超市就在門口啊,還能繞到西伯利亞去不成。

  楊盼盼剛要掏手機給仙明打個電話問問,就聽見手機響了。楊盼盼一看是仙明的電話,趕緊接了,問著你們去哪了,怎麼這麼長時間。那邊兒信號不好,刺啦刺啦的,只聽見兩個短短的音節「盼……電梯……」緊接著就斷了。

  楊盼盼看著手機愣了一會兒,忽然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了,衝著電話嚷:「明明!你們困在電梯裡了是不是!等著我!我這就去找人!這就去找人!」

  菲菲也湊到近前問著是怎麼了,楊盼盼說趕緊找物業,仙明他們被困在電梯裡了。菲菲也急了,挺翹的小鼻子皺出了一道兒道兒的褶子,說著那還不趕快的,就和楊盼盼一起跑下樓去找物業了,連門都忘了鎖了。

  物業的剛從外面買了飯回來,就看見倆人火急火燎的往這邊兒趕,說是電梯裡有人困住了,回身一看這警報,可不是亮著呢嗎!趕緊的就通知了維修人員,直奔樓上。

  仙明他們被困在了五樓,大週二的,過往的沒什麼人,他們在門上拍了會兒,又扯著脖子喊了喊,依然是沒有任何回音,也就認了命的坐了回去,寄希望於楊盼盼明白了那通電話裡的意思。

  「仙明!」靜靜的空間裡忽然響起了鄒鵬的聲音,也許是以前沒有認真的聽過,那聲音現在聽來分外的磁性,低低的徘徊在耳邊,倒不像是鄒鵬說出來的了:「要是咱倆現在就這麼『吧唧』的掉下去了,你還有點兒什麼沒了的心願?」

  仙明當時特想摀住他的嘴,問問他為什麼要說這麼喪氣的話。可是也許是那些呼喊和拍打用去了太多的力氣,仙明只是軟軟的癱在地上,喃喃的重複著「心願」,緊接著輕笑著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很滿足了,沒什麼心願,只是黑暗裡的鄒鵬全然看不見他的動作。

  「我啊,就這麼一個心願,我想……」「明明!你在裡面嗎?等會兒!門兒馬上就開了!別急!」

  鄒鵬的話被楊盼盼的呼喊聲給淹沒了,聽不清楚。仙明剛要上前去告訴楊盼盼別著急,就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被帶著跌回了原地,撞得屁股有些疼。他剛要說什麼,嘴就被兩片軟軟的東西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光線猛的投進電梯的那一剎那,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楊盼盼欣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緊接著就扭曲成了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物業的懵了、電梯的維修工懵了、菲菲也懵了。只有當時吻著仙明的鄒鵬是明白的,可也不全明白,仙明更是睜大了雙眼,卻一點兒東西也看不著,心裡翻來覆去的想著,亂啦!全他媽亂啦!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出什麼事兒了!

  第三十五章:第三者危機

  仙明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麼出的電梯,就是等到再有知覺的時候,人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從頭到腳還都是木的。六月裡的天氣裡,竟然渾身泛涼。

  鄒鵬沒再進屋,一聲不吭的走了。菲菲就那麼張著大眼看著他的背影,始終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電梯的維修工人和人家物業的也沒站住,活見鬼似的一窩蜂的都散了。也難怪,一般的人,誰見到這陣勢也跟見著鬼的差不多,當然,無神論者除外。幸好那天樓道裡沒什麼人,才沒至於把見鬼的範圍擴大。

  那天表現最鎮靜的就數臉色泛青的楊盼盼了,一聲不吭的回了屋,沒碰鄒鵬一個手指頭,也沒跟仙明說半個字。

  其實想想,你讓楊盼盼說什麼,自己的敵意從來就不是無中生有,也許只有同類看同類才看的最清楚。仙明那兒已經六神無主了,能在責怪他什麼。

  也許最震驚的不是他,也不是菲菲,而是當時被吻住的仙明,從他瞪得溜兒圓的惶惑眼睛中,就知道他到底有多震驚。

  菲菲進了屋,也是什麼也沒說,扎到餐廳的桌子旁邊兒就開始風捲殘雲。腮幫子撐得鼓鼓囊囊的,還一直說著好吃。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一陣風的奔出了門。回來的時候,手裡提著被鄒鵬和仙明遺落在電梯裡的那兩袋啤酒。

  打開一罐,狠狠的喝了一口,「哈」的吐了口氣,抹完了嘴巴,接著吃,依然是一聲不吭的。客廳裡靜的出奇,空氣似乎也沒有剛才那麼燥熱了,風徐徐的吹來,竟然有著一絲絲初春時才有的料峭。

  「別吃了!」楊盼盼終於還是說話了,聲音悶悶的,從沙發邊兒踱過去,輕輕的抓住了菲菲的手:「這樣兒吃不難受嗎!」

  「我為什麼難受!」菲菲始終都沒有抬眼,只是狠狠地甩開了楊盼盼的手:「我哥請我來吃飯的!你憑什麼不讓我吃!」說著又拿起筷子,狠狠的夾了塊兒蝦卷放進嘴裡,用力的咀嚼著。

  楊盼盼愣在那兒,就這麼看著菲菲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嘴裡填。

  「菲菲,別……」仙明剛要從沙發上站起來,菲菲就伸手衝他擺了擺,把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拿著自己的包兒,走到了玄關的鞋架旁邊兒:「哥!我吃好了!你坐那兒別動!天兒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穿好了鞋,又回頭衝著楊盼盼說:「盼盼哥,那今天就這樣兒,我先回去了,別送了!」說完,頭也不回的下了樓。

  其實天兒還很早,正是夏日裡最熱的午後兩點。

  仙明愣了會兒,剛要追出去,就被楊盼盼攔住了:「你呆著,我去看看她!」說著也換了鞋下了樓。

  菲菲一直沿著小區的鵝卵石小路往外走,彎彎曲曲,特別的硌,就像她自己現在的心情。她知道鄒鵬拒絕他也許是因為心裡裝了人,只是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

  夏日的午後,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憐。猛烈的陽光照得人眼睛發花,菲菲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提溜著自己大大的水藍色帆布包兒。最後無力的蹲在了便道牙子上,臉埋在了膝蓋上的帆布包裡,肩膀一聳一聳。

  楊盼盼找到她時,她正蹲在便道上,兩隻手緊緊的抓著大包的帶子,腳心撐在邊道的稜角上,顯得有些彆扭的彎曲著。

  楊盼盼走過去,默不作聲的一直看著她,等待那無聲的抽泣漸漸的平復,這才輕輕的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別怨你哥,他也不知道。」

  菲菲,猛地站起來,狠狠的抹掉臉上的淚痕,平復著呼吸,眼睛依然是紅的:「盼盼哥,你放心,我沒怨我哥,我就是……」就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出來,可還是倔強的,就那麼昂著頭站著:「現在你和我哥應該有挺多話得說的,趕快回去吧,我先走了!」

  楊盼盼一把拉住她,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把菲菲塞進了後座,扔了錢給司機,回頭衝著後座的菲菲比了比手勢:「到家了來個電話。」菲菲點了點頭,司機師傅一踩油門兒,車子融進了炙烤的有些變形的街景裡。

  楊盼盼一進家門,就看見呆坐在沙發上的仙明正揪著自己頭髮不知道想什麼呢。眼神很複雜,又迷茫,又無助,還似乎夾雜著些愧疚,只是那愧疚究竟是對誰的,不得而知。

  其實誠如楊盼盼想的那樣,整件事裡最震驚的是仙明。鄒鵬對於他而言,是一個再鐵不過的哥們兒,在他最危急的時候,總是會伸手拉他一下。

  仙明更沒想過鄒鵬有天會吻他,其實在楊盼盼之前,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一個男人接吻,更甚至於發展到之上更為親密的關係。

  最主要的還是覺得對不起菲菲,他不知道他這個妹妹會怎麼看他,看見他讓一個男人吻著,而且是她自己喜歡的男人。

  他一直都對菲菲像親妹妹那般看的,她懂事兒、聰明,一直都讓仙明引以為豪,沒想到最後傷害到她的,會是自己。

  仙明頭疼,之前沒見著自己有這桃花運來著,這還他媽的是偏桃花兒,偏大發了。

  聽見門響,仙明猛地抬起頭來,看見是楊盼盼,忙問著菲菲呢。楊盼盼換了鞋,說放心,人已經送上車了,估計一會兒就到家,然後又走到餐廳,喝了口水,說著菜涼了,天兒挺熱的,就這麼吃吧,就逕自的坐在桌子前面開始夾菜,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你戳那幹嘛!不餓啊!」

  仙明走過去,坐在椅子上,看著一言不發的楊盼盼:「盼盼,我……」「吃飯!」說著,楊盼盼遞給他一雙筷子,然後接著低著頭往嘴裡送菜。忽然站起身,拿起袋子裡的啤酒,還回身問著仙明:「來罐兒嗎?」

  仙明終於忍不住了,看著不慍不火的楊盼盼,覺得現在寧可他衝著自己撒潑耍賴。扔了筷子,仙明站了起來:「楊盼盼,別他媽的在那兒陰陽怪氣兒的!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楊盼盼回身,眼睛微微的上挑:「我怎麼陰陽怪氣兒了!仙明!別他媽的沒事兒找事兒!我可什麼都沒說!」說著,他拉開了啤酒罐子的拉環兒,白色的泡沫猛地洶湧而出,沿著楊盼盼的手一直往下流。

  仙明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的楊盼盼仙明從沒見過,眼神寒冷,似乎蟄伏著冬天未盡的寒氣。就算是初相識那會兒,他們那麼不對盤,楊盼盼也沒用這種眼神兒看過他,這讓他覺得不寒而慄,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又逕自的坐下。可是什麼也吃不下去了,靜靜的放了筷子,回了臥室。

  楊盼盼看著仙明的背影,狠狠的將那罐兒啤酒墩在了桌子上面,自己也一屁股墩在了椅子上。

  其實他什麼都明白,這事兒不應該怪仙明,就連鄒鵬,也都算不上做了什麼特別讓人無法原諒的事兒。只是一想起電梯門兒被打開的那一刻,鄒鵬正含著仙明的雙唇,楊盼盼就恨不得上去把鄒鵬給撕爛嘍!那些火氣不可抑止,而如今離他最近的只有仙明,被波及到,那就是義不容辭了。

  兩個人那天又是一夜無話,背對著背,挨到了天亮。

  轉天,「合味濃情」倒是正常開門兒了,只是平時活絡的兩位老闆,今天都是一臉的青灰,有時候冷戰真的比痛痛快快的鬧一場還來得叫人筋疲力盡。

  鄒鵬剛踏進店裡的時候,小服務員如獲至寶,活像看見了救星:「鵬哥!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仙哥臉色不對!樓上的盼盼哥也是這麼個臉色兒!」

  鄒鵬沒說話,衝著小服務員擺擺手,就換了衣服,進了後廚。

  仙明正低著頭處理著今天要用的食材,鄒鵬輕輕的咳了一聲,仙明手下一抖,「唰」的一刀,橫著就劃破了手指,口子不深,但很長,斜斜的貫穿了左手的食指。

  「快讓我看看!」鄒鵬趕緊幾步走上前,輕輕的執起了仙明的的手,剛要說什麼,卻被仙明一把給甩開了。

  仙明低著頭,嘴裡說著沒事兒,走到水龍頭前,靜靜的用涼水沖洗著手指。廚房裡很安靜,只聽得見「嘩嘩」的水聲,鄒鵬一直立在剛才的地方,沒走,也沒有上前。

  仙明回身,輕輕的牽動了嘴角:「我去找塊兒創口貼!」說著就往門外走。「我,干滿這個月,就走了。」鄒鵬看著他的背影,輕輕的說著。

  仙明頓在了門口,但是沒有回頭。鄒鵬繫上圍裙,接著在案板上完成仙明剩下的工作:「抓緊時間,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不行,我就幫著介紹一個!」

  「鄒鵬……」仙明回身,欲言又止,手指上剛剛沖掉血跡的傷口,又一點兒點兒的滲出斑駁的紅。鄒鵬笑著扭頭了一下,又回過頭接著切菜:「沒事兒,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就是有點兒不好意思,才來了這麼幾天就得走了,沒幫上什麼忙!」

  仙明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的背影。鄒鵬放下菜刀,轉過身:「還有,咱倆的事兒,我是認真的!」「鄒鵬……」鄒鵬擺擺手,擋住了仙明的話:「別那麼快就答覆我,好好兒想想,我,會等著你……」

  「你等什麼!」身後忽然響起了楊盼盼帶著怒氣的聲音,鄒鵬和仙明都有些驚詫的回頭,看見了臉色鐵青的楊盼盼。

  「我去倉庫那邊兒看看缺什麼嗎。」鄒鵬說著側著身想要走出廚房,卻被楊盼盼一把抓住了脖領子:「我告訴你鄒鵬!想打仙明的主意!你他媽最好給我斷了這個念頭兒!」鄒鵬沒說話,只是抬起眼對上楊盼盼的眼睛。

  店裡的小服務員們已經好奇的往後廚這邊張望了,仙明一把拉住楊盼盼:「你這是幹嘛!還嫌不夠難看!」楊盼盼沒動,眼睛直勾勾的瞪著鄒鵬,最後甩開了雙手。

  鄒鵬整了整領子,走出了廚房。服務員們一哄而散,手裡忙著搬桌子攜椅子的,看著鄒鵬往倉庫去的背影,眼神一直互相交流著:「你們看是怎麼回事兒」

  「盼盼哥和鵬哥鬧彆扭了」

  「那有仙哥什麼事兒」

  「莫非要拆伙了」

  「別啊,這年頭兒工作多難找啊」……

  「你毛病啊!」仙明的手依然抓著楊盼盼的胳膊:「人家鄒鵬干滿這個月就走了!你別這麼不依不饒的!」「你拉我幹嘛!」楊盼盼回身看著仙明,眼神裡忽然顯出了些譏誚:「呦!捨不得了!」

  「混蛋吧你就!」仙明一把甩開了楊盼盼的胳膊,走到案板前面悶聲不響的切菜。「仙明!你他媽的也太欺負人了吧!我這兒挨了打了連個疼也不能喊!是不是人家打了我左臉,我還得把右臉也伸給人家!」見他一言不發,楊盼盼一把揪起了他的領子。

  仙明不說話,眼睛盯著楊盼盼,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左手上的傷口開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滴血。

  楊盼盼一把抓住仙明的左手:「怎麼傷的?」「用不著你管!」仙明說著一把甩開了楊盼盼的手,他做什麼罪不可恕的事兒了,用得著這麼興師問罪的嗎!這麼想著,仙明的胸口起伏的更加厲害了。

  楊盼盼也堵上氣了,甩開仙明,狠狠的咬著牙:「行!我在這兒就是礙眼!耽誤你倆調情了!」說著轉身就往廚房外面走。「混蛋!」仙明狠狠的扔過去一棵黃瓜,「匡」的一聲,砸在了門框上,斷成了兩節兒。

  楊盼盼回身狠狠的瞪了一眼,「登登登」的急步上了二樓。小服務員們圍在樓梯口看著,想著壞了,這天要出窟窿了。

  仙明無力的蹲在了地上,捧著頭狠狠的鑿著,受了傷的手指也跟著一起揪心的疼。太他媽的難受了,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第三十六章:趁虛而入

  天是真的要出窟窿了。

  楊盼盼和仙明倆人坐在車裡,一言不發。也不發動,也不下車,就這麼在車裡,倆人沉默著。

  楊盼盼忍不住的掏出了棵煙,還沒打著火呢,就被仙明一把抽走了:「要抽外面兒抽去!」

  「我給你臉了是吧!」楊盼盼說著就要去奪那棵煙,仙明也來氣,開了車窗,一把把煙扔了出去:「你還抽嗎!你還抽我還扔!」

  楊盼盼看著仙明,臉憋得鐵青,半天沒說話,緊接著又掏出了棵煙,狠狠的叼在了嘴上:「有本事你他媽把我也扔出去!」說著點上煙,狠狠的吸了一口。煙霧直直的嗆進仙明的鼻腔裡,仙明皺著眉頭,看著楊盼盼,最後一甩手,拉開車門兒,自己閃身出去了,又把車門兒從外面兒狠狠的甩上了。

  楊盼盼看著仙明倔強的背影,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盤,心想我這兒還沒說什麼呢,你倒是先給我臉色看了,咱倆這是誰該誰的啊。

  這麼想著,楊盼盼把車發動了,一腳兒油門兒猛踩到底,「悠」的一下,就從仙明的身邊兒開了過去,連個眼皮子都沒眨巴。

  仙明看著那車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裡莫名的有些委屈。其實楊盼盼一直都像塊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這都大半年了,忽然的一下,確實把仙明給閃著了。

  仙明是習慣了,習慣了楊盼盼偶爾的無理取鬧,卻一視若珍寶似的把自己捧在手裡。人最怕習慣,就像是對什麼上了癮,很難戒掉。

  越是委屈,仙明越是倔強,一直「登登登」的走,其實要去哪裡,他也不知道。天兒熱,街上的人就多,快十一點了,街上依然是人聲鼎沸的。

  街角的燒烤攤兒、大排檔,時時充斥著人們鬥酒划拳的聲音,鬧哄哄的,更是顯得仙明自己的落寞。

  靜靜的走到一處街心花園兒,靜靜的坐在低矮冬青旁的石椅上。仙明的腦袋嗡嗡作響,想著這是怎麼了,一下子膩歪的像是掉進了多年沒換過水的廢水池子裡,越是膩歪,還越是怎麼掙擺都爬不上來。

  正想著呢,忽然聽見身後的樹林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響,間或夾雜著怯怯的私語和低低的竊笑,還時而響起「啾啾」的細膩水聲般的響動。仙明一開始沒明白過味兒來,後來明白了,臉「唰」的一下就紅了,趕緊的往外面兒走。

  這不是攪合人家好事兒嗎,老年間兒說撞著這事兒都得倒霉三年,仙明心說話,怎麼倒霉事兒都讓自己給碰見了。

  掏出手機看看,自己這一晃快晃了一個小時了,楊盼盼連個屁都沒放,指望著他來找自己,別矯情了,該幹嘛幹嘛,回了家再說。

  想著,仙明伸手招了輛出租車,準備回家和楊盼盼好好說道說道,哪怕說一宿,明天不開店兒了,也得把事兒給說道開嘍。

  仙明一進家,屋裡烏漆抹黑的,想著別再是楊盼盼還沒回來,伸手開了客廳的壁燈,光線不是很明亮,但是足以辨認出這房子有人進來過。

  「楊盼盼!楊盼盼!」仙明一路喊了兩聲,沒有回音,就順著一路兒到了臥室的門口。門是關著的,屋裡黑著燈,隱隱約約可以聽見裡面兒有聲音。

  「楊盼盼,你……」仙明喊著,隨手就按了牆上的開關,「啪」的一聲,屋裡的吸頂燈發出橘色的光線,仙明被眼前的景象給震住了,愣在那兒,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楊盼盼光裸著上身,正伏在一個女人的腿間,女人的衣服也是那麼零零落落的掛在肩上,含羞帶怯的半推半就。

  局面很明朗,楊盼盼把女人帶到家裡來過夜了,就在他倆的床上,仙明很顯然的的攪合了人家的好事兒了。

  那還站那兒幹嘛,還不趕緊的走人。仙明想著,扭身兒就往外走。楊盼盼驚覺的回過神,發現仙明已經帶上了客廳的門兒,趕緊的套上了T恤就追了出去。

  那床上的女人微微的伏起了身子,有些凌亂的猩紅嘴角微微的上翹,正是那天在餐廳裡遇見的葉瑾。

  仙明整個兒身子都涼透了,腦袋裡嗡嗡的,全是剛才看見的楊盼盼。狠命的甩甩,越是不想想,就越是清晰,發狠似的拚命的按著電梯的按鈕,門兒剛開,手就被人逮住了,回頭一看,正是是楊盼盼。

  楊盼盼臉色潮紅,頭髮有些凌亂,粗重的呼吸帶出了濃重的酒味兒:「明明,有嘛事兒咱回家說!」

  其實楊盼盼發動了車子,就沒往家開,憋著一口氣在胸口,怎麼想怎麼窩屈,直直的就開到了他原來常去的那家酒吧。

  其實也是該著的,葉瑾天天去那兒守株待兔,就想逮著楊盼盼。一窩兒人正在那兒白話著怎麼楊盼盼這一扎猛子就半年多沒見著。葉瑾呵呵笑著,說是讓老婆管住了。心裡卻微微的泛苦,猛的往嘴裡灌酒。

  其實葉瑾挺放得開的,以前和誰在一起玩兒時,也沒這麼放不下過。要說這就是命,楊盼盼就是那兒專門兒克她的。

  正說著,門口的風鈴響了,一看,大傢伙兒眼睛都放光:「呦!盼盼!可老沒見著你了!今兒可讓我們逮著了!罰酒!得罰酒!」

  楊盼盼笑著,說那必須的,就猛地往嘴裡灌了三四杯洋酒,心裡越喝越狠,誰勸都喝,怎麼個名目都是照單全收。沒出一小時,人就已經灌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葉瑾說著我送他回去吧,今天是不行了,哪天逮著了再接茬兒。人們一陣哄鬧,說怎麼著,葉妹妹,還這麼心疼呢!夠忠貞的,行!今兒就看你面子,聽見沒楊盼盼!今兒看人家葉瑾的面子才放了你!下回可得補回來!

  楊盼盼稀里糊塗的點著頭,胃裡翻騰著難受,就讓葉瑾這麼連拖帶拽的給塞進了出租車。

  葉瑾知道他家在哪,直接把人送了回來。屋裡黑著燈,沒人,楊盼盼進了浴室就吐,出來之後,就連歪帶斜的進了臥室。葉瑾跟進了屋,看著楊盼盼半瞇著眼睛在床上躺著,忽然就坐到了床邊兒,手伸到楊盼盼的T恤下擺,探進去,輕輕的摩挲著。

  男人就是最忠於本能的動物,有的時候,不是只有愛著才要親密,更多的時候只是單純的發洩,況且人現在神志不清著呢,哪禁得住撩撥。

  於是,楊盼盼出軌了……

  其實仙明看見的那會兒,還沒進入主題呢,只是個前奏,但對於仙明而言,已經夠震撼的了。

  「你拉著我幹嘛!」仙明狠狠的甩開楊盼盼的手,直直的瞪著他:「人家還在屋兒裡等著你呢!我雖然文盲,但我也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還不趕緊的!」

  這不,新仇舊恨都想起來了,原來楊盼盼不是拿仙明的英語說事兒,諷刺他是文盲來著嗎。這會兒都想起來了,跟潮水似的,洶湧澎湃。

  「你別胡攪蠻纏行嗎!」楊盼盼狠狠的掐住他的胳膊,又狠狠的揉了揉太陽穴:「我他媽是真喝多了!咱們,咱們先進屋兒行嗎,哎呀!」說著又揉了揉太陽穴:「別在外邊兒鬧,這讓街坊鄰居聽了算是怎麼回事兒!」

  「你也知道不好看哈!」仙明說著去掰楊盼盼的手指頭,混蛋玩意兒,正事兒的時候沒見他這麼大勁兒來著:「放開!我不跟你進去!我嫌那屋裡頭髒!」

  楊盼盼急了:「他媽的怎麼髒了!」「怎麼髒你知道!他媽的給我放開!」仙明使勁掙擺著,狠命的掰著楊盼盼箍在他胳膊上得手,連踢帶踹的。

  「霍!你他媽的清高!是沒幹過怎麼著!你不喊的也挺帶勁兒的嗎!這時候嫌我髒了!怎麼早不嫌我髒!第一次你他媽不也是……」

  「啪」!一聲脆響,沸騰的空氣瞬時間降到了冰點。楊盼盼側著頭,臉上火辣辣的痛感讓他立馬兒清醒了不少。他剛才說什麼了?那是他說的嗎?那絕對不是他說的!

  轉過頭,只見仙明紅著眼眶,胸口劇烈的起伏,在樓道陰暗的光線下,可以看見他臉上隱隱的兩道閃亮的水線。

  楊盼盼見過仙明紅眼眶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看見他哭,這還是第一次,忽然心就揪到了一起,擰巴的疼,忍不住伸手想要幫他擦乾:「明明……我……」

  「啪」!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扇掉了楊盼盼要伸過來的手。仙明轉身,「登登登」的就順著樓梯間跑了下去。樓梯間裡很黑,仙明眼睛朦朧著,愣是沒拌著,就這麼一溜煙兒的跑出了樓道。

  夜風有些清冷,刮得臉上一片濕涼。怎麼是濕的?仙明懵懵的抹了把臉,摸了一手的濕滑,這才知道自己流了淚,也緩過神來,為什麼楊盼盼要伸手過來撫他的臉了。

  楊盼盼平時所有揶揄的話他都可以忍受,因為那些是玩笑,是他們親密的表現。可是今天一樣,今天楊盼盼用他倆之間最美好幸福的隱私狠狠的諷刺了他,就像一根針狠狠的戳進了心底。疼,特別疼,從心裡往上翻,遍佈四肢百骸。

  楊盼盼癱坐在樓道裡,背後倚著冰涼的電梯門兒。六月,仲夏夜,也許是被身後冰涼的鐵門傳染了,寒意一直漫道骨子裡。

  仙明打過他,在他倆最不對盤的時候,在他的臉上,狠狠地就是兩拳。可是今天不一樣,他打了自己的耳光。

  楊盼盼伸手撫著餘熱未退的臉龐,嘴唇咬的死緊。他知道自己混蛋了,再怎麼不清醒也不能說那些話刺激他啊。仙明外表看著挺冷淡的,對什麼事兒都是不溫不火,其實骨子裡熱的像把火,認定了的事兒,七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仙明是讓自己一步步趕鴨子上架才到了現在的這個地步,也許最初他不是自願的,可是生活了這麼久,仙明除了嘴上的拒絕,對自己要求的事兒,他哪件沒做到過,那他是認定了自己啊。

  哎呀!楊盼盼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今天的事兒自己本來就不對了,還混蛋到說了那些話!頭疼,楊盼盼一動不動的坐在冰涼的瓷磚地上,得慢慢兒緩會兒。

  在昏暗的樓道裡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楊盼盼才撐起身子,踉踉蹌蹌的走進了屋。屋裡亮著燈,葉瑾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已經是人去樓空。只是桌上留了張字條:我先走了,改天見!

  改天見改天見!楊盼盼把紙條捏把成一團,狠狠的拋了出去。走進臥室,看見凌亂的床單,順勢的往上,就看見了掛在牆上的那張結婚照兒,鏡頭裡的自己笑得那個開心啊,眼睛都瞇沒了。

  忽然一陣無名火起,楊盼盼摘下照片兒,狠狠的摜在地上,嘴裡發狠的念叨著:「笑!還他媽笑!還他媽笑得出來!」

  玻璃鏡框讓楊盼盼用腳跺成了一塊兒一塊兒,碎玻璃下的仙明和自己都扭曲了。楊盼盼猛然蹲下,用手輕輕的拂去上邊兒的碎玻璃,「唰」的一下,鋒利的玻璃邊緣劃破了楊盼盼的手指,緊接著眼淚一滴滴的滴在仙明不苟言笑的臉龐上,漸漸的模糊。

  鄒鵬接到仙明的電話時,人正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呢,沒有絲毫的睡意。他從「合味濃情」離開的時候,就看見仙明和楊盼盼倆人坐在車裡,一言不發的,直覺裡有隱隱的不安,似乎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果不其然,鄒鵬匆匆的穿上衣服,打車來到了仙明說的地方,熱火朝天的大排檔,已近凌晨一點,還是熱鬧的如同白晝。

  仙明正坐在最靠裡的那張桌子旁,手裡舉著的是一瓶兒白酒。鄒鵬趕緊過去奪過了酒瓶:「別喝了!」

  仙明抬起頭,張著朦朧的眼睛:「你來了哈!坐!」說著又伸手招呼老闆:「老闆!四扎啤酒!」

  仙明沒什麼朋友,這個時候想找個人陪自己喝喝酒,而唯一想到的就只有鄒鵬了,至於其他的,他沒時間思考,也沒有那個心力了。

  鄒鵬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給老闆打了個手勢,告訴別送酒了。看著他微紅的眼眶,鄒鵬有些心疼:「仙明,出什麼事兒了?」

  「什麼事兒?」仙明已經喝了不少了,白酒之前就灌了自己不少啤酒。這喝酒最怕兌和,啤酒白酒這麼一摻,仙明的舌頭都短了:「沒事兒!就是想出來喝點兒,高興!」

  說著還沖鄒鵬擺了擺手,說著趕緊的,沒了,再叫點兒。說完,人就順著凳子往下遛,鄒鵬趕緊托住他,把人提溜到桌子上,一手扶著,一手打著手勢,讓老闆過來把帳結了。

  仙明顯然的已經走不了了,鄒鵬一使勁兒,將人背在了身後。仙明閉著眼睛,氣息很重,嘴裡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說什麼。鄒鵬歎了口氣,準備打輛車,把人先帶到自己家去。

  鄒鵬背著仙明,立在午夜昏黃的路燈下,伸著手,看著駛過身邊載著人的出租車。仙明很安靜,只是漸漸的,鄒鵬感覺到自己罩著純棉T恤的脊背漸次的發涼,最後那涼意越來越深,鄒鵬才恍然大悟,仙明在哭,哭濕了那一大片的脊背。

  鄒鵬把人從出租車的後座,背上了自己位於三樓的小小的兩居室。剛把人放在沙發上,仙明就踉踉蹌蹌的找著什麼,鄒鵬趕緊的把人帶到廁所。果不其然,剛一進去,仙明就跪在池子邊兒吐了個昏天黑地。

  鄒鵬照顧著他躺在了床上,投好了溫熱的毛巾,給他擦著臉。仙明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忽然伸出手攀在了鄒鵬的脖子上,就去夠他的唇。

  鄒鵬有一瞬間的驚詫,但是很快的,他俯下身子,準備回應他,卻聽見仙明的嘴裡喃喃的叫著「盼盼、盼盼」。

  鄒鵬猛地一把推開了仙明,站了起來。仙明仰躺在床上,眉頭皺著,一臉的疑惑和委屈。鄒鵬走過去,把涼被幫他蓋上,輕撫著他的額頭:「睡吧!沒事兒了,睡吧!」

  仙明再次閉上了眼睛,漸漸的,呼吸規律均勻,進入了夢鄉。鄒鵬看著他無聲酣暢的睡臉,心裡糾結的不是滋味,輕輕的把燈關上了,關了門,輕輕的倚在門框上,點了支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吐出了嘴裡的煙霧,低著頭,輕輕的歎了口氣。

  那歎息聲在這靜謐的夏夜裡,顯得特別的清晰。

TOP

  第三十七章:沒完沒了

  夏天的清晨來的特別的早,第一縷陽光照進屋裡的時候兒,還挾著些許鳥鳴。仙明的眼皮上照著暖暖的陽光,透著清明的淡淡橘色,朦朦朧朧的,人是將醒了。

  知道人剛醒來最怕的是什麼嗎?就是不知置身何地。

  仙明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他撐著手坐在一張單人床上,床是靠窗放著的,明亮的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晃得人眼睛睜不開。

  仙明不禁用手遮住了眼睛,掀開身上的夏涼被,還是穿著昨天的那身兒衣服。昨天……一想起來仙明宿醉的腦袋就更疼了,用手按住太陽穴,就發現手機一直在口袋裡哆哆嗦嗦的震著。

  調了靜音,但是依然會有短信提醒。仙明按著手機,發現一通通的未接電話,全都是楊盼盼打來的,一直延續到凌晨三點,至於三點之後嘛,則全是由短信形式出現的。

  仙明有些氣恨,狠狠的把手機拋到了床裡,手拿著被子摀住腦袋,靜靜的就這麼躺著,能夠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當然,還有手機的震動提醒聲。再後來,手就摸索著伸向床裡,把那只一直哆嗦的手機握在手裡,點開了那些未讀的短信。

  第一條:「明明,你在哪啊,怎麼不接我電話!」,第二條:「明明,我知道錯了,你先回我條兒短信行嗎?」第三條:「明明,我真知道錯了,你先回條短信讓我知道你在哪兒,我接你去行不行,回家你想怎麼著都行!」……

  就這麼嘮嘮叨叨的,一直到凌晨五點三十六分的最後一條短信,想必是實在堅持不住,睡了。

  那些短信一開始倒是很有些規律,十分鐘一條兒。但是臨近五點的時候,就能明顯的感到發短信的人已經神志不清了,短信上的錯字連篇累牘,仙明感覺自己就像是考古學家在辨認甲骨文,當然,人家考古學家是懂甲骨文的,仙明這兒就跟看天書似的。

  不過最後一條寫的倒是質量頗高,言簡意賅,中心思想明確,而且極具震撼力:「仙明!你再不回來就等著替我收屍得了!」

  仙明本來想笑的,這是楊盼盼慣用的無賴伎倆,每次楊盼盼耍賴的時候,仙明就會全線崩塌。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一想起來昨天楊盼盼說的那話,外加那眼神兒,配合的相當天衣無縫。嘖嘖嘖,現在想來還歷歷在目呢。

  仙明就這樣想著,硬生生的把向上彎曲的弧度愣給撇成了八萬。在床頭櫃上有杯清水,仙明看了看,一仰脖兒,喝了。沒事兒,肯定沒毒,有也毒不死他,楊盼盼那麼毒舌都奈何不了他,何況區區一杯水。

  水果然是生命的源泉,這一杯水下肚兒,仙明頓時神清氣爽,連帶著昨天殘留的片片短短的記憶也都傾巢而出。

  自己昨天喝酒去了,忒難受,不喝得憋死,後來自己給誰打了電話陪自己喝來著,給……鄒鵬!對,就是打電話叫鄒鵬來了,那也就是說,這兒百分之百是鄒鵬家了唄!

