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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BL小說]幾個人,兩個人

[BL小說]幾個人,兩個人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無名 您是第2430個瀏覽者
春光正好。

  私立皇庭學院學生會長的單人宿舍內,在這春光正好的早晨,傳出驚天動地震耳欲聾的一聲呼叫:「啊!」

  「這這這……我我我……」舒適的雙人床上,冉迪抓著床單緊緊裹住自己,大眼睛委屈地眨兩下,淚水就摸簌簌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來。

  佔據另半邊床的高哲死命按著太陽穴,低血壓的他因為被吵醒而顯得臉色糟糕。

  「我……不是存心的……」冉迪小聲嚅囁,「我,我,我只是……」我只是太震驚了。

  一早醒來發現自己上上下下光溜溜,全身酸軟地躺在皇庭學生會長高哲的懷裡,任誰也曾非常震撼。

  他的反應很正確吧!雖然他真的一點都不記得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是,看看這床這枕頭這胡亂褶皺的被單這樣的兩個人,一切都是昨晚作案的現場證據!

  冉迪裹著床單任憑心思百轉,一旁的高哲正自顧自從床上爬起來。冉迪看著他,再看看自己……好吧,他承認高哲除了上半身光溜溜外,下半部分密封得很好。但他什麼都沒有穿確確實實是現實啊!而且全身都很軟,好像後面不是很痛……嗯?嗯嗯?啊!高會長你要去哪裡?你不能把這樣的我一個人丟下!

  高哲沒有聽見他內心的呼號,敲著自己的腦袋從抽屜裡翻出衣服走去浴室。留下冉迪一人,輕舒口氯,眼神癡迷地對著高哲黃金比例的背影流口水。

  真不虧是打遍皇庭、朝商無敵手人氣第一的高哲學長,好帥好有型好迷人哦!啊!等等等等……好像想起來一點,昨晚是皇庭和朝商的七十校慶,高會長喝醉了……大概他也醉了吧!那他現在就是個因為多喝了一點被拐帶上床吃干抹淨的受害者囉!雖然和自己原來計劃的不一樣,但達到了想要的結果那麼經過就忽略不計吧!現在他應該盡職地履行受害者的職責,絕對不能因為面對美男的背影就暈頭轉向而忘了遠大目標!

  不過說起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冉迪邊努力回憶邊擦擦嘴角。

  流口水這種破壞形象的動作可不能讓高哲看到。

  稍稍拉開身上的床單,冉迪看見身邊遍怖青青紅紅的斑痕。

  做了吧?真的做了吧?真的真的做了吧?這樣不可能還沒做吧?

  他眨巴兩下眼睛,眼淚立刻就止住了。天知道他怎麼會生來就帶著這樣的生理優勢,加上可愛的臉蛋,不能怪很多人都傻乎乎地給他騙。

  算了算了,昨天的事不要管它了,雖然好像有印象覺得很嚴重……冉迪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怎麼還在傻笑!萬一被高哲學長出來看到一定會懷疑的。現在他是被強暴的受害者啊!昨天的事情就忘了它吧!人應該向前看嘛!就讓他好好計劃一下下半輩子的幸福生活吧!

  可事實是他越想越忍不住想笑,怎麼辦?

  把臉藏進臂腕中去好了,嗯嗯,這樣笑得再傻也沒人看見。要委屈一點,又不能讓學長感覺是在糾纏他,那麼應該說什麼好呢?如果學長來道歉說要負責,是不是該拒絕讓他覺得自己很懂事呢?萬一他真的不負責了……

  怎麼辦怎麼辦?

  冉迪的腦袋越埋越低,接著他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在他以為高哲要過來而他由於還沒有準備好說詞所以心越跳越快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聲開門聲。

  冉迪猛地抬起頭,房間的安靜指數告訴他,現在這裡確實只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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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開始的時候正逢皇庭和朝商共同的七十年校慶,據傳說,皇庭和朝商七十年前的創始人原本情同手足,屬於可以為彼此上刀山下油鍋的好兄弟,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兩人突然反目成仇,一夜之間勢同水火,連帶在商場情場上你爭我奪,誰也不甘示弱。後來,其中一個建立了皇庭學院,於是另一個便在與皇庭相隔僅一條街的地方建立朝商學院。從此拉開了充滿血淚可歌可泣的兩校戰爭史。

  每次說到這本又厚又沉的戰爭史(其實就是建校史),皇庭的現任校長高成就就免不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痛心疾首地唾罵朝商敵人們的不人道行為,比如賄賂高官多拿一筆教育經費;比如開後門搶佔原本皇庭想買下用來拓寬學院面積的地盤;再比如挖牆角把皇庭的精英教師或者學生給哄騙過去--當在這些事情皇庭一樣也沒少做--不過,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朝商是皇庭勢不兩立的仇敵,有他沒我,有我沒他。皇庭從上到下從校長到掃垃圾的都該以打倒這個敵人為人生最大最有意義的目標。

  於是每年的學院祭也好,校慶也好,運動會也好,亂七八糟的社團比賽更好,都成了兩校爭奪的焦點,戰況之激烈比之好萊塢大片有過之而無不及,真可謂慘不忍睹,所以連外校的人都不放過好時機,搶著在這兩校活動時發動學生跑來看熱鬧。

  奇怪的是明明水火不容的兩個學院卻偏偏喜歡跨校舉行活動,什麼都湊在一起辦。開幕式上雙方校長從互瞪一直發展到不帶髒字的互罵,臉色一會青一會紅一會白,讓底下學生紛紛歎為觀止。

  就這麼著,兩校終於一起健康地成長到了七十歲。

  對於向來把面子看得比天高的皇庭校長--高成就,對負責校慶安排的學生會的唯一要求就是:氣勢上壓倒敵人,態度上藐視敵人,排場上更是要打得敵人從今往後都抬不起頭來。反正皇庭有的是錢,皇庭裡不是天之驕子就是驕女,每人的父親跟母親爺爺奶奶貢獻一點就夠同時開十個國宴級的派對,好了好了,廢話少說,反正「這次一定要贏過他們!」

  不知道第幾次聽完了戰爭史,從校長室出來,高哲又忍不住按自己的太陽穴。這是他的習慣,每次碰到與朝商有明的問題他的頭就不能避免地大大,還在繼續大。爺爺似乎看準了他是皇庭將來的接班人,死命培養他對朝商的敵對意識,天曉得他只想找個輕輕鬆鬆舒舒服服的工作享受人生就完了,哪會擔上皇庭空上爛攤子。跟朝商互相砸錢拚個你死我活有意思嗎?嫌錢多就算不做慈善事業也該拿來給自己享用,為了場面倒貼給對方才是笨蛋。

  想是這樣想,高哲卻不敢這樣說。否則他就沒可能那麼早從校長室裡出來。現在他可以先把計劃書進度表全部扔去一邊,回會長室喝上一杯齊真真為他泡的「味道好極了」的雀巢咖啡。齊真真是他的現任女朋友,身材好臉蛋好脾氣好,就是不會家務,連咖啡都泡不來,不過在皇庭你要找個會做家務的才困難。高哲會,但是他懶,所以現在只能每天一包即溶咖啡了事。

