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組訓有云:凡遇上名姓司空者,一律能閃就閃,能躲就躲,即使無法確信他是否為結世仇家,也絕對要避而遠之。
這組訓,皇甫家一向遵循的極好,甚至為了不被找到,更甘願隱姓埋名過著生活。
此事若要讓外人知道,定會詫異皇甫家怎會惹上這麼一個大仇人,無法安寧過生活,得四處躲藏。
其實……也不算是真正的仇人,皇甫家與司空家這段結世恩怨,要從好幾代前來說起。上上上上上代的皇甫家姑娘,不幸讓上上上上上代的司空家公子給看上,甭說接下來的強行迎娶手段,為了綁住人,司空家不惜發下重誓,要與皇甫家世世代代結為親家。
這親家,只有司空家單方面結的開心,皇甫家卻識這為極惡的誓言,為預防生生世世真這麼糾纏下去,只好暗自訂下這組訓。
不知是否因誓言而為,無論皇甫家躲到哪,終究會遇上司空家的人,且實行同樣的手段,強行迎娶當結世夫妻。就因如此,從上代開始皇甫家便決定隱姓埋名過日,這決定讓他們順利躲過司空家的追尋,也換得些許的平靜日子,直到這幾年,才開始有了變化。
京師內,某間官員的府邸裡,無分老少、主僕,紛紛動身收拾行囊,準備返鄉去。
望著盡空的大廳,年已六十的樂祥逸面帶笑容點點頭,手不時撫著下巴上的長胡,滿意大夥在短時間內就已整個收拾完畢。
整理好自己衣物的樂寒慢步來到大廳,同樣望了眼空蕩的大廳,神色卻帶著擔憂。
「爹……你這官……真能順利辭去?」不知為何,他總有不祥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不吉利的事將要發生。
「行,沒問題。」樂祥逸側過身看他,仍滿面的笑。「兩天前爹已呈上辭官的信,皇上要是不肯放人,早派人來說了,不會等到現在都沒任何動靜。」
「嗯……」淡淡回應著,秀眉卻微微攏起,俊秀的臉龐無任何放鬆的跡象,顯然對此事還無法真正放心。
這幾日沒人來,或許在等待他們離去的那一刻,好當場攔人。
會走得這麼膽顫心驚,是因為衛尉這官是由宰相親自推薦,皇上聽了也應了這要求,特地派人接他們入京師任職。
若要說這事情怪,倒也不會怪得讓人無法接受,反正官員們私下推薦人選入宮時有所聞,真發生了也不會這麼驚訝。可這看似單純的推薦,之中卻隱含著詭異的事,樂家與宰相完全不相識,怎會讓他想到提拔樂家的人?而且還是推薦五十八年歲的樂祥逸,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撇開這事不說,照道理只需讓有官職的人入宮即可,可意外的,是皇上竟下達命令要樂家全搬遷至京師,這命令,再次讓他們納悶不已,半遷就半無奈的順從旨意來到此,才知道此事也是宰相所提,皇上也再一次應了他的要求。
這皇帝……會不會太聽宰相的話了?
雖說在這戰亂不停的時期,也在還是太子的時候,靠了宰相的不少幫忙才能順利登基,可即便如此,也用不著事事都聽宰相的話吧?
對此他們縱使有疑惑,卻也不敢反抗多說什麼,畢竟是挾天子令,他們這小老百姓只能遵從。
除了迫於無奈的接受,還有件事也是他們默默接受的原因。
這宰相,正是他們欲閃避的司空家人。天下何其大,此司空並不一定就是他們閃躲的世代仇人,可凡事還是小心的好,以免被識破真正身份,想躲都躲不了。
「要真擔心,現在就立刻出發。」不知何時來到一旁的樂迎下突然開口,將手中的包袱塞進樂寒的懷中。「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想走了嗎?」
望著那鮮少有笑容的冰冷俊臉,樂寒突然輕笑出聲。「迎夏,你這話……說得太好了。」頭一轉,看向一旁的爹。「爹,咱們現在就走吧。」
「走?樂衛尉,辭官一事,只怕是不可能了。」
三人倏地轉頭,望向大門,當朝宰相司空靖正從門外緩慢走近,手中拿著一長卷黃色東西,都讓三人感到特別顯眼。
直覺地,樂迎夏閃身擋在樂寒面前,目光凌厲瞪視著來人。
除了帶著一名貼身護衛,司空靖身旁再無他人,可那來勢洶洶的模樣,肯定是要將他們留下。
斂起驚愕的神情,樂祥逸抹笑道:「宰相,您這話是……」