  哎呀!頭疼,仙明又揉了揉太陽穴,這酒是非戒不可了!叫誰不行,怎麼把人家鄒鵬給叫來了!哎,不過也叫不了誰,除了菲菲魏五,也就只有鄒鵬了,難不成讓他叫上楊盼盼喝酒?

  正尋思著呢,手機屏幕忽然一閃一閃,一碩大的臉跟著在屏幕上一隱一現:楊盼盼!

  呼!仙明心裡揪了一下,接還是不接?當然接了!是爺們兒就不辦那娘們兒的事兒!一吵架就躲著男朋友電話兒,玩兒那欲擒故縱?只有那些熱戀中的小女生才那麼干呢。

  至於昨天晚上靜音嘛,就是為了清靜清靜,那時候就算接了電話,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

  「喂?」仙明狠狠的按了接聽鍵,嗓子有些啞,趕緊的清了清:「你……」「你在哪兒呢!你知道我昨天給你打了多少電話嗎!你怎麼就不接呢!我這一晚上都沒怎麼睡你知道嗎!」

  還沒等仙明說什麼呢,楊盼盼那邊兒就跟開了轟炸機似的,小炮彈突突的往下投,一個個準確無誤的命中紅心。

  仙明一聽腦袋「嗡」的就大了,外加上點兒起床時的低血壓,這火兒就跟見著汽油了似的,「轟」的一下,火光沖天了:「你這是嘛意思!你這又是興師問罪來了是吧!我看你夠精神的,有那美人兒賠著呢,你能一晚上不睡!蒙誰呢!不,也對,你能,你那精神,再給個美女,一晚上不睡也不新鮮!」

  這純屬是欲加之罪,人家楊盼盼那一宿沒睡絕對的純潔,為了等仙明的消息,倆眼都熬成國寶了。

  仙明其實也知道人家挺純潔的,可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就曲解了,故意的,你能拿人家有輒嗎。

  「仙明!你是什麼意思!我!」楊盼盼在電話那邊兒做了幾個深呼吸,總算是穩定了下來:「咱們不吵行吧!你在哪兒?我去接你!咱回來說行嗎!」

  「我不回去!」仙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我就這麼賤!您老人家一句話我就得……」「醒了?」仙明還沒說完話,門縫兒裡露出個腦袋來,是鄒鵬,帶著溫暖的笑容:「想吃點兒什麼?我熬了粥,聽見有人說話,估計是醒了。」

  其實鄒鵬這也是強顏歡笑,一想到仙明昨天晚上醉成那樣兒了,還抱著自己喊「盼盼」呢,心裡就像個大蘿蔔放醋缸裡了——心都酸了。

  仙明臉上立馬的一陣兒紅一陣兒白的:「鄒鵬,那個……」忽然想起什麼,趕緊的摀住話筒,但,為時已晚。

  楊盼盼在那邊兒就聽見「鄒鵬」倆字,緊接著話筒被摀住了。這心裡就開始百轉千回,一想到昨天仙明是跟那廝共處一室了一個晚上,小宇宙立馬就燃燒了,別人不知道,你仙明自己不知道人家對你抱著什麼心!這不是上趕著往人家那兒送嗎!壞了,紅杏要出牆了:「說地址!快點兒!我這就接你去!」

  仙明捂著話筒的左手就是一陣酥麻,沒辦法,分貝忒高,震得,趕緊的跟鄒鵬打了個手勢,說著抱歉,又把話筒放在嘴邊兒:「瘋了啊你!大早起的!」

  「說!地址!別給人家添麻煩!我接你去!」楊盼盼強自按捺著,把語氣放緩和了。沒辦法,總不能把人再嚇得不敢回來不是,只要一回家,呵呵,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仙明看著虛掩著的門,一想起來在人家這兒賴著還真不是個事兒,要是不回去,就只能回家,這麼空著身兒,嘛也沒帶,還外加倆腫眼泡子,沈喬肯定能看出點兒什麼。

  沒辦法,也試著心平氣和,什麼話總得說開不是:「我也不知道,等會兒我問問!」緊接著就聽見踢踢踏踏的拖鞋聲,然後就是交談的聲音,等著仙明再拿著電話的時候,楊盼盼眉毛都皺出黃土高坡來了。

  仙明在鄒鵬的客廳裡一邊兒喝粥,一邊兒等著楊盼盼。說是客廳,其實不足十平米,但是乾淨透亮,采光好,外帶兩居室,怎麼也夠鄒鵬住的了。

  兩個人一直都沒話,平時就都不怎麼愛言語,這下更是安了拉鏈兒了。鄒鵬給仙明熬了粥,還蒸了軟乎乎的米糕,弄了幾樣兒小菜,看得仙明心裡一陣不是滋味兒。

  「鄒鵬,我……」仙明端著那碗粥,眼巴巴的看著鄒鵬。鄒鵬悶著頭,又是揚了揚手:「嘛也別說!吃飯!吃完了你不是還有事兒嘛!」

  仙明拿著把勺攪著那碗粥,頓了頓,端起碗,一仰頭,淅瀝呼嚕,全都倒進嘴裡了。

  手機響了,仙明尋思著夠快的,開火箭來的吧:「喂?」「下來吧!我到了」說著就把電話給撂了,倒是乾脆利落,生怕仙明變卦似的。

  仙明踢踢踏踏的跑到陽台,往下一看,可不是嗎,人正立在車外邊兒打哈欠呢。回身看見鄒鵬跟進了陽台,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鄒鵬,謝謝你了,我,先走了,回頭我再給你打電話兒!」說完了,兩個人都沒動,仙明剛想說什麼,鄒鵬先回身出了陽台。

  再見著仙明,楊盼盼簡直是百感交集,倆人臉色都不好,就這麼看著,誰也不說話。「上車!」沉了半天,仙明拉了副駕駛那邊兒的門兒先坐了進去。

  楊盼盼也跟著上車,發動了車子,開始不動聲色的盤問:「你昨晚上哪去了?」「你不是看見了嗎?就這兒」說完仙明把車窗玻璃搖了下來,上午八九點,開始熱了。

  楊盼盼手握著方向盤,死緊,明顯的忍耐,仙明不看他,直直的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喝酒了?」楊盼盼手打著方向盤,慢慢的停了下來。堵車,上班高峰,就讓自己碰上了,怕什麼來什麼,心裡煩躁的就像有好多雙小爪子跟那撓。從口袋裡摸了支煙出來,剛要點,就看見一邊兒的仙明正拿眼睛看著他呢:「就這一棵,你看這兒堵的,一時半會兒通不開!」

  仙明沒說話,靜靜的趴在了車窗框上。楊盼盼揉了揉太陽穴,狠狠的吸了口煙,然後吐出來:「我知道我昨天那話說的不是玩意兒了,我那也是,哎,咱倆別鬧了行嗎!」說著又狠狠的抽了一口。

  仙明回身,看見他眼裡滿佈的紅絲,往下再一看,就看見那半截包著紗布的指頭,又低頭看看自己包著紗布的食指,心裡伏起了一絲不知名的味道:「你那是怎麼弄的?」

  楊盼盼回過神來,看著仙明低著頭:「昨天,剌的……」崴了,那結婚照兒讓自己給砸了,仙明這回去一看又是事兒。

  「盼盼,心平氣和的說,你覺得咱倆在一塊兒合適嗎?」仙明低著頭攪著自己的T恤下擺,聲音特別的平靜。

  楊盼盼正急急吼吼的按著喇叭呢,就聽見仙明說了這麼一句,趕緊的回頭:「你這是嘛意思!嘛合適不合適?你別這麼小心眼兒行嗎,我都知道我錯了,還是因為那女的?都是男人,你明白的,別這麼不依不饒的行嗎!」

  「我不是那意思!」仙明支起身子看著楊盼盼。「那是嘛意思!你昨兒和鄒鵬呆的那一晚上我說別的了嗎!」楊盼盼一打方向盤,車子緩緩的啟動,行出了剛才的那塊兒地方,豁然開朗。

  仙明氣結,拳頭捏的死緊,半天的看著楊盼盼不說話,最後狠狠的甩手,撐著身子往窗外看,再也沒有了話。車裡就這麼靜默著,一直到了家,也依然是沒有話。

  其實堵車的那會兒,就是因為一輛車子強行的過了一條窄路,半天的沒有交警管,才這麼你擠我我懟你的,成了一團瞎疙瘩。交警一回來,幾個手勢,三下五除二,就又暢通無阻了。

  楊盼盼和仙明現在也堵著呢,可是就是沒人幫著疏通疏通,倆人的眼睛也只看著那點兒死胡同,怎麼著,一時半會兒也是走不出來了。

  第三十八章:Kiss you goodbye

  倆人筋疲力盡的總算是到了家了,倒頭睡了會兒,就直奔了店裡。至於那張照片,誰都沒提及。

  楊盼盼心裡不舒服,朦朦朧朧的像罩著一層紗。一開始怕仙明看見了那張不見了的照片會質問他,揪心著不知道該怎麼找個說辭解釋。可是仙明卻隻字未提,更是讓人心裡堵著一團東西,怎麼就不問問呢,那東西就這麼不值錢,就自己拿他當寶貝,連說個話的價值都沒有?

  其實仙明在車上是一句話也沒說,可是心裡早就洶湧澎湃。他和楊盼盼之間到底算是什麼?

  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後來的同仇敵愾,再到最後莫名其妙的兩情相悅。其實他們之間本來就存在著一些問題,也許是最根本的,只是一直在那些跌宕起伏之下被悄悄的隱沒了。

  仙明承認,楊盼盼給他的生活平添了許多的色彩,當然,也帶來了許多的快樂,他從來沒有嘗試過這樣激烈的感情宣洩,也覺得酣暢,甚至沉醉。

  可是那些問題還是浮現出來了,只是輕輕的觸了一個點,硝煙瀰漫。也許會兩敗俱傷,甚至土崩瓦解……

  仙明並不想看到那一天。

  仙明也想過要是沒有鄒鵬的事情,他們會不會一直相安無事,但是答案是否定的,問題始終在那裡,迴避不代表解決,與其在陷得更深的時候,讓彼此措手不及,不如現在就出現,有更多考慮的時間,也有更多挽回的餘地。

  這麼想來,倒是應該謝謝鄒鵬的。

  那張消失不見的照片似乎在印證著什麼,原本掛著照片的地方現在空空蕩蕩,外加上那塊兒被覆蓋久了,比別的地方牆色明顯的要白,更是想看不見都難。可是仙明什麼都沒問。人家摘的,問什麼,嘴上說不出來的,都做的這般明顯了,還要多此一舉的問,豈不是自討沒趣。

  店裡的員工都圍在了門口兒,等著老闆的大駕光臨。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雖然兩人偶爾也會遲到,但是最近局勢緊張,每個人都是人心惶惶。

  遠遠的看見了那輛銀色的馬自達,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這年頭兒,不是人們愛多想,是人們的心眼兒都長壞了,說不定人家使的是障眼法,讓你看著這廝混戰,最後趁亂帶著所有的家當來個金蟬脫殼,到時候想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仙明下了車,開了店門兒。店裡的服務員一溜煙兒的湧了進去,都沒說話,低著頭幹活兒,都覺得今天這氣壓還是低,而且是空前的。

  仙明獨獨的被留在了最後,向上望的時候,只是一個背影,楊盼盼始終沒有回頭。

  沒走兩步,手機就響了,是葉瑾,楊盼盼有些氣惱,按了掛機,馬上的第二個電話又頂了過來,楊盼盼想,你跟人家來什麼勁,那不是你自己作的嗎,你不招人家誰能進去你家了!清了清喉嚨,按了接聽鍵:「喂?有事兒?」

  「起了?」那邊兒明顯的帶著笑:「昨兒晚上,沒事兒吧?」葉瑾這明顯的是反問,能沒事兒嗎,昨天她可是看著人家捉姦在床的!可這正中她下懷,這些日子找不著楊盼盼,正愁著鬧騰出來個什麼事兒呢,這不是雪中送炭是什麼。

  「說事兒!」楊盼盼的語氣裡明顯的夾雜著不耐煩,這女人有些得寸進尺了,一想起來昨天自己那狼狽樣兒,楊盼盼就沒法兒心平氣和了。

  「沒什麼事兒,就是看看你好不好,掛了,改天聊!」說著那邊兒「嘟嘟」的就響起了忙音,葉瑾合上手機,笑了笑,不急,小火兒慢工,欲擒故縱。

  楊盼盼回身,正看見鄒鵬一步踏進店裡,牙齒咬的磕磕響,甩了甩手,沒想到把手機就這麼順著二樓甩了下去,「砰」的一聲,粉身碎骨,真真的是禍不單行。

  人心情一不好,跟著周圍的氣息都是不好的,為什麼說人一走背字兒喝口涼水都塞牙呢,就是這個道理。

  客人不多,倒給了仙明和鄒鵬一些說話的時間。早上仙明就一直想說什麼,只是一直沒說出來,鄒鵬點了支煙,臉看著外面兒,就等著他開口。

  清了清喉嚨,又搓了搓手,仙明還是開了口:「鄒鵬,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其實,我心裡一直都挺感激你的,也拿你當著最好的哥們兒,我,我沒想到……」

  鄒鵬吐了口氣,擺了擺手:「這話不提了,至於我等你的事兒,我想是也沒這個必要了,走還是要走的,還你個消停,以後要是還有什麼難處,還是來找我!」說著站起來拍了拍仙明的肩膀,手下有些力度,可見這是下了一番決心的。

  之前就說了,鄒鵬是個懂得世故的男人。只是這一次,太單純的憑藉著自己的直覺,不過他懂得放手,對於自己完全沒有能力完成的事,要學會放棄。就像是一首歌兒裡唱的,追不到的夢想,換個夢不就得了。

  楊盼盼站在門口兒,看著鄒鵬拍著仙明的肩膀。走進來,臉寒得像臘月的天:「跟我吃飯去!順帶買個手機!」

  仙明回身看見他拉得老長的臉,一時間覺得筋疲力竭,想了好些時候了,就這麼決定吧:「去你樓上吃吧,我有話和你說!」

  樓上今天的生意也有些慘淡,燈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可是人的心境不一樣了,看什麼都是那麼回事兒了。

  仙明和楊盼盼坐在最裡面的那張桌子旁,安靜,得說話兒。簡單的幾個菜,其實都不怎麼有胃口,兩個人都是宿醉外加上熬夜,胃裡一陣兒陣兒的往上翻的想吐。

  仙明撥弄著飯粒兒,看著楊盼盼低著頭一語不發的往嘴裡扒拉,放下了筷子,語氣特別的平靜:「盼盼,我想搬回家住些日子!」

  「什麼!」宛如平地一聲雷,楊盼盼猛地抬起頭,眼睛瞪的溜兒圓:「為嘛!是為那女的還是為了鄒鵬!」

  「為了咱倆!」仙明定定的看著楊盼盼:「其實我一直在想,昨天你,你那樣兒我是挺生氣的,可是後來我仔細想了,你本來就是那樣的啊,在認識我之前,你就是過著那樣的日子啊,這也就是咱倆的差異,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是為什麼喜歡的我……」

  楊盼盼有些發急,扔了筷子,呼呼的喘氣:「我怎麼了我!我!就這麼一次你都容不下!」

  「不是這個意思!」仙明一把按住楊盼盼的手,眼睛直直的望著他,倒讓楊盼盼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了,可是你想過嗎,盼盼,你為什麼喜歡我?如果說我們之前不是那樣兒不對盤,我或許不會考慮這些,可是我現在想了,那是為什麼,你想過嗎?」

  楊盼盼有些懵了,是啊,是為什麼。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仙明的,那個夜晚,他靜靜的把自己摟在懷裡,還是更早以前?又是什麼樣的契機?楊盼盼有些慌了,到底是什麼時候?為什麼?

  仙明看出了他眼裡的慌亂,輕輕的笑了起來:「真的,你也不明白吧,我現在就是想好好清靜清靜,想想我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與其這樣將就著,不如徹底的想個明白,或許我們還能在一起,也或許,就這麼分開對大家都好吧!」

  楊盼盼眉毛擰成了個結兒:「我不同意……」「你必須同意!」仙明對於自己的決定從來沒有這麼固執過,但是這件事兒似乎不能有半點兒的含糊,就像沈喬說的那樣,要不就一路走到黑,要不就乾脆斷個乾乾淨淨。

  楊盼盼還是有些不知所措,一直看著仙明,仙明倒是似乎坦然了,笑著看著他:「想想吧,我先下樓了!」

  楊盼盼看得出他眼神裡的堅毅,是啊,仙明本來是與自己不同的,可是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呆在自己身邊,到底是對自己妥協了,還是真的愛上了自己?自己呢?對仙明的依賴多一些,還是,更多的是愛?

  楊盼盼忽然腦袋裡一陣糾結,狠狠的揪著頭髮,他以前沒想過的,可是真的想來,怎麼就忽然沒了確定的答案。

  那天晚上楊盼盼在車裡抽著煙,仙明靜靜的坐在他身邊兒,沒了硝煙,沒了戰火,冷靜的也沒有了生氣。

  「明明,」楊盼盼看著窗外,吐出了一口煙:「你說考慮,那,給個期限吧,我不想你一直考慮下去,你知道的,分居久了,就連感情好的也會變淡,我,不想那樣兒。」

  仙明低著頭看著煙灰缸裡一截截抽剩下的煙蒂,每一根都抽的很苦,幾乎燒到了過濾嘴兒:「三個月吧,夏天也差不多過去了。」

  外面兒的蟬鳴越發的高漲,似乎昭示著已進盛夏。三個月之後必定已入金秋,倒是瓜熟蒂落,無論好壞,都會有個結果的。

  楊盼盼歎了口氣,輕輕的把煙蒂彈出了車窗外,點了點頭,發動了車子。

  仙明這幾天一直收拾著東西,來的時候是那些,走的時候似乎多了些什麼,又似乎沒多,卻總感覺有什麼零零落落的是落下了。

  星期二的時候,仙明要回去了,和家裡已經打好了招呼兒。他爸沒說什麼,只當人家的房子有了什麼別的功用。可是沈喬知道,菲菲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兒,嘴上沒問,但是心裡都是七上八下的不消停。

  仙明沒讓楊盼盼送他,說是真的想明白了,倆人還是要在一起的,就再開著車去接他。要是不行,就只記得自己接他來過,不要記得他是被自己送走的了。

  楊盼盼心裡一直抽抽巴巴的難受,攥著仙明的手,說什麼也不放。仙明回頭,說著別這樣兒盼盼,就三個月,是走是留,給自己也是個交代不是。

  楊盼盼沒說話,怏怏的放了手,眼巴巴的看著他,最後悶悶的說了句話:「明明,我能再親親你嗎?」

  仙明笑笑,放下手裡的包兒,整個人欺身上來,楊盼盼逮住他的唇就不放,狠狠的吻著,想要把仙明整個的吸進身體裡,那樣他就不會離開了。

  不過該結束的時候總還是要結束的,楊盼盼看著仙明離去的背影,手指摸上唇畔,想著還不如不要那個吻,要了心裡反而更難受。

  看著忽然空下來的房子,楊盼盼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果然,那句話是對的,來過又走和從來沒來過,永遠都不會是相同的感覺。

  第三十九章:分開旅行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次旅行,旅途中會碰見形形色色的人,而總有那麼一個人,是注定要和你一起看盡沿途風景的。不過偶爾會身不由己,因為一些事情不得不分開旅行,要是還想再結伴而行呢,想必得費些周章了。

  仙明和楊盼盼現在就是分開旅行。

  楊盼盼忽然覺得孤單,前所未有的。以前也體會過孤單的滋味,但究其根源,始終不是一樣的感覺。

  那時候他選擇了讓許多人陪伴著他,其實大家都是孤獨的,就像是那首歌裡唱的: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可是現在楊盼盼不想這麼排解自己孤單的心情了,真的,要不是自己那個時候放浪成性,怎麼會招惹到葉瑾,要不是葉瑾,自己和仙明……

  不要給自己找借口!楊盼盼迷迷糊糊的用被子摀住腦袋。窗外的蟬鳴聲聒噪的讓人無法入眠,半夢半醒之間,楊盼盼習慣性的去床裡側尋找那具帶著溫暖體溫的身體,卻空空如也。

  拉下被子,靜靜的看著床,好久,還是抹黑的掏出了手機,哆哆嗦嗦的按了號碼,想著一會兒要是挨罵要用什麼說辭開脫:「喂?」

  那邊兒接了電話,也是沙啞的聲音:「怎麼了?」語氣裡有一絲的焦急,其實仙明看見號碼的時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麼晚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兒?人是睡在客廳的,又怕吵到菲菲和他爸媽,盡量的壓低了聲音。

  「明明!」楊盼盼在電話裡的聲音帶了三分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睡不著!我想你!」

  仙明氣結,哭笑不得,本想著衝著電話喊些什麼的,不知是因為顧及著家裡人還是心裡忽然流淌的那一絲絲的暖意,把聲音放得更輕了些:「別鬧!明兒早上還得早起呢!好好睡!」

  「那就是睡不著怎麼辦?」楊盼盼用盡撒潑耍賴之能事,聽著仙明那邊兒輕柔的聲音,靈魂早就脫了殼子,恨不得立馬的把人摟緊懷裡。

  「睡不著就數羊!」仙明有些無奈,只是一天,就這麼難捨難分嗎?心裡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楊盼盼到底能這樣多久?三分鐘熱度?還是,一輩子?

  「數仙明行嗎?」「數什麼都行!能睡著就行!」說著,楊盼盼就聽見了嘟嘟的忙音,他有些訕訕的撂了電話,撇了撇嘴。

  不解風情,晚上和他說說話兒怎麼了,後來又想想,他倆這不是熱戀見不到面兒,而是分居以求抱持清醒,就翻了個身,死了心的,認了命的,抱著被子——開始一個個兒的數著仙明。

  楊盼盼那晚真真的是數了好幾百幾千個仙明才睡著的。

  轉天早上醒來之後,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兒:什麼亂七八糟的,自己那時候和鄭毅分手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數鄭毅來著!

  這不明擺著的事兒嗎,他離不開仙明,真的是打算安身立命了。又想起來自己怎麼那時候就不明白,愣是把人給放走了,就懊惱不已。

  沒事兒,他楊盼盼最會什麼?撒嬌耍賴,而且是為仙明量身定制的,仙明是怎麼走的,他就怎麼著再把人磨回來。

  但是,楊盼盼失策了,仙明這回真的是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任你是繞指柔還是百煉鋼,也是撼動不了他的一絲一毫。

  楊盼盼有些頹然,耷拉著肩膀子又上了樓。

  仙明在背後看著,「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這小子,吃苦頭的時候倒是比別的時候都來得可愛。

  昨天那個電話其實是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的,那麼靜謐的夜晚,聽著楊盼盼在電話裡的聲音,仙明竟也生出了一絲的想念。

  仙明對自己的心意似乎有那麼點兒明晰了,可是又不敢確定,不只是對自己的態度,更是對楊盼盼的態度。

  他現在可以確定,楊盼盼喜歡他,甚至是愛著他的,可是楊盼盼的性格,他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他能對自己抱持多久的熱度?也許哪天他忽然對仙明說句沒感覺了,那仙明就得走人。

  也許楊盼盼可以釋懷,甚至更加如魚得水。但是仙明不行,接受楊盼盼並且愛上楊盼盼,對仙明來說意味著天翻地覆,更確切的說是破釜沉舟。

  所以,他需要一塊試金石,堅定自己心意的,更是確定楊盼盼感情的試金石。而這三個月,無疑就是這麼塊兒試金石。

  如果說到了那個時候,楊盼盼依然是這麼窮追不捨的,那自己就豁出去這一輩子了!就算是不能終了,也絕不後悔。

  午休的時候,不死心的楊盼盼又下了樓:「明明!陪我去買個手機!」說著人就進了後廚,整個兒的欺身上前,打算從後面摟住仙明。也不管是不是開放式的窗明几淨了,一解相思之苦才是真的。

  「唔!」仙明手下出著菜,一個拐子,準確無誤的直擊楊盼盼小腹,甩甩手,把菜傳出去,告訴了服務員是幾號桌兒的。

  果然是勤能補拙,仙明這經常的拿著楊盼盼那肚子練肘兒擊來著,怎麼著,不用眼睛看著一樣能快!準!狠!

  楊盼盼捂著肚子,看著仙明甩著手,心想著怎麼著啊,打了我還嫌手疼?還能在欺負人點兒嗎?只是疼得只有進氣兒沒有出氣兒,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個字兒來。

  其實就算是能出聲兒他也不能放出半個屁來,他現在是什麼身份,啊?棄夫啊!地位還不如追著仙明那時候兒呢!怎麼辦?忍唄!

  當時鄒鵬也在後廚,基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繃得都抽搐了,愣是憋著沒笑。能笑嗎!楊盼盼那眼睛都快撇出來了!所以,不能笑。

  「我這兒忙著,走不開!怎麼想起來買手機了?」仙明手下刷刷的切著菜,連頭都沒抬。鄒鵬在旁邊兒正起鍋熱油呢,看著人倆這默契啊!自己明顯的多餘。又想起自己那手機是因為什麼才從二樓甩下來的,頓時瞪著鄒鵬的背影,咬牙切齒:「沒事兒,就是摔壞了!」

  仙明回頭看他正瞪著鄒鵬呢,呵呵樂了:「我真走不開,這也不用我陪著,你看著合適買就得了唄!」說著扭頭看單子,準備炒菜。

  楊盼盼站了會兒,也覺得自己挺沒勁的,悶悶的說了句我先走了,就甩手出了後廚。

  站在通信器材店兒裡,楊盼盼看著那只得來不易的手機,百感交集。可不是得來不易嗎,人家仙明那款手機都快停產了,愣是讓他給翻騰出來了!

  楊盼盼看著拿手機,那個美啊!想著怎麼著,你鄒鵬能和他情侶手機嗎!下回就在你面前可勁兒的往外掏!我膈應死你!

  人家店家也是感激涕零啊,真的,快停產了,要不是滯銷誰店裡還有這玩意兒啊!總算來了個主兒,清倉了!終於清倉了!

  楊盼盼安了手機卡,第一個電話,直奔盟友——仙菲菲!

  菲菲到了店門口兒,剛了車,一溜眼兒的就掃到了正在店裡忙活著的鄒鵬。頓了頓,一咬牙,還是上了二樓。

  楊盼盼這會兒沒什麼客人,正搓著手在門口等著菲菲呢。老遠的就看見菲菲上樓了,那個遠接高迎啊:「熱吧!打車來的哈!沒事兒!哥給你報銷!我那冰箱裡給你凍著冰激凌呢!吃飯了沒?要是餓了我先給你做點兒吃的!想吃什麼哥給你做!」

  菲菲看了眼楊盼盼那諂媚樣兒,心裡發笑,臉上倒是繃得死緊:「怎麼了?今天怎麼想起我這禿家雀來了?」

  誰說的女人愛記仇來著,還真是愛記仇兒!這話自己說多長時間了,怎麼她還記著呢,這不又是嘴給身子惹禍呢嗎!

  楊盼盼心裡那個悔啊,趕緊的賠笑:「哪能啊!誰說的!這話誰說的!跟哥說!哥幫你教訓他!」

  菲菲把包兒放在沙發上,自己也跟著坐進了沙發:「說吧!讓我來什麼事兒?」

  「那個,就是,你哥回去你知道哈!」楊盼盼把盛好的冰激凌放在菲菲面前,給備好了勺兒,這才坐在她對面兒。

  「廢話!不知道他昨兒晚上睡的是哪兒!」菲菲拿起勺兒崴了口冰激凌放在嘴裡,呵!不錯!正是自己最愛的香草味兒,看在這冰激凌的面子上就不難為他了:「說吧,出什麼事兒了,我能幫上什麼忙?」

  還是菲菲善解人意,盟友啊!那是白說的嗎!楊盼盼頓時感激涕零:「我,咳!你哥跟我分居了!說得考慮考慮!」

  「什麼!」菲菲咬著勺兒,看著楊盼盼眉毛皺成了個疙瘩:「嘛意思?說仔細嘍!」

  楊盼盼喝了口水,前前後後的把這三、四天的事兒說了個詳詳細細,語氣盡量的誠懇,回國態度明顯,盡量的字斟句酌,把自己的過錯降到最小。

  不過菲菲聽了還是生氣了,不說話,甩了勺兒就要走人,楊盼盼一把揪住他:「你這是幹嘛!」

  「幹嘛!」菲菲回身,甩著楊盼盼的手:「我懶得理你!我哥這是好脾氣的,我要是他,我就甩了你!你辦的那叫什麼事兒啊!」

  「我不就這一次嗎!」「還想幾次!」「沒想!真沒想!我那不是喝醉了嗎!而且你哥那也是!」「我哥怎麼了!啊?喝醉了就能胡來!啊?」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說人一醉就容易辦那糊塗事兒,我和你哥那會兒不也是喝醉了那才……」楊盼盼忽然住了口,心想怎麼了這是,再急這話也不能亂吐露啊,再說這少兒不宜的,當著人家小閨女面兒呢。

  楊盼盼趕緊岔開話題,一臉的苦大仇深:「菲菲,沒別人了!你不救哥哥!哥哥就剩下死了!」說著跟個造棄的貞潔烈夫似的,透著那麼股悲壯。

  菲菲看了他半天,最後歎了口氣:「您能保證不再犯了嗎?」「我對天發誓!」楊盼盼說著伸出三個指頭,直指天花板。

  菲菲攪合著那碗化的差不多的冰激凌:「那女的再找你怎麼辦?」楊盼盼看著菲菲,擰著眉毛:「我跟他說清楚嘍!我讓她死心!」

  「叭」,菲菲拿著鋼勺兒,一下子敲在了楊盼盼的腦袋上:「還算孺子可教!」

  同盟再一次展現了驚人的力量,楊盼盼捂著腦袋,在菲菲的指點之下,準備再一次踏上尋愛之旅。

TOP

  第四十章:華麗的了斷

  楊盼盼這幾天頗為消停,沒有他下來騷擾,仙明忽然有些不自在了。不時的往外望望,就是看不見那個一步三搖的影子。當下的有些氣恨,狠狠的切著菜,菜刀磕在案板上,「咳咳」作響。

  鄒鵬在一邊兒看著,有些哭笑不得。人呆久了果然是會互相沾染上一些彼此的習性的,現在的仙明隱隱的透著楊盼盼的影子,明明就是很想念,愣是憋著不見,這是難為別人呢還是難為自己呢。

  後來心裡越發的苦澀,這種感情,仙明這輩子是不會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了。若是那時候就死心塌地的當了個不明不白的哥們兒,現在又會是個怎樣的境況呢?