  「阿哲你回來啦!」

  剛進門一個女聲就把他嚇了一跳,倒不是那個女聲有多恐怖,相反清清脆脆毫不甜膩。這也該是當初高哲選齊真真的原因之一,他可不想要每天都有人在身邊像打翻了蜜糖罐子一樣跟他說話。

  但今天,在神經高度緊張地承受了一下午理論轟炸後,又有人用充滿了感情的聲音呼喚一聲「阿哲」,高哲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真真,我說了很多次不要叫我『阿哲』!」

  把手中的文件夾往沙發上一扔,高哲坐到椅子上將他修長的雙腿交疊擱上辦公桌。伸手接過齊真真遞來的咖啡,喝上一口。

  「叫阿哲不好嗎?」齊真真趴在他的桌子上,捲曲的褐色長髮垂下來,「我最喜歡的歌手匿稱也是阿哲呢!」少女的眼睛晶晶亮。

  拜託,你喜歡不是我喜歡好嗎?高哲在心底念了一句。他最討厭甜的東西,甜膩膩的糖,甜膩膩的聲音,甜膩膩的情歌。靠,連即溶咖啡也是甜膩膩的……他愈想臉色愈差,齊真真看著他怖滿烏雲疾風呼嘯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有生不逢時的味道,就很不給面子地嘿嘿笑出聲。

  換來高哲的眼白,齊真真也不在意,她轉了個話題繼續逗高哲:「高老頭又壓了哪座大山在你身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高哲持續瞪著齊真真,雖然不是很凶巴巴,但是也足夠提醒她自己就在爆發的邊緣了。齊真真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暫時放下看美男的機會,藉口去把學生會的幹部們找來商談校慶一事後,轉身跑得連影子都沒落下。她心裡明白的很,高哲看起來純純(蠢蠢)的很好鬧,但真的認真起來就不好應付了。

  高哲把杯子裡的廉價咖啡咕嚕一口吞了下去,仰天感歎道,真是好麻煩啊……他本想閉上眼睛睡一會,沒想到腦子極度疲勞的時候神志反而清晰異常。勉強維持原來的姿勢躺下後,他還是耐不住站起身來。

  麻煩麻煩,真是麻煩啊!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在麻煩什麼,但現在他就是第N次後悔被爺爺騙上這個學生會長的位置。一想到校慶的時候將會出現的場面,作為學生會長的他要陪著爺爺會見常上電視他卻還是記不住名字的大人物;要陪爺爺和朝商的校長表面上微笑暗地裡較勁;要應付一切像學生鬧事啦政治會談啦地震海嘯火山爆發啦這樣那樣可能發生的意外事件;還要想藉口婉拒乘此機會向他表白的女生,又不能傷害人家純潔的心靈……天,他怎麼那咧。

  正當高哲為自己即將到來的遭遇自哀自憐時,有人敲門打斷了他的感傷。

  「高哲你在幹嘛啊?表情那麼豐富。」

  高哲還保持仰天的姿勢用下巴跟來人說話,「就知道你第一個,你妹妹真夠有效率的,那麼快就把你趕來。」

  「嘿嘿,我還不知道你那德行?」齊飛拉了個凳子坐下,「聽完高老的教誨你哪次不是這樣?想變成鴕鳥把腦袋埋地裡去。」

  高哲抽了抽嘴角,「你妹妹怎麼沒你這幽默感?」

  「得了吧!」齊飛擺擺手,「她要有,你還敢要她?」

  「現在我也不敢要她。」高哲低下頭來擺弄著原本泡咖啡的杯子,「如果我跟你妹妹說我要分手,她會有什麼反應?」

  「喂喂,你怎麼問人家哥哥這種問題。」齊飛一臉不滿的樣子,「不過你真要分手,她也不會怎樣。你知道她不是喜歡拖拉的女孩。」

  「我可不知道。」

  「拜託!是也不要說得那麼直接吧!」齊飛擺擺手,「你果然一點都不在意她,算了算了,快分手,趁我妹妹還沒動真心,省得我讓她抓著吐苦水。」

  「嗯?你不知道嗎?」高哲歪頭看著齊飛,「真真不會對我動真情的,我跟她只是契約關係。」

  「契約?什麼?為躲開蜜蜂蝴蝶互幫互助?」

  高哲搖頭,作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對齊飛勾勾手指,齊飛被他嚴肅的表情給影響,也莫名正經起來。他彎腰向高哲靠近,兩人的腦袋湊到一起。

  「其實,我是個同性戀。」高哲說。

  齊飛那張帥氣的臉孔呆愣三杪,他看著面前高哲放大的正和他處於危險距離的臉龐,面上不受控制地迅速竄紅。「你說什麼!」這樣問著的齊飛四肢先於頭腦運作。他緊張地站直身體,沒想到因為用力幅度過大整個人就順勢往後摔去,連帶椅子一起「啪嗒」翻在地上。

  「哈哈哈哈……」高哲毫不客氣地笑倒在桌面。

  「高哲!」齊飛漲紅了一張臉,他爬起來雙手撐上辦公桌。「你耍我?」

  「哈哈……我……沒……」高哲還是爍爍續續笑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還說你沒!」齊飛不理會他,自顧自把凳子扶起來重新坐好,「就算你不喜歡我妹妹也別這樣。」

  高哲笑完了抬起眼看他,「我真沒騙你。」他說。

  齊飛不回答,只是抿著嘴,看高哲的眼神越來越凶狠。

  高哲坐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告訴他:「我是個同性戀,我喜歡男人。」

  齊飛盯著他微笑說話的樣子,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傻了。

  還好,馬上其他的學生會幹部陸續來到會長室,雖然詫異地發現活動部長正受了什麼刺激一臉呆樣,但誰也沒放在心上,大家都確定他是被皇庭有史以來最有魅力最懶惰最善變的學生會長給耍了。

  而事實好像的確是這樣。

  「嗯,明天安排朝商的學生會幹部來皇庭商計兩校校慶活動的事宜。」秘書長安澄最後說:「如果沒有什麼事那我們先走了。」

  高哲點點頭。

  其他人陸續離開的時候,齊飛也收拾起了東西。

  高哲靜靜地看他動作,直到他走向門口。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嗎?」

  高哲的話讓齊飛頓住腳步。

  「你不想知道我和你妹妹訂立什麼契約嗎?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妹妹嗎?你不想知道我……」

  「住口!」齊飛突然把手裡的東西往地上一摔,回身跑過來揪起高哲的領子。

  「你利用我妹妹。」他冷冷地說。

  高哲卻笑了,「沒錯,我就是利用她。」他用閃閃亮的眸子鎖著齊飛的眼睛,齊飛居然發現自己有些膽怯,臉上又升起不自然的溫度。齊飛撇開臉鬆開手想離開,還沒轉身就被高哲拽住了衣服。

  「你想跑?」高哲瞇起雙眼看他,「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利用你妹妹?全校那麼多女人,比你妹妹出色的有的是。」

  「你!」齊飛就在爆發的邊緣。

  「因為我喜歡你。」

  齊飛今天第二次變傻了。

  高哲看著他的表情詭異地笑了笑,然後就把自己的嘴給湊上去。被剛剛那句告白砸昏了的齊飛還在雲霧中沒醒過來,任高哲吃飽喝足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笑得像只偷腥的描。