「皇上退了你的辭信,這官只怕你得繼續當了。」話對著眼前的老者說,可一雙眼卻直盯著樂迎夏身後的人。
聞言,他皺起老臉,苦笑道:「能承蒙皇上的愛戴,微臣感激不盡,可微臣老了,即使想替朝廷盡些心力也已力不從心,還請皇上能准許微臣的辭官,讓微臣告老還鄉,安養天年。」
「這點我早替你想到了,在京師你仍能安養天年,至於官職,則由你的兒子來接手,子承父職,合理吧?」
廳內頓時陷入一片沉默,樂祥逸抿嘴不語,臉上的笑已不復見,以身擋人的樂迎夏突地冷哼出聲,不屑道:「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少在這拐彎抹角。」
帶著一抹興味的丹鳳眸瞧向他,俊美無濤的臉揚起一抹邪笑,來到他面前。「挑明說是吧?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就不再隱忍,替你們說出全部的真相。」淡淡掃過他身後的樂寒一眼,再看看向樂祥逸。
「你們本姓皇甫吧?隱姓埋名十多年,就為了不讓司空家的人找到,可惜了……怎麼躲,最終還是躲不過。」
同時,樂祥逸與樂寒皆沉默不答,不擅說謊的他們,即使想說聲不,也吐不出半字。
兩人不語,樂迎夏再露不屑的冷笑,道:「話可不是你說的算,我們本就姓樂,可不是你口中的皇甫。」
「你是姓樂,可他們兩不是。」閃身想拉過躲在他身後的人,不料他眼明手快,護著人往後退了些,同時握緊雙拳擺出戒備的姿態,彷彿稍有差錯,就會立刻對他出手。
護衛穆真見狀也立即衝上前護主,情勢一觸即發。為不讓事情變得難以解決,司空靖揮退穆真,笑道:「你們不認,我還能說出更多的證據,哪怕是鮮少人知的我都能說。」
突然,樂迎夏身後傳來重重的歎息身,躲在後頭的人也搖著頭緩緩走出。「都認出來了,要再說不是就顯得矯情了些。」
樂迎夏抿緊唇瞪視他,皇甫祥逸則低垂著頭不停搖著,臉上滿是無奈。
見著人,司空靖眼中閃著耀眼光彩,幾乎是目不轉睛直盯著他。「終於肯承認了?」
「是,但承認又如何?若你是來討這結世姻緣,只怕你找錯人也來錯地方。」
司空靖抹笑看著他不語,等待他說出接下的話。
皇甫寒再歎了口氣,無奈道:「我爹只生下我一人,你要想討老婆,就得去找皇甫家其他親戚。」
「我找誰是由我來做決定,不是你。」邪魅地笑說著,黑眸也抹過異彩。
聞言,皇甫寒面皮頓時抽了下,不敢置信地瞪視他。
想不到,擔心的事終就發生,他心裡的不祥預感……
清了清喉嚨,他艱澀道:「我是男的。」
「我知道。」他輕笑,嘴角的弧度再上揚了些。
「既然知道,那你該去找別人才對。」話頓了下,再補充:「你能去找我二伯,他有三個女兒,各個美若天仙,包準你看了會動心,你要擔心找不到人,我還能告訴你他們去處。」
話一出,皇甫祥逸與樂迎夏隨即轉眼瞪視他。
好樣的,為了脫身,不惜說出自家人的躲藏地,真的是……
「我就要你。」
頓時,驚愕的眼全看向司空靖,包括皇甫寒。
司空靖笑著回視他,走近他後輕執起他耳邊的一搓長髮。「我的話說得夠明白了,你有什麼想說的?」
「有,我娶妻了。」
「……」握住長髮的手突然頓了下,美眸微瞇,深深凝視他。
「我娶妻了。」輕咳了聲,他沙啞道:「我娶了迎夏的義妹。」
大廳內,又一次陷入沉靜,皇甫祥逸不敢再看司空靖,樂迎夏則默不吭聲,不回應任何話。
這謊……也不知算不算扯的好,只能說幸好他與外人不熟,否則不就讓人拆穿他沒義妹的事。
許久,司徒靖再次揚起笑容,俊臉上也無方才一閃而過的陰寒。
「娶了妻又如何?司空家向來不理會世俗眼光,更不再意強搶人夫。」放下手,他退離幾步後攤開手上的聖旨,放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甫父子跪下聽令。」
皇甫寒與皇甫祥逸立即跪在地上,樂迎夏本想不從,可拗不過皇甫寒的拉扯,不甘情願的跪下。
「念於衛尉年事已高,朕特准許辭官一事,但其子皇甫寒得立即接位,且直升太尉一職。」語畢,合起聖旨,刻意遞給皇甫寒。
抬頭瞪著眼前的東西,他很想站起身毫不理會直接走人,可想起一旁的爹,只好無奈抬手接下。
「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