  算了,哪有那麼多如果!

  其實有時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看不見的,總還是在冥冥之中默默的循環著。

  楊盼盼這些天憋著不下樓就是為了給自己提一口氣,不是生仙明的氣,而是給自己一口氣,讓自己徹底的跟過去有個了斷,連絲毫的瓜葛都不能再有。

  他約了葉瑾,週二見面。其實心裡也有一些不忍,不是對這女人真的有什麼愛戀,而是自己也愛著別人,那種不能自己的心情,他體會的最深。

  葉瑾沒做錯什麼,只是愛錯了一個人,只想著用盡量委婉的語氣,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做個車徹底的了斷。

  「明明!賜予我力量吧!」楊盼盼雙手張開,車內不夠伸展,只是半伸不伸的,沒個乞求的樣子。菲菲在後座「啪」的一下就拍在他的後腦勺兒上:「鬼嚎什麼!趕緊的辦正事兒!我哥還沒死呢!」

  「哦!」楊盼盼捂著腦袋,訕訕的答應了一聲,就趕緊的發動了車子。

  「這女的找過我哥!」菲菲從車裡看見葉瑾走進那間咖啡廳,手肘搭在楊盼盼的肩膀上。

  楊盼盼有些訝異的扭頭:「她找過明明!」菲菲點了點頭,想著這女人真是可惡透了,不僅給他哥難堪,還勾引著楊盼盼出軌,人人得而誅之!

  這麼想著,菲菲一巴掌就拍在了楊盼盼的肩頭。楊盼盼一個激靈,皺著眉問菲菲:「她都和明明說什麼了?」

  「說什麼了?」菲菲往後一屁股跌在座位上,兩隻手臂盤在胸前:「說我哥盤兒不夠亮,條兒不夠順,說你和我哥就是逢場作戲,怎麼著,還想聽什麼?」

  雖然人家葉瑾說的是這麼個意思,可是沒說的這麼難聽來著,菲菲這明顯的煽風點火兒,恨不得楊盼盼能進去幹脆把那女的劈了得了。

  明顯的,效果達到了。

  楊盼盼心裡那個氣憤啊,心裡本來對葉瑾的那一點點憐惜也都灰飛煙滅了。這本來就是他和葉瑾的事兒,仙明從始至終都是挺無辜的,她對自己怎麼樣都是情有可原,自己也算是欠了她一些東西的,可是她找仙明的麻煩,那就真的是讓人深惡痛疾了。

  就這麼被滿滿的灌輸了鬥志,楊盼盼一甩車門兒,就要進咖啡廳。菲菲一把抓住他,囑咐了句好好說話,目的達到就行了,別說太狠。楊盼盼狠狠地點了點頭兒,毅然決然的過了馬路。

  其實菲菲一開始沒想到自己這兩句話能這麼準確到位,可是看著楊盼盼那氣勢,不囑咐兩句還真是讓人不放心。

  葉瑾選了最靠窗的位子,遠遠的就看見楊盼盼橫過了馬路,心裡有些激動,按耐不住。

  楊盼盼已經好久沒有主動的聯繫她了,前天一接到他的電話,就想著是不是自己的時機要來了。

  她看出倆人是必定要勞燕分飛了,誰當場的捉姦在床還能若無其事的!此時不出擊,更待何時!

  楊盼盼深吸了口氣,又整了整襯衣的領子,這才推門兒進了咖啡廳。一進去就看見葉瑾衝著自己招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濃妝艷抹,只是看著更加妖嬈,想必是心情很好。

  「喝什麼?」楊盼盼一落座,葉瑾就衝著他眨眼笑。楊盼盼也笑著回她說是你喝的什麼我就喝什麼吧。

  葉瑾還是一個勁兒的微笑,咂了口咖啡,心裡想著真的是如自己所料,他都多長時間沒和自己這樣說話了,現在忽然的又溫柔了起來,還真是有些消受不了。

  楊盼盼的咖啡上來後,放在了桌子上,沒有動,楊盼盼看了看:「還是卡布奇諾,你還真是專一!」

  葉瑾嗔怪的撅起了嘴,帶著點兒委屈的鼻音:「你才知道我專一啊!」

  楊盼盼沒說話,砸了口咖啡,嘖,太甜,果然還是不能習慣這種口味,於是斂了笑容,準備開門見山:「葉瑾,今天我有話跟你說!」

  「哥!你說!我聽著呢!」葉瑾手肘撐在桌子上,兩隻眼睛依然是眨巴眨巴。楊盼盼輕輕的咳了咳:「葉瑾,你知道的,我不是你第一個男人,也不會是你最後一個男人,我們以後就別再聯繫了!」

  簡直是晴天霹靂!葉瑾瞪大了眼睛,自己歡欣雀躍,等來的不是表白,而是徹底的一刀兩斷:「你是什麼意思!」

  「你看過《黑日危機》嗎?」楊盼盼不答反問,輕輕的用手裡的茶匙攪拌著咖啡,他是不打算再喝了,手下閒得慌,就撥弄撥弄。

  「邦德?說那電影幹嘛?」葉瑾讓他說的一頭霧水,修飾過的黛眉中間擰出了個「川」字。

  「電影裡邦德和他女助手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和咱倆現在的情形簡直是如出一轍,你知道是哪句嗎?」見著葉瑾依然是搖頭,楊盼盼笑著湊近她的耳畔:「咱們之間的關係,只有親密,沒有火花兒!」

  葉瑾瞪圓了眼睛,手上拿著茶匙直抖;「你!」「別急!」楊盼盼說著按住她的手:「我還得再給你補上一句,咱倆現在連親密也沒了!」

  「楊盼盼,你太過分了!」葉瑾說著一杯咖啡就要潑上來,被楊盼盼一把按住,整個的倒在了桌子上,順著桌布往下滴答滴答的流。

  「我過分?」楊盼盼挑起一邊兒眉,拿著餐巾擦了擦手:「你找過仙明是吧!」「那賤貨告訴你的?」「你嘴巴放乾淨點兒!」楊盼盼真的是氣惱了,說話的聲音沉沉的,透著那麼股子危險,手下的力度莫名加大:「他有名有姓兒,是我的愛人!」說著楊盼盼一把甩開了葉瑾的手腕兒。

  葉瑾一邊揉著手腕兒一邊兒狠狠的咬著牙:「楊盼盼你還來真的了!」「這你管不著!我本來對你還有那麼點兒不忍的!」楊盼盼說著坐直了身子,兩手盤在胸前:「可是現在一點兒也沒了!你和我之間一開始就說好了是玩兒的,我現在不打算玩兒了,你葉瑾也別跟著我這裝貞潔,你是個什麼樣兒我清楚,你自己更清楚!」

  葉瑾臉色鐵青,狠狠的咬著嘴唇,明艷的唇膏讓她吃進了一大塊兒:「他是個男人,楊盼盼,你真的就這麼打算和他一輩子?他能給你生孩子?」

  葉瑾是感覺強硬的態度現在已經不適合了,打算來個懷柔政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裡充滿了善解人意。

  楊盼盼輕輕的笑出了聲,之前聽聞過這女人足智多謀來著,沒想到,演技也這麼一流:兒「放心,孩子可以領養,再說了,我要真是為了要個給我生孩子的女人,早就結了婚了,也犯不著和你摻合上!」

  葉瑾惱羞成怒,聲音突地拔高:「那你能娶他?誰會承認?」

  楊盼盼輕輕的起身,貼近她的耳朵:「放心,我承認就行,況且,我爺爺也特喜歡他!」看著葉瑾死死的攥著茶匙發抖,楊盼盼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後拿著你當妹妹,我再和你說句話,沒玩兒了,找個好人家,安安生生的嫁人生孩子吧!」

  菲菲老遠的就看見楊盼盼晃了出來,急急的在馬路這邊兒和他招手。楊盼盼小跑了兩步,把菲菲帶上了車。

  「怎麼樣?」菲菲趴在楊盼盼的肩頭:「那女的怎麼說的?到底說沒說清楚?」楊盼盼只是笑,不說話,忽然的伸了伸懶腰:「哈!我現在真想逮住明明好好兒親親!」

  菲菲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狠狠地拍在了他後腦勺兒上。「嘿!」楊盼盼捂著腦袋回頭:「怎麼了這是?還打順手兒了?」

  菲菲撇撇嘴,惡狠狠的伸出只手,橫橫的做出個「砍削」的手勢:「你要是還敢再犯,看見沒?我就一掌拍死你!」

  楊盼盼嘿嘿的笑著,發動了車子:「走!哪兒吃?我請客!」「神戶牛肉!」「把我抵那兒得了!」

  兩個人中午去吃了韓國燒烤,神戶牛肉的沒有,五花肉的管夠。為了慶祝,還要了瓶兒燒酒,倆個人拿著酒盅碰了碰,一口氣兒的悶下。酒氣直衝發頂,菲菲嗆得直流眼淚:「嘿!真他媽夠味兒!」

  楊盼盼愣不怔怔的看著她:「霍!你這名牌兒大學的還說髒話!」菲菲沒好氣兒的撇了撇他,夾了塊兒五花肉,包好了生菜,一股腦兒的塞進了嘴裡,撐得鼓鼓囊囊的嘀咕:「那怎麼了!你這十六歲上大學的還喜歡男人呢!」

  雖然口齒不清,還是引來了不少側目,楊盼盼按著菲菲的腦袋:「趕緊吃!怎麼還堵不上你的嘴!」

  酒足飯飽,菲菲坐在後座上打著飽嗝兒,摸了摸肚子,忽然想起了什麼,費勁兒的挪了挪身子湊近了楊盼盼:「對了!我哥找好房子了!這星期二就搬家,自己單過!」

  「什麼?」楊盼盼驚詫的扭頭,看見了菲菲一臉的理所當然:「我爸淨忙叨著給他介紹對象!出去避風頭了!」

  「那找的是哪的?」菲菲看著楊盼盼那一臉的焦急,搖了搖頭:「沒說!就為了躲我們的,能說嗎!」

  「那你給打聽打聽啊!你跟你哥最好了,肯定能套出來!」「想知道?」菲菲說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像只小狐狸:「我有什麼好處兒?」

  楊盼盼咬了咬牙,閉著眼盤算了一會兒:「這次事兒要是成了,真帶你去吃神戶牛肉!」「真的?」「嗯!」楊盼盼狠狠的點頭。

  「成交!」菲菲一巴掌拍在了楊盼盼的後背上,捂著嘴就笑開了,不禁的開始對他哥充滿了感激和崇敬之情,因為她哥她吃了多少好東西啊!人才啊!真真的是馭夫有方!

  第四十一章:揭黃榜的男人

  原來說好的,六月一過完,鄒鵬就要走了。

  仙明心裡面不願意,可是嘴上一點兒也說不出來。你讓他怎麼說,明顯的,人家鄒鵬不自在,他自己也不自在。

  說是哥們兒,總有些朦朦朧朧的東西罩在兩個人之間,透著一種數不清道不明的尷尬。也許時間真的是最好的東西,可以將一切都沖淡。

  楊盼盼對於鄒鵬要走的事情,心裡是舉著雙手贊成的,可是面兒上不能表現出來。仙明的面子在那兒呢,他能說個「不」字!而且鄒鵬這一走,仙明必定又得恢復到過去的那種忙碌之中。

  最主要的,兩個人現在分著居呢,有個什麼意見也不方便交流不是。一說起這事兒,楊盼盼就起急,菲菲這丫頭辦事效率是越來越低,讓她打聽仙明的住處吧,快一個星期了,愣是一點兒信兒也沒有,真真的心裡就像是有壺水要開了,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兒,燒心啊!

  鄒鵬看得出仙明的為難,其實自己也是騎虎難下著呢,走或留,都是不舒服。於是想了個主意,拿著塊兒黃紙,用毛筆沾著大紅色的顏料,寫了張招聘啟事,就貼在門口兒上。

  上面一項項的鉅細靡遺,從休假到月薪,一樣樣兒的都是和鄒鵬自己一樣的待遇。沒別的想法兒,就是想給仙明找個可心的廚子,自己走的也安心些。

  仙明為此心裡感動著,對著鄒鵬的愧疚,卻是不限量的漲大了。鄒鵬看得出,輕輕的說了句幫不上什麼忙,舉手之勞,哥們兒也就這點兒能耐了。

  哥們兒,就這一句話,兩人之間卻有了些撥雲見日的感覺。

  仙明明瞭了,對於鄒鵬,他終究激起的,也就只能是愧疚,永遠萌生不了那些超越朋友之上的感情。而這點,鄒鵬似乎在仙明之前就已經明瞭了。

  楊盼盼看著門口兒的那張招聘啟事,心裡暗暗的咬牙。自己這又襯托了人家鄒鵬一回,自己這麼一比較,難免的就顯得有些小肚雞腸了,還夾雜了這麼點兒不成熟不懂事兒。

  不成熟不懂事兒!可不就是那麼回事兒嗎,不僅自己覺得,別人也是這麼覺得來著,就連菲菲那丫頭還時常的對他表現出前輩般的氣使頤指,哎!沒法兒活了!

  七月五號,那招聘的黃榜貼上去已經有些日子了,來的人也不少,走馬觀花似的,可就沒個可心的。

  說實話,條件確實誘人,這年頭兒,別管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能把工資開到這個價格的,還管上保險的,已經是打著燈籠都沒地方兒找了。

  可是沒有那金剛鑽兒,你能攬著那瓷器活兒嗎!

  會做兩碗拉麵的、職工食堂幹過的、家政公司的月嫂、就連學校門口兒賣盒飯的都過來應聘,有沒有廚師資格證都另說著,管他三七二十一,萬一糊弄上呢!

  所以說,鄒鵬依然沒走,還是在店裡忙活著,他也急,恨不得能找個能立起個兒來的廚子,能幫上仙明,自己也算是善始善終了。

  那天十一點不到,店裡還沒怎麼上客。仙明和鄒鵬正在店裡忙活著開張的傢伙事兒呢,忽然一個小服務員跑到後出廚來,招手叫著仙明:「仙哥!門口兒有個應聘的廚子!」

  仙明趕緊的擦了擦手從後廚出來,也叫鄒鵬先別忙活,跟著出去看看再說。倆人往大堂裡一看,有倆人戳在那兒正對視著呢。

  楊盼盼站在靠左邊兒,兩手抱在胸前,從上到下的打量著對方,鼻子裡哼出口氣兒來:「都會幹嘛啊你!」

  「我要跟老闆說話!」對面兒的是個沒見過面兒的男人,不到三十的樣子,個頭兒挺高,四肢修長,五官不怎麼突出,但是白淨,透著那麼股子儒雅。要不是他手裡面兒握著那張招聘啟事,沒人能想到這是個廚子,倒像個大學的教書先生。

  男人揭了那張黃榜,明顯的志在必得。

  嘿!楊盼盼那個氣啊!這什麼話!明顯的不把他放在眼裡,人家要找老闆說話兒,你是嗎!「我就是!我看著要不行……」

  「盼盼!」仙明趕緊的把楊盼盼下面兒沒出口的話給堵住了,不攔著,這不定蹦出什麼屁來呢。

  回頭看著剛才那小服務員而,小服務員兒低著頭嘟囔:「沒人叫盼盼哥,他自己晃下來的!」

  「你跟人家孩子過不去幹嘛!」楊盼盼衝著仙明說著,走進裡面兒一屁股坐在了張椅子上:「這店兒有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呢!找人!我也得看著合適才行!」

  仙明不說話,扭頭衝著拿黃榜的男人:「您進來說話兒吧!」

  四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著,仙明、鄒鵬、楊盼盼靠裡坐著,男人背對著門,坐在他們對面兒。

  「姓名!」剛一落座而,楊盼盼就拿眼睛直勾勾兒的瞪著人家問。仙明看著他,什麼也沒說。楊盼盼吐了吐舌頭,靠著椅背兒,再也不說話了。

  「您先喝點兒水!」仙明說著把茶水給滿上了:「大熱天兒的,歇歇再說話!」男人接了水,說了謝謝,輕輕的抿了口:「說正事兒吧!」

  「那行!」仙明也不推辭,既然人家想開門見山,自己也就不寒暄了:「先生貴姓?」

  「免貴姓歐,歐洋!」男人說著,把手裡的黃紙疊整齊了放在了桌子上。指節分明,看著乾淨修長。

  仙明細細的打量著,鄒鵬和楊盼盼也在那兒看著呢,就不像雙握刀的手。

  「您有廚師資格證麼?」「有的!」男人說著從隨身的包兒裡掏出了個本子來,楊盼盼搶仙明一步兒,握在了手裡,仔細的翻看著。

  照片兒,證件號兒,發證單位,一應俱全,沒有絲毫的不妥。

  「證件給您!」仙明從楊盼盼手裡搶過廚師資格證,還給了男人:「證件我們看過了,我想門口兒的招聘啟事您也是仔細看過了!」

  男人點頭,示意仙明接著往下說。「證件沒有任何問題,可是,您知道的,我們這是小店兒,招人是要謹慎些的,對於您的……」

  男人伸手攔住了仙明的話:「你要說的我明白,這樣吧,試工期,你看幾天合適,滿意我就留下,不滿意我就走人!」

  歐洋不簡單。

  一開始對人不熟悉,仙明的拿手私房菜是不會隨意外傳的。但僅僅就是這麼一些大眾的菜品,歐洋也是顯示出了非凡的烹飪功力。

  無論是刀工還是火候,就連調味,都是箇中高手。顧客反映良好,沒有表現出更換廚師的不適。這說明了什麼?歐洋的手藝和鄒鵬有的一拼,全是星級水平!

  這麼忙活了十來天,鄒鵬算是放心了,也算是送佛到西了。仙明也很滿意,可心裡總是七上下的不消停,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楊盼盼時不時的閒晃下來,發現店裡面熱火朝天,歐洋在後廚忙活的如魚得水。心裡不服氣,但也只能忍了,誰讓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來著,有這麼個人幫襯著仙明,自己也放心了不是。

  七月的第三個星期二,大家湊在一起吃了頓飯,算是給鄒鵬餞行,也是給歐洋接風。

  就在自己的的小店兒裡,幾個人張羅了一桌子才菜。

  仙明把菲菲也叫過來一起熱鬧熱鬧,自從自己搬出來單過,兄妹倆就沒怎麼見過面兒,仙明在家裡的時候也有些話說不出來,總覺得欠著這個妹妹點兒什麼。

  仙明給菲菲介紹了歐洋,說是以後店裡就得仰仗他了。菲菲嘴上叫著哥,說是以後我哥就多靠您了,心裡卻總覺得這男人沒有表面上看著這麼簡單。

  歐洋笑著,露出白白的牙齒,摸了摸菲菲的腦袋,卻被她閃開了。

  這頓酒喝得不溫不火,一個是鄒鵬要走,憑空的將這桌上染上了一層離愁,二是歐洋這個半新不舊的人攪和在裡面,總是還有層隔膜。

  鄒鵬在席間給歐陽敬了酒,做了托付,說是以後兄弟多費心了,這店兒還得多靠你幫襯著。歐洋說著應該的,把酒一口悶了,嘴角微微的上揚,是在笑,可是沒有什麼溫度。

  仙明和楊盼盼都沒注意到這個笑,楊盼盼那時候就惦記著怎麼吃點兒豆腐解解相思之苦,仙明嘛,當然是忙著和楊盼盼纏鬥,免遭毒害。

  可菲菲把這笑盡收再了眼底,眼睛斜斜的向上挑著,一直皺著眉看著歐洋。臨走的時候,菲菲附在他哥耳邊兒囑咐著,注意點兒歐洋。仙明沒問為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那晚鄒鵬把菲菲送到的家,倆人走在橘色的路燈下,人影拉得老長。菲菲低著頭,踩著自己的影子一步步的往前走,鄒鵬聽著耳邊兒「知了知了」的叫聲,聽著路邊兒乘涼的人們說話的嚶嚶嗡嗡聲,看著菲菲腦袋頂兒上那個圓圓的旋兒。

  聽人們說腦袋上張旋兒的人,脾氣都很寧,這丫頭似乎就是個倔脾氣的主兒。

  「到了!上樓吧!」鄒鵬笑著指指樓道口,樓道黑黑的,像個張著嘴的怪物,似乎要吞噬點一切。

  菲菲不動,低著頭站在便道牙子上,腳後跟踩在便道上,另一半腳懸空著,交替著互相磨蹭。

  「怎麼?怕黑?」鄒鵬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頭髮似乎長長了,還是滑不留手:「我送你上去!」

  菲菲搖頭,抬起頭來,劉海遮著眼睛,看不清:「我想看著你先走!」

  鄒鵬一愣,緊接著淡淡的笑了起來:「那,我先走了!」說完卻不轉身,站了一會兒,直直的旋身就走,不招手,也沒回頭。

  走了不知多遠,「呼」的一下,後背猛地被人撞上,菲菲從後面用兩手緊緊的箍著他,漸漸的後背有些潮,女孩兒的淚水弄濕了鄒鵬白色的T恤。

  「菲菲!」鄒鵬伸手抓住她的手,想要轉身,卻被更狠的抱著。菲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可是卻覺得很這麼流著淚,心裡很舒坦:「鵬哥!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不會放手的,我也不會做我哥的替身,我總有一天會讓你愛上我的!「

  身後的桎梏忽然鬆開,鄒鵬還沒回過神來,雙唇就貼上了兩片軟軟柔柔的東西,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鹹澀。

  路燈之下,鄒鵬望著菲菲跑動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漆黑的樓道口。摸著兩片唇,半天,輕輕的笑出聲來:傻丫頭,我何時拿你當過你哥的替身,你這樣的女孩兒,又有誰能拿你當作替身。

  第四十二章:夜襲

  歐洋在店裡工作已經有些日子了,和仙明配合的也算是天衣無縫來著。

  歐洋很內向,除了早上打招呼還有一些必要的交流,他和仙明基本上沒有什麼話,這讓仙明偶爾會產生一種錯覺,他似乎是一個人在後廚忙活著。

  對於歐洋,仙明有著很多的疑問,除了知道他叫歐洋,還有他是個很有資質的廚子之外,仙明對這個人幾乎是一無所知。

  其實仙明不是個喜歡打探別人隱私的人,店裡的那些服務員的私生活他也是從不過問的。只是歐洋給他的感覺實在是不一樣,除了菲菲之前告訴他的小心之外,仙明自己也會莫名的湧起不安的感覺。

  楊盼盼這些日子依然是時不時的下樓來,除了幫忙,還外帶著糾纏著仙明讓他搬回去和自己一起住。

  花招百出,無所不用其極,最近開始在仙明的耳畔唱歌兒。本來挺悲情的一首歌,愣是讓他唱出了喜劇的效果:「你聽寂寞在唱歌,輕輕的,狠狠的,歌聲是那麼殘忍,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

  仙明每次都賞給他一拐子,然後看著楊盼盼捂著肚子乖乖的閉了嘴。能不閉嘴嗎,只剩進氣兒沒有出氣兒,誰能張著嘴。

  仙明一邊在心裡為那歌手默哀一邊兒切菜,冷不丁的覺得有誰在看著自己,回頭的時候,總是看見歐洋急急的目光睛撇向別的地方。

  速度很快,仙明甚至不敢確定是不是剛才他看向的是自己,那種不安的感覺,就會急速的蔓延。

  楊盼盼似乎絲毫察覺不到這種不安,依然是我行我素的出入著後廚,只是對歐洋似乎沒什麼好感,從來不打招呼。

  其實楊盼盼對歐洋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那天晚上仙明關了店門兒出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楊盼盼。仙明心裡有著莫名的雀躍和激動,卻也摻雜著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與委屈。

  其實每天晚上楊盼盼都會開著車跟在他後面兒,軟磨硬泡的,就想著仙明能跟自己回去,要不是仙明能把自己帶到他那兒。

  仙明每次都是下了車,兩人就這麼在夏裡夜熙攘的街頭立著,供過往的行人觀摩猜測。

  楊盼盼沒想到仙明堅定到這個地步,最後開著車無奈的原路折返。仙明看著車影子不見了,才繼續騎著車往前趕。

  戲碼每天上演,看的人不知道膩沒膩,可是仙明已經演的煩透了。

  男人女人都是這樣,永遠也不知道滿足,有的時候嫌給的太多,沒有的時候,就又開始感歎起自己的淒涼。

  把半新不舊的自行車讓他騎得車輪子「嗡嗡」直響,就像是出去喝酒沒被老婆呆住的老公一樣,仙明做賊似的想著終於躲過了一劫。

  忽而腦袋裡又胡思亂想著楊盼盼是去了哪裡,是不是又故態復萌,開始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思索間就這麼騎到了地方,雖然是夏夜,十一點過半,樓裡面也差不多都是黑了燈的。

  仙明把自行車摸著黑放在了樓道裡,老樓,樓梯間沒有什麼講究的聲控燈,樓道裡倒是很乾淨,有擦洗得光光的水泥地。

  房租很便宜,房子朝向好,冬暖夏涼。一居室,有著小小的衛生間和廚房,自己住倒是也挺自在的。只是車子不推進樓裡,不多加上把鎖,明天就不知道要騎在誰的屁股底下了,防不勝防啊。

  仙明進了樓道鎖好車,站了會兒,漸漸的適應了黑暗,能夠看見眼前的事物了,才上了樓。

  夜很安靜,仙明可以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不是很重,但很是堅定。上到二樓的時候,仙明忽然停住了腳步,靜靜的聆聽著,沒有,除了自己的呼吸聲沒有其他的聲音。

  仙明搖了搖腦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著也許是這些日子是太累了,出現了幻覺。

  向上又走了兩階,仙明忽然的停住了腳步,「嗒嗒」的原地踏著步,似乎在等待著請君入甕。

  後面兒的腳步聲很輕,明顯的是有預謀的,故意放低的。聽著仙明如故的腳步聲,似乎是放了心的跟上來,呼的抬頭,就看見仙明正等著他:「好小子!讓你跟著我!」說著就是一拳打在了來人的鼻樑子上。

  那人腳下不穩,一個踉蹌,順著樓梯就滾了下去。「咕嚕光啷」,像是磕上了誰家的房門,裡面立馬的有人罵了:「作死呢!大半夜的!碰見鬼了!」

  仙明緊跑了兩步下樓,急急的按住那人:「說!你小子來幹嘛的!說了我就饒了你!不然的話我現在就送你去派出所!說不說!」

  仙明說著手下加大了力度,只聽那人「哎呦」了一聲,仙明一愣,放了手,湊近看了半天,當時吸了口氣,臉就白了:「盼盼!你這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是幹嘛!」

  楊盼盼帶著哭腔又「哎呦」了一聲,嘴裡喊著:「明明,我疼!我!啊!我這腿動不了了!」

  這是個什麼事兒啊!

  其實楊盼盼提前的出來,就把車子停在了路邊上的樹影後面兒,專等著仙明出來呢!一看仙明沒發現自己,心裡都樂開花了,想著自己這十六歲就上的大學就是沒白上,腦子就是比一般人好使。

  菲菲那丫頭現在不知道忙活什麼呢,打了個電話兒來,說是神戶牛肉不牛肉的她不吃了,他哥的地址她是打聽不出來了,讓楊盼盼自己想辦法。

  楊盼盼心裡那個急啊,女人!靠不住啊!那怎麼辦,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經過多天的摸排,楊盼盼得出結論,正面攻佔是想都別想了,怎麼辦,只有採用迂迴戰術了。

  楊盼盼看著仙明把自行車騎得飛快,心裡也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怎麼躲著自己就跟躲著瘟神似的,沒看見也不知道找找,也不想念想念,看著怎麼就那麼慶幸啊。

  當下的打了輛車,跟著仙明那自行車兒。沒辦法,自己開車不行,那車就是化成灰兒了,仙明也認得出來,那還迂迴個屁啊。

  總算是跟著仙明進了小區,挺舊的,楊盼盼撇撇嘴,心想著仙明這是折磨他還是自虐呢,放著那麼好的小區不住,跑這兒住寒窯來了,鬼鬼祟祟的就跟著進了樓道。

  樓道裡黑,仙明明顯的習慣了,走路跟飛似的。楊盼盼這腳底下本來就半算,還得注意著控制自己的音量,真真的是如履薄冰。

  眼看著快要到地方了,正想著一會兒自己上去就把仙明摟住嘍,然後帶進屋裡好好的溫存溫存。

  壞笑著,剛一抬頭兒,人還沒看清呢,鼻子上冷不丁的就挨了一拳。鼻子根兒一酸,眼淚「嘩」的就下來了。

  樓梯太窄,楊盼盼就往後錯了半步,腳下就空了,整個兒的滾下了樓梯,後腦勺兒磕在了人家的防盜門上,眼前直冒金星兒。小腿上一陣激痛,半分也動不來了,坐在那兒只剩進氣兒,沒有出氣兒。

  仙明又生氣又心疼,咬著牙想罵幾句,最後還是忍著沒說出來,手伸著摸索著楊盼盼的腿:「哪兒?這兒還是這兒?」

  「啊!疼!明明!別按那兒!對!就是那兒!」楊盼盼一把就賺揪住了仙明的胳膊,手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看來是真疼的厲害。

  仙明忍著疼,把楊盼盼連拉帶拽的背在背上。楊盼盼死揪著他胸前的衣服,出奇的安靜。

  仙明站在路口上,看見楊盼盼叫得那輛車還在那兒停著,趕緊的把司機師傅叫出來,一起把楊盼盼搭到了後座上。

  車頂矮,楊盼盼一條腿還不方便挪動,費了半天的力氣才算是把楊盼盼給安頓好了。仙明剛要去前座,就發現楊盼盼一直攥著自己的T恤下擺,嘴唇咬得發白。仙明嘴上小聲的罵著,作吧你就,給自己把車都準備好了。把楊盼盼又往車裡塞了塞,告訴師傅,直奔市裡的骨科醫院,自己也順勢坐在了後座。

  司機師傅人不錯,跟著仙明他們搬上攜下的帶著楊盼盼去拍片子、檢查。醫生看了看片子,說是右脛骨骨折。什麼是脛骨?就是小腿裡側的那塊兒骨頭。要打鋼釘固定,最少修養三個月。

  仙明當時就恨不得給楊盼盼一巴掌,這不是沒影兒的事兒嗎,好好的不回家,深更半夜的,這不是找挨摔呢嗎!