  當高哲想趁齊飛還暈著的時候再多佔點便宜的時候,一股大力從胸前傳來把他推倒在地上。右腳傳來劇痛,他緊皺眉頭悶哼著說不出話來。

  齊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高哲看不見他的表情。

  「高哲,我一向當你是兄弟。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妹妹你既然不喜歡就不要再見她,就當你們分手了。」

  齊飛說完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間,一腳踩過被他摔在地上的文件,洩憤一般用力抓著門板甩上。

  高哲看了一眼還在嗦嗦發抖的房門,垂下眼去。按住自己的右腳,「呵呵」神經質地笑了。

  ***

  第二天早餐時間齊真真推開了高哲單人宿舍的門。

  「真真,你好歹是個女孩子,怎麼這樣就跑到男人房間。」原本在被窩睡得還舒服的高哲被拎出來三下五下扔進浴室,出來的時候忙不迭地抱怨。

  「我只是來敲醒某只懶豬。」齊真真把買來的早餐搬上桌,香噴噴的皮蛋粥讓高哲胃口大開忘記還嘴。

  齊真真看著他狼吞虎嚥吃東西的樣子,偶爾因為粥燙讓他像只小狗那樣伸舌頭呼氣。

  「高哲,你沒什麼吧?」

  高哲專心跟碗裡的粥奮鬥,「什麼什麼?」他模糊不清地問。

  「昨天哥哥來找我,不許我再來找你。你真的告白了?」

  高哲看了看齊真真,說:「他沒對你實話實說啊?」

  「沒。」齊真真撩了撩頭髮,「不過不說我也話道。你沒見昨天他的樣子嚇人極了,兩眼發紅,衝過來警告我不准再和你一起,然後不等我回答就跑掉了。」

  「呵呵,刺激還真夠大啊!」

  「你還有心情笑。」齊真真瞪著他。

  「不然你想我怎辦?-哭二鬧三上吊?他沒把我怎麼著吧!」應該說是我把他怎麼著了,要鬧也得他鬧去。

  喝完最後-口,高哲把碗推給齊真真。這粥都變難喝了,還好說那傢伙的時候,碗裡只剩最後一口,勉強也嚥得下去。

  「真真,以後你別來了,被你哥哥知道的話,你很難做。」

  「呸!」齊真真脾氣一來什麼淑女形象都被拋到九霄雲外,「他憑什麼管我?他不喜歡你不許我喜歡你?」

  「真真!」高哲無奈地看著她,雖然他很欣賞真真的爽朗性格,但有時候連十頭牛都拉不回的固執著實讓人頭疼。

  「我們當初說好只是做戲的。」他提醒她。

  「沒錯。」齊真真點頭,「但做戲也做真啊!別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突然不交往了算怎麼回事?你甩我?我甩你?總得給個說法。」到這裡她看了高哲一眼,「除非……除非你親口說。」齊真真站起來走到高哲面前,「說你不要繼續了,說你要和我分手。」

  「真真……」

  「說啊!你當初為什麼找我?不就是想找機會接近我哥?現在你就這樣放棄了?」齊真真有些輕蔑地笑,「我還以為被吹得什麼一樣的學生會長長了三頭六臂,原來告白失敗就一蹶不振了?」

  高哲被她舌燦蓮花說得哭笑不得,終於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好,我又沒說我放棄了。」這丫頭安慰人的方法真與眾不同,高哲感激地想。不過,他在心裡補充:女人實在可怕。

  「這才像話嘛!」齊真真豪邁地一拍高哲的肩膀。高哲反射性一抖,說實話,認識十年,假裝交往近一年,到現在高哲還是弄不懂這個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前一秒溫順如小貓,後一秒兇猛如老虎。也許因為並不是真正交往的緣故,她並不在高哲面前掩飾她的面目,讓高哲一次又一次禁不住感歎:女人心,海底針啊……

  「喂,你想什麼?」這個女人,現在已經爬到他頭上管他叫「喂喂」的地步了?

  高哲像昨天一樣瞪著齊真真,但顯而易見同樣的招數對女人無效。

  「別光看著我啦!你又不喜歡女的,喂喂,我說,既然你沒放棄,那你有什麼對策?」齊真真一臉期待,趴在桌上問他。

  她好像很喜歡這個姿勢,高哲又走神了。

  「高哲!」清清脆脆的女高音在他耳朵邊尖銳響起。

  「媽呀!」他呻吟一聲,摀住耳朵,「齊真真,我告你噪音污染!」

  「得了吧你。」齊真真坐回原位。

  聽聽,不愧是兄妹,說話調調都一個樣,奇怪以前怎麼沒覺得?

  「高哲……」齊真真突然壓低聲音叫他的名字,臉上詭秘的笑容讓高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怎麼?」他問。

  「你想追我老哥,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聽到這個高哲也不能不眼睛亮起來。

  「耳朵。」

  有必要嗎?這裡就我們兩人啊!雖然這樣想,高哲還是把耳朵給湊了過去,虛心接受齊真真對他這樣那樣教誨。

  「什麼?!」這會是高哲沒有形象地叫出聲。

  齊真真一臉「你真沒種」的表情瞅著他。瞅了會,高哲悻悻然坐下。

  「不敢?」

  「拜託,小姐……」

  現在齊真真的表情換成「我就知道。」

  高哲被她瞅得有點心慌,琢磨半天終於說:「下藥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哦哦?」

  「而且……就算下藥,強上了齊飛他就會接受我?我看他一刀砍了我差不多。」

  齊真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嚥著,「大哥,誰讓你上我哥了?」

  「那,那你說……」

  齊真真的面部表情又自動轉換「受不了」。

  「大哥,我的意思是,你給我哥下藥,然後被他上。」

  「哦……」

  「呃?!」

  ***

  於是乎,現在,皇庭的風雲人物,學生會長高哲同學,正對著桌子上一小瓶藥發呆。藥是齊真真留下的,看來她果然不遺餘力地想幫助他,至於懷著什麼心態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在高哲心裡,應該是沒有妹妹會把自己的哥哥推出去當個GAY的,但他也知道齊真真確實不會害他。

  照齊真真的說法,她哥哥雖然看起來又酷又前衛,但在某些方面相當保守。這個從他至今為止都沒交過女朋友就可以看出了。所以說,齊真真最後的結論是,如果齊飛和高哲發生關係,並且高哲要求負責的話,齊飛一定不會拒絕。然後再慢慢日久生情。

  高哲疲倦地靠上椅子背,不再去看那瓶藥。齊真真似乎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他,高哲,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即使他們真的上了床,他又能以什麼立場要齊飛負責?他沒有貞操問題,更不會懷孕,難道真要讓他像個女人一樣苦苦哀求他垂青。

  齊真真啊齊真真,你哥哥說我不瞭解你,你又何曾瞭解我……

  高哲就這樣坐在他的辦公室理胡思亂想,並且很不巧地忘記了今天朝商的學生會會過來討論校慶事項。他只是想這樣坐在他的辦公室裡,什麼都不去理會。齊飛說得沒錯,他就是想當只鴕鳥,把頭埋進沙子就可以什麼都不用看,他就是想逃避,就是膽小。那個皇庭的風雲人物從來就不是他。

  可惜上帝沒有聽見他的祈禱,終於學生會等不下去派代表來傳喚學生會長。高哲不得不走出他的沙子堆,然後他就看見了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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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飛剛和他的視線對上就轉過頭去當沒看見他,高哲的心中有-瞬間酸澀。