  又看見楊盼盼那貼著曾紗布的鼻樑骨,眼淚汪汪的,想著自己是下手太狠了,手伸了伸,又放下了。

  打鋼釘的時候楊盼盼都要崩潰了,眼看著那麼老粗老長的釘子就釘進自己小腿裡了,雖然說打著麻藥呢吧,可是這視覺衝擊也是夠讓人震撼的。

  最要命的是,醫生囑咐了,說是必須要靜養。靜養意味著什麼?任何劇烈的運動都不能做!

  三個月啊!自己就是為了和明明溫存著才半夜偷襲來著,這回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真真的是要把自己逼瘋了!

  仙明忙活到半夜才算是把楊盼盼在醫院裡安頓好了,有多給了司機師傅些錢,人家跑前跑後的跟著忙活,多給點兒也是應該的。

  還是不能歇,得趕回去取錢,外帶著把這小子住院要用的東西都給帶過來。又想起來這大熱天的,三個月不得洗不得涮的,那小子腫的老高的腿,仙明立在深夜的醫院門口,恨不得揪自己的頭髮!

  分!立馬兒的分手!跟這麼個光賊心氣不長腦子的玩意兒沒法兒再過下去了!

TOP

  第四十三章:蹊蹺的頭髮

  楊盼盼正式的拄拐了。

  腿上打著厚重的石膏,一腳穿著拖鞋,一腳穿著休閒鞋,最大的直徑活動範圍就是從床到廁所。

  仙明忙的都要四腳朝天了,先是替楊盼盼把預約的客人名單給整理好,好讓他一個個兒的給人家打電話過去,對取消預定的事兒給人家個解釋,外帶道歉。

  再來就是給店裡的主事兒的服務員打了電話,讓通知樓上的服務員,讓先歇著假,具體事宜回去再安排。

  有些客人好說話,能體諒難處,誰沒個頭疼腦兒熱的。可是人家有的就沒那麼好說話兒了,也確實是,過個什麼紀念日的,就奔著你這兒來的。結果臨門一腳,「刷」,腳崴了,連球都踢爆了,擱誰誰不生氣。

  楊盼盼把電話拿得老遠,還是能聽見那邊兒高分貝的談話聲傾瀉而出。苦著臉的看著仙明,卻發現仙明拿著眼睛往上瞥著,意味很明顯,就四個字兒:咎由自取。

  前前後後二十多通電話打完了,楊盼盼就跟從越南戰場爬回來的似的,筋疲力盡的看著仙明:「明明!給我口水喝行嗎!」那祈求的眼神兒,任誰也無法拒絕。

  「喝嘛!」仙明說著還是往餐廳那邊兒去了:「喝完了還得給自己找麻煩去廁所!渴死得了!你省事兒我省心!」

  「明明!」「鬼叫!給!給!」仙明說著把杯子塞進了楊盼盼的手裡,冷熱適中,楊盼一邊兒盼呵呵樂著,一邊兒衝著仙明飛眼兒。看著他喝水,仙明忽然的湊近了:「楊盼盼!咱倆分手吧!」

  「噗!」一口水,全吐在仙明的臉上了:「明明!」

  仙明趕緊的去了廁所,熟門熟路的。他搬離這裡也差不多一個月了,沒什麼變化,就是亂了,楊盼盼這個懶蛋連鐘點工都沒請。

  洗了把臉,仙明晃出了廁所:「人家夫妻離婚的,就可以不用履行義務了,咱倆這一分手,我不就不用伺候你了嗎!」

  「仙小明!」楊盼盼撿起旁邊兒的一個枕頭,照著仙明的背影就扔了過去:「你個沒良心的玩意兒!你就這麼對待你結髮的妻!」

  仙明臉色依然嚴肅,把枕頭撿回來扔到了床上:「誰跟誰結髮了?」楊盼盼後來總結過,仙明要是不當廚子了,以後可以靠講冷笑話兒為生。

  「你敢不認賬!照片兒看見沒!證據!」仙明順著楊盼盼手指的方向一看,就看見了那張他倆在延吉照的那張結婚照兒,換了框子,比以前更醒目了。楊盼盼偎在仙明的身邊兒,依然笑得像是搶親成功了。

  仙明心裡忽然暖烘烘的,可是臉上依然是不動聲色:「我得去店兒裡了!有嘛事兒給我電話!」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明明!」楊盼盼喊得聲嘶力竭,仙明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事兒,趕緊的回身,就看見楊盼盼閉著眼撅著嘴。意味很明顯——索吻。

  仙明頓時氣結,快步的走到客廳,換好了鞋子,然後狠狠的關門。「崩」的一聲,楊盼盼再把眼睛睜開時,就看見大門旁邊兒的衣服架子依然在晃著。

  仙明趕到了店裡,歐洋已經來了,站在門口兒,和那些小服務員兒們站在一起,顯得有些突兀。

  仙明道著歉,把店門兒打開了,有問著店裡主事兒的服務員有沒有告訴上邊兒的服務員們休假的事兒,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今天店裡的生意出奇的好,從十一點就開始上客,一撥撥兒的,接連不斷,座位就沒有空著的時候。

  天兒熱,後廚更是像蒸籠,仙明用毛巾擦著汗,一陣陣的犯暈。昨天晚上就沒睡好,天一熱,就開始難受。

  仙明抽眼看了看身邊兒的歐洋,發現他依然是鎮定自若,似乎兩人處在的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仙明愣愣的出神,歐洋忽然回頭,問他有什麼事兒。

  仙明臉一紅,剛要解釋什麼,就聽見外邊兒的小服務員火燒眉毛似的跑進了後廚:「仙哥!快去外面兒看看吧!出事兒了!」

  仙明趕緊的關了火出了後廚,歐洋沒說話,也跟著一起出來了。

  順著小服務員手指的方向,仙明看見出事兒的那一桌兒了。四個人全打著赤膊,正對著店門兒的是個胖子,精赤的上身一疊疊的綴著肉,皮膚倒是白,可是一臉的橫肉。一看見仙明,一手往前指著,扯著嗓子就嚷嚷開了:「誒誒!你就是老闆哈!」

  仙明趕緊的上前,臉上沒笑,但是態度誠懇:「我就是,您有什麼事兒!」

  那胖子從上到下的打量著仙明,然後斜咧著嘴,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兒,露出了單邊兒的銀色假牙:「那你告訴告訴我,這頭髮是怎麼回事兒?」

  仙明順著胖子的手,仔細的定睛看了看,這才發現,那胖子手裡正捏著一根兒頭髮。當時立馬就明白了,這幫人是故意尋事兒來的。

  怎麼說,那頭髮足有一尺來長,而後廚裡忙活的就他和歐洋,最長的頭髮也不過兩、三寸。再說,服務員們全都包著頭巾,也沒這長度的頭髮。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那胖子身邊兒坐著的那個,就留了那麼長的一腦袋頭髮。

  可這事兒說不清楚,你說這不是你們店兒裡的頭髮,你有證據嗎?再說正是中午的高峰期,把事情鬧大了,只會給仙明增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也會引起客人的反感,以後的客流量勢必會受影響:「對不起各位了,我們的疏忽,這頓飯算是我請各位的了!」

  「呦!」那胖子把頭髮拍在了桌子上:「那我們當要飯的了!就這麼幾個菜就想把哥兒幾個打發嘍!再說我吃出了頭髮,一陣陣的犯噁心!這醫藥費!我找誰去!」

  說著,胖子猛地把桌子一掀,「嘩啦」一聲,桌上的四五個盤子應聲而落,摔得粉粉碎。

  店裡忽然就安靜了,所有的客人都停了下來,驚恐的盯著這邊兒。服務員也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漸漸的朝著仙明的身邊兒靠攏,心想著這回莫非也是逗著玩兒來著?可這陣勢看著不像啊。

  仙明強忍著怒氣,依然是商量的口氣:「那您想是怎麼個解決法兒?」

  「怎麼個解決法兒?」胖子說著一腳踏上了凳子:「怎麼也得把哥兒幾個的醫藥費解決解決啊!瞧這大熱天兒的,都不容易!我也不多要!」說著胖子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三千!」

  明顯的敲詐,仙明的語氣漸漸的帶上了怒意:「盤子您也砸了!這我都不跟您算!但是您說的那三千,我是一個子兒都拿不出來!」

  「呵!看來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嘍!」離仙明最近的那個長頭髮瘦子一把揪住了仙明的脖領子,拿著兩根手指拍打著仙明的臉。

  仙明狠狠的別頭,拿手一揮,緊跟著整了整領子。旁邊兒的胖子「呦喝」了一聲,緊跟著抄起手底下的啤酒瓶子,「啪」的一聲砸碎:「你小子皮癢了是不是!行!爺今天就幫你活動活動!」

  整個店兒裡瞬時間沸騰了起來,客人們紛紛的跑出了門外,小服務員們躲在旁邊不知道該不該插手,急得直跺腳。

  門口兒圍了好些個看熱鬧的人,都議論著這家老闆是不是不怎麼地道,要不怎麼三天兩頭兒的有這事兒找上門兒來。

  仙明雖然下手夠準,但是終究是寡不敵眾,那胖子也是分外的靈活,出拳速度極快。仙明也算是有了些經驗的,一邊兒打著,腦子裡還能思考著。

  這些人絕對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魏五也是能叫上些名號兒的,一般在這片兒地方混的都知道,仙明雖然不是混的,可終究是魏五的朋友,一般都會看著魏五的面子,沒人來找這個麻煩。還有,這楊盼盼今天剛把腿摔折了,人就找上了門兒,是不是也太巧了。

  正想著呢,仙明的鼻子上就按挨了一拳,頓時鼻子一酸,眼睛就花了。心想著這不是報應嗎!今天自己剛給了楊盼盼一拳,這自己就立馬的讓人給懟了一拳,還真是現世報兒。

  眼看著仙明吃虧是吃定了,正想著就乾脆眼一閉受著得了,忽然就得聽見「嘩」的一聲,裡馬兒打架的都停了下來。

  仙明一回頭,頓時有些懵了。歐洋手裡攥著半截兒碎酒瓶子,從腦袋頂兒上「嘩嘩」的往下流血。

  一條兒一條兒的血流,糊住了眼睛,整個臉紅紅白白的,像個夜叉,甚是嚇人。歐洋沒顧著那些,只是低低的喝了一聲:「我看誰再掙擺的!」

  有的膽兒小的服務員當場就嚇哭了,還有些膽量的趕緊的要上前,讓歐陽一擺手給攔住了,嘴裡還是那句話:「我看看!誰再動一下兒的!「

  這時候外面兒忽然「嗚嗚」的傳來了警笛的聲音,就聽見最靠近門口兒的那個服務員喊著:「可算來了!可算來了!」

  幾個人就這麼垂著手站在大堂正中。看著一地的狼藉,仙明心都涼透了,再回頭看看歐洋,更是跟掉進了冰窟窿裡似的。

  這是聚眾鬥毆,算是觸犯了治安處罰條例,不管怎麼著,所兒裡這一趟是妥不過去了。

  胖子他們四個先上了警車,胖子看了眼仙明,表情異常的鎮靜,甚至透著股怡然自得,這讓仙明百思不得其解。

  歐洋始終沒什麼言語,仙明給投了乾淨的毛巾,簡單的清理了傷口。歐洋一直捂著那條毛巾,不一會兒,就看見紅色的印跡透了出來,擋也擋不住。

  仙明心裡不是滋味兒,覺得過意不去。歐洋倒是沒說什麼,衝他擺了擺手,就進了一輛警車。仙明回頭衝著店裡主事兒的服務員交代了幾句,也跟著上了警車。

  小服務員看著警車呼嘯而去的背影,急得眼淚又流了下來。這可怎麼辦啊,盼盼哥也是不頂嗆,早不出事兒晚不出事兒,全趕在這節骨眼兒上了!忽然又懷念起了鄒鵬,想著要是鵬哥在這,肯定就不是這麼個局面了啊!

  第四十四章:尋狼入室

  「合味濃情」要停業整頓一段時間了。

  仙明這回是真的頭大了,不知道怎麼所有的事兒都趕到一塊兒了。

  那天去了警局,一開始鬧事兒的那個胖子外帶著一起的那三個流氓,態度居然出奇的好,對警察的詢問相當配合。而且縱觀一下,全場傷的最重的就是歐洋了,而歐洋,是仙明他們那邊兒的人。

  這就讓辦案的民警未免要有一些微詞了,怎麼人家在別的地方吃不出頭發來,就在你的店裡吃出來了?又抬眼看了看腦袋上依然滲血的歐洋,三個字立馬脫口而出——亡命徒。

  仙明怎麼看都似乎有了這麼點兒惡商的味道,做買賣的似乎都沒幾個是規規矩矩的良民了。罰款是免不了的,至於停業整頓嗎,就算是民警不要求,仙明也是得停業的。

  你想想,大堂早就是杯盤傾倒,一片狼藉了,怎麼也得好好的整理一下啊。

  但是仙明最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這件事對飯店以後的影響。出事兒的時候,店裡的人可不少,幾乎是滿客。

  別管是不是第一次來吧,出了這事兒,對人家客人的用餐能不構成影響嗎。有了這麼次不愉快的經歷,人家以後還會鋌而走險的進你家的店兒嗎?

  歐洋傷的不輕,順著腦袋頂足足的縫了七針。縫合的針腳異常的糾結,看著十分猙獰。

  仙明在一邊兒看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直緊緊的咬著下唇。人家是為了你的店兒才受了這個罪的,多少得給人家個交代啊。

  歐洋始終沒說什麼,就連縫針的時候也是一言不發,連醫藥費都差點兒是自己掏的。仙明立馬的給攔住了,說哥們兒你這不是寒磣我呢嗎。

  那天仙明回到楊盼盼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出了警局就陪著歐洋去了醫院,把歐陽送上了車,就回了店裡。

  別說,那個主事兒的小服務員還真是挺頂嗆的,愣是等到仙明回去。攪合了人家客人吃飯,那錢自然是不能要了,再加上砸的東西,那服務員給仙明前前後後的算了算,又是個讓仙明腦袋疼的數兒。

  小丫頭看出仙明犯愁,在旁邊兒勸著:「仙哥,沒事兒,你最近要是手頭兒緊了,我就跟大家都說道說道,晚開幾天工資,你平是時什麼樣兒的人大家心裡還能沒個數兒?這個面子肯定是得給的!」

  說實話,仙明當時挺感動的,沒想到大家都是這麼個想法兒,拍了拍小丫頭的肩膀:「有你們這份心兒就夠了,放心,工資一分也少不了你們的,就是這幾天得讓大家都穩住了,恐怕得歇幾天!」

  小服務員點了點頭,說是這話一定都給帶到了,叫仙明放心。

  楊盼盼坐在床上,一聽見門響,「刺溜」一下就從床上蹴溜下來了,拄著拐,三兩步的就到了玄關。黑著燈,仙明沒說話,楊盼盼就覺得是出了什麼事兒了。平時他過來的都早,料理完了楊盼盼還要回家的,怎麼今天這麼晚?

  仙明沒說話,開了燈,去餐廳喝水。楊盼盼跟在他後面兒,仙明一回頭,楊盼盼立馬兒的就把他的臉給捧住了:「明明!怎麼了這是?」

  仙明撇了撇腦袋,坐到餐廳的椅子上,喝了口水,搖了搖頭:「沒事兒!就是磕著了!你今天吃什麼了?」

  楊盼盼看著仙明,半天沒說話,最後歎了口氣,坐在了他旁邊:「明明!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我就這麼不頂嗆!跟我說說怎麼了!」

  仙明抬眼看了看他,輕輕的走近,摟住楊盼盼的腦袋:「盼盼,真沒事兒!你別擔心,就是累!」

  楊盼盼也伸手摟住他的腰,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呆在客廳裡,都不說話。沉了好一會兒,仙明輕輕的笑了:「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你還沒洗澡吧!」楊盼盼不說話,窩在仙明的懷裡輕輕的點頭。

  「那趕緊的,我也洗,洗完了咱倆趕緊歇著!明天還得早起呢!」說著仙明放開了楊盼盼,往客廳走。楊盼盼揪住他的衣擺,把臉抬高對著他:「明明,真的沒事兒?」

  仙明呵呵樂著揪住他的臉頰,有些變形:「你小子是盼著我出事兒是怎麼著!」。楊盼盼扯著嗓子喊:「明明!放開!疼!疼!」

  仙明不是不想說,只是不想楊盼盼和他一起擔心。有些事情,一個人承擔好過兩個人一起擔心,況且楊盼盼現在還瘸著腿呢。只是那樣摟著他歇歇,仙明就忽然覺得很滿足了。

  轉天一大早,仙明就出去了,看著楊盼盼依然熟睡的臉,輕輕的在上面印了個吻。

  其實楊盼盼沒睡實在,仙明起床時那些微的動靜已經驚醒了他,可他只是靜靜的閉著眼睛,等待著仙明下一步的動作。

  這讓他更不放心,如果仙明沒有表現出異於往常的溫柔的話,他還會覺得自己昨天只是杞人憂天。可是現在再明顯不過了,仙明有事兒瞞著他,也許還是件大事兒。

  仙明一早先騎車去了店裡,寫了佈告,對這些天將要停業的事情做了個交代,為將要引起的不便,向客人門道了歉。又向店裡的員工交代了昨天的事兒,鄭重的給大家道了歉,要不是因為自己的魯莽,事情也許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店裡的員工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大家都是長眼睛的,昨天的那個情況,人家明擺著是找你事兒來的,你能妥過去嗎,又都給老闆吃了顆定心丸,說著一定都是鼎力支持。

  中午仙明把店門兒關了,在路旁的小店兒就和了一口,然後買了水果和補血的保健品直奔了歐洋家。

  仙明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歐陽說是不用了,可是仙明執意的要過去,不看看人現在是怎麼樣了,仙明沒法兒放心。歐洋沉默了一會兒,說著那就來吧,交代了地址,就把電話掛了。

  仙明在電話這邊長長的舒了口氣,歐洋在電話那邊兒嘴角微微的上揚,露出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歐洋家很大,這是仙明沒有預想到的。歐洋給他開了門,淡淡的說了句進來坐,把仙明讓了進來,就回手關了門。

  仙明沒敢多打量,換了鞋,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歐洋。歐洋看了眼,把東西接了過來,說了句太客氣了,就直直的進了客廳,東西也順手放在了茶几上。

  「怎麼了?站著幹嘛?坐啊!」歐洋回頭看了眼侷促的站在客廳裡的仙明,輕輕招呼著。

  仙明點了點頭,輕輕的走了過去,坐在了離歐洋最近的那張單人沙發上:「我,真的是挺對不住的,本來是沒你什麼事兒的,結果把你也給牽扯進來了!」

  歐洋淡淡的笑著,點了一支煙夾在手上:「沒事兒!別放在心上!」說著彈了彈煙灰,又把臉轉到仙明的那邊兒:「可是,你不覺得那些人奇怪嗎?」

  歐洋抽的煙味兒很嗆,仙明皺了皺眉頭,卻什麼也沒說,他點了點頭,雙手支在下巴上:「我也覺得是,他們肯定是收了誰的好處,要不……」

  「還真是不小心呢!」歐洋呵呵的樂著,把煙蒂按滅在煙灰缸裡:「居然都看出來了!」

  仙明疑惑的抬眼看著歐洋:「您,您說的是什麼……」「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歐洋忽然將仙明撲到在地,一手按住他的雙手。仙明整個後背蹭著沙發的幫子往下滑,被磕的生疼:「歐洋,你!」

  「一開始看見你的時候我還不信,有人跟我說你是楊盼盼的那個!」歐洋狠命的壓著仙明,伸了伸小指。依然是笑著的,可是卻顯得有些猙獰:「我不明白楊盼盼那小子有什麼好的!你不也挺迷他的嗎!告訴告訴我!他哪兒好來著!」

  仙明使勁的掙擺,歐洋的力氣超出了他的預想,讓仙明有些膽寒,覺得壓在身上的人已經走火入魔了:「歐洋!你快放開!有什麼話好好兒說!你這是幹嘛!」

  「好好兒說!」歐洋腳下用力頂進仙明的雙腿間:「我昨天找的人還不錯吧!我下手有點兒重了,腦子還真是有點兒疼!其實我覺得你倆挺噁心的!真的!你怎麼就能那樣兒!」

  仙明錯愕的看著歐洋,忽然就明白了什麼:「昨天的人是你找的!為什麼!我怎麼得罪你了!」仙明抬腳踹向歐洋的腰側,可是卻被歐洋一把攥住。

  「不是你!是楊盼盼!他說話真傷人,可他不知道,他不喜歡的,有人卻視如珍寶!昨天的那份兒厚禮還不錯吧!」說著歐洋膝蓋用力的上頂,上身更重的下壓:「我倒是想看看,楊盼盼要是知道你讓別人給……呵呵……他還要你嗎!雖然噁心!但我還是想為了她試試!」

  說著他將手探到仙明的腰間,拉著那條皮帶:「本來我想放了你的,看你平時,覺得你還不錯,可是你既然自動請纓,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仙明看著歐洋笑容裡展露無疑的戲謔與猥瑣,忍著下身傳來的疼痛,忽然的就明白了什麼:「你是……」

  對!就是葉瑾!

  楊盼盼一拍腦袋,一骨碌從床上就坐了起來,強烈的不安緊緊的攥住了他。

  人一閒下來,腦子就會不停的轉。自打仙明出去之後,楊盼盼就一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仙明怪異的舉動,臉上的傷,還有新聘來的歐洋……

  所有的事情忽然在想到一個人的時候就「啪」的一下被點亮了。怪不得他總覺得在哪兒見過歐洋。他確實是見過歐洋的,一次在酒吧裡,葉瑾帶來的,只是匆匆的一個照面。

  楊盼盼開始一遍遍的撥打著仙明的手機,一直是等待接聽。楊盼盼有些坐不住了,撥了電話給店裡的員工,知道仙明下午要去找歐陽,整顆心像是被投進了冰窟,從頭冷到腳。

  他早該想到的,葉瑾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自己當時不應該那麼強硬的,狗急了還會跳牆,何況是葉瑾那樣驕傲的女人!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瘋了一般的往葉瑾的手機上打電話,馬不停蹄的拄著拐往樓下趕,他不知道要去哪兒,可他知道仙明現在很危險。

  坐在出租車上,楊盼盼終於撥通了葉瑾電話,還沒等那邊兒開口,他就已經聲嘶力竭了:「葉瑾,算我求你!告訴我!歐洋家在哪兒!快告訴我!」

  楊盼盼歇斯底里,他第一次聽見了生命漸漸流逝的聲音,恐懼漸漸的溢滿整個胸腔,炎夏的蟬鳴還有街上的車水馬龍瞬間失去了聲音。

  楊盼盼終於知道了仙明對於他的意義,也許原來還不是那麼明確,但是現在確定無疑了,仙明之於楊盼盼,等同生命。

  第四十五章:劫後餘生

  車內的空間很狹小,楊盼盼一隻腿打著石膏,伸直著,枴杖壓在腿上,生疼,卻已經知覺不到半分。

  他手裡握著的那隻手機裡傳來了葉瑾的聲音,淡淡的很閒適,透著微微的嘲諷氣息:「你不是說過以後別再聯絡了嗎?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楊盼盼額頭的青筋已經暴突,他第一次有了想殺人的衝動,如果說葉瑾表現出的是震驚或是疑惑,楊盼盼也許還會相信歐洋的出現和她沒有絲毫的干係。

  可是現在他確定無疑了,這個女人知道所有的事情,更甚至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導演的!可是現在他不能說出任何惹怒葉瑾的話,他們手上握著一顆最有利的棋子。

  他最重要的人現在不知身在何地,不知是何境況,楊盼盼忍住所有的心急如焚,壓抑著氣息:「葉瑾,你知道的,算是我求你!求求你!告訴我,歐洋家的地址,仙明,可能在那裡!」

  楊盼盼起初撥打仙明的手機還是等待接聽,可是後來乾脆就關了機,這讓他心裡更加的沒底,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霍!」歐洋壓著仙明,感覺到仙明口袋裡的震動,伸手掏出了那隻手機,看了看上面的來電顯:「盼盼……呵呵!還真是心有靈犀,或者是,伉儷情深?」

  「拿來!」仙明咬牙切齒,他現在痛恨自己到了極點,為什麼會笨到自投羅網,楊盼盼現在肯定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肯定是拖著傷腿在到處的找自己:「混蛋!你他媽的從我身上下來!」

  「省省吧!」歐洋說著將那隻手機扔到了遠處的地板上,「啪」的一聲,連電池都摔了出來:「等著一會兒叫!現在就喊啞了一會兒還有什麼意思!」

  仙明的臉漲得通紅,歐洋言語間的意味再明顯不過。身上的桎梏讓仙明無法動彈,歐洋空出了一隻手抽走了仙明的皮帶:「嘖嘖,腰還是挺細的嘛!」說著一把掐住仙明敏感的腰際。

  仙明暗暗的抽了口氣,緊接著咬緊牙關。楊盼盼也經常撫弄仙明的腰,但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來自愛人的愛撫會讓仙明感覺不能自已,可是來自他人的觸碰只會讓他覺得噁心。

  歐洋低著頭,開始解他腰間的扣子。仙明咬著牙,屏住呼吸,閉上眼睛,狠狠的一使勁兒,「咚」的一聲磕在了歐洋的腦袋上,頓時眼前一片白芒。

  歐洋肯定也是疼了,鬆了手摀住了腦袋。仙明趁著這個空當趕緊的坐起身子,一條腿還被歐洋按著。

  「好小子!還他媽的還有這手兒!」歐洋說著一拳搗在仙明的臉頰上,手下使了不小的力氣,血線順著仙明的嘴角往下滑。

  歐洋雙眼通紅,狠狠的過來,一手掐住仙明的脖子:「你還掙擺!裝什麼貞烈!還是怕我比不上楊盼盼!我自己對這點還是挺有自信的!」

  仙明覺得耳膜鼓脹著,所有的聲音都像是耳鳴了一般,聽著不真切。前所未有的恥辱和憤恨溢滿了整個胸腔,越來越少的空氣支撐著身體做出最本能的反應,他曲起膝蓋,照著歐洋的兩腿間,用盡所有的力氣,狠狠的一頂。

  「唔」,歐洋瞪大了眼睛,緊接著捂著自己的要害跪倒在地上,只有進氣兒沒有出氣兒,臉色憋成了醬紫。

  仙明脫力的滾到一邊兒不停的喘息,忽然回到肺部的空氣撞得仙明一直咳嗽。他慢慢的爬起來,緩和了呼吸,一字一頓的說著:「我是愛著一個男人,我允許他對我做任何事情,可並不代表我人盡可夫!」

  仙明說完就往門邊兒走,腳踝忽然被什麼抓住,緊接著一扯。仙明措手不及,整個人迎面拍在了地上,胸口悶疼。

  歐洋從後面壓住仙明,粗重的呼吸著,慢慢的湊上來,嘴唇咬住仙明的耳垂:「我本來真的覺得很噁心,不過,我現在忽然對你產生了那麼點兒興趣,這只能怪你自己,你要知道,男人總是對頑強的東西有著超乎一般的征服欲!」

  「葉瑾!」楊盼盼的聲音充斥了整個狹小的車廂。坐在前排的司機師傅驚詫的撇了撇腦袋,終究還是沒有回過頭來。

  對於這位客人,司機師傅一直有著猶豫,他沒有目的地,是個拄著拐的瘸子,一坐上車就不停的打著電話,神情暴怒的一直問著一個叫葉瑾的人另一個人的下落。

  看了看放在旁邊兒的幾張紅色的百元大鈔,司機歎了口氣。要不是看在這些錢的面子上,他是真的不想拉這趟活兒。

  可是誰都得過日子不是,每天還沒出車,就得把份子錢給人家公司交齊了。可是單單這一趟活兒,就頂得上他在外面兒風吹日曬上一整天,不管對誰而言,也是拒絕不了的誘惑。

  「楊盼盼!」葉瑾在那邊兒輕輕的笑著:「他要是跟別的男人睡過,你還會要他嗎?」

  楊盼盼心裡「咯登」一下,他沒想到葉瑾會這麼問他,緊接著腦子忽然像被人打了一悶棍一樣,嗡嗡的直響:「葉瑾!你他媽的讓歐洋別給我放規矩點兒!」

  葉瑾在那邊兒笑得聲音更大:「哈!我還以為你們能多矢志不渝呢!畢竟倆男人啊!楊盼盼!我還真是高估你了!」

  楊盼盼氣息不穩,覺得胸口發悶,他想過很多種仙明會陷入的危險,甚至被打的面目全非,但是他從沒想過葉瑾會卑鄙到這個地步!