  就是這樣,即使說那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但兩人之間不可避免有了瑕疵。這算什麼?十年的好兄弟就這樣完了,高哲思考自己是否因小失大的同時,也免不了暗暗臭罵齊飛的小心眼。

  高哲心底衡量了下,總是得先給齊飛一點時間空間緩衝。那個又高又帥人模人樣的小子,要說鴕鳥的話,自己還比不上他。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見識世界有多大。

  「高會長你好,我是朝商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冉然。」

  眼前一出水芙蓉閉月羞花的女子,身上朝商紅色的制服端莊得體。她微笑著向高哲問好,絲毫沒有因他的遲到而有所責怪。

  高哲朝她一點頭,「對不起,耽誤了時間。」

  「沒關係,那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冉然氣質溫文,像一朵盛開的百合。高哲向一邊齊真真眨眨眼,看到了吧!這才是女性的典範。

  齊真真向他皺皺鼻子,甩開頭不理會。

  高哲哼哼兩聲,轉過視線恰巧看見齊飛緊盯著他。

  這個表情大概就和齊真真昨天描述的那個差不多了,如果他們中間沒有大大的辦公桌相隔的話,他-定會跳過來咬我吧!高哲覺得心情意外地好了起來,對著齊飛露出迷人的微笑,期待對方咬牙切齒的樣子。

  可和他預計相反,齊飛居然收起了那副見鬼了的表情,眼角眉梢線條茫然。

  難道上帝路終於了回好事,昨晚在齊飛做夢時一棒子敲醒他了?

  自然高哲不會那麼天真,他也知道基督教是最忌諱同性戀的。那一棒子不是上帝,而是他敲的。齊飛所以茫然是因為多年的感情讓他矛盾吧……如此,你就沒有辦法正確定位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呢!高哲想,這樣的掙扎是不是表示我還有機會?

  皇庭的學生會長一看就是正在神遊天外無事勿擾,齊真真忍無可忍,當對面朝商的冉然看著高哲的表情而浮現似有若無的嘲笑時,她終於無須再忍,在桌子底下抬起自己的高跟鞋用力狠狠往高哲的腳踩下去。

  「嗚……」終於高哲還有場合的認知,慘叫沒出口便被鎖在喉嚨。齊真真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高哲,彷彿在說:你敢再丟臉試試!?

  我不敢……高哲有苦自己吞,一臉委屈。齊飛正對著他,忍不住眼底的笑意,結果被高哲逮個正著。他立即挺了挺身子轉開視線。

  裝吧你。高哲冷冷抬了抬嘴角,隨後收起思維,專心在安排討論上。

  「……鑒於市長部長等都會出席本次兩校校慶活動,所以安排上不能選擇自由疏散的活動內容,前幾次的社團活動全部以雙方學生鬧事告終……這樣會給上級留下不好的影響……」

  對方秘書長正一板一眼地照章宣讀,惹得高哲瞌睡蟲又起來了,連對面的美女主席也快要合起眼皮。齊真真不客氣地打了個哈欠,讓那個秘書是的表情青紅莫辨。

  高哲看了眼齊飛,他正垂著頭,一手無意識地轉動手中的筆,不知道想些什麼。

  突然高哲感覺到一股熱烈的視線盯著他,他左右一張望,會議室裡大家各自想入非非,似乎誰也沒空來看他。高哲覺得自己恐怕真的神經衰弱了,他考慮結束後去找心理輔導的美女姐姐。

  會議就如此枯燥兀長地進行著。

  「……這樣,決定以國宴廳接待上賓,取消社團活動以學生自行西餐會的模式代替,以班級為小組,負責菜色……最後晚上以營火晚會結束慶祝……以上,為朝商與皇庭學生會共同的校慶安排意見。」

  「如果沒有問題我就回去將這分計劃交給我們校長。」冉然站起身來,向高哲伸出手。

  高哲禮貌地握了下,然後放開。「我也要去向高老……校長回報。祝本次合作愉快。」

  冉然聽他的官腔噗哧一笑,燦若桃李,讓日月無光。

  縱然討論半天還是個沒有什麼創意的安排,但美人傾城笑也算給雙方的會談落下完滿句點。

  在冉然一干朝商幹部想告別的時候,高哲出言挽留,「既然來了,就讓我們學生會作東,招待諸位吧!」是校長自己說的,排場上先壓得對方抬不起頭來。

  其實除去學校上級領導人外,皇庭和朝商的學生相處還是可以的。畢竟雙方等級相同,對於很多問題在看法觀點上都不謀而合。

  這樣的交往最令人舒暢。

  高哲挽留的用意,也不過就是可以名正言順在皇庭國宴級的大餐廳裡人吃一頓罷了。

  「那我們不客氣了。」冉然保持恬靜的微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與高哲一般作足了表面功夫。

  「真真,這裡先交給你。」高哲用手肘輕推齊真真。文藝部長八面玲瓏可不是假的吧!這個時候不發揮還等何時。

  齊真真一臉警惕看著高哲,「你要跑?」爛攤子想扔給我,做夢!

  「不是啦!」高哲湊在她耳旁小聲地說:「我先去高老頭那裡問問下步戰略。」

  「去你的!」齊真真衝他,「開溜還找藉口。算了,看你可憐,快點回來。」

  「是是,女王陛下。」高哲走去向冉然打了個招呼,朝齊真真擺擺手就跑開了。

  一旁的齊飛看著高哲一連串動作如同往常般自然,心下稍稍鬆了口氣。他承認昨天的態度過份了點,本來擔心會給高哲留下後遺症,還好……高哲一切如常,自己的擔心太多餘,那個人本來就不會在意任何事情吧,昨天的事好像真的沒有發生過,想到這裡齊飛又有點彆扭。

  「哥!」齊真真看見齊飛盯著高哲離去的方向看了半天,心底暗笑。她的視線曖昧地掃過齊飛的眼睛,看見自家哥哥面上一紅,急急轉過身去招呼朝商的學生。

  哥哥你這是在幹嘛呢?在齊飛背過身去的時候,齊真真收起嘴角的笑容。

  哥哥啊!如果你一直是這種態度,遲早會失去對你而言重要的東西。

  「你好,齊飛是嗎?」

  聽到女人的聲音叫齊飛,齊真真立刻豎起耳朵。

  冉然,又是空上女人,勾引高哲不成這下換我哥哥了!那個死哥哥居然還跟著笑?啊啊!還貼那麼近!他沒想過萬一高哲回來看到怎麼辦?哥哥,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高哲嗎?