  他不在乎什麼貞潔,他知道仙明心裡只有他一個人。可是仙明在乎,他比仙明自己更清楚,仙明真的在乎。對於一個男人而言,若不是真的因為愛著,雌伏在另一個男人身下,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楊盼盼漸漸的鎮定了下來,他知道如果自己現在方寸大亂對於仙明而言於事無補。輕輕的呼出口氣,楊盼盼忽然對著聽筒淡淡的笑出了聲音:「葉瑾!我問你!你真的愛過我嗎!」

  那邊兒忽然的沉默了,緊接著傳來有些惱怒的聲音:「我當然愛!」「不!」楊盼盼衝著電話歇斯底里:「你不愛!你誰也沒愛過!你要是真的愛過我不會這樣對我!你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你既然能夠傷害他,你怎麼會愛我!」

  「你個瘋子!你放手!」仙明伸腿踹著壓在自己身上的歐洋,卻換來了更加用力的壓制:「別動!男人容易著火!你自己知道的!」

  仙明能感覺到歐洋抵在自己腰間的灼熱,瞬間渾身僵硬,他大腦一片空白,接著將臉埋在冰涼的地板上,悶悶的問著:「歐洋!告訴我!你愛葉瑾嗎?」

  歐洋忽然停下了手下的動作,眼神有瞬間的茫然:「愛?」緊接著聲音徒的拔高:「愛!我當然愛!我他媽從十八歲一直愛到現在!沒有一刻停下來過!」

  「那你他媽的現在在幹嘛!」仙明猛地坐起身,將歐洋掀翻在地,聲音不可抑止的顫抖,聲嘶力竭:「你他媽的現在就是愛!你他媽的上了我就是愛葉瑾了!」

  歐洋愣住了,整個人跪在地上瞪著眼睛看著仙明,緊接著眉毛擰成一個結兒,狠狠的摀住了腦袋:「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她喜歡楊盼盼,我就知道她要什麼我就要給她什麼!」

  「那你覺得上了我,楊盼盼就能甩了我然後去找葉瑾!」仙明直直的盯著歐洋,緊接著抓住他的雙手:「告訴我!是嗎!啊?是她說的還是你自己這麼認為來著!告訴我!」

  被忽然拔高的「告訴我」三個字驚醒,歐洋重重的跌落在地,整個人一直不住的顫抖,眼神渙散,一直輕輕的喃喃自語「我這是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

  仙明看著他,渾然有種身上千金的重量被一夕之間全部甩掉的暢快,整個身體就像曾經被碾壓過的疲憊。重重喘息著,仙明忽然覺得有些悲哀,替歐洋,也替葉瑾。

  楊盼盼聽著電話那頭兒忽至的沉默,輕輕的歎了口氣:「葉瑾,我向你道歉,我承認那時我對待感情不成熟,也承認,我傷害你了,可是,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愛,不是嗎?」

  那頭依然是沉默的,楊盼盼只覺得盛夏之間,居然也會有寒意掠過:「葉瑾!我求你!告訴我!歐洋家在哪兒!我要找到仙明!我現在必須見到他!」

  「那你告訴我!」沉默了良久,葉瑾終於出了聲:「仙明要是跟別人睡過了,你還會要他嗎!」

  「會!」楊盼盼斬釘截鐵,緊接著說的那句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著:「別說是睡過,就是變成一片兒片兒的我也要他!我情願拿著刀把自己也削成一片兒片兒的也要他!」

  又是沉默,緊接著,楊盼盼聽見那邊兒輕輕的笑了起來,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行,我知道了,歐洋家的地址!你仔細聽著,來得及來不及就看你的造化了!」

  仙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樓,只覺得自己像是從戰場上經歷了一場廝殺,劫後餘生。歐洋接了一個電話,緊接著輕輕的說了句你走吧,就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仙明開門的時候手一直在抖,他不明白那鎖的構造怎麼就那麼複雜,竟覺得似乎是耗費了一個世紀的時間才打開。他慌張的忘了拿回自己的皮帶、望了拿回自己摔掉了電池的手機。

  原來時間還那麼早,仙明抬眼看看頭上依然燦爛的驕陽,覺得竟然剛才和現在置身的是兩個世界,天壤之別。

  遠遠的看見一抹身影急急的下了車,拄著拐,一瘸一拐的幾欲奔跑,仙明趕緊的迎了上去,狠狠的一把抱住來人。深深的吸了口氣,心「通」的一下落了地。

  在被仙明充滿胸口的那一刻,楊盼盼再也顧不得其他,只是一直吻著仙明的髮際,喃喃的問著,明明,你還好嗎,還好嗎,他只要仙明是安全的,其他的一切都無足輕重。

  仙明笑著輕輕點頭,裂開的嘴角被牽著,泛起了疼痛。也許是剛才太過於緊張,沒有感覺到的疼痛都在這一刻傾巢而出。仙明輕輕的靠在楊盼盼的肩膀上:「盼盼,真他媽累!」

  楊盼盼凝視著遍體鱗傷的仙明,再一次狠狠的把他摟在懷裡。街上喧囂的人群和好奇的眼光在那一刻都置若罔聞,他眼睛裡有著一閃閃波動的光,只是一直在仙明的耳畔輕輕說著:「我們現在就回家,現在,就回家。」

TOP

  第四十六章:三顧草廬

  歐洋那雙手確實不是拿刀的。

  仙明是後來聽楊盼盼說的,雖然他不記得歐洋是幹什麼的了,但他確定,歐洋不是個廚子。

  仙明又想起了那雙指節分明的白皙手掌,說不定那還真是個大學的教書先生。而他那張印章齊全的廚師資格證是怎麼來的,也就無從考證了。

  歐洋在那天之後就辭職了,更確切的說,是不辭而別了。其實對於歐洋,仙的心情一直很複雜。他一直不能真正的明晰,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有些莫名的悲哀。

  每個人對感情的理解似乎都是不同的,表達的方式也是迥異。仙明不知道葉瑾對於歐洋是抱著怎樣的感情,但他可以確定,歐洋應該深愛著葉瑾。到了,嗯,仙明只想到了一個詞——發指,發指的地步。

  「嘿!憂鬱個屁大勁兒啊!」楊盼盼一把摟住仙明的腰身,本來是想將人拽進懷裡的,結果仙明沒有預警,踉蹌著一屁股坐在了楊盼盼打著石膏的右腿上。「嗷」的一聲,楊盼盼瞬時間眼淚就下來了,指著自己的腿干張嘴不出聲兒。

  仙明也嚇壞了,沒想到自己坐在他的上腿上了,想揉吧,隔著老厚的石膏板子,也不知道壓得怎麼樣了,最後乾脆摟著楊盼盼在那兒拍著他的背。別說還真管用,楊盼盼情緒漸漸的平復,緊接著悶悶的出聲兒了:「搬回來吧!」

  仙明頓了頓,緊接著又拍了拍他的後背:「回再說!」「還再說!」楊盼盼「噌」的一下站起來,「噌」的一下又坐下了。

  沒辦法,楊盼盼始終搞不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自己現在是個半拉瘸子,不能像常人一樣傲然立於天地間。

  楊盼盼沒好氣兒的撇撇嘴,「這都快八月中旬了!明明!你還要跟我分多長時間!」「仨月!」仙明說著伸出了三個手指頭:「是男人的就得分夠日子!」說著去了客廳給楊盼盼倒水。

  楊盼盼拄著拐跟著仙明的屁股後面也進了餐廳:「你自己在外邊兒我能放心嗎!這就一歐洋,以後再來個李洋汪洋的我怎麼辦!我……」

  楊盼盼立馬兒的噤聲閉嘴了,仙明正拿著眼角瞥他呢:「你不說倒好!說完我更不能搬回來了!誰惹來的!嗯?歐洋誰惹來的!」說完仙明沒好氣兒的把那杯適溫的水塞進了楊盼盼的手裡,就直奔了客廳。

  「你幹嗎!」楊盼盼拄著拐跟過來,眼裡滿是依依不捨:「那你也不應該啊!出了那麼大的事兒也不告訴我一聲!」

  仙明回頭,緊接著歎了口氣,過來攬住了楊盼盼的脖子,腦袋頂著他的腦袋:「我想你好好兒的休息,這腿,我以後天天來,嗯?」

  「那為什麼不搬過來!」楊盼盼委屈,摟著仙明的腰,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這樣跑多累啊!搬回來吧!」

  「房租給人家了!」「咱不要了!」說著楊盼盼把仙明的腰抱得更緊。「盼盼,醫生說你要靜養!」仙明說著伸手去腰間,把楊盼盼的手順勢帶了下來,握在手裡。

  楊盼盼有些疑惑,抬眼看著他:「那又怎麼了?」仙明退後一步,到玄關穿好鞋子,一手抓著門把手兒,整個身子出去,只留個腦袋在屋裡:「我怕我留這兒你把持不住!不利於你恢復!」「仙小明!」楊盼盼一枴杖就扔了過去,直直的砸在了剛剛合上的門。

  仙明呵呵樂著想著跟什麼人學什麼樣,自己現在氣人的本事絕對不亞於他楊盼盼。

  笑歸笑,有件事兒還是挺讓仙明頭疼的——「合味濃情」急待重整旗鼓。

  說實話,歐洋這麼一攪合,對「合味濃情」的影響其實挺大的。不說是對將來客源的影響,就是現在的硬件,也是損失了不少。再加上那停業整頓,就差千瘡百孔了。

  那店不是他一個人的,更是楊盼盼的,說什麼也不能毀嘍嘍。

  仙明先去了店裡,把砸壞的東西都規制規制,清理了,又去了趟市場,把該買的都補齊了。

  緊接著就跑了趟警局,跟人家警察好說歹說,總算是把這停業整頓的通知給妥過去了。人家警察說了,要不是看在你這態度良好的份兒上,可沒那麼容易的就讓你接茬開業了。

  仙明能說什麼,說那幫人是故意來攪合的?你有證據嗎,人家警察最講究的就是證據。再說了,人家怎麼不找別人就找你的麻煩?蒼蠅不叮沒縫兒的蛋,還是你自己有問題啊。

  索性人家這人民公僕挺廉潔的,就是批評教育,什麼好處兒也沒收,仙明還是挺感激的。

  其實再開業,最主要的還是找一好廚子。

  可是仙明現在是心有餘悸,一個是這廚子難找,再有就是萬一又整出個歐洋來,那不又得吃不了兜著走。

  仙明搖了搖頭,這最讓人放心的,其實還是鄒鵬。可是人家鄒鵬是怎麼走的,仙明心裡明鏡兒明鏡兒的,你好意思再把人家找回來嗎。

  沒關係,仙明不好意思,有人好意思,誰啊,楊盼盼唄!

  其實仙明這事兒還沒敢跟楊盼盼說,就怕他拽著那條瘸腿不知道又整出什麼蛾子來。可是楊盼盼體恤啊,就看著仙明這兩天犯愁,眼前眼後晃著問明明是怎麼了,什麼事兒你跟我說道說道唄!

  仙明那個煩啊,恨不得給他來倆大耳刮子,躲他兩天。但一看見他那瘸腿,仙明還是忍了。自己一走,他非把自己餓死不可。飯他是自己能做,菜誰買?巧夫難為無米之炊啊!快緊麻利兒的做了飯,回自己那小出租屋躲清靜去了。

  楊盼盼知道仙明肯定是為了廚子的事兒煩心呢,其實他也覺得這事兒是挺煩心的,最後心一橫,輾轉反側了半天,給菲菲撥了電話。

  菲菲一見他就樂了,呵呵的直拍他肩膀:「盼盼哥!你這剛抗美援朝回來?光榮啊!」「別貧!」楊盼盼說著一巴掌拍掉了菲菲擱在他肩膀上的手:「跟我說說,鄒鵬現在幹嘛呢!」

  「幹嘛啊你!」菲菲一聽楊盼盼跟他打聽鄒鵬,立馬兒的全身進入戒備狀態:「人家都讓你擠兌走了你還想幹嘛!」

  「你吃什麼!」楊盼盼沒爭辯,人確實是讓他擠兌走的。菲菲擺擺手,兩手抱在了前胸,從上往下斜睨著楊盼盼:「盼盼哥!我現在減肥!別企圖用吃的收買我!說吧!你找鄒鵬哥什麼事兒!「

  「呦呵!「楊盼盼嘿嘿樂著,把手肘支在了桌子上:」聽這意思!鄒鵬現在歸你打理了!」「沒事兒我就走了!」菲菲說著站起來,拿著包兒就要走,被楊盼盼一把拉住胳膊:「有事兒有事兒,你哥我這瘸著呢!你就體恤體恤!」

  菲菲回身看了一眼,楊盼盼諂媚的笑著,燦若桃花,心裡想笑,臉上強自的繃著:「趕緊的!有話快說!有……就趕緊的放!」

  「鵬哥就這麼賤!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菲菲剛聽楊盼盼說完,就把那杯飲料墩在了桌子上,楊盼盼趕緊的往後撤撤,還是濺了一臉。

  「不是!你聽我說啊!」楊盼盼一咬牙,決定把歐陽的事兒和菲菲說道說道,趕緊的招招手,讓菲菲湊到近前。

  菲菲越聽眉毛皺的越緊,最後咬咬嘴唇:「你是說真的!」楊盼盼趕緊的點頭:「我這真是為了你哥!這再有一次擱誰都受不了!」

  「還不是你招的!」菲菲沒好氣兒的翻翻白眼兒:「鵬哥最近在家呢,沒什麼事兒,我就是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回來!」「沒事兒!」楊盼盼說著拍了拍菲菲的肩膀:「我不行你就上!」

  鄒鵬正在浴室裡刮鬍子呢,自打從仙明哪走了之後,他就一直在家裡閒著,沒有合適的工作,也不想找。去了趟漓江,瘋了幾天,回來就發燒,要不是菲菲正好給他打電話,就是在家裡燒死了也沒人知道。

  一樣到菲菲,鄒鵬不禁的嘴角上揚,剃鬚刀「唰」的一下就把下巴劃出了個口子,這叫什麼——樂極生悲!

  其實對於菲菲,鄒鵬有點兒數、說不清道不明的。說不喜歡吧,忒假,可是要說是喜歡吧,總還是差著那麼點兒意思。

  忽至的門鈴聲打斷了鄒鵬的思考,喊了聲來了,就急急的捂著下巴去開門了。站在門口兒有些時候,鄒鵬一直冷愣著,最後「撲哧」一聲樂了出來:「呦!什麼風兒把您吹來了!剛清掃完戰場吧!」

  不能怪鄒鵬,楊盼盼那廝忒造型。單看左邊,白T恤、休閒鞋、牛仔褲,還挺陽光的。右半邊兒嘛,白T恤、牛仔褲、棉拖鞋,還架著副拐,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

  楊盼盼沒說話,忍著,他是幹嘛來的,禮賢下士,忍著。菲菲一閃身,從楊盼盼背後出來了,看著鄒鵬正赤著上什麼就穿了條家居褲,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鄒鵬也明白過來了,趕緊把人讓進來,急急的進屋套了件T恤,出來給楊盼盼他們倒了水,也坐在了沙發上。三個人開始沉默,就聽見頭頂上的吊扇「唰唰」的響。

  最後還是菲菲開了口:「鵬哥!盼盼哥今天來是……」「我來是請你回去的!」還沒等菲菲說完,楊盼盼就把話接過來了,要請人的是他,連個話也說不出來算什麼:「你也看見了,我這腿現在不方便,店裡店外的就指著明……仙明一個呢!」

  「不是還有歐洋呢嗎!」鄒鵬說著端著茶,輕輕的吹開上邊的茶葉,輕輕的抿了一口,表情異常閒適。

  楊盼盼被窩了一下,有些語塞:「那個,歐洋辭職了,前兩天店裡出了點兒事兒,停業整頓了段兒時間,現在,真的需要個靠得住的人扶持扶持!」

  歐鵬抬眼看著楊盼盼,眉頭微微的皺起;「出什麼事兒了?鬧到要停業整頓?」

  楊盼盼嘴上張張合合幾次,還是沒有說出口。對於上次仙明的遭遇,一直埋在他心裡,是個結,雖然沒出什麼事兒,但是這讓他覺得自己沒用。

  鄒鵬不問,只是輕輕的啄著茶,最後輕輕的歎口氣:「我現在不能答應你!」「為什麼!」楊盼盼和菲菲一起問出聲。

  鄒鵬把身子靠在沙發的靠背上,輕輕的歎口氣:「我現在沒有工作的想法兒!再等等吧!這得看時機!今天還是請回吧!」

  楊盼盼還想說什麼,最後一咬牙,拄著拐起身:「行,今天就不打擾您了!我先回去!明天再來!」說著楊盼盼點了下頭,就直奔了大門兒。

  菲菲有些著急,想追出去,最後還是回身揪住了鄒鵬的T恤下擺:「鵬哥!那個歐洋,哎,我跟你說了算了!」

  鄒鵬聽完菲菲說的事兒,依然沒說話,只是又把眉頭皺了起來。他沒想到歐洋原來是抱著這樣的目的才留在店裡的,心裡一陣陣的揪著發緊。

  「鵬哥!你還是不願意回店裡幫忙嗎?」菲菲有些緊張的看著他,胳膊抱住自己的包兒:「你好好兒想想吧!我先回去了!盼盼哥應該還在樓下等我!」菲菲說完小跑著下了樓。

  轉天的一大早,鄒鵬就讓敲門聲給驚醒了,睡眼惺忪的開了門,就發現楊盼盼提溜著早點立在門口兒,頓時就有些懵了。

  他是想好要回去幫忙的,只是不知道找個怎樣的台階讓彼此下去,他之前的話說的有些絕了。可是現在看見了楊盼盼,鄒鵬忽然就不著急了,他倒是要看看楊盼盼能整出什麼ど蛾子來。

  楊盼盼拄著拐進了客廳,把早點給鄒鵬放好,就又出去了。鄒鵬沒問,回身看著桌上的早餐,一陣兒發笑,進屋開始疊著被子,等著楊盼盼。

  時近中午,楊盼盼回來了,提著一兜子菜,問著鄒鵬廚房在哪兒,就閃身進去了。鄒鵬跟在他身後,倚在門框上:「你這是幹嘛?」

  「沒事兒!做飯!」說著彎腰看看櫥櫃,拿了個盆兒出來:「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隨便買了點兒菜!就和吃吧!」

  鄒鵬沒說話,轉身進了臥室,蒙上頭開始睡覺。就聽見廚房裡鍋碗瓢盆一陣磕碰,有些煩躁,可就是悶著不說。

  不知道悶了多長時間,就聽見客廳的門響。鄒鵬趕緊出來看,就看見四菜一湯擺在桌上,有葷有素,搭配十分合理。

  晚上楊盼盼又準時報道,鄒鵬攔在他前邊兒:「讓您老人家的瘸著腿的伺候我,我還不得折壽!」

  楊盼盼提溜著東西站在門口兒:「我這是賠罪來的!」說著就推開了鄒鵬進了客廳。

  鄒鵬倚在門框上,眼睛斜睨著楊盼盼:「你就是這麼軟磨硬泡的把仙明糊弄到手的吧!」楊盼盼依然不說話,直直的進了廚房。

  鄒鵬趕緊的跟進廚房,按住了楊盼盼「行了!我知道了!」楊盼盼不動,抬眼看著鄒鵬:「你明白什麼了?願意回去?」

  鄒鵬伸手接過楊盼盼手裡的菜,放進水池子裡:「我跟你說!我這都是為了仙明!」說著鄒鵬回身看著楊盼盼:「還有,你要是再給仙明找上這樣的事兒,別怪我不客氣!」

  楊盼盼斜斜的看著他,最後輕輕的倚在了門框上,輕輕的拍了拍鄒鵬的肩膀:「我知道,我沒這面子!我替明明謝謝你了!」

  第四十七章:車禍

  那天一大早,仙明去店裡的時候,就看見鄒鵬立在了門口兒。

  鄒鵬倚在門框上,正在吸著一支煙。薄薄的煙霧迎著淡淡的晨曦,將鄒鵬整個兒人罩了起來,顯得分外的不真實。

  仙明定定的站了好久,沒有說話。鄒鵬掐滅了香煙,將煙蒂彈了出去,一轉頭,就看見仙明正看著自己。

  「霍!」說著鄒鵬輕輕的走上前,拍了拍仙明的肩膀:「又遲到了哈!」

  仙明沒說話,輕輕的將搭在肩頭上的手攥在了手裡,拉著,進了店裡。鄒鵬一進店裡就開始忙活了,穿上那身兒工作服的時候,心裡流淌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深的滿足。

  他對「合味濃情」產生了眷戀,那種感情不同於對於一份工作的珍惜。他當時辭掉那份兒五星級的工作時也是義無反顧的。只是當時踏出「合味濃情」的時候,他心裡的不捨,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

  就像是一個你一直在養的孩子,人家的親爹親媽忽然說不用你跟著忙活著帶孩子了,說了聲謝謝,就一把把孩子抱走了。

  那種悵然若失,沒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的,就算他當時表現的很灑脫。

  鄒鵬繫上圍裙的帶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綻出了一個微笑。那笑容鮮少表現在他的臉上,可是現在看來,分外的幸福。

  終於,又回來了。

  仙明進了廚房,看見鄒鵬正「篤篤」的拿著刀切菜,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兒。鼻尖微微的發酸,伸手揉了揉,眼睛有些漲的發澀。

  鄒鵬轉頭,正看見仙明揉著通紅的眼睛,笑著輕輕的捶了捶他的肩膀:「我這切洋蔥的都沒事兒,你站這麼遠,還能辣著眼睛!」

  仙明不動,依然捂著眼睛,最後悶悶的說了聲,謝謝,就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了。歐鵬愣了下,緊接著嘿嘿笑著又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你小子!再整這麼煽情,我……」「我什麼」,鄒鵬沒有說下去,只是轉身又回到了案板旁邊兒,還是「篤篤」的切著菜:「你兄弟我就這麼點兒本事!還得謝謝你!肯留我在這兒!以後想趕,可沒那麼容易了!」

  說完鄒鵬徒自呵呵的笑了起來,仙明緊接著在他後背上輕輕的捶了一拳:「放心!終身制!」說完也嘿嘿笑著去跟店裡的服務員交代事情去了。

  今天算是個可喜可賀的日子吧,「合味濃情」重新開張了。

  楊盼盼之前打過一個電話給仙明,讓仙明把人都召集召集,準備著開張了,再這麼閒著,人非呆廢了不可。

  仙明其實挺納悶兒的,廚子還沒找呢,就是開了人手兒也忙不過來不是。楊盼盼說你就叫人吧,到時候兒准讓你開上張。

  楊盼盼是想給仙明一個驚喜,也果然是驚喜。

  仙明在店裡給那些來報道的服務員們深深的鞠了一個躬,感謝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大家「嘩嘩」的鼓掌,還說將來一定會更努力。

  一聲「加油兒!」,大家一哄而散,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往昔,仙明看著重整旗鼓的大家,心裡一股股的暖流湧過。但是也有些遺憾,差這麼一個人,就不算都到齊了。

  「呦呵!都忙活著呢!不錯!」「盼盼哥!咳!菲菲也來了!」大夥兒循著聲望去,就看見楊盼盼拄著拐晃了進來,後面兒還跟著菲菲。清爽的短褲白T恤,一看就是來幫忙幹活兒的。

  菲菲和大家打了招呼,扔下包兒,就急急的進了後廚,一眼就看見了正忙活著的鄒鵬。「鵬哥!」菲菲輕輕的叫了聲,倚在了門框上:「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鄒鵬聽見聲音停了下來,回頭看見菲菲,輕輕的笑了起來:「你怎麼來了!沒事兒!坐大廳裡歇會兒吧!」說著就又扭頭接著忙活。

  菲菲靜靜的站著,看著鄒鵬的背影,半天,忽然說了句「謝謝」,就急急的轉身要出去。鄒鵬立馬叫住了她:「菲菲!」「嗯?」菲菲轉身,就看見鄒鵬低著頭,拿著乾淨的毛巾正在擦手:「菲菲,我,我……」「我」了半天,依然是說不出半個字兒。

  菲菲看著他,停了會兒,又轉身要出去,手卻被鄒鵬一把抓住:「我是說我現在還不確定自己是怎麼想的但是你要是真的願意等我我願意試試看!」

  一口氣兒說完,連個斷句都沒有,就又轉身回到了案板旁邊兒。菲菲愣愣的看著鄒鵬的背影,半天,呵呵的笑出了聲:「傻瓜!當然等你!」說完就轉身去了大廳,臉上霞紅一片。

  過了好一會兒,鄒鵬才抬起頭,臉上的紅暈方才褪盡。看著在大堂裡忙活著的菲菲,也輕輕的笑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仙明看著一瘸一拐的楊盼盼,趕緊的上前去扶他,卻被楊盼盼給擋住了:「你……我還沒殘廢呢!我不來算是重新開張嗎!」他本來想說「你老公我」的,結果一看仙明正拿眼瞥著他呢,才沒吐露出來。

  「我也歇夠了!昨天給客人們挨個兒打了電話!有意願的就給人家補上!」楊盼盼說著,喝完了仙明給他倒的那杯水,站起來,又轉身出去了,到了門口兒,把那張告給示撕了:「趕緊的!貼著這玩意兒真夠晦氣的!」

  仙明他爸今天接了份兒包裹,是仙明訂的飲食雜誌。留了地址,人搬家了,也不知道住在哪兒、急不急著用。

  沈喬看了看包裹,說是你給送一趟去吧。老頭子不高興了,說死小子住哪兒保密著呢,比地下黨還秘密。

  沈喬戳了戳老頭兒的太陽穴:「長腦子了嗎你!家裡地址不知道還不知道店兒裡的啊!直接送店裡去不就行了嘛!「

  老頭子回頭一想也對哈,笑著說還是沈喬當老師的腦子好使,拿著包裹,騎著輛自行車就直奔仙明的店裡了。

  老頭子一路上高興的直哼歌兒,心想著死小子讓你躲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又摸摸懷裡那攢了一沓子的照片兒,那可都是仙明他爸最近走動出來的豐功偉績。

  一水兒的大姑娘,要什麼式樣兒的有什麼式樣兒的。他就不信這邪了,那麼多的姑娘就沒個仙明看上眼兒的?

  今天怎麼著也得挑出一個來,下回休息日就見面兒!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仙明這甚著外人可是有話說了,不知道的以為老頭子只顧著自己不管兒子呢,誰知道他爸為他背地裡的著急上火到嘛程度來著。

  老頭子騎著車,兜兜轉轉的,就順著這一溜兒的房子找,嘴裡叨念著「合味濃情、合味濃情」,嘿!就是這兒了!

  老頭子眼睛一亮,停了車就直奔了店裡。服務員們不熟,看見這麼個黑臉的老頭兒,又不像是吃飯的,氣勢洶洶的,立馬兒給攔住了:「您這是找誰?」

  不怪服務員,真是怕了,有事兒沒事兒的來倆找碴兒的,誰受得了。

  「爸!你怎麼來了!」老頭子剛要說話,就聽見有人喊自己呢,一扭頭兒,菲菲拿著塊兒抹布,眼睛都笑沒了。

  店裡的服務員也都放心了,各忙各的去了。原來是仙哥的老爹啊,虛驚一場。

  「我說你一大早的怎麼不見人呢!」老頭兒笑著摸了摸菲菲的腦袋:「跑你哥這兒蹭飯來了!你哥人呢!」

  「倉庫呢!我給您叫去!」「我自己去吧!」老頭兒說著攔住了菲菲,還有照片兒得給仙明看呢,這兒人多,那小子肯定推三阻四的,倉庫更好,清淨啊:「告我在哪?我自己去!」

  「就那兒!看見那紅頂子房子了沒?」菲菲說著朝著後門兒外指指,老頭一看,點了點頭兒:「我知道了!好好幹哈!」說著又揉了揉菲菲的腦袋頂兒。

  菲菲一點頭兒,接著擦桌子。抹了有會兒,忽然人就停那兒了,心說話壞了,盼盼哥是不是也在倉庫呢,這要是倆人有個什麼動作,老頭子看見不得氣瘋了!趕緊的往後倉庫跑,惦著給攔下來。

  仙明和楊盼盼倆人在後廚清理著剛進來的凍貨,一件件兒的碼放好了。楊盼盼岔著手,忽然從後面兒摟住了仙明,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悶聲悶氣的:「明明,我怎麼就忽然覺得特幸福呢!」

  「我也覺得是!」仙明說著,雙手抓住了楊盼盼的手,輕輕的笑著舒了口氣:「行了!趕緊幹活兒!」

  楊盼盼不鬆手兒,把嘴了湊過來:「你那天欠我的!」仙明沒轍了,這傢伙一擰起勁兒來,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歎了口氣,嘴還沒湊上去呢,就聽見外面兒「嘩啦」一聲,倆人都追出去,一看,沒人。

  菲菲正往後面兒跑呢,就看見仙明他爸迎面兒的過來了,手裡的包裹沾了些灰。剛要說話,老頭子就把包裹塞在了她手裡:「你回頭給你哥吧!我這兒還有事兒呢!先回去了!」

  菲菲沒說話,趕緊的點了點頭,想好在讓自己給截著了,總算沒出什麼事兒。

  其實老頭子都看見了,倉庫門兒沒關嚴實。老頭子剛想推門兒的,就看見瘸著腿的楊盼盼從後面兒把仙明給摟住了,倆人那個親暱勁兒,不說外人也明白。

  老頭子本來還想著不是那麼回事兒的,結果一看見楊盼盼跟那兒索吻呢,心「唰」的就涼了,包裹「嘩啦」就掉在地上了。

  出來的時候跟踩著棉花套子似的,都不知道是跟誰打的招呼兒。騎著車,自己就尋思,這兒子是沒救兒了,連菲菲都許給他了,自己也抓緊著呢,怎麼還是不回頭啊!

  怪不得一直不提對象的事兒呢,原來早就跟這兒暗度陳倉了。這個不長進的玩意兒,是不是真是因為自己這脾氣給逼的。

  越尋思心裡越憋屈,什麼也聽不見了。對面兒一個拐彎兒的車,緊著按喇叭,看著還是沒反應,趕緊踩剎車,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就聽見「光」的一聲,緊接著就圍了好多人過來。

  仙明他爸就聽著耳邊兒嗡嗡的響,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十二點不到,仙明正在後廚忙著呢,忽然電話鈴響了,一看那新買的手機,趕緊的接了接聽鍵。就聽見沈喬在那邊兒直哭,仙明心都涼了。

  放了電話兒整個兒人都懵了,鄒鵬趕緊的過來問是怎麼了,仙明還愣怔著,說是他爸讓人撞了,現在,在醫院呢。

  第四十八章:兩難

  仙明坐在出租車上,一手緊抓著旁邊兒的菲菲,手心兒裡,冷汗密佈。

  仙明當時整個兒人都是木的,放下了電話,叫了菲菲就往店外面奔,差點一腳崴在了門口兒,幸虧有菲菲在那扶著。

  楊盼盼知道了也要跟去的,讓鄒鵬給攔住了,說是你這瘸腿跟著在那兒只能裹亂,再說了,你去,又是個什麼名目。

  名目,一句話,楊盼盼就再也沒了動作,只是囑咐著仙明道兒上一定要小心,有什麼事兒就趕緊的來電話兒。店裡面兒有鄒鵬坐鎮,仙明走的也安心,只是臉色一直煞白著,讓楊盼盼看得直揪心。

  菲菲攥著他哥的手,在出租車上也是腦袋一片空白。早上人還好好兒的呢,怎麼說出事兒就出事兒了呢。

  時已進暮夏,再過不久,似乎就要立秋了。

  天氣正熱,仙明急著,已經是出了一身的汗,冷汗。但是一腳踏進醫院的大門兒,那些汗水就都悉數消失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所有的醫院似乎都是一樣的,陰暗的,透著一股濃烈的來蘇水兒的味道。那時隔著生死的地方,無論外面是多大的太陽,裡面全都亮著白晃晃的日光燈。還有那些醫生護士們就算是洗掉了顏色也看不出來的白大褂兒,直晃的人頭暈目眩。

  仙明和菲菲直奔了急救室,看見沈喬淚人似的坐在長椅上,旁邊兒有個穿著米黃色T恤的男人,直跟沈喬說著什麼。

  仙明急急的走上前,沈喬抬起紅腫的雙眼,立馬兒的緊走了幾步兒,可是腳下發軟。幸虧仙明接著,不然的話,人就蹴溜到地上了。

  那個穿著米黃色T恤的人,就是肇事司機。看見了仙明,趕緊的又走上前來,把剛才和沈喬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我這緊按著喇叭,可這老爺子就跟沒聽見似的,我是正常行駛啊,緊踩了剎車,還是抹著了!」

  說著那男人歎了口氣,拿著塊小方巾擦著額頭上密佈的汗。

  仙明急急的和人家點頭,說是謝謝您了。人家司機確實不錯,把人給送醫院來了。現在肇事逃逸的有多少?人本來沒事兒的,只要是及時送了醫就肯定有救,可就是這麼白白的給耽誤了,沒了多少條人命啊。

  那男的擺手,說是他也不想遇見這事兒的,和人約好了談生意的,這不,全耽擱了。說著又拿著那塊兒小小的方巾扇著,呼呼的吹氣。

  仙明知道,男人是想把責任歸的清清楚楚的。其實仙明不在乎這個,只要他爸沒事兒,就是讓他們負全責,賠人家錢,他都心甘情願。

  沈喬情緒穩定了些,菲菲一直攥著她的手,給捋著後背。沈喬聲音還是有些抽噎,斷斷續續的:「早上還好好兒的,說是給你送了趟東西,我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再等就把電話等來了,人就在醫院了。」說完,又徒自的開始「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淚。

  「送東西?」仙明疑惑著,眉頭擰成了一個結兒:「沒看見人啊!什麼時候?送什麼去了!」

  菲菲心裡「咯登」一下,想起他爸那時候從後倉庫那邊兒回來,臉色有些灰敗,還有那包裹上的灰塵,莫不是……

  真的是那樣兒,她不得悔死!本來是可以攔住的,就是讓她這一疏忽給放了過去,菲菲想著,眼圈兒也開始泛紅。

  「哥!」說著菲菲拉住了仙明的T恤下擺,示意他旁邊兒說話。倆人走到了離急救室較遠的一側,菲菲深吸了口氣:「咱爸是十一點來鍾到的店兒裡,手上拿著你定的那雜誌,他說要自己給你送到倉庫去的,就沒讓我叫你,自己去了,我想起來去攔的時候,爸他,已經從倉庫那邊兒出來了!」

  仙明一聽,腦袋「嗡」的就大了。他還記得他要吻楊盼盼的時候,倆人都聽見了「嘩啦」的一聲,再追出去的時候,都沒看見人。那個時候,不就是他爸來後倉庫的時候嗎。

  仙明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兩手捧著自己的腦袋,「啪啪」的拿手拍。菲菲看了,「嘩」的一下就哭了出來,趕緊的蹲下拉住他哥的手,說是哥你別這樣兒別這樣兒,咱爸沒事兒,絕對沒事兒。

  哥倆正說著呢,就聽見那邊「吱」的一聲,手術室的門兒就開了。趕緊的和沈喬都湊到近前,問著醫生怎麼樣了,看見他爸眼睛閉著,臉色煞白的躺在車上。

  醫生摘了口罩,說是目前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得留院觀察幾天,顱內有些損傷,左臂骨折了,肋骨斷了兩棵,但是幸虧車速慢,沒有傷及到內臟。

  一家人都是感激涕零的,司機也是長舒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長椅上。沈喬問著人怎麼還沒醒呢,醫生說不用擔心,麻醉劑的效力還沒過去,等會兒就會自然的甦醒了。

  仙明讓沈喬和菲菲先回去歇歇,自己在這兒守著就行。菲菲說著一會兒給他們送住院要用的東西過來,沈喬和司機得先去一趟交通大隊,把事故的責任認定一下。

  仙明靜靜的看著熟睡中的父親,整個心想是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他伸手探向老爺子的鼻端,感受到了均勻的呼吸,才漸漸的找回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一聲一聲,竟然震如擂鼓。

  忽至的手機鈴聲在這寂靜的空間裡顯得特別的突兀。仙明掏出手機,看見是楊盼盼的,看了眼他爸,才退出了病房,來到走廊裡,輕輕的暗了接聽鍵。

  「喂?」「明明!爸爸怎麼樣了?」聽見楊盼盼在那邊兒急切的聲音,仙明忽然鼻子根兒發酸,沒來由的哽咽:「嗯,沒,事兒了,得住院觀察幾天……」

  「明明!你怎麼了?啊?」楊盼盼聽出了仙明聲音裡的異樣,剛剛放下的心,猛地又揪了起來。鄒鵬在一邊兒看著,輕聲的問著是怎麼了。楊盼盼擺了擺手,示意一會兒再說。

  「沒有,我,我就是……」仙明急急的摀住了自己的嘴,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脆弱,還記得他第一次看見楊盼盼哭泣時的驚慌失措:「我,盼盼,你知道我剛才有多害怕嗎,我真的特怕,我爸要真是萬一出點兒什麼事兒,我都,不敢想……」

  後面兒的話再次哽咽,不能成語了。他似乎剛才一直都繃著一根弦,沒有放鬆的餘地,沒有時間體會恐懼。

  而現在一切塵埃落定,緊張後的疲憊,就在聽見楊盼盼的那通電話時,猛地衝破了堤防,傾瀉而出。急需要對方的傾聽,更需要對方的慰藉。

  「明明!明明!沒事兒了!不是沒事兒了嗎!你等我會兒啊!我這就過去!」楊盼盼的心,在聽見仙明夾雜著濃重鼻音的訴說時,忽然的擰緊,像是有雙手狠狠的搗著,疼,很疼。

  「別!你別過來!這邊兒真的沒事兒了!」仙明說著吸了吸鼻子,忽然的警覺到自己的失態,臉緊跟著漲紅:「我就是,我就是……」

  就是什麼,他始終都沒法兒說清楚,但是楊盼盼似乎已經聽明白了。就像是在外面兒挨了打的孩子,一直硬撐著,就算是多委屈也要挺過來,卻忽然在看到母親的那一刻,淚流滿面。

  想到這兒,楊盼盼更加的放柔了語氣:「行,吃點兒東西,晚上不行我就去替你!店兒裡你不用擔心!」說著他回頭看了眼鄒鵬:「有我和鄒鵬在呢!」

  仙明在那邊兒輕輕的點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忽然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背上卸了下來,輕鬆了許多。

  掛了電話,仙明輕輕的推開了病房的門,發現老爺子還睡著,就輕輕的坐在了床鋪旁邊兒,不錯眼珠兒的看著他爸。

  真的是老了,還記得那時候他精神矍鑠的拿著炕笤帚追著自己滿屋子打的時候。總覺得他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永遠都可以一把揪住自己,狠狠的拍上幾巴掌。

  仙明輕輕的捋著他爸的鬢髮,上邊兒已經是絲絲的霜染,又看見紗網後面那些觸目驚心的紅,整個兒心又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他有些害怕了,害怕他爸醒來要說的話,雖然已經隱隱的有著某種預感了,可還是不死心。寧可抱著鴕鳥一般的心態,堅信著沒聽見的、看不著的,就是不存在的。

  老爺子眼皮忽然輕輕的顫動,仙明心裡「咯登」一下,緊接著就看見他爸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還渾濁著,看不清焦點。他輕輕的喚著「爸、爸」,手下急急的按著呼叫鈴。

  醫生們一溜煙兒的跑來,拿著小手電,晃晃的著著仙明他爸的瞳仁兒。又拿著聽診器探聽著,最後告訴一旁的仙明,說著沒事兒了,但是要好好的修養。就又一溜煙兒的,踱著閒適的步伐消失了。

  「爸!怎麼樣?喝點兒水吧!」仙明詢問著,四下的找著杯子。仙明他爸甦醒的太快,還沒等到菲菲送東西過來。

  急急的跑到樓下的商店,賣了礦泉水和一次性的紙杯,又到了水房,兌了熱水進來,才急急的回了病房,一點兒點兒的把水給他爸餵進嘴裡。

  老爺子喝了水,靜靜的閉眼躺了會兒,忽然的開口,聲音沙啞,不復平常:「你,給我搬回家來,然後,從那飯館兒給我出來。」

  仙明一驚,急急的抬眼看著他爸,發現老爺子依然閉著眼睛:「爸,怎麼忽然,我……」

  仙明他爸緩緩的把眼睛睜開,竟然是紅的,老爺子有些咬牙切齒,呼吸微微的急促:「你什麼!我就是養著你一輩子,也不能讓你再在那兒飯館兒呆下去了!我這話什麼意思,你自己清楚!」

  仙明整個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比當時聽到他爸出事兒的時候身子還涼:「爸!我,我和盼盼……」

  「啪」的一聲,老爺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仙明的臉上:「你個不長進的玩意兒,我當初,要知道是這麼回事兒,我打斷了你的腿,一輩子養著你,也不會讓你,讓你開那飯館兒的,我,我當初怎麼不在你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掐死你,留著你,氣死我!」

  老爺子的呼吸忽然急促,緊接著咳了起來。仙明一邊幫著撫著胸口,一邊兒按著呼叫鈴。老爺子拿著手撥楞著他的手,不讓他碰著自己。

  菲菲剛才在外邊兒站著,都聽的一清二楚。整個人僵著半天沒動,這會兒趕緊的跑進屋,也跟著順氣兒。

  醫生一感到就沒鼻子沒臉的數落著仙明,都說了休養休養,怎麼能讓病人這麼激動!說著就把菲菲和仙明一起轟到了病房的外面兒。

  仙明站在病房門口兒,整個眼睛沒有焦距,人就像是死了一般。菲菲一直在旁邊兒拽著他的衣服,眼淚「嘩」的就下來了,說是哥,你和我說說話兒,你別嚇我啊!別嚇我啊!

  菲菲把仙明帶到了走廊的長椅上,一直在旁邊兒問著,哥,你怎麼樣了,和我說說話兒。仙明抬眼看著菲菲,忽然緊緊的抓住她的T恤下擺,說著怎麼辦怎麼辦,像是和菲菲說的,又想是對自己說的。

TOP

  第四十九章:最後的擁抱

  老爺子住院了,只是叫沈喬陪在身邊兒,菲菲也偶爾的會過來看看,只是仙明,他一直不讓上前。

  那似乎是最後的通牒,仙明明白的。他爸住院的這些日子就是留給他和楊盼盼最後的時間,把該解決的事情都解決好了,以後,就再也不能有瓜葛了。

  仙明那天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對面兒坐著的人是什麼人。

  清醒些,看見對面兒的人是菲菲的時候,整個人臉色青白。菲菲緊緊的攥著他的手,她說:「哥!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你現在難受!你和我說說啊!」

  仙明驚詫的瞪著眼睛,半天沒說話,緊接著,忽然像是感覺胸口裡有口氣,「呼」的一下,就悉數的被釋放了出來,整個人都像是虛脫了一般。

  菲菲擔心,一直的攥著他的手不放,仙明笑笑,撫了撫他的腦袋,說是這裡先交給她了,等會兒沈喬來了,就說自己回了店兒裡。

  仙明沒有打車,也沒有坐公交車,就是靠著雙腳一直走著。天上有著晚霞,明天應該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

  仙明用手擋著眼睛,抬起頭迎著夕陽,恍惚間,眼前是一閃一閃的金色,再後來,就是一陣眩暈,像是黑黑的空洞,什麼都看不見了。

  仙明一直覺得父親雖然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可是卻從沒真正的因為什麼事兒和他較勁兒。但是顯然的,老爺子這次是下定了決心,一絲心慈手軟也不會有的。

  這是道選擇題,只有兩個選項,楊盼盼,或是他爸,而且是單選,不可以兩個答案都選。

  仙明再回到店裡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暮夏,天黑的很晚,那樣一點點的燈光,沿著街道一路的亮下來,想來時候肯定已經是不早了。

  鄒鵬看見仙明回來的時候忙問著老爺子怎麼樣了,怎麼回來了。仙明淡淡的笑著說沒事兒了,就換了衣服進了後廚。鄒鵬總覺得不對勁兒,急急的跑上了樓,去叫楊盼盼。

  楊盼盼拖著條瘸腿跑,活動著不方便,恨得想把自己的兩條腿卸下來,倒是落個輕鬆。一進店堂,就遠遠的看見仙明正「篤篤」的切菜,只不過是多半天兒的工夫,整個人似乎像是讓人給掏空了。

  楊盼盼進了後廚,趕緊的問著仙明他爸怎樣了,怎麼不在那兒盯著點兒。仙明笑著說沒事兒了,有沈喬和菲菲在那兒,自己也不能離開店兒裡太久。

  楊盼盼剛想說什麼,仙明忽然的整個兒身子向前,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兩手摟住他的腰,聲音悶悶的,根本估計不到是不是和外面兒就隔著那麼層通透的玻璃:「盼盼,我今天就想搬回去住,行嗎?」

  楊盼盼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摟住他,但是絲毫也高興不起來:「明明,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兒了?」

  仙明沒說話,只是倚在他的肩膀上搖著頭:「你要是不願意讓我搬回去就算了!」說著手也要放開,卻被楊盼盼一把抓住:「回來!回來吧!」

  其實仙明已經想好了,遊蕩在陌生的街道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那天仙明和楊盼盼關了店,回到了那個他離開了將近三個月的家。他還記得那時候楊盼盼拉著他的手,不想他離開,還有那個吻。仙明摸了摸自己的唇,所有的一切都是歷歷在目。

  那時候自己為什麼會說是三個月,搖搖頭,不記的原因了。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仙明想著,不禁的流露出一絲苦笑。

  楊盼盼拄著拐,讓他坐,忽然的自己也笑了起來。怎麼生分了,這裡原來就是他的家啊,再說,他們約定的三月之期就要滿了,仙明這不是也回來了嗎。

  倆人都是默默的不說話,有種氣氛一直在流動,不安。

  楊盼盼的太陽穴忽然沒來由的「突突」的跳動,牽動著右眼皮也是一直的跳,跳的心神不寧。

  「盼盼」仙明忽然從後面兒摟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我給你洗澡,我今天特累,洗完了早睡!」

  仙明那天用水仔細的沖刷著楊盼盼的每一寸肌膚,像是要細細的用指尖記錄下來。楊盼盼沒來由的一陣揪心,急急的握住了他的手:「明明,你和我說說,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了!你這樣繃著我,我心裡難受!」

  仙明沒有抬頭,只是輕輕的攥住了他的手,揉捏著,像是要說些什麼,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總是開不了口,等吧,到了那一天,就是不想說,也得說出來。

  楊盼盼氣恨,使勁兒的一把甩開了仙明的手,不著寸縷的拖著自己的瘸腿進了臥室。仙明沒有去追,直是靜靜的洗了澡。

  等到關上燈進了臥室,輕輕的喚著盼盼、盼盼,始終的沒有反應。自己就徒自上了床的裡側,輕輕的從後面兒摟住了楊盼盼,不由自己的,漸漸的鼻子發酸,狠命的吸了口氣,想把那股衝動憋回去,卻發現滿腔都是楊盼盼的味道,眼淚竟是再也憋不住的潸然了。

  什麼時候自己這麼依戀的。

  仙明望著楊盼盼被自己打濕的後背,始終不明白自己是喜歡楊盼盼還是從根底兒裡就喜歡男人,他所經歷過的感情,從沒有一份熾烈到這種程度,到了將要捨棄的時候,卻玩了命兒的想要抓住不放。

  其實那時候的楊盼盼早就感覺到了後背上的那片濕涼,卻又不敢回頭。怕真的看見了,就更是難受,那種不確定,讓人憋悶的想要撕碎東西。

  仙明這些天到店裡都尤為的早,很勤奮的努力著,還一直給鄒鵬歷數著每道菜的要點,經常無意間的說著一些我以後要是不在這了,這個你要多注意之類的話。鄒鵬也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問了,卻總是看見仙明一頭的霧水的問著我這麼說了來著?

  中午仙明總是抽出時間和楊盼盼一起吃午飯,每次都是盡力的往自己的嘴裡面兒塞著東西,可是整個兒人卻漸漸的消瘦。

  楊盼盼擔心的寢食難安,總是試圖著要問出些什麼,可總也沒有回應,就一直氣恨的對著仙明粗聲大氣。仙明不反駁,只是繼續往楊盼盼的碗裡夾著東西。

  不過該來的還是得來,仙明那天早上接了他爸的一個電話兒。

  老爺子在電話兒裡沒說什麼,只是說他要出院了。爺倆沉默了半天,最後仙明清了清喉嚨,說著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回去。

  仙明急急的跑上了二樓,到了後廚,看見了楊盼盼,整個兒人卻驀地停住,就那麼站著看著他切菜的背影,半天的沒有挪動一步。

  「你怎麼上來了?」楊盼盼趕忙的擦擦手,拄著拐迎上去。「盼盼……」仙明半天的,欲言又止:「今天早點兒關店兒吧,我,有事兒要和你說……」說完,沒等楊盼盼反應,就又急急的下了樓。

  楊盼盼愣在原地,半天,心裡像是讓人扔進了涼水池子。他一直都想知道仙明最近反常的原因,而今天晚上要和他說的顯然就是這個,可是他忽然發現,自己不想知道了。

  「我爸,知道咱倆的事兒了……」仙明坐在沙發上,兩隻手攥住,忽然的顫抖,很想找支煙來抽。

  楊盼盼吸著一支煙,低垂著腦袋:「然後呢!」

  半天,仙明都沒有說話,楊盼盼知道他在掙扎。「咱們分開吧!」「我不同意!」楊盼盼「霍」的一下站了起來,煙蒂一下子握在了手心兒裡,還沒有熄滅,隱隱的冒著青煙。

  「快撒手啊!你倒是撒開啊!」仙明著急,去掰著那握緊的手掌,再看時,上面已經是黑紅的一小片兒。

  「你這是要幹嘛!」「你這麼多天就是因為這個!」楊盼盼顧不得手上的痛楚,一下子攥緊了仙明的肩膀。

  「我爸!我爸他不答應!」仙明不敢直視楊盼盼的眼睛。「那我去和他說!」「你是要逼死我!」仙明一把攥住了楊盼盼的手腕兒,將人拖住。楊盼盼沒拄拐,就那麼直挺挺的立著。

  楊盼盼轉過頭來,眼睛裡溢滿了不可思議:「逼死你?仙明!」說著楊盼盼一把揪住仙明的領子:「你耍我呢是吧!啊?」說著楊盼盼一拳直直的懟上仙明的臉頰。仙明踉蹌了一下,站住了,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似乎激怒了楊盼盼,楊盼盼紅著眼睛,又是揪住了領子,一拳一拳的懟在仙明的臉上、肚子上:「耍我呢是不是!啊?耍我!你小子給我說話啊!說啊!」

  「我……你打吧,我,對不起你……」微弱的聲音,楊盼盼卻一下子停了手,靜靜的盯著仙明臉上斑駁的痕跡,忽然的伸手開始撕扯他的衣服:「對不起我,是吧,那就都還給我,還給我!」

  「盼盼!盼盼!別這樣!你的腿啊!」仙明慌亂的抵擋著楊盼盼的撕扯,可是卻沒有作用,像是瘋了一般,楊盼盼嘴裡不停的念著:「你真狠!早就算計好了吧!三個月!嗯?還真是准!三個月!他媽的見鬼的三個月!」

  仙明忽然停止了掙扎,赤裸著上身,用手臂擋住眼睛,不甚明亮的燈光下,隱約的可以看見兩條清涼的水線蜿蜒而出:「盼盼,來吧!慢著點兒!別碰著自己的腿!」

  楊盼盼攥著仙明的衣服,整個兒人愣在原地,緊接著從冰涼的地板上抱起仙明,嘶啞的哭泣著:「你真他媽的狠!你就是早就算計好了!」

  「盼盼,我長這麼大沒為我爸做過什麼,我,已經不孝了,不能再……」仙明哽咽,緊接著輕輕的摟住了楊盼盼的頭:「我只能對不起你了……我知道你難受,我也,算了,過了這陣兒就好了,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不能!沒有更好的了!」楊盼盼依然是把自己的臉埋在仙明的懷裡,自始至終聲音都是悶悶的。

  「淨說傻話!肯定有……我也,哎……」「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沒有比你更好的!也沒有比你更狠的了!」

  仙明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用手一點兒點兒的捋著楊盼盼的頭髮:「記住,別沒事兒瞎跑動,腿要是養不好,真讓你變成瘸子,店兒裡邊兒的事兒我都交代給鄒鵬了,他是好人,以後有他幫襯著你,我也放心,還有……」

  「你捨得我嗎?」楊盼盼忽然輕輕的問著,「我捨不得那店兒……」「那我呢?」楊盼盼不遺餘力的,想要仙明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身不得那店兒,也,捨不得你……」「那為什麼還要分開?」楊盼盼說話間抱得更緊。「盼盼,我,總不能對不起我爸了,還有,告訴爺爺,我沒能好好兒照顧你……」

  仙明就這麼絮絮叨叨的囑咐著,之後自己說的是什麼,全然不記得了,只是一直說著,時斷時續,似乎一停下來就什麼都沒了。

  而楊盼盼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摟著仙明,在慘淡的橘色燈光下,享受著最後的擁抱。

  第五十章:羅圈兒架

  仙明真的回家了,老爺子一直在窗口望著。其實他整顆心都是懸著的,兒子到底會不會順從的回來,對他來說,真的是個未知數。

  以前爺倆之間的交流方式一直都很爆裂,沸反盈天的追著滿屋跑。那時候仙明小,不懂事兒,可是現在兒子大了,不能再這麼管了。

  他一直都不知道兒子為什麼會走上這條道兒,那次沈喬曾經說過,都是他這個脾氣給逼的。他也真的反省過了,所以這次他不再那麼急躁了。至於那一個耳光,打下去之後,他沒有後悔,但現在想起來,真的是有些心疼的。

  仙明他爸一直都很守舊,一輩子安安分分的賺著自己的那兩個死工資,就連追求沈喬,也都是破天荒的頭一遭。至於兒子的感情問題,他忽然之間感到無力。

  會好的,那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年輕人嘛,哪個沒走過岔路。

  仙明他爸舉著那條受傷的胳膊急急的進了屋,正好碰著沈喬:「你急什麼?明明回來了?」說著沈喬抖著剛洗好的衣服上了陽台,抬眼往下一瞅,正好仙明往樓上看。楞了一下,仙明緊跟著笑了起來,喊了聲「媽」。

  沈喬急急的進了屋,揪住老頭兒那條還算利落的胳膊:「你和我說,到底是為了什麼讓明明搬回來住,孩子都瘦脫形兒了!」仙明他爸不說話,拿著紫砂的小茶壺,對嘴兒喝了口茶:「呵!這茶沏釅了!」

  沈喬拽著那件兒濕衣服,瞪著眼睛看了仙明他爸半天,一個指頭就戳上了他的太陽穴:「你就作吧!」老頭兒腦袋上還裹著紗布呢,把頭緊著一撥楞:「別杵那腦袋!」緊接著就站起來去給仙明開門兒了。

  開了門兒,爺倆相對無話。老頭子把仙明手裡的包兒接過來,說了句進來吧,就進了屋。

  仙明看著他爸的背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感覺疲憊至極。

  今天早上他起得很早,昨天晚上他和楊盼盼就那麼睡在了客廳。他輕輕的起身,整理好了衣服,看著楊盼盼的睡臉,猶豫了再三,還是沒有吻上去。

  不能心軟,心一軟就走不成了。

  輕輕的帶上門,就是怕把楊盼盼驚醒了,還好,沒有。他先去了自己租房子的地方把房子推了,人家房東倒是挺好說話兒的,把錢退給了仙明。

  仙明進了屋,門還沒關穩當呢,就從外面伸進來一條胳膊,把門給頂住了。仙明一驚,急急的看著那隻手:「快回去!趕緊的!」

  楊盼盼在門外面兒不依不饒,手就是夾在門縫兒裡不動彈。他就是要看看仙明是不是真的能狠著心的把門關上嘍:「你關吧!夾死我!腿殘手殘,都是為了你!我看你還能不能狠心的撂了我一個人走!」

  仙明心裡「咯登」一下,掩著門,心裡一陣翻騰,卻不敢下死勁兒:「盼盼,回去吧!店兒裡不還得……」「我不回去!當初是倆人開的!你給我撂挑子走人!」說著楊盼盼氣恨的光光鑿門:「仙伯父!我是楊盼盼!我找您來了!」

  仙明他爸終於是給驚動了,沈喬也急急的追出屋,就看見仙明半壓不壓的抵著門,臉都憋紅了。

  「放他進來!」仙明他爸臉上的顏色開始不好看了,陰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大早起的,鬧得街坊四鄰都不得安生算是怎麼回事兒!」

  沈喬趕緊的上前,拍了拍仙明的肩膀:「明明,讓人進來!」說著扶住仙明的手,把門給打開了,就看見楊盼盼滿臉是汗的立在門口兒,沒有拄拐。

  仙明一看就急了,一把把楊盼盼揪了進來:「你是要幹嘛!石膏呢?啊?」「拆了!」楊盼盼說的理直氣壯。「剛多長時間你就拆了?啊?什麼時候兒拆的!」「就今天早起,你一走我就直奔醫院,沒事兒!瘸了不是也沒你什麼事兒嗎!」

  仙明不說話,倆眼睛直直的瞪著楊盼盼,最後氣恨的甩手,剛想要進屋,就聽見楊盼盼在那兒說:「仙伯父,我求求您!把明明給我吧!」

  仙明停住,猛地轉身,就看見楊盼盼努力著像是要跪下,趕緊的一把過去揪住他:「你是要幹嘛!回去!別在這兒鬧!」「你不說我自己來說還不是行嗎!」說著楊盼盼也急了,抻著仙明的袖子:「仙伯父,我倆的事兒你也知道!你要是因為以後我倆讓您抱不上孫子!我們領養!說實話!科技要是進步嘍!我都願意給他生!」

  仙明他爸聽完這話,腦袋上一根兒青筋「突突」的直蹦,臉色開始一點兒點兒的往上泛青。沈喬站在旁邊兒也有點兒懵,緩過神兒來,一把揪住了老頭子的胳膊,說著你別急,你先別急啊!

  仙明臉一下子就白了,趕忙的扯著楊盼盼要往外邊兒走。楊盼盼不知死活,拖著條腿,還在那兒喊:「仙伯父!您好好兒想想!我能照顧好仙明的!您問問明明他自己是怎麼想的!他是不是想和我分開!」

  仙明停住了,仙明他爸也站住了,抬眼看著仙明:「我不管他怎麼想的!好好兒的,他該是該娶個媳婦就得安安生生的給我娶媳婦!」

  「那您就放馬的給他介紹!介紹一個我攪和一個!介紹兩個我攪和一雙!」楊盼盼一句話,仙明他爸「登登」的又走了回來,抬手就招呼。

  仙明攔著,跟著楊盼盼吃了不少瓜澇兒:「你個不長進的玩意兒!你還護著他!我今天打死你倆算了!打死你倆不爭氣不要臉的玩意兒!」

  說著,仙明他爸的大巴掌就是一頓的劈頭蓋臉,一巴掌扇在了仙明的耳朵根子上,嗡嗡的半天緩不過勁兒來,再加上這兩天不是心思,人本來就虛,腳底下不穩,仙明「咕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明明!」「明明!」沈喬和楊盼盼趕緊的把仙明攙了起來,仙明擺擺手兒,自己站了起來,腦袋還一陣陣兒的犯暈:「盼,楊盼盼,你回去吧!」

  楊盼盼眼睛瞪得溜兒圓:「我不回去!我……」「盼盼!」沈喬趕緊的上來拉住楊盼盼:「聽阿姨的,先回去!阿姨送你!」「可是……」「楊盼盼!你先回去!」仙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句話。

  楊盼盼老半天的沒出聲兒,楊盼盼!生分到了連「盼盼」都不叫了!「那行!仙明先生!今天打擾了!改天再談!」說著楊盼盼一瘸一拐的轉身下了樓,把門摔的山響,沈喬急急的追下了樓。

  仙明他爸看著仙明,半天,鐵青著臉,甩了甩手,「哼」了一聲進了屋,也是把門兒摔得山響。

  仙明自己站在客廳的中間兒,狠狠的捶著自己的腦袋。怎麼了這是,都忍到這份兒上了,怎麼還是鬧個裡外不是人呢!

  沈喬追著楊盼盼下了樓,把楊盼盼帶到了街心小花園兒:「盼盼!你老老實實的告訴阿姨!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楊盼盼還在氣頭兒上,半天憋著,就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沈喬看著起急,一甩手,就要上樓:「你也就這麼點兒決心,就這樣還說要照顧我們家明明!我看分的好!」

  「阿姨!」楊盼盼趕緊抓住沈喬:「明明他不願意的!」這才把這幾天的事兒一五一十的跟著沈喬都說了。

  「啪」的一聲,沈喬推門進了屋,剛把楊盼盼送走,囑咐著注意安全,稍安勿躁,總會給他個交代的。

  沈喬一看,爺倆都不在客廳裡,悄悄的推了菲菲那屋的門,看見仙明躺在床上呼噠呼噠的喘著氣,知道孩子心理不舒服,委屈:「明明!」

  仙明一看是沈喬進來了,連忙的起身:「媽,您坐!」沈喬順勢的坐在了床沿兒上:「你告訴媽!你打心底裡願不願意和楊盼盼分開?」

  仙明不說話,低著頭,半天,蹦出了幾個字:「沒事兒,過過,過過就都好了!」底氣不足的連自己聽著都沒有說服力。

  「我不問你這個!」沈喬說著輕輕的攥住了仙明的手:「你還記得媽和你說過什麼嗎?我說過,你倆要是真的過不了一輩子早分早好!要是實心的打算走一輩子,誰要是把你倆拆開,媽都不答應!」

  仙明聽完了,半天,點點頭兒。

  「你就這麼一甩手兒,給人家孩子算是交代了?」沈喬說著撫了撫仙明的頭髮:「我不管你爸是跟你怎麼說的!我就聽你一句實在話兒!你自己是願不願意分開!」

  「媽!我……」仙明說著抬起眼睛,裡面儘是疲憊:「我爸,媽,您別管了!盼盼我回頭好好兒和他說說,就當,我欠他了!」

  「我不聽這個!」沈喬說著放開仙明的手:「我就要你給我個話兒!你要是心裡還裝著楊盼盼你也別給我相親去!你這不是害人家姑娘嗎!我不管你爸!我就問你!你放得開嗎!」

  半天,仙明搖了搖頭。

  「行了!就要你一句準話兒!」說著沈喬轉身出了屋,仙明自己沉沉的坐了會兒,摸索出手機,撥了楊盼盼的號碼,反反覆覆幾次,就是按不下去。

  「老仙!」沈喬一進屋就看見仙明他爸坐在椅子上「啪嗒啪嗒」的扇著扇子:「還生氣呢?」說著,沈喬探手去撥弄仙明他爸的頭髮。

  「別鬧!煩著呢!你看看這一大早兒!算是怎麼回事兒!」仙明他爸說著用芭蕉扇扒拉著沈喬的手。

  「老仙!你看見明明那意思了嗎!」沈喬說著坐在了另一張椅子上:「明明那兒是什麼意思?」「看見什麼?」「孩子不願意分啊!」

  仙明他爸眼睛一瞪,把扇子甩得老遠:「他不願意分就由著他?這叫什麼玩意兒!」「你那腦子都趕上那清代的城牆磚了!」沈喬說著把扇子撿了起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思想都開放了!你兒子幸福你管他男的女的呢!再說了而,咱倆不都有過失敗的婚姻嗎!你覺得像咱倆那陣兒真的就幸福?你這樣給他隨便的介紹個姑娘,他為了不讓你生氣,結了婚,這不是害人家姑娘也委屈了明明嗎!」

  「我怎麼害人家姑娘了!我怎麼委屈他了!」仙明他爸說著站了起來,明顯的火了:「我是親爸!我還能害他不成!你這後媽思想當然是能開放!我不行!」

  沈喬一聽這話,「登」的就立在原地了,仗著這麼長時間教書育人的修養在那擋著才沒把髒話罵出來:「你混蛋呢!明明雖然不是我生的可我什麼時候髒心爛肺到把他往火坑裡推呢!那也是我兒子啊!你就擰吧!看看你兒子都社麼樣兒了!你就折騰他吧!折騰死了不還是你兒子嗎!親的!」說著沈喬摔了門就出去了。

  不歡而散。

  菲菲在店兒裡坐著,右眼皮就一直「突突」的跳,她本來是來看她哥的,人沒看找不說,聽鄒鵬這意思還出了不小的事兒,這右眼皮又緊著跳,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可不不是好兆頭兒嗎,這羅圈架打的,羅著圈兒的不痛快。

  第五十一章:私奔

  那天臨近晚飯的時候,家裡依然是死氣沉沉。

  平時家裡的飯都是沈喬做的,可是顯然的,今天沈喬罷工了。誰讓這老頭子說話可氣來著,沈喬寧可繞著小區轉悠也不回去,讓那死老頭子好好的反省反省。

  其實後媽真的不好當,對人家孩子好吧,就說你是溺愛,不管教。那要是對人家孩子嚴厲點兒吧,就說你這後媽狠心,對人家孩子就是不心疼,總之的裡外不是人。

  沈喬這後媽更是難當,本來的仙明就年紀大了,深也不是淺也不是。不過孩子還是挺仁義的,從來沒給過她難堪過。可是現在出了這事兒,難辦的不是又來了嗎。

  她是老師,平時接觸的人也多,見的事兒也多。中國社會對這種事情是在逐步的接受和認可,可是還是差著老大的一截子,仙明他爸的那個態度,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是今天的老頭子的話明顯的中傷她了,怎麼就因為仙明不是她生的她就由著仙明胡來了!她是那樣兒的人嗎,能辦那缺德事兒嗎!你倒是看看你自己的孩子啊!以前是分手還是鬧彆扭的時候有這麼顯眼兒過嗎?那就是真真的上了心的!