  齊真真一邊看著對面的兩人一邊為高哲感到不值。

  很早以前,齊真真就知道高哲喜歡齊飛,那時他們都還只是皇庭學院初中部的學生。 

  初中時的高哲很低調,一來不想讓人以為他靠爺爺的後台,二來他自己的個性關係,不喜歡張揚。用他自己的話說叫「安分守己」,雖然這四個字老被齊飛拿來嘲笑。

  齊飛那個時候就很出名,德智體全面發展,優秀積極的好學生。總是老師們上班會時的模範教材,就差沒把他當錦旗豎在那裡。

  很多女孩子都喜歡齊飛,他卻沒有同任何一個交往過。他總說有弟弟妹妹要操心,有一次才說出實話,因為初中部條例規定禁止談戀愛--那天高哲和齊真真都笑到胃抽筋。

  他藉口中的妹妹當然就是齊真真,弟弟是「異姓」的高哲。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弟弟了?」高哲有一回吃午飯的時候問他。他們喜歡坐在天台吃午飯,那裡風很大,高哲說在天台打開飯盒,整個城市都能聞到香味。

  齊飛說他傻,高哲白眼看他:「你怎麼都不懂浪漫?浪漫!」

  齊飛那個時候回答,「我就是這樣的人。」他倚在欄杆上抬頭,風把他的頭髮吹得好亂好亂。「別說我現實,高哲,我也不想的。」他低下頭來看著高哲,眼睛在被吹亂的頭髮後面看不清晰,「你這樣真好。真的,高哲,你真好。」

  一剎那間,高哲就傻了。

  在那之前,高哲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他這個人,說好聽了是單純漠然與世無爭有個性,說難聽點就懶惰沒進取心只想著自己自私自利。為此,他家從上到下沒少傷過腦筋。高哲並不清楚自己到底好不好,只是他知道這是天性改不了的,就這麼順其自然任我發展。

  但有時,他免不了避不開地會迷茫。

  他會想是不是應該改變自己,讓自己不要那麼特立獨行;他會懷疑他的生活方式是不是真的過於冷漠過於疏離;他會矛盾會狁豫會傷心。雖然很快他會把那些想法全部忘記,但它們並沒有消失,簡直就像扎根在他腦子裡,讓他陷入嚴重的自我厭惡。

  他其實一直迷茫。

  直到有人對他說:「真的,你真好。」

  很丟臉,那一刻高哲差點哭出來。但是差點,事實上他沒有哭。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齊飛,完全不懂如何反應。也許他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久到忘記了自己是多麼期待。

  齊飛伸手捏他的臉:「怎麼這樣看我?愛上我了?」

  他勉強笑笑:「是啊!真愛上你了。」

  然後齊飛在天台上非常愉快地仰天大笑。

  那一天的天空很低很藍,抬手就可以觸摸到,那一天的風很大,吹亂了齊飛的頭髮,那一天的陽光很耀眼,刺得高哲差點落下淚來。

  真的愛上你了。他說。

  高哲就是那麼天真,關於愛上一個人,就是那麼簡單愛上。

  齊飛保護他的天真就像保護自己的一個美夢,只是他們誰也不知道。

  「如果我告訴你哥哥我愛上他了,他會有什麼反應?」

  齊真真正在咬的小核桃「啪嗒」從嘴裡落到地上。「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的耳朵也懷疑高哲的嘴巴。

  「我說,如果我告訴你哥哥我愛上他了,他會有什麼反應?」高哲保持原來高蹺兩腿的姿勢重覆一遍剛剛的話。

  這回齊真真不再懷疑,她愣了一會,然後非常認識的思考起來。

  「他會揍你。」她最後說:「但揍完會後悔。」

  「這樣說我仍有希望?」

  齊真真有些憐惜地看著他,「你知道的。高哲,我哥那人。」

  高哲只是歎了口氣。

  齊真真察言觀色,「你真的愛上我哥?」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懷疑?」

  「不不,我哥那麼出色。」齊真真說話的樣子帶著點自豪。她搖頭,接著遲疑了半響,「高哲,你、你是同性戀?」

  高哲皺皺眉,「現在說不是你也不相信吧!」

  「……那你打算怎麼辦?告白嗎?」齊真真歪著腦袋看他,高哲覺得她這個樣子才比較可愛。

  「不。」高哲回答,「他會揍我。」

  「你怕他揍你?」

  「我怕他揍完我後悔,讓我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齊真真聽著他說的話,眼神如水波一樣柔和異常。高哲看那個眼神就是記憶中翻江倒海都無法淹沒的溫柔。他知道每個女人都有母性情節,只是他沒想到屬於齊真真的溫柔會這樣被發掘出來。

  「喂……」他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決定開口,「你不排斥同性戀?」

  齊真真還是一副老樣子,「這個時候就算我說我排斥也沒有用吧!」

  「嗯……」高哲坐正,認真了地說:「真真,你這樣說話我真是不習慣……」

  「為什麼?」

  「……像我媽一樣。」

  「!」

  「希望我媽和稱一樣開明!」

  「去死啦你!」齊真真抓起一把小核桃就朝高哲扔過去,高哲躲開不及,被一顆正中額頭。

  「哎喲!」一時間,辦公室裡熱鬧非凡。

  真真,這才像你,一如盛開的春桃,鮮艷明媚。

  那之後,現實的發展向他們證實一切因果可以從邏輯推理。好像他們預寫了劇本,先觀望了下結局作準備。也許是這個原因,高哲解釋自己並不太難過;可也是這個原因,讓他怎麼都揮不去眼前齊飛在會議時看著他的眼底笑意。

  齊飛不會知道高哲是怎樣努力克制感情,讓自己表現得仿若無事。

  齊飛更不會知道他在心底多少邊對自己說:這樣就好了,這樣齊飛就不會因為歉意而作出可能引起讓他誤會的表示。

  這樣就好了……

  ***

  很多事,高哲看起來不在意,僅僅是看起來而已。

  在沒有人的地方黯然神傷,高哲想他現在一定夠格客串個憂鬱百分百的美少年,為了不憂鬱過度,他決定放棄去校長室轉而去心理輔導的美女姐姐那裡,可剛走了幾步高哲又感覺會議時那道熱烈的視線鎖住他。

  他緩慢地轉過身來,張望下四周。這個時候是皇庭的上課時間,周圍很少有學生。但是那道視線那麼清晰,加上剛剛的情形,高哲確定這不是錯覺,而且這道視線一定屬於開會時在場的某一個人。

  除去自己和齊家兄妹,一直在念報告的朝商秘書長和半瞇著的冉然也不可能。這樣,一共八個代表,現在還剩下三人。

  不會是安澄,她曾經是高哲的女朋友,後來她把高哲甩了。

  那麼只剩下對方的兩人……高哲愕然發現自己根本沒留意朝商的另兩個代表是什麼模樣。

  算了算了,光天化日的,諒他也不敢幹嘛!

  高哲掙扎了下,還是走向高老頭的辦公室。沒辦法,高老頭交代了要及時向上級匯報戰況。

  他踩著悠然的步伐哼著小曲,煩亂的心情由於那道不知善意惡意的視線而稍稍平息。

  「真是的,剛轉個神,人就不知道給我跑哪裡去。」冉然的臉上現出一絲慍怒。

  「主席,部長他……」

  「別管他!」那個死小子,跟他好說歹說今天要聽話,竟然還出狀況。

  「冉然?」齊飛發現她的異樣,「怎麼了?」

  「我弟弟不見了。」冉然沒有掩飾她的焦慮,稍急躁的語氣有點破壞她的淑女氣質,卻給她超然的表情添了抹生動。

  齊飛安慰她:「皇庭再大也就這麼點,不會走丟人的。」

  「是啦是啦!」齊真真乘機插話進來,「你弟弟也不是小孩子,堂堂朝商學生會一員,難不成還會迷路?」

  「真真!」

  「幹嘛!」齊真真聽著齊飛的語氣有袒護的意思,當下氣不打一處來,「我哪裡說錯了?」

  空氣中劈里啪啦火星亂閃,導火線冉然忙化身中間人開口解圍,「沒錯,不用管他了。他從小就這個樣子。」而她的眼神卻恰恰相反,饒有趣味地來回掃視齊家兄妹。

  齊真真被她看得不自在,剛想再說什麼,被齊飛擋了回去。

  「那我們繼續參觀校園吧!」此刻的齊飛也顯得官味十足。他引著冉然向前走去,齊真真在背後不屑地冷哼。

  繞了小半個皇庭後,一群人來到富麗堂皇的餐廳。

  皇庭眾人一向奉守「民以食為天」的古訓,所以全學院最帥的建築就屬食堂。前前任校條親自賜匾,名日「宮御房」。他原本的意思該是裡面的菜色全部宮廷御用等級,誰知傳到下代就成了「公寓房」。沒別的,好寫好記。

  當眾人在公寓房坐定後,高哲後腳跟著他們進來,微微一笑,一聲抱歉就坐上齊真真給他留的位子。他的左邊是齊真真,右邊居然是齊飛。

  你想害死我?高哲用眼角問齊真真。

  齊真真完全是無辜的表情,老哥偏要坐我不能不讓他坐啊!

  你不會想法支開他。

  算了吧!我知道你心底樂著吶!

  高哲與齊真真眉來眼去的情景全落在冉然的眼裡,她有些糊塗他們的關係。略一偏頭,又意外地看見齊飛死盯著那旁若無人的兩個,表情怎麼說都稱得上咬牙切齒,半化身一頭即將噴火的恐龍。

  有意思,真有意思……冉然不著痕跡地笑了笑,一旁的朝商幹部全體抖三抖。

  這邊的高哲其實心底叫苦不迭,他故意偏轉半個身子不看齊飛,但齊飛的目光如芒剌在背,恨不得往他身上扎兩個洞出來。他更不敢回身過去,他害怕看到齊飛那樣的目光,雖然高哲說不清那目光裡蘊含的是什麼感情,但背對著就已經讓他要克制不住顫抖,他確定如果直視齊飛的眼睛就等於把自己推向絕路--檄械投降或者立即陣亡,橫豎都不是他想要的。

  齊真真似乎也發現她老哥的異樣,停止與高哲眼神交流。正當高哲沒有選擇視死如歸地要轉回去的時候,大門方向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姐姐!」

  一個清澈的聲音吸引了全部人注意。脫離齊飛視線桎梏的高哲頓時全身一鬆懈。他呼了口氣坐直後也向來人望去。

  嗯,這才叫憂鬱百分百的纖細美少年吧!以高哲的標準衡量,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總體水平八十。扣掉的二十分不外乎其他,僅僅是對方看起來實在「未成年」,對於怕麻煩的高哲,最顧忌的東西之一就是--小孩子。

  「冉迪,你跑哪去了?」冉然站起來,雖然是責怪的語氣,卻非常溫和地拉過椅子讓冉迪坐下。

  「呵呵。」冉迪的笑容可愛,清秀的臉蛋讓人覺得連帶空氣也淨了三分。

  「皇庭很漂亮,我一下看花了眼走丟了。」他靦腆地說著。

  高哲又皺起眉頭,他這兩天皺眉的次數比過去十八年加起來還多。他覺得冉迪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向這裡,只是眼神飄忽,不能確定他的目標。

  高哲不由想起那道視線,對他而言那並不是愉快的經歷。所以冉迪又一次看過來的時候,高哲的眼神不由自主凌厲起來。

  冉迪似乎嚇到了,低下頭去。殊不知道個動作暴露了他的動機。

  果然是看著我嗎……高哲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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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的氣氛依舊沉悶,彼此雙方似乎都沒有心思享用面前的美餐。高哲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直坐在那邊喝茶。

  「高哲,你減肥啊!怎麼不吃。」

  高哲差點把還沒嚥下去的茶水給噴出來,他偏頭靠近齊真真,壓低聲音無奈地說:「小姐,拜託你在敵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我們現在應該一致對外,你別老來挑起內部矛盾好不?」

  齊真真很配合地回答:「好好,聽從長官命令。」

  兩人的一來二去的交流在外人眼裡十分親密。坐在對面的冉然出乎意料發問:「高會長,這位……」她用眼神示意齊真真的方向,「是你的女朋友?」

  什麼態度,齊真真火從心起。高哲瞭解她,搶先在桌子低下拽住她的手暗示她冷靜。

  這不啻是個十分私人的問題。

  冉然知道自己越矩,有些面紅。她看了看身邊的弟弟。

  「對不起,這個問題我不該問。」

  「沒關係。」高哲覺得有點累,今天一整天的場面偽裝加上抵抗齊飛的態度讓他身心俱疲。他勉為其難地微笑,「齊真真確實是我的女朋友。」不理會齊真真努力睜眼瞪他,高哲自顧自地把話題繼續。

  「這樣啊……」冉然也泛起美麗非常的笑容,「郎才女貌,確實相配。」

  「客氣。」高哲覺得自己的臉在抽搐,這樣的對話直接他想去撞牆。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如此虛偽,回首的時候,發現那些屬於自己的真實面貌早已全部湮滅。

  不管他是不是願意,他正在改變,以他無比痛恨的方式。

  「真的,高哲,你真好。」

  也許就是出於這個原因,此後高哲千方百計想要「更好」起來。他開始在意別人的態度,學會了客套的待人處事,最後接受高成就要他加入學生會的要求。他拋棄談漠的外殼,成為皇庭的風雲人物,大家如同眾星拱月般捧著他。

  因為嘗過被他人肯定的味道,高哲怎麼都忘不了那刻的甜美。他需要更多的肯定來雕砌他的優越城堡,直到他發現這城堡空有其表,所有皆非他所願時,時光已荏苒。

  不過兩三年,但記憶混亂,一切如夢般惶然。

  「高哲。」送走了朝商的各位,高哲剛想回他的沙子堆好好休息,又聽見齊真真的聲音如影隨形附上來。高哲幾乎要懷疑自己的名氣有一半是被她叫出來的。

  「幹嘛!」他的語氣不怎麼和平。

  「幹嘛那麼凶!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發現朝商有個小子一直都盯著你看啊!」老天!齊真真的聲音居然放得比他還嘹亮,簡直是擴音喇叭。看到還沒離開的皇庭學生會成員,周圍上體育課的學生老師全體腦袋齊刷刷地轉過來,高哲現在就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也不管這裡是沙子堆還是水泥地。

  高哲趕忙拉著章真真跑開。

  「姑奶奶,你要害死我啊!」高哲都快要給她跪下了,「你又不是不知皇庭的八卦傳播速度,如果傳到高老頭那裡,說不定就變成『皇庭學生會長與朝商憂鬱百分百的纖細美少年一見鍾情正處於熱戀當中』,那他一定會定我通敵叛國的罪名!到時候我的逍遙人生就完了,他絕對會用很多很多工作來壓搾我,到時候到時候……」

  「喂喂,我說高哲,你都在想什麼?」齊真真及時打斷他的狂想症。「你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呀?」難怪,誰讓剛才齊飛硬是自告奮勇地要送冉然他們回去。雖然齊真真認為哥哥並沒有什麼意思,但在苦戀中的人眼裡就未必了。