  老倔驢!一腦袋清朝城牆磚兒的老倔驢!

  沈喬正尋思著呢,忽然看見一輛車從自己的眼前開過去了,車上的人低著頭兒,但是還是一眼就讓她給認出來了!那不是仙明嗎!開車的是楊盼盼啊!

  沈喬急急的站起身來,再去追的時候,車子早就沒有影兒了!

  沈喬急急的跑上樓,發現那倔老頭子還把自己關在屋裡呢,想了想,伸手把門兒推開了:「老混蛋!你兒子呢!」

  仙明他爸瞪了瞪眼睛,拿著大芭蕉扇使勁兒的扇騰。心想著飯不做,都這點兒了剛從外面兒野回來,一進來還喊他混蛋,就悶著聲,一句話也不帶回的。

  沈喬也懶得搭理他,反手開開了菲菲的那間房門,果然是人去樓空。悄沒聲息的回了屋裡坐下,和老頭子大眼兒瞪小眼兒。

  坐了有些時候,眼看著太陽都要下山了,仙明他爸終於是憋不住了:「把那小子叫起來,讓他做飯,折騰了一天還等著誰伺候他!」

  沈喬不說話,依然是在床沿上坐著,心想著給這倆孩子拖延點兒時間,該說什麼說痛快了,倆人都別著勁兒,那跟他爸就更不好商量了。

  仙明他爸看著沈喬沒動靜,一屁股坐起來,還氣得呼哧呼哧喘呢,邊推門兒邊叫著仙明兒!結果一會兒又「騰騰」的走回來,瞪著眼睛問沈喬:「那死小子呢!啊?」

  沈喬瞥瞥他,拿起了那把芭蕉扇,扇的「呼嗒呼嗒」的:「那不是你親兒子嗎!你一個大活人愣把人看丟了!「

  仙明那天就那麼躺著,中午飯也吃不下去,手裡攥著手機,自己就在那兒翻來覆去的想,怎麼就這回分手分的那麼難受呢。

  那時候跟哪個女孩兒都沒這麼不乾脆過,他楊盼盼就是個害人精!自己那時候就覺得他是有妖孽的氣質來著,還是真沒看走眼。

  翻了個身兒,又想起來今天楊盼盼拆了石膏的那條腿。快倆月了吧,不會落下病根兒吧。想起來那時候他說的手殘腳殘都是為了自己,心裡又開始翻騰著不是滋味兒了。

  坐起來,忽然看到了牆上的日曆,哎,九月三號了,那時候兒去延吉,沒趕上民俗節,還想著到時候一起去看呢,哎,就這麼又耽誤過去了。

  正想著呢,手機忽然「嗡嗡」的震,一看來電顯,趕緊的接起來:「盼盼!」「明明!」楊盼盼聲音有些壓抑:「你快下來!我有事兒和你說!」仙明咬咬嘴唇,想了會兒:「你現在在哪呢?」「就你家樓下!」楊盼盼清了清喉嚨:「趕緊的!我看見沈阿姨在樓下呢!快啊!」

  仙明掛了電話兒,伸頭看看他爸那屋兒。呵!關著門呢!趕緊的帶上門,踮著腳尖兒,一步步的往門口兒蹭。他爸忽然的一個噴嚏,仙明愣在那兒半天沒敢動。緩了會兒,看著沒什麼情況,才緊走了兩步兒。

  輕輕的帶上大門兒的那一刻,仙明充分的體會到了當時地下黨員的不容易,你說,人家那心理素質怎麼就能那麼好呢!

  再看見楊盼盼,仙明再也忍不住,撲過去就狠狠的抱住,輕輕的在他耳邊兒上問著:「盼盼!你是生我氣了吧!啊?是不是?」

  楊盼盼趕緊的搖頭,輕輕的撫著仙明的背:「沒有沒有!快上車!」仙明楞了一下,緊接著就跟著楊盼盼急急的上了車:「你這腿行嗎?」

  楊盼盼沒說話,一踩油門兒,車就跟離了弦的箭似的竄了出去。「手機給我!」楊盼盼衝著仙明一攤手兒,仙明有點兒懵:「幹嘛啊?」但還是老老實實的交出了手機。

  仙明就覺得奇怪了,這一見面兒也不說話,還讓人上車,這會兒,哎?又關他手機:「盼盼!到底是幹嘛?」

  楊盼盼衝著後座兒比了比手勢,仙明就回頭看見車上有倆大包兒:「這是?」「私奔!」

  「啊?私奔?」鄒鵬倆眼睛瞪得溜圓的看著菲菲,菲菲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兒。「這不胡鬧嗎!」鄒鵬一生氣,把菜刀「匡」的一下就剁進了案板裡,菲菲嚇了一跳,趕緊的揪住鄒鵬的胳膊:「鵬哥!你別生氣啊!」

  「我能不生氣嗎!我當初就不應該答應那個沒譜兒的楊盼盼!」仙明倆手插著腰,就看見外面兒坐著吃飯的客人都往後廚看,急急的把菲菲就拉出了後廚:「你哥兒跟著學的也沒譜兒了!這麼大個店兒,說撂下就撂下了,還……樓上的生意怎麼辦?」

  「盼盼哥給人客人打電話兒挨個兒的把預約取消了!」「他倒是想的周全!」鄒鵬來回兒來去的走:「那你哥呢?」

  「盼盼哥去接了!」菲菲說著看了看手錶:「估計這會兒該出市區了吧!」

  「楊盼盼!瘋了吧你!」仙明說著拉著楊盼盼的右胳膊,有些氣急敗壞,那車就在馬路上畫開長龍了:「你怎麼想起來一出兒是一出兒啊!」

  「別拽!」楊盼盼舉著右胳膊,急赤白臉的吼:「他媽的你再拽咱倆就不是私奔是殉情了!」

  仙明也停了手兒,看著身邊「呼呼」而過的一輛輛車,聲音陰沉:「咱們要去哪兒?」「沒想好,走著瞧!」仙明強自壓抑著心中的怒氣:「那店兒裡怎麼辦?」「鄒鵬不是在那兒嗎!」

  「你有腦子嗎!停車!」仙明說著一把勒住楊盼盼的脖子,楊盼盼被卡得說不出話,臉憋得通紅,腳下不穩,踉蹌著把車停在了路邊兒。就聽見後面兒的司機在那兒喊:「他媽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幹嘛啊你!」楊盼盼揉著脖子,聲音忽然的拔高,嗆得自己都喘不過氣兒來。「我不這樣兒你能停嗎!」仙明說著甩手開門兒下了車。

  楊盼盼跟著下了車,點了支煙,狠狠的吸了一口。身邊的景色一點兒點兒的開始陷入暮色之中,天上留著一抹紅色的晚霞,燒的如火如荼。

  「給我也來棵兒!」仙明說著伸手兒戳戳楊盼盼的腰側,楊盼盼不說話,只是看著遠處,噴出口煙霧。

  「盼盼!」仙明說著攬住楊盼盼的肩頭,腦袋抵著他的額角:「我知道剛才那樣兒不對,可是就這麼撂挑子走人,咱倆以後要怎麼生活?我爸那兒會亂成什麼樣兒?爺爺怎麼辦?店兒裡呢?你想讓鄒鵬自己連上邊兒的都扛著?想過嗎?」

  楊盼盼依然是抽著煙,淡淡的吐出一口氣:「我就是想和你在一塊兒!」說著扔了煙蒂,回身緊緊的抱住了仙明:「我真的什麼也沒想,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開!」

  仙明淡淡的笑了起來,輕輕的撫著他的背,眼衝著夕陽,微微的瞇了起來:「你就倆包兒,帶著你的衣服,然後呢?什麼也不想?要是我爸一輩子不答應,咱倆就這麼晃一輩子?」

  楊盼盼不出聲兒了,就那麼摟著仙明不說話。「盼盼。咱們回去吧!啊?跟我爸好好兒的商量,真是不行,我跟你走,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楊盼盼還是不說話,仙明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脊。「明明,我答應你,但是你得先和我去個地方!」「嗯?」「我餓!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吃完了咱倆再回去行嗎?」

  仙明他爸給仙明打電話兒一直是關機,看著時間越來越晚,就打電話兒把菲菲給叫回來了,問她你知道你哥哪兒去了嗎。

  菲菲一開始咬死了不知道,沈喬說現在不是你義氣的時候兒,你哥這一直關機,我們真怕出事兒,趕緊的,知道去哪兒了嗎。

  菲菲吭哧半天,最後說了:「我是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是和盼盼哥私奔了,究竟去哪兒,他們沒說!」

  仙明他爸腦袋跟讓人打了一悶棍似的,踉蹌著坐進了沙發裡。沈喬也懵了,緊接著就是懊惱。以為那倆孩子就是說說話兒的,怎麼還私奔了呢!是要去哪兒啊,身上帶夠錢了嗎,到了外面兒怎麼生活啊!

  沈喬急得眼淚在眼眶兒裡打轉,仙明他爸手攥著沙發幫子,說著回身就要找傢伙:「我找他去!我打死他!我讓他奔!奔!」

  菲菲和沈喬趕緊把仙明他爸攔住了,菲菲把他爸手裡的傢伙兒搶下來:「爸,您就是現在追也來不及了!」說著又抬頭看看表:」都走了四個多小時了!「

  正說著呢,忽然的聽見有人敲門兒,菲菲趕緊的跑過去,一拉開門兒人就傻了:「哥!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的正好兒!我打死他個不要臉的東西!」仙明他爸說著就拿著傢伙掙擺過去了,沈喬也跟著追了過去,到了門口兒,倆人都愣那兒了。

  仙明後面兒還跟著楊盼盼,這個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楊盼盼懷裡還抱著個孩子,小東西吧嗒著嘴睡得正香。

  這孩子,哎,仙明回身兒看看也頭疼呢。

  他和楊盼盼把車往回開,看見了個快餐店,倆人就進去了。楊盼盼看著東西上來還早著呢,就先去了趟洗手間。

  仙明就坐在那兒等他,東西都上齊辦天了,眼看著那冰淇淋就要化了,還不見楊盼盼回來。仙明心想著怎麼這麼半天呢,人再多也不能這麼長時間啊,就去廁所那邊兒找他。

  一過去,就看見楊盼盼懷裡抱著個孩子,站在廁所門口兒直打哈欠。仙明擰著眉毛過去拍他肩膀,問他哪兒的。楊盼盼說是剛才有個女的去廁所,讓她幫著抱會兒。

  「進去多長時間了?」仙明看看楊盼盼懷裡那孩子,閉著眼睛正睡著呢,粉雕玉琢的小臉兒,媽媽肯定也是個美人兒。

  楊盼盼顛了顛,把孩子遞給了仙明,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表:「半個多小時了,誒,」說著拉了旁邊兒一個要進廁所的女孩兒:「您幫忙看看,裡面有沒有一個女的,三十歲上下,長頭髮的……」

  跟人家女孩兒比比劃劃的,讓人家女孩兒看見了告訴一聲兒。女孩兒答應就完進去了,緊接著又出來了:「沒人,裡面兒一個人都沒有!」

  楊盼盼徹底懵了,仙明也懵了。不能夠啊,孩子在這兒呢,媽怎麼沒了呢!倆人把孩子帶到座位上,輪流著邊吃邊照顧,等著孩子媽。眼看著店兒裡的人都走淨了,仙明和楊盼盼終於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孩子,是個棄嬰,還是楊盼盼眼看著棄的。

  怎麼辦?倆人一時沒了主意,先抱回家吧!人多,怎麼著也好商量啊!

  就這麼著,楊盼盼抱著孩子,就跟著仙明立在他家門口兒了。仙明他爸看了眼,「哎呀」了一聲,轉過身去,一屁股又坐進了沙發裡。

  是沒私奔成啊,可這孩子都給你帶回來了,算是什麼事兒啊!

TOP

  第五十二章:Oh my baby one more ti

  這社會,養什麼不能養孩子,更不能養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四個人,哦,不,是五個人。楊盼盼懷裡那個明顯的睡足了,睜著兩隻滴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這兒瞅瞅那兒瞧瞧,就看見四個睡眼惺忪的大傢伙表情各異的看著他。

  對,是他,哎,楊盼盼眼看著棄的那孩子是個男孩兒。沈喬就不明白了,現今的父母們都是怎麼想的。瞧瞧這孩子,是鼻子是眼兒的,粉雕玉鐲的跟個洋娃娃似的,疼還疼不過來呢,怎麼能說撂下就撂下了呢!

  瞇著眼睛,縮著脖子,一陣兒抖動,小傢伙兒氣沉丹田,「哇」的一聲,氣震山河,在暮夏靜謐的午夜十分聽著格外的清晰。

  仙明他爸臉一下子就黑了,再加上明顯的睡眠不足,氣兒就不打一處兒來。手裡搖芭蕉扇「啪嗒」作響。

  沒辦法,客廳裡的空調不能開,孩子小,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可就麻煩了。還好,午夜還是有些微風的,可是心急,什麼風都感覺不出來了。

  仙明他爸剛要說什麼,就讓菲菲一把給按住了。孩子的聲音越發的淒厲,響徹夜空:「哇!」楊盼盼手足無措,就知道一個勁兒的顛,望向仙明的眼神充滿了無助。

  仙明也無奈啊,這爹他也沒當過來著,抱孩子那兩下子還不如楊盼盼呢。菲菲瞅著那哭得直哆嗦的小傢伙兒也是一陣兒陣兒的犯懵,她是學習好來著,可是課堂上也沒教過怎麼帶孩子啊。

  心裡慨歎一聲,要不說中國就是應試教育呢,學那個什麼牛頓第一定律呀、開根號兒啊、什麼直角兒邊斜角兒邊的有個什麼用啊!你看看!孩子哭的時候你給他白話個萬有引力定律什麼的他能停下來?

  「怎麼了這是!」沈喬著急忙慌的從廚房裡出來,她在廚房給孩子熱奶呢,就聽見孩子哭得都岔了音兒了。出來一看,霍!四個大人,大眼兒瞪小眼兒的,就任著孩子在那兒哭得直哆嗦。

  趕緊的把裝著熱奶的奶瓶兒放在桌子上,從楊盼盼懷裡接過孩子,在懷裡輕搖慢顛地哄著:「哦哦,乖,啊?餓了是吧?奶奶給沖奶粉了!哈!不哭啊!」

  四個人,臉一下子就都黑了。奶奶,沈喬就這麼把自己給定位了,剩下的也就得對號兒入座兒來著。楊盼盼和仙明互看一眼,哎,這稱呼兒,怎麼安排都不合適。

  這都明顯的想的太多,這孩子是你們的嗎,還給自己排上輩分了。

  母性的手掌和懷抱果真是具有神奇的安撫效力的,小傢伙兒的呼吸漸漸的平穩,只是剛才哭得太激烈,現在還是一個個打著嗝兒的抽噎。

  沈喬說著把手探到孩子的屁股底下,能不哭嗎!濕的!回頭又看了眼坐在沙發上一臉茫然的楊盼盼,這人是死的嗎?怎麼抱著孩子連孩子尿了都不知道呢。

  趕緊的回屋找了些乾淨的棉布,給孩子換了墊上。舒舒服服,一會兒算是能消停了。其實現在什麼媽咪寶貝啊、爹地寶貝啊的紙尿褲都不如這棉布來的舒適健康。

  沈喬把孩子料理好了,抱著坐在了沙發上,一邊兒哄著一邊兒餵著奶瓶裡已經適溫的奶。小傢伙兒鼓著腮幫子,一努一努的,吃的那叫一個香,明顯的餓壞了。

  沈喬在一邊兒看著直心疼,「呼呼」的輕輕搖著:「餓壞了哈!多笨多笨!」說著指了指仙明和楊盼盼:「都不知道給咱買點兒吃的!」

  家裡有牛奶,可是有些孩子喝了牛奶就拉肚子。沈喬緊趕慢趕的,在超市關門兒之前買了袋兒嬰兒營養奶粉,還順手兒的捎了個奶瓶子回來。

  那價錢啊,沈喬直咂舌,菲菲小時候兒用的那個玻璃奶瓶子十個都能買了,那孩子不也是長得利利索索的嗎。要說現在的商家啊,就是瞅準著你父母的心裡來著,一說美國德國,進口的,拴在肋條上的錢你也得乖乖的給人家掏出來。

  仙明和楊盼盼再次無言了,他倆是去私奔來著。誰成想到,奔沒奔成,孩子倒是給帶回來一個。不過有失必有得嘛,楊盼盼湊近仙明小聲的嘀咕著:「誒!咱倆這孩子都有了!你爸不能再反對了吧!」

  仙明氣結,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楊盼盼的大腿上:「孩子是你生的怎麼著?」

  「嗯呵!」仙明他爸眼睛向上挑著瞅著他倆,使勁兒的搖著大芭蕉扇,狠狠的咳嗽了一聲。仙明和楊盼盼趕緊的正襟危坐,不敢再有絲毫的造次。

  「說說吧,怎麼辦?」仙明他爸看看那孩子,又看看仙明和楊盼盼,最後還是沒忍住,拿著扇子指著楊盼盼:「我以為仙明就夠沒腦子的了!誰成想你還不如他呢!人家怎麼就把孩子扔給你了呢!那孩子媽長得究竟是個什麼模樣兒!」

  楊盼盼臉憋得通紅,仙明他爸說話也太直接了,不過這也是好兆頭兒。明顯的,不再拿他當外人了啊。這麼給自己作著心理工作,平穩了些呼吸,才把頭抬起來:「那個!就那樣兒!」

  「哪樣兒啊?」菲菲拍了拍楊盼盼的腿,坐在了他身邊兒:「多高多胖、眉眼兒、歲數兒、還有什麼人跟她一起嗎?」

  楊盼盼一時有些語塞,細細的想了想,有些囁嚅:「眼睛挺大的,不胖,二十多不到三十吧,還有……哎呀,我也說不清楚!」

  菲菲一拍腦門兒,無力的陷進了沙發裡。幸虧當時填志願的時候沒寫楊盼盼他們學校。看見了嗎,十六歲上的大學,就是這麼個效果。

  「你們也別問了!」沈喬說著搖著孩子,小傢伙兒吃飽了,又一覺睡了過去:「這孩子他媽明顯的就是想把孩子扔了,就算記著又有什麼用,一樣的找不著人,存心的躲著你,能找著才怪呢!」

  客廳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大家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沈喬不愧是老師,一語中的。

  仙明看著楊盼盼,又想起當時他們詢問服務員看沒看見貌似孩子媽媽的人,從店兒裡出去的時候,那丫頭嘴上挺客氣的,說沒看見,結果一扭臉兒就嘟囔自己的老婆不見了問誰啊!

  顯然的,楊盼盼戳在廁所外面兒那半個多小時,人家都以為那是孩子他爹呢。

  「今天晚上先睡下,明天去趟派出所兒,這孩子在這不是個事兒!找得著找不著咱說了也不算!」仙明他爸發話了,一家之主兒,誰敢說個「不」字兒!

  於是大家準備就寢,沈喬得照顧孩子,帶著孩子,把菲菲叫到了她那屋。女孩子嘛,晚上也能跟著幫幫忙。

  仙明他爸自然是睡在菲菲的單人床上了,至於仙明和楊盼盼嘛,又是一個沙發一個地鋪,自行安排。

  楊盼盼把沙發留給了仙明,自己那時候說過什麼來著,表現就得好點兒,要不仙明他爸能放心把仙明交給他嗎。

  這都還沒躺穩當呢,楊盼盼摸著黑,剛把手往上探到沙發上去找仙明的手,就有聽見「哇」的一聲。

  「啪!」沈喬那屋兒的燈亮了,楊盼盼和仙明也都坐了起來,趕緊的問著是怎麼了。沈喬衝他倆擺擺手兒,沒事兒,孩子小,換了地方不習慣,驚著了,一會兒就好,都睡去吧。

  菲菲在旁邊兒拿著枕頭捂著自己的腦袋,一邊兒感慨母愛的偉大,一邊兒算計著以後自己這孩子是生還是不生。可愛的時候是真可愛,可恨的時候還真是無與倫比。

  仙明他爸倒是沒出聲兒,可是肯定也是醒了。楊盼盼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了,抬眼看看表,兩點,心裡祈禱著寶兒啊,你是我爹,我親爹,你可千萬別再哭了。

  轉天一早,楊盼盼頂著倆黑眼圈兒,和一樣疲憊的仙明,帶著那個神采奕奕的罪魁禍首去了警察局。

  這小傢伙兒覺不是一般的少,昨天晚上睡得晚不說,半夜他還哭醒了好幾回。結果早上怎麼著,不到七點,人家就抱著奶瓶子美滋滋的吃早飯了。

  一進警局,人家民警挺熱情的,能不熱情嗎,熟臉兒啊,算這次,三回了:「呦!你是!對!」一拍腦門兒:「仙明兒!今天又是什麼事兒啊?」

  仙明臉「唰」的一下就紅了,聽見人家警察同志說什麼呢嗎?「又」是什麼事兒,自己要是合法的公民能讓人家警察說出「又」字兒嗎。

  戳了戳旁邊兒憋著笑的楊盼盼,使了個眼色,讓他說。楊盼盼緩了會兒,還是笑出來了:「那什麼,我們,怎麼說啊這個!」

  「有什麼事兒這麼不好說啊!」警察笑著看看楊盼盼懷裡的小傢伙兒,伸手輕輕的撥楞著孩子的小臉兒:「嘿!真乖!」

  仙明氣結,裝的,在家裡能鬧騰著呢,睡覺都讓人不得安生。

  緊接著人家民警同志又說了句話:「嘿!真像!」「像什麼啊?」楊盼盼低頭看看懷裡那小臉兒,正嘿嘿衝他樂呢。

  「他爹唄!」「誰啊?」仙明倆眼放光,民警同志知道孩子他爸長什麼樣兒?有門兒!「你唄!」人家民警笑呵呵的看了眼楊盼盼,又坐了回去:「給孩子報戶口的吧!」

  仙明徹底的無言了,回頭看看那孩子。還真別說哈,真像,那鼻子眼兒。「楊盼盼,你老實交代吧!這你私生子吧!演場戲,惦記著把孩子帶回來讓我養!」說著仙明悶著聲戳了戳楊盼盼的肋骨。

  「沒有的事兒!」楊盼盼急赤白臉的辯駁,聲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這孩子我撿的!真的是撿的!」

  「撿的?」民警同志抬頭,挑起一邊兒眉毛:「怎麼撿的?我怎麼撿不著呢?」說著拿著筆在紙上「刷刷」的開始寫筆錄:「姓名,年齡,籍貫,事情經過……」

  楊盼盼舉著孩子撞牆的心都有了,聽著自己不像是撿孩子的,像是拐孩子的。

  民警同志看看筆錄,嘖嘖的之咂舌:「這算是故意拋棄了,要是找到孩子的母親,能定她個遺棄罪!」

  「那這孩子怎麼辦?」仙明一臉的急切,小傢伙兒倒是挺怡然自得的,窩在楊盼盼懷裡,嘴裡含著自己的大拇指,右手拽著仙明的T恤下擺。

  「孩子,」民警同志皺著眉頭想了會兒:「放局裡吧!待會兒我們和市裡的福利院聯繫一下,在找到孩子父母之前,孩子就先寄放在福利院了,你們也辛苦了,有消息隨時通知!」說著站起來和仙明楊盼盼握手。

  福利院,仙明的心裡猛地揪了一下,看見小傢伙兒窩在楊盼盼懷裡正衝他樂呢,心裡忽然的不是滋味兒了。

  旁邊兒的一個女民警來到楊盼盼跟前兒,笑著伸出了雙手:「孩子給我吧!」楊盼盼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孩子交出去了。

  「哇」的一聲,彷彿是如夢初醒般,小傢伙兒忽然就意識到自己將要面臨的局面。一手樓著楊盼盼的脖子,一手揪著仙明的T恤下擺,說什麼也不撒手。

  女民警在那哄著,說是寶寶乖啊,阿姨給你好吃的,快,撒手兒,阿姨帶你吃好吃的去。可這小傢伙兒意志相當堅定,不為那些蠅頭小利所動,搖著頭,死命的拽著就是不撒手兒,一邊兒哭一邊兒抽噎,小臉兒憋的通紅。

  楊盼盼心裡也不好受,這才多半天兒的工夫孩子就有感情了。又想到孩子他媽,怎麼就那麼狠心呢。

  正猶豫著,仙明忽然一把從女民警手裡把孩子抱過來了,撫著孩子的背,一直輕輕的晃蕩著:「不哭啊!哪兒也不去!跟爸爸回家!啊!不哭!」

  小傢伙兒倆手搭在仙明的脖子後面兒,一手揪著身後楊盼盼的領子,小臉兒埋在仙明的頸窩裡,濕濕的,很溫暖。

  民警同志一時也為難了,問著你們是怎麼著。看著懷裡的小傢伙漸漸的安穩,像是又進入了另一次的夢鄉,仙明回頭衝著民警笑笑:「我們先帶回家,找著媽了,我們就把孩子送回去,找不著了,」說著他看了眼身旁的楊盼盼:「我們就養著了!」

  第五十三章:匿名電話

  小傢伙兒又被抱回來了,小腦袋疲憊的搭在了仙明的肩膀上。睡夢中有著微微的鼻息聲,嘟著嘴,一吐一吐的冒著透明的小泡泡。

  沈喬看著問怎麼樣了,仙明撫著孩子的背,笑著說差點兒給送福利院去,你沒看見呢,哭得啊……

  說著仙明有撫了撫小傢伙兒的背,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柔軟,眼光也溫柔起來,後半句話是在心裡跟自己叨咕的:哭得我心裡一抽一抽的。

  楊盼盼趕緊開車回了店裡,人都回來了,總不能還讓鄒鵬自己忙活著吧,也有些太不夠意思了。臨走的時候還親了親小傢伙兒的臉蛋兒,順帶著在仙明的嘴上偷了個香,說是關了店晚上來看他們。

  那時候仙明忽然感覺很幸福,似乎這一輩子,所有的人追求的完美生活,也就這個模式。至於男人還是女人嘛,咳,不都是人嗎。

  坐在車子裡的楊盼盼又眷戀的回頭看著立在樓棟口的那一大一小,心裡有著蕩漾的清澈水聲,感覺仙明懷裡的那孩子是他倆合著伙兒生的,忽然心中滿意了父親的自豪感。

  仙明他爸對於孩子的歸來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言辭,只是問著說你媽明天可是還要上班兒的,你打算怎麼辦。依然是「啪嗒啪嗒」搖著芭蕉扇,心裡的煩躁,也只能藉著這把扇子發洩。

  仙明笑笑,給孩子換了尿布:「沒事兒,這幾天我不去店兒裡,在家等信兒。」

  「你還想去店兒裡!」老爺子說著,拿著芭蕉扇站了起來:「你別以為我這麼多天不說你就逮著理了!我說答應你和那楊盼盼膩在一塊兒了嗎!」

  仙明還是笑著,輕輕的撫了撫孩子的肚子,忽然的轉頭,臉上的笑意卻全都斂去:「爸!我這回是真真的不想回頭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哪怕是不認我了!我也再不離開他了!太難受了!」

  仙明他爸氣得拿著扇子就要扇上去,被沈喬從後面兒一把給揪住了:「老仙,你就順著兒女的意不行嗎!他要是以後過著順心不是比什麼都強嗎!」

  「你也跟著一塊兒糊塗!」「是誰糊塗!」沈喬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柔,眼睛裡有晶瑩的水光閃現,手指著仙明:「你沒看那時候他都瘦成什麼樣兒了!我真怕孩子憋屈出什麼病來!」

  老頭子愣了愣,忽然的轉頭:「那菲菲呢!不是說好了嗎!」像是抓住了最後的一棵救命稻草,老頭子望向屋裡正幫著整理尿布的菲菲。

  「我反悔了!」沈喬「啪」的一下子奪走了老頭子手裡的扇子:「憑什麼我閨女就得給你兒子留著!我們娘倆該你們的欠你們的了!」「爸!」菲菲走過來,攔住他媽,衝著仙明他爸,聲音裡透著一絲絲的羞怯:「那個,我哥也知道的,我,有喜歡的人了!」

  老爺子瞪著眼睛看看菲菲又看看沈喬,最後眼光落在正拍著孩子的仙明身上:「行!我看出來了!你們都和了伙兒的跟我對著幹是吧!行!」說著左右看了看,又從沈喬的手裡奪過了那把芭蕉扇,「呼嗒呼嗒」的扇著,進了自己的屋,把門摔得山響。

  小傢伙兒忽然抖動了一下,沈喬趕緊的上去拍撫,小傢伙兒砸吧砸吧嘴,又甜甜的睡了過去。沈喬看著緊閉的房門,小聲的抱怨著:「倒霉驢脾氣!把孩子吵醒了再!」

  中午飯的時候,仙明他爸依然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菲菲擺齊了碗筷,看了看:「我去叫爸出來!」「不許去!」沈喬說著把菜端上了桌子,涼拌金針菇,天熱,吃這個舒服。

  「我去吧!」仙明說著把孩子放在了沙發上,看著小東西自己抱著奶瓶子吃的那叫一個香啊。「都不許去!」沈喬說著把仙明攔住了,故意的把聲音放大,眼睛瞟著仙明他爸那屋:「我看看到底不吃飯是誰餓!」

  話剛落,屋門忽然「呼」的一下被人推開了。仙明他爸氣勢洶洶的搖著扇子,一屁股就坐在了飯桌旁邊兒的椅子上,把碗推給沈喬:「盛飯去!」

  一家人沉默的圍在桌子旁邊兒,這時候忽然的一條尋人廣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照片上的那個孩子,現在正坐在沙發上,一手扶著奶瓶子,一手指著電視屏幕,「啊啊」的讓大家都看那電視上的自己。

  那是警局做的通告,是尋找孩子父母的通告,字裡行間流露著真切,希望能夠喚醒孩子父母的良知。下面留了警局和仙明的手機號兒,是仙明自己讓留下的,希望能夠得到最快的消息。

  仙明回頭看著那個依然興奮的指著自己照片兒的小傢伙兒,心裡莫名的湧上一陣酸楚,小傻子。

  廣告過去,一家人依然沉默著,仙明他爸忽然的張了嘴說話:「有用嗎?哎,女人這心啊!狠起來是真狠!」

  大家回頭看著沙發上那個倚著靠背打著飽嗝的小傢伙兒,就看見他忽然的一陣抖動,仙明趕緊的跑過去,抱起來。

  這是信號兒,跟他在一起這不到一天的工夫,仙明算是總結出來經驗了,只要他一抖,就是要尿了。

  沈喬趕緊的去給找尿布,仙明把尿濕的尿布給孩子撤出來,回頭吩咐著讓菲菲去給拿條乾淨的溫毛巾來。自己拿著髒尿布,左右看了看,最後把孩子塞進他爸的懷裡:「爸!你先抱會兒!」