  齊真真同情地看著高哲,總有一天他會被自己逼瘋的。

  表面上那種不在乎不放心上的態度也許騙得過別人也瞞得了自己,但事實上,高哲卻是越說不在乎卻越在乎的人。

  唉,皇庭風雲人物,怎麼都沒人發現他的狹隘。

  齊真真婉惜萬分地歎口氣。

  「誒誒,你說那個冉迪一直盯著我看?」

  「你沒發現?不對,你沒發現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冉迪。」

  高哲摸了摸下巴,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恐怖。

  「嘿嘿。」身邊冒出的變調笑聲更是讓高哲毛骨悚然,他不自在地瞄著齊真真。

  「你說……」齊真真故作神秘,「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高哲垮了張臉。

  「幹嘛這樣的表情,被天真可愛的小弟弟喜歡不好嗎?哈哈……」

  這個沒人性的女人,高哲在心底詛咒齊真真。

  「你喜歡嫩的送給你好了,現在不流行姐弟戀嗎?」

  「送我?哈哈!」齊真真彷彿聽到更好笑的笑話,笑得愈加不可收拾。

  「敢情你已經把他當作你的所有物了?高會長,你還真自信吶!」

  「齊真真!你是太閒哦?」高哲瞇起細長的眼睛,「沒關係,校慶我會記得多給你安排點事做。」

  齊真真吐吐舌頭,完了完了,高哲真的生氣了。

  「不要嘛!高哥哥。你知道我管不住道張嘴,不要怪我啦!」齊真真扯著高哲的袖子,嘟起嘴巴,裝著一副可憐相。

  明明知道她的道歉沒什麼誠意,高哲卻沒有辦法不心軟。齊真真對他,不僅是開心果,更是最瞭解他的人。

  「好了好了,剛吃的飯要吐出來了,浪費國宴佳餚。」

  齊真真聳肩,明白高哲消了氣,也就跟著他一起走回去。

  「你真的不要接受我的建議?」

  辦公室門口,齊真真終於還是不死心地發問。

  高哲好笑地摸摸她的頭髮,他感覺自己比齊飛更像一個哥哥。

  「真真,你知道的,你哥那人……」

  多久前的話,原封不動奉還。

  齊真真看起來非常沮喪,好像失戀的那個人是她。

  「答應我。」她拉住高哲的袖子,「答應我……至少和我哥哥好好談談。」

  看著眼前如此慎重的表情,高哲沒法拒絕。

  「我會找他談的,只怕……他不願意聽。」

  「不會的。哥哥其實……」

  「我知道。」現下什麼狀況?高哲有些迷糊,為什麼變成他在這裡安慰人?難道需要安慰的不是他?

  「什麼都別說了,真真。齊飛他說不可能,那就這樣吧!我會忘記的,我本來就是很健忘的人。」

  沒有再等回應,高哲走進自己的房間。他隨手關上門,把齊真真一人留在外面。

  也許這樣是最好的了,沒能比現在更好。

  高哲站在落地窗前向遠方張望。時間過得那麼快,太陽已經要下山。

  原本還預計齊飛會揍他呢!可並沒有,不是嗎?天知道那天他怎麼會鬼使神差地告了白,他不是早就決定不會說出口的嗎?這樣的結果是自己應得,怪不得別人,齊飛更沒有錯。

  明天找他談談吧!高哲最後做下決定。

  而第二天,皇庭活動部長齊飛與朝商學生會主席冉然在拍拖的消息傳遍了兩個學院。

  「老哥!」

  放課後,齊真真在通往高年紀宿舍的林蔭道上截住了齊飛。今天的天氣很糟糕,雖然風不大,但天空十分陰沉,使得綠化密集的林蔭道在大白天都透著股寒氣。不過,這股寒氣仍比不上齊真真臉上的怒意駭人。

  「真真,有什麼事?」齊飛早料到齊真真會先於高哲來質問他,他妹妹是個行動派這個事實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可是齊飛不曾料想真真會那麼生氣。這件事從頭到尾本該與她無關,她只是與高哲合作扮演一年情侶而已。竟然合夥騙他,做哥哥的還沒生氣,她生什麼氣?

  顯然齊真真對齊飛裝模作樣的態度相當不滿。

  「你和冉然約會是確有其事?」

  「……」齊飛選擇沉默不語。

  「是真的?」

  「……」

  「不說話我當你默認。」齊真真向前跨進兩步,「你這什麼意思?你喜歡冉然那個女人?」

  「……真真,這件事你別管。」

  齊真真詫異地瞪著她哥哥,「你叫我別管?」

  齊飛這才正視她,「沒錯。我已經說過叫你不要和高哲來往,你還不聽……」

  「憑什麼!」齊真真打斷齊飛的話,「你就算不喜歡高哲也不用這樣!你知不知道他現在……」齊真真猛地頓住話頭,她似乎想到什麼,漸漸蹙起秀眉,略有所思看著齊飛,「……哥,你是故意的?」

  齊飛偏過頭去,躲開她詢問的視線,「這樣才能讓他完全死心……」

  「死心?哈哈!」齊真真被心頭急躁的怒氣逼得不得下來來回回走兩圈,然後才能繼續說話:「你明知道高哲是個死心眼。」

  齊飛只是垂下眼睛淡淡回答:「我想……這樣做對誰都好……」

  「好個屁!」齊真真怒火中燒地打斷他,死死盯著齊飛說:「你欺騙自己,你利用冉然,你會毀了高哲的,哥哥,你會毀了他。」你要把他最後的天真扼殺掉,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我不會。」齊飛說完轉身想離開。

  齊真真在他背後決定似地問:「你怎麼都不會和冉然分手囉?」

  停下腳步,齊飛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回答,「是的。」

  齊真真跟上一步,「那好,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她平靜了心情,臉龐現出堅定的線條來,「你放棄高哲,我不會。哥哥,你考慮好,就算你將來後悔,我也不會把他交給你。」

  齊真真說完再不看齊飛一眼。轉身離開的時候,她感覺眼眶熱熱的。她懂得哥哥的顧慮,可是,她無法看著高哲清亮的眼睛漸漸絕望下去。

  「高哲……」齊飛輕輕念著他的名字,抬頭時,陰鬱天空降下的第一滴雨水落在他臉上,滑下的軌跡如淚一般。

  ***

  齊飛五歲那年,齊真真只有三歲。他們的父母在一次飛機失事中喪生,留下飛煌集團的龐大資產與無數新友間的勾心鬥角給兩個幼小的孩子。當飛煌面臨解體無以為繼的時候,皇庭世家的高成就向他們伸出援手。

  五歲的孩子,無論他曾經多麼幼稚,發和這樣的變故就已經可以懂事。他明白皇庭也許不過想給他們唯一的太子找個玩具,但如果沒有皇庭,他和妹妹恐怕會被送進孤兒院甚至流落街頭。皇庭保住齊家的血脈,但齊家卻不得已成為皇庭高家的奴僕。

  從小到大,他循規蹈矩就是為了扮演好符合自己的角色,即使他心底不甘願也無法改變的境遇,讓他在一瞬間告別了童年。

  五歲的孩子,齊飛已經恩怨分明。

  他並不奢望齊真真懂得他的苦楚,因為一切全部讓他一人擔負已足夠……

  上了樓梯,轉彎,通向自己房間的長廊,遠遠就看見斜倚在牆上的人。

  高哲閉著眼睛,聽見齊飛的腳步聲停在他面前才緩緩睜開。他的雙眼晶亮,和多少年前一樣,齊飛猶記得那個四歲的孩子雙手扶住扶手,睜大眼睛站在樓梯上好奇地看他。甩開管家拉著他的手,一晃一搖以讓人驚心膽顫的速度蹬蹬跑到他面前。