  跟拿了顆關著屁股的定時炸彈似的,仙明他爸瞬間的渾身僵硬。低著頭,正好撞上那對正抬起的瞳仁晶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小傢伙兒愣了愣,忽然的一咧嘴,露出新長的一顆尖尖的小門牙。緊接著,兩手抓住仙明他爸那件老頭衫的前襟,把小臉埋在他的懷裡。

  仙明他爸一時的愣忡,緊接著咧開嘴笑了起來,輕輕的撫著小傢伙兒帶著旋兒的發頂。懷裡小小的身軀忽然的一陣抖動,仙明他爸就在感覺到心裡一股暖流湧過的同時,褲腿兒上也是一陣暖流湧過,臉一下子就綠了,扯開嗓門兒就嚷:「仙明!趕緊的!你兒子又尿了!」

  晚上楊盼盼過來,藉著孩子的名義,跟著又蹭了頓飯。菲菲輕輕推搡著他:「你店兒裡活兒忙完了?鵬哥呢?」楊盼盼看著孩子樂,愣了一下,回頭衝著菲菲笑:「最近人少!累不著你鵬哥啊!」又回頭看看仙明懷裡的小傢伙兒,用手指逗弄著他的下巴:「再說了!嘛事兒能有我兒子重要啊!對吧!」

  小傢伙張開嘴,呵呵樂著,兩手紮著,輕輕的拍,蹬動著小小的一段藕節般的肉腿,一溜陰線順著嘴角就流下來了。沈喬趕緊的拿著乾淨的小手帕在旁邊兒給擦著,嘴裡笑著說:「呀!這小髒孩兒!」

  仙明他爸吃完了,倚在沙發靠背上,手裡攥著報紙,看著大傢伙兒圍著小傢伙兒。又抽眼看了看楊盼盼那滿臉的笑意,輕輕的「哼」了一聲,接著低下頭兒,看著手裡的那份拿倒了的報紙。

  那條廣告就這麼轉動播出了將近一個星期,還是杳無音訊。

  那天下了這個夏天的最後一場雨,下的纏纏綿綿。雨絲輕輕的拍打在窗戶上,清脆的「啪嗒啪嗒」聲,根本沒有驚醒熟睡中小傢伙兒的力量。

  電話不期而至,震動的「嗡嗡」聲在陰天的靜謐午後十分顯得特別的清晰,仙明趕緊接起電話兒,那是個陌生的號碼兒:「喂?請問是哪位?」

  「是仙明先生嗎?」那邊的女聲有些暗啞,聽不出歲數兒。「是!您是?」仙明的全副神經都緊繃著,腦海裡的某種預感正在叫囂著。

  「我,我是,」女聲囁嚅著,最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是孩子的,媽媽。」「媽媽」兩個字說的既深沉又無奈,似乎是很難出口,也似乎是帶著濃濃的愧疚。

  沉默了,電話這頭的仙明和電話那頭兒孩子的母親,都沉默了。

  「您準備……」「您聽我說!」孩子的母親在聽到了這邊兒的聲音時,似乎得到了某種鼓勵,掙扎著,將那些話說出口:「孩子,我不會抱回來的!」

  「那是你的親骨肉啊!」仙明有些激動,回身看了看還睡著的小傢伙兒,強自的把聲音壓低:「你怎麼忍心!」

  「我沒辦法啊!」那邊漸漸的沉默,緊接著傳來了壓抑的嗚咽,最後是嚶嚶的哭泣:「我,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我,我還是,還是個學生!」

  仙明腦袋像是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嘴裡喃喃的重複著:學生……

  「我們太年輕,孩子沒有預警的就來了,您,不知道我那時有多害怕,我知道我這樣說您會不愛聽,可是,那是,是我一輩子的污點,我要是想重新開始,就不能再帶著他!」說完了這句話,那邊壓抑的哭聲終於決堤,嚎啕著不能成語。

  仙明滿溢著氣憤的堅毅也漸漸的土崩瓦解,語氣慢慢的緩和下來:「你,想怎麼辦?」

  「我,知道您需要一個孩子!」孩子的母親輕輕的吸了吸鼻子,已經穩定了情緒:「我在那家店裡坐了很長時間了,始終不知道該把他托付給誰,你們一進來,我就開始觀察你們了,我知道,你和旁邊兒的那位先生需要一個孩子……」

  言辭中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孩子的母親顯然已經參透了他和楊盼盼之間的關係。

  仙明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那又怎樣?」「我,我只是想讓他得到更好的照顧,我知道,無論是生活的質量還是將來要受的教育,你們都能提供給他最好的,不是嗎?」

  「那你就可以把你自己的孩子隨便的扔給陌生人!你還有沒有人性!」仙明是真真的激動了,睡夢中的孩子輕輕的晃了晃腦袋,睜開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仙明回身,把眼神漸漸的放軟,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孩子的肚子。

  仙明他爸揉著惺忪的睡眼,午後的甜夢,忽然被兒子暴怒的聲音喝斷,推開門伸進腦袋,就看見兒子舉著電話,咬著嘴唇。老頭子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門邊兒,沒有說話。

  「我,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仙明的聲音有些疲憊:「你對不起的是孩子!」輕輕的歎氣:「孩子他爸怎麼說?」

  「他,離開了!」孩子母親的聲音再度哽咽:「他知道孩子的事情後就走了,我,好不容易才爬起來的,我現在不能有孩子,我和現在的男朋友,說好了要結婚的……」

  「您,收養他吧!」女人終究還是說出了口:「以後他就是您的孩子,跟您的姓!」「你確定,你能就這麼把孩子放下!」仙明雖然沒真正愛過什麼女人,但是他知道,女人的母性,永遠是最本能的。

  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輕輕的開了口:「慢慢的,看不見,就什麼也不想了,我發誓,以後不會去打攪你們的生活!」

  見仙明沒有什麼反應,那邊強自壓抑著:「我知道,這是大事兒,您得考慮考慮,沒事兒,等您想好了,還是這個號碼,打給我。」

  仙明聽著電話那頭兒的忙音,有些茫然,靜靜的坐了會兒。是啊,不見,就撂下了。自己那個離了婚的媽,不也是再沒有音信了嗎,女人,有時比你想像的要堅強的多。

  看了看門口兒靜立著的父親,仙明輕輕的按了快速撥號的「1」號兒鍵:「喂?盼盼?是我……」

  撂了電話兒之後,仙明發了一條短信給剛才的那個號碼。臨按下發送鍵的時候,指尖莫名的一陣顫抖,回頭看著在床邊兒和他爸「阿巴阿巴」說話兒的小傢伙兒,輕輕的歎了口氣,還是發了出去。雖然沒有回音,但是仙明知道,孩子的母親已經看見那條短信了。很久之後,他接到了一條短信,只有「謝謝」兩個字,再撥回去,只有服務台機械的聲音: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兒……

  短短的幾個字,十一位的號碼,有這麼一個人的一生,就此踏上了不同的軌跡。

  晚上楊盼盼過來仙明家,把大家召集齊了,一起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緊緊的握著彼此的手。

  沉默著,最後看了看一邊兒的小傢伙兒,又看了看旁邊的楊盼盼輕輕點著頭兒,仙明用暗啞的聲音宣佈著:「爸、媽,我決定了!和盼盼一起,撫養孩子長大!」

  終章:幸福的日子

  仙明他爸一聽仙明要和楊盼盼一起撫養孩子,一下子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是你這還沒結婚呢,帶個孩子算是怎麼回事兒。「還有!」仙明他爸回身指了指楊盼盼:「嘛叫你要和他一起撫養孩子!」

  「爸!」「伯父!」仙明和楊盼盼同時出聲:「我倆想好了!」說著又堅定的看看彼此:「我倆就帶著這孩子,就這麼一輩子了!」

  「胡鬧!」仙明他爸氣得在客廳裡來回兒來去的溜躂,沈喬抻著他的胳膊,說是你先坐下,晃得我眼暈。

  「我坐不下!就這麼個不長進的玩意兒!這!」說著又指指楊盼盼:「有什麼好的他!」說著又衝著楊盼盼:「你家裡面兒也由著你這麼胡鬧!」

  客廳裡一時的沉默,只聽見小傢伙兒打著噴嚏,沈喬趕緊的把孩子抱進屋裡。這空調開著,可別給凍著。

  「那個伯父!」楊盼盼說著看了看仙明:「我爺爺,我爺爺他挺喜歡明明的!還有,爺爺說,您哪天有時間,兩家人一起坐著吃頓飯……」

  「我不吃!」仙明他爸臉一下子就黑了,這是個什麼爺爺啊,怎麼由著孫子在這胡來:「我氣都讓你倆給氣死了!你看看!」說著又指指仙明和楊盼盼:「一個個長的是鼻子是眼的,怎麼就不往好道上走呢!」

  「爸!」仙明「霍」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撒開了楊盼盼的手,第一次鼓足勇氣,兩眼直視著老頭兒:「我不覺得我倆是怎麼丟人了,爸,你和我媽是什麼?」說著他指了指沈喬:「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搭伴的過日子,老來有所依靠!」

  「我和盼盼也是這麼個意思!千百年來,男人就是和女人配著來的,所以這麼看著習慣舒服,不就是因為能生孩子嗎!」說著又指了指屋裡面兒:「我倆也有孩子!別管是不是我倆生的反正是有了!我從來不指望以後能讓他照顧我倆,就是想體會這麼個為人父母的心情!將來我有盼盼,盼盼有我就夠了!」

  老頭子氣得直哆嗦,抬起手就要打仙明,楊盼盼趕緊的站起來,把仙明護在身後,沈喬一把拉住仙明他爸:「你別抬手就打啊,孩子說的對啊!」

  「還對!」老頭子回身兒瞪著沈喬。「爸!我說句不中聽的,你和我親媽又怎麼了?循規蹈矩的按著世俗的規矩辦!到頭兒來還不是一拍兩散!你回頭想想,你真的就幸福!」

  仙明說著把身邊的楊盼盼扯到一邊兒,特平靜的看著他爸暴怒的臉:「真的,爸,你問我他有什麼好的!」說著指了指楊盼盼:「說實話,他真沒什麼好的,可我除了他,就沒跟誰動過走一輩子的心思!也許我天生就是個喜歡男人的主兒!你要是覺得我給您丟人了,那我也就只能不孝了!」

  說著跪在地上「登登」的給他爸磕了倆響頭,拉著愣住的楊盼盼,就要進屋去抱孩子出門兒。他爸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沈喬趕緊的攔住:「明明!你別急啊!跟你爸好好兒說啊!」

  「媽!我真不是急!可我也是沒辦法了!」仙明說著眼圈兒泛紅,楊盼盼也在旁邊兒拉著:「阿姨、伯父!」說著也「登」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我會對明明好的!真的!」

  菲菲趕緊的拉住楊盼盼,和仙明一起把他扶起來:「這是幹嘛!都跪著是什麼意思!」菲菲衝著仙明:「哥!你今天先和盼盼哥去他那兒!孩子,留著!」

  「不許走!」老頭子說著又要起身,一陣的迷糊,又坐下了。「爸!你留他倆在這接著氣您啊!快走!眼不見為淨!」說著菲菲就把他倆往樓道裡推。

  「明明,」楊盼盼坐在車裡,拉著仙明的手:「我覺得你今天特勇敢!」「我一點兒也不勇敢!」說著仙明把頭靠在了楊盼盼的肩上:「我就覺得這是我這輩子說的最長的話,我這一輩子啊,算是交代在你手裡了!」

  仙明他爸一晚上都在抽煙,心裡一陣陣的難過。二十六年了,這兒子就養成這樣兒了,人家都兒孫滿堂,自己怎麼連個兒媳婦的影子都見不著呢。

  悲從中來,煙霧瀰漫下,老頭子的眼睛居然漸漸的濕潤了。沈喬在一邊兒把孩子哄睡了,輕輕的握住了老頭子的肩膀:「老仙,我知道你轉不過這彎兒,這不怪你!」

  老頭子聽著,抹了把臉,輕輕的轉過身:「他怎麼就……」「孩子說的也對!」說著沈喬往老頭子身邊兒靠靠,幫著拿著扇子扇著:「這喜歡男女啊,是胎裡帶來的,沒得選,也改不了,可這也不是什麼天誅地滅的事兒,外面那傳的男人喜歡男人就是病,就不乾淨,你覺得你自己的兒子是那樣兒的人嗎?」

  老頭子不說話,掐了煙,心裡翻騰著倒著自己兒子種種的過往,輕輕的搖頭。「你也看見了,老仙,你還記得我和你那時就說過明明戀愛了嗎?」沈喬望著窗外那幾百年一如既往,都是這麼掛著,看人們聚散無常的練白明月:「那是真的幸福的臉啊!」

  老頭子愣住了,細細的想著仙明這一年不到的變化,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衝動、笑容、懊惱、難過,兒子的生命似乎是真正的鮮活了起來。

  「老仙,其實你什麼都懂的,就是不願意放開!」說著沈喬摟住老頭子的肩膀,把腦袋靠上去:「就算是你現在把他倆拆開了,身前的事兒你能管,那身後的你也能管!到時候,什麼也落不著,唯獨的,就是苦了你兒子!」

  那晚老頭兒始終沒有說話,一直靜靜的聽著沈喬在自己耳邊兒絮絮叨叨,只是一直不停的煙,再也沒有拿起來過。

  轉天早上,仙明他們沒回來,倒是來了位重要的客人——楊家的爺爺。

  老爺子穿著藍條紋兒的棉質襯衫,卡其色的休閒褲,顯得儒雅又乾淨。拄著枴杖,帶著自己的孫女,提著果籃來到了仙明家。

  老爺子進門之前笑著介紹了下自己,仙明他爸還有沈喬都有些過意不去,別管怎麼著,這是長輩,沒有反過來探望自己的道理。

  老爺子笑著,說是應該的,倆孩子的事兒他是自始至終都知道的,自己的孩子沒辦法,只是連累了仙明。

  老爺子說自己那時知道楊盼盼喜歡男人時的震驚絕對不亞於仙明他爸,那時候住在醫院,險些的一命嗚呼。可是到頭兒來,現在還不是隨了他,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就算管得了身前,還管得了身後。

  仙明他爸一愣,這話沈喬昨晚還和自己說了啊!回頭看看沈喬,也是正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

  老爺子說暫不盼著別的,就是希望他們過的痛痛快快兒的,其他的,真的是沒什麼值得執著的。

  老爺子告辭之後,仙明他爸心裡就可勁兒的翻騰,身前身後,自己管那麼多,不也是希望他們好嗎,自己又圖什麼了。

  小傢伙兒一手搭上他的手,一回頭兒,看見孩子正拿兩隻眼睛瞅著自己。把孩子抱了起來,輕輕的在懷裡搖晃著,也不管孩子聽得懂聽不懂,徒自的說著:「哎,男的女的,又怎麼樣,甩了孩子,哎,哎……」沈喬在門外看著喃喃自語的老頭兒,拿著給孩子剛沖好奶粉的奶瓶子,輕輕的笑了起來,哎,倔驢、倔驢,是不是要開竅兒了。

  又是個星期一,楊盼盼和仙明回家來接孩子了,領養手續何其繁雜,折騰了快半個月,才算是正式的給小傢伙落了戶,以後就真真的是家裡的一口子了。

  一進屋,就看見老頭子抱著孩子正玩兒的高興呢,回頭一看見他倆,徒自的把咧著的嘴愣是生生的給撇了下來。

  仙明無奈的搖搖頭,聲音有些發悶:「爸!手續辦妥了!我倆來把孩子接回去!」說著伸手就要去抱孩子,沒想到老頭兒抱著孩子一把躲過:「你倆忙著,誰照顧他!」

  見倆人都不說話,老頭子搖著孩子輕輕的搭話兒:「等你們都安排妥了,再把孩子接回去!」見倆人站在門口兒,有些手足無措,老頭兒輕輕的歎了口氣:「你媽買菜去了,中午吃了,再回去吧!」

  那天兩家人湊在一起吃飯,仙明他爸坐在那兒還是渾身的不自在,想著這是什麼事兒啊,自己這是要嫁閨女啊還是娶媳婦啊,哎。

  沈喬看著他在那邊兒徒自的歎氣,輕輕的笑著推他:「老爺子給你夾菜呢!」仙明他爸趕緊的抬起腦袋,拿著盤子接住老爺子遞過來的菜。老爺子笑呵呵的伸著胳膊:「吃了這頓飯,倆家可就變一家兒嘍!」

  仙明他爸愣了下,緊接著輕輕的點頭兒,沈喬笑著攬了攬他的胳膊。仙明和楊盼盼臉上頭一次露出了不好意思。菲菲在一邊兒輕輕的推搡著:「誒!假不假啊你倆!」「等回頭看你見鄒鵬他媽的時候你嘛樣!我和你哥觀禮去!」

  「嘁!」菲菲聽了楊盼盼的話,悶著聲的夾起塊糖醋魚遞給他哥:「好好吃!吃飽了不想家!」

  席間仙明出去接了個電話,又是警局的,不過是好事兒。他原來飯店那個捲著錢跑了的老闆給抓回來了,說是讓他有時間去趟,把拖欠的工資啊什麼的好好的清算一下。

  仙明掛了電話兒,仰望著走廊外湛藍的天空,輕輕的笑了起來。什麼工資不工資的他真的是不在乎了,要是沒了這麼個缺德的老闆,他也不會喝那頓酒,也就遇不上楊盼盼,結不下這樁糊塗的姻緣了。

  很久之後,仙明有天整理東西的時候,忽然翻到了那張銀行卡,輕輕的喚著楊盼盼,你快過來啊!快來!

  楊盼盼正和他兒子搶電視看呢,聽見聲音,那小子拿過遙控器,一臉的欠揍,和楊盼盼如出一轍:「老爹!聽見沒!我爸叫你呢!還不趕緊的!再等著一會兒我爸就沒好臉兒給你了!」

  「嘿!皮癢了是不是!」說著胡擼著他兒子的頭髮,楊盼盼還是起身往臥室走,邊走還邊嘟囔:「明明!都是你!你不拿我當回事兒連這小子也跟著一塊兒起哄!」

  走近一看仙明拿著那張卡,正笑意盈盈的問他:「還記著這個嗎?」「怎麼不記得!」說著楊盼盼摟著仙明一起倒在了床上,一臉的溫暖:「要沒這玩意兒,我這輩子就遇不上你了!這!紅娘嘿!」說著楊盼盼親了親那張卡。

  「髒不髒啊!」仙明笑著把那張卡搶走,又往楊盼盼身邊兒窩了窩,倆人就這麼靜靜的聽著彼此的呼吸,耳畔的心跳聲,聲若擂鼓。

  「誒?我說?」「嗯?」仙明帶著些鼻音,抬起睡意盎然的眼睛看著楊盼盼:「幹嘛!」「我說!」楊盼盼又拾起旁邊兒的那張卡:「你最後到底把那缺心眼兒的密碼改了沒有啊!」

  「楊盼盼!欠抽吧你!」「嘿!孩子在呢!給我留點兒面子!」

  ——全文完——

TOP

  番外:甜蜜小炸彈

  清晨——

  「哇!」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打破了屋內原本的寧靜。仙明站在廚房,一手拿著奶瓶兒,一手拿著溫熱的毛巾,擰著奶瓶的蓋子,衝著客廳大聲的喊著:「楊盼盼!快去看看!你兒子哭呢!」

  「我兒子、我兒子!不是你的啊!」楊盼盼手裡拿著乾淨的毛巾和尿不濕,嘴裡嘟嘟囔囔的,頭髮有些蓬亂,明顯的還沒睡醒:「臭小子!累死你老爹我算了!」

  不要驚奇,那哭聲震天的小傢伙兒就是楊盼盼和仙明的,兒子。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經過了一些波折,總算是安定下來的兩人,在管好飯店的同時,則更是要潛心致力於打造幸福的家庭。

  當然,這也是雙方家長的心願。

  話說,一般幸福家庭的基本模式都是這樣的:爸+媽+娃,當然更上層的建築像是什麼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啊、姑姑、姨、舅舅、叔叔、伯伯……乃至太爺爺,那就是因家庭而異了。

  但是爸、媽還有娃,那是必不可少的。

  既然要幸福,仙明和楊盼盼決定要在原有的基礎上做些些微的調整,比方說:爸+爸+娃……

  那個哭聲震天的小傢伙兒名叫仙楊,就是那時候死拽著仙明不撒手的小傢伙兒。

  什麼事兒都講究個緣分,那孩子自打讓他自己的親媽給塞進楊盼盼懷裡的那天起,就算是和他倆結下緣分了。

  孩子管仙明叫爸,管楊盼盼叫老爹,究竟是為什麼,楊盼盼說了先有爹,後來的人才叫爸呢。仙明懶得理他,就愛占那不是便宜的便宜。

  給孩子取名字的時候,還是費了點兒勁兒的,這讓楊盼盼他們又想起了當時給「合味濃情」取名字那會兒。

  首先是孩子的姓兒,隨誰不隨誰的都不好說。楊盼盼說應該是姓楊,名字上面兒要帶上仙明的字兒,仙明就說了憑什麼啊。

  「誰上誰下來著!」楊盼盼說著挑起了一邊兒的眉毛,讓仙明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腦門兒上:「還說嗎!欠抽吧你!」說著起身,就要進臥室。

  楊盼盼趕緊的一把拉住,直說著我錯了我錯了,你說叫什麼吧。「仙楊!」仙明說著甩開了楊盼盼的手。「為什麼啊!」楊盼盼說著也站了起來。

  楊明,沒有爹和兒子叫一個名的,否決,同理,仙盼盼也不行,楊仙?楊盼盼自己就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忒難聽。

  就這樣,在戶口本兒的第三頁姓名欄兒上,多了個仙楊。

  至於孩子的生日呢,簡單,倆爹的相加再除以二,最後發現,還是二月二十九號。這不是廢話嗎,要是倆二月二十九的爹能除出個一月二十九的孩子,那肯定就跟倆A型的父母生出個B型的孩子一個意思,有誰出軌了,要不就是抱錯了。

  可是深知其痛苦的兩人,為了孩子不跟自己一樣,只能四年過一個生日,就大筆一揮,把二月二十九,改成了倆人相遇的那一天。仙明記得清清楚楚的,那真是人生最黑暗的幾天,十一月十一日,哎,光棍節就光棍節吧。

  小仙楊剛來的時候兒可乖巧呢,把他這倆爸喜歡的啊,就想著這孩子怎麼這麼懂事兒呢。但是,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這小子原形畢露了。

  就比如說現在。

  仙楊依然張著嘴哇哇的哭,楊盼盼趕緊的過去,嘴裡說著就來就來,脫了褲子看看,沒濕啊,想著這小子肯定是餓了,趕緊的又衝著廚房喊:「明明!快點兒!

  「催命呢!」說著仙明也是緊趕慢趕的往孩子的屋裡跑,趕緊的又把奶瓶兒裡的奶擠了些,放在乾淨的手背上試了試溫度,還好,不燙了,這才塞進了孩子的手裡:「給!給!你看看把我催的!跟你那倒霉爹一個樣兒!」

  「跟誰一個樣兒了!」楊盼盼不幹了,手裡舉著塊尿不濕:「怎麼好事兒都學不了我呢!」「我還冤枉你了是怎麼著?」仙明甩著手裡那條乾淨的毛巾:「你說這小子嘴緊愛折騰是不是隨你來著!連長的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就是讓你給騙了!幫你養孩子來著!」仙明說著把毛巾甩到床上,一把抱過孩子。

  「說清楚嘍!我騙你什麼了我!」楊盼盼一把拽住仙明的胳膊。「嘿!你還別來勁啊!誰知道這是不是你跟誰生完說是撿的蒙我來著!」仙明說著也揪住了楊盼盼的衣服領子。

  「你他媽的放屁!別沒事兒找事兒啊!過舒服了是吧!」「跟你過還舒服!我現在都他媽的後悔!」「後悔了那你就找別人去啊!」

  仙明不說話,眼睛瞪著楊盼盼:「是你想找別人了吧!我看出來了!你小子就是算計好了!」說著放下孩子,拔腿就往外面兒走。楊盼盼趕緊的一把拽住:「呵!怎麼這麼得理不饒人呢!許你說我不許我說你!」

  仙明回身,倆人剛要掰叱,就聽見「咯咯」一溜清脆的笑聲流瀉過來,倆人一尋思,回頭,同時看見那始作俑者抱著奶瓶子,正樂著呢。小混蛋咧嘴笑著,露出新張的門牙,眼睛瞇得幾乎找不見。

  「嘿!」仙明和楊盼盼同時回身,一個抱起來,另一個輕輕拍著屁股:「高興是吧!看見我倆打架你就美是吧!是誰著的這事兒來著!我讓你笑!」

  小東西根本不怕,他爹那力度,簡直就是搔癢,倒衝著看著他爸的屁股依然捧著奶瓶子咯咯的笑。

  轉天仙明看見楊盼盼特認真的衝門外自己站的地方,比劃著在那兒教孩子:「看見了嗎?那是你爸!對!爸爸!啊!對!跟我說!爸、爸!「

  仙明心裡一股暖流湧過,輕輕的笑著,就覺得連手裡那些擦洗著的杯盤都一下子變得可愛了許多,徒自轉了身看著窗外的熙來攘往,覺得人生真美好。以至於完全沒有聽到楊盼盼跟孩子說的那後半句話:「記好了!以後有事兒的時候就大聲喊你爸爸!別喊你老爹我!」

  那天楊盼盼帶著孩子去了店兒裡,仙明看見了,說你帶他來幹嘛啊,這不攪和嗎。菲菲看了那個高興啊,說沒事兒,我陪他,伸著手就說:「快快!姑姑抱!」

  楊盼盼張嘴就在那兒樂:「你這哪是姑姑啊!你是,姑姑!」本來想說你是「姨」的,結果一看仙明正拿著大白眼球兒看著自己呢,愣是把到了嘴邊兒的話又給生生的嚥了回去。

  鄒鵬一看見孩子,趕緊的把手擦乾淨了,出來從菲菲的手裡把孩子接了過去,一抱到懷裡就樂了:「嘿!楊盼盼!這你背著仙明生的吧!怎麼就那麼像呢!」

  一句話,仙明和楊盼盼同時回頭,都是從上往下看。鄒鵬嚥了口唾沫,說是那什麼,我後廚還忙著呢,得趕緊的,你們聊著哈,一回手兒就把孩子又塞回了菲菲的懷裡。

  臨近春節的時候,楊盼盼和仙明倆人要去超市採買。仙楊可勁兒的在屋裡鬧騰,不帶出去不行,楊盼盼也說了,帶孩子出去轉轉唄,天天憋家裡多悶啊,是吧!

  小傢伙兒一聽他爹這意思,在懷裡美得直蹬腿兒。仙明一看沒轍了,抱起孩子就出了門兒,說是到了超市你抱著啊。

  就差一步步兒蹭了,人那個多啊。這小東西在楊盼盼懷裡還不老實,一會兒伸手搭搭這個,摸摸那個,忽然看見了好東西,伸手剛要住抓,就讓楊盼盼給拍回來了:「這你也摸!紅酒!喝得了嘛你!再給摔了!」

  撇著嘴剛要哭,仙明一回頭兒,瞪著倆眼睛:「仙楊!你哭個我看看!」小傢伙「咯咯」噎了兩下,愣是沒哭出來,一埋頭兒,扎進他老爹的懷裡了。楊盼盼心裡就笑了,看見沒,小東西,見人下菜碟兒,跟我就什麼都敢,看見你爸怕了吧。

  後來仙明問過楊盼盼,你說我這麼跟他較真兒他別再不跟我親了,楊盼盼咬著草莓說那不能,嚴母慈父嘛,孩子懂。

  仙明點著頭兒說那就行,忽然緩過勁兒來,抄起手邊兒的毛巾照著楊盼盼就過去了:「楊盼盼!你他媽平時的便宜佔得還不夠!現在連說話都得佔著老子便宜!」

  結賬的人烏泱泱的排成了長龍,仙明腦袋那個疼啊,就聽見後面兒那爺倆兒在那白話:「吃這個?啊?這個啊?行!老爹給你拿!」

  「拿什麼!」仙明趕緊的回身,把楊盼盼的手給壓住嘍:「還沒結賬呢!吃什麼!啊?」「又不是不結!」楊盼盼趕緊顛了顛懷裡泫然欲泣的小傢伙兒:「一會兒拿著包裝袋兒一掃不就行了嗎!瞧瞧!仙楊!看你爸那凶樣兒!」

  一低頭,就看孩子給他一後背,都要從懷裡掙擺出去了。楊盼盼嚇得這一身冷汗啊,趕緊的顛顛,小東西戀戀不捨的抓著身後。楊盼盼一回頭兒,霍!小混蛋!

  後面兒也是一對父母帶著孩子來的,那孩子,一身粉紅小裙子,明擺著,是個女孩兒。楊盼盼趕緊的跟人家笑笑,那父母也笑了,互相問著孩子多大了,好帶不好帶的。

  「嘿!明明!這!」說著楊盼盼指指仙楊:「就一小色鬼!臨出超市的時候還衝著人家小閨女眨巴著眼睛放電呢!你說這隨誰!」

  仙明把孩子接過來,看看:「隨你唄!不過挺好的,知道跟小閨女兒放電來著!起碼兒正常啊!」「嘿!仙小明兒!」楊盼盼一邊兒打著方向盤一邊兒回嘴兒:「跟男的飛眼兒怎麼就不正常了!」「本來就不正常!」「誰不正常了!」「說你了嗎!往自己身上攬!拾什麼的都聽說過!就是沒聽過拾罵的」「嘿!你……」

  「呵呵」又是一陣清脆的笑聲,混雜在爭吵聲中特別的清晰。

  兩人同時看向仙明懷裡正咧著嘴流口水的小東西,無奈的捂著腦袋,覺得這孩子要是在這麼不著調就乾脆給他送福利院去得了。

  那天楊盼盼和仙明躺在床上,仙明一手搭著楊盼盼的肩膀:「盼盼,我這心裡就是不踏實,就覺得這孩子跟個定時炸彈似的,現在太幸福了,我害怕,你說哪天他媽要是回來說要把孩子接走怎麼辦?」

  「看那小子的意思唄!」楊盼盼說著摟著仙明就蹴溜進被窩兒裡了。「那小子要是也哭著喊著回去呢?」仙明翻身起來。「呃,」楊盼盼沉思著:「那就抽他一頓!」「然後呢?」「放他去他媽那兒!」

  屋裡黑著,倆人都不再說話,只聽見沉重的呼吸聲。仙明忽然「呵呵」的笑了起來,戳了戳楊盼盼的腰:「盼盼?」「嗯?」「我這才發現吧!」說著仙明翻身起來,趴在楊盼盼的肚子上:「你怎麼這麼善良呢!」

  「你剛知道我善良啊」說著楊盼盼翻身把仙明壓在身子底下:「我就覺得那小混蛋挺寂寞的,咱倆再給他添個弟妹唄!」

  「滾!你生?」「我辛勤耕耘耕耘,沒準兒呢!你這肚子也得爭氣著點兒」「楊盼盼!你給我下去,呃,盼……」

  「哇!」靜謐的夜空,突然的一聲如同破曉。倆人同時黑了臉,剛剛醞釀起來的情緒一下子土崩瓦解,連個渣滓都不剩。

  仙明伸腳踢著楊盼盼:「去!看看你兒子幹嘛呢?」「怎麼又是我!」「你不去誰去!趕緊的!」「哇啊啊!」不知死活兒的小破孩兒又是一聲放聲啼哭。

  鬱悶啊,鬱悶持續中。

  幸福呢?哎,也勉強的算是持續中吧。

  ——番外完——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5-6 04:35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53537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