  直到現在,每當齊飛直視他清澈的眼眸,喉嚨還是會像那時被堵住了一樣。想說的話那麼多,卻無法整理出一個字。他只能看著高哲的眼睛,試圖從中挖掘出臉上看不出的思緒。平靜的氣裡鋰呼吸聲越來越清晰,他們靠得很近,氣息就在臉頰擦過。

  他們還是彼此沉默。

  「昨天……真真她要求我和你好好談談。」高哲開口,說著好像無關緊要的話題。

  齊飛沒有說話。

  高哲繼續說:「我答應了。」他側過身去不再看他。

  「但是看來現在沒這個必要。」高哲的聲音似乎哽咽,齊飛愣了下想拉住他,手探出一半卻停住半空不能前進。

  高哲頭也不回地離開。

  然後他全身心栽進校慶的準備工作中。

  「高哲,你是暴君!」差不多橫在辦公桌上的齊真真這樣罵高哲,一旁的安澄點頭稱是。

  安澄是個和齊真真完全不同的女孩,至少表面看起來絕對如此。她和冉然屬於同一類型,一頭披肩的黑髮,眉眼溫順,安靜而成熟。

  可是這樣的女人給高哲太大的壓力,他雖然討厭小孩子,卻也不喜歡找個大姐姐。安澄當初說他刻意保持距離根本不像談戀愛所以要求分手。高哲對此只能喊冤,誰相信他只是天性習慣和任何人保持距離。

  他希望找個相似又互補的愛人,疼他又讓他疼。

  那個人不給他機會。

  「會長大人啊!你沒事幹也別出那麼些餿主意折騰我們?菜要現場燒現場炒,你讓我們全自費去考廚師?」齊真真要朝天翻白眼了,那些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公子小姐,聽到要他們親自下廚是不是會持勺子造反?

  別說他們了,就算自己本來也想找「公寓房」關係不錯的某大廚弄兩個菜來完成自己班級的任務,現在可好,當場啊當場!國宴大廚都得為上級服務,他們這些受失戀的學生會長欺壓的勞苦大眾就慘囉!

  高哲心神不動地掃了齊真真一眼,「有問題?」

  「有!有很大的問題!」齊真真還沒繼續,安澄怕他們又吵起來,便接過話。

  「齊真真說的沒錯,高哲,就這兩天時間,你想要那些學生全部聽話很難,要讓大家學烹飪更不現實。」她頓了頓,察言觀色地說:「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遷怒可不是你的作風哦!」

  高哲靜靜地不說話,就在安澄想先離開給他空間好好思考的時候,他決定說:「好吧,允許他們帶廚師。」

  安澄和齊真真相視而笑。

  「說好!」高哲最後規定,「每班只准帶一個。」

  「是是。」

  對於小班分組的皇庭來說,一個廚師就太夠了。

  校慶在二天後,無論皇庭或者朝商,兩者表面上看來都熱火朝天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學生在意這次活動。要玩不能玩,要鬧不能鬧,大家完全意興闌珊懶懶散散的樣子。既然每個班能帶廚師,他們就更不把什麼西餐會放在心上。

  西餐中餐,有什麼是這些孩子沒有吃過的東西?

  所以除了校長外,為了校慶全力以赴的,也只有高哲這種希望能忙得什麼都不用想的異類了。

  即使沒什麼人期待,三天後,在隆隆禮炮聲中,皇庭與朝商的七十大壽還是格外引入注目地拉開帷幕。

  高哲沒有參加西餐會。他站在屬於自己的辦公室裡,從落地窗向下看著燈火絢爛的操場,紅男綠女交織成一副色彩斑斕的畫面,他卻只覺愈多繁華愈加蒼涼。人來人往的喧嘩無法讓歡聲笑語穿透厚厚的玻璃來到他身邊。幾日的疲累與失落累積至今日終於無法抑制氾濫的悲傷,當第一朵煙花在半空炸開,他無聲的淚水也隨之落下。

  「喂,臭小子你真躲在這裡啊!快下來陪爺爺看煙火。」

  「老頭年紀一大把了別學人家年輕人玩浪漫。」高哲邊講電話邊擦擦臉。

  「那你這年輕人的窩在房間裡幹嘛?快下來,說不定那個妹妹看上你,你下輩子幸福就搞定了。」

  幸福?高哲在黑暗的房間裡自嘲地笑。

  高哲唯一的親人高成就雖然已經頭髮花白,但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高哲甚至認為他比自己更有活力,更懂得享受生活。

  心已遲暮。如果這還不是愛情,那為何會為他耗盡芳華。

  我竟是如此愛著你。

  掛斷電話,高哲去盥洗室洗了把臉。鏡子裡的人有些憔悴,雙眼微紅。他把毛巾浸在冷水中再敷上眼睛,冰涼的水稍微喚回了他的神志。最終他還是打開房門,走進不屬於他的癡狂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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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到操場高哲就後悔了。明明有那麼多人,為什麼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他最不想看見的兩個,好像他們比別人都高了一個頭似的。紅的朝商校服綠的皇庭制服,明明對比鮮明的顏色卻溶合成和諧一片,身形相配得讓人嫉妒。啊呸呸呸,紅的綠的簡直土死了。

  高哲俊逸的臉龐有些扭曲,上面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從一旁的長桌上那起盛著鮮紅葡萄酒的玻璃杯,向前面的目標走去。

  「冉小姐。」他出口的聲音意外低啞,讓前方兩人驚了一跳。

  「高會長。」冉然很快恢愎狀態,她向高哲頷首,得體微笑,「我們剛剛還說起怎麼都沒見你?」

  我們?

  高哲瞟了瞟齊飛,他的表情如同雕刻,煙火的光映在他的眼內陰晴不定。

  「這樣的安排冉小姐還滿意嗎?」高哲故意把視線停留在齊飛身上,逼他與他對視。

  在生氣嗎?為我還是為她?高哲苦澀地咀嚼心裡的滋味。

  冉然順著高哲的視線看向齊飛,靈慧如她早已明瞭彼此之間暗潮洶湧。

  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冉然收回視線,面對高哲:「感謝高會長的招待。」

  「哪裡,這該是我們分享的。」高哲向冉然舉舉杯子,冉然也不迴避,與他相碰杯後一飲而盡。

  「高哲。」一旁的齊飛忍不住出聲,聲音裡隱約的怒氣。高哲看向他,一臉禮貌等待他的下文。

  「你不會喝酒。」齊飛沉聲說。

  高哲似笑非笑地回答:「哪有永遠都不會的道理?」

  齊飛還想說什麼,卻又擔心冉然的細密心思會看出端倪,找了藉口想離開。

  高哲冷眼看他動作,緩緩出聲阻住他們的腳步:「冉小姐。」滿意地看到冉然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齊飛是不是特別溫柔?」

  他問話的時候抬頭看向天空,一朵璀璨禮花的光芒下,高哲半閉眼的神情顯得十分輕柔,長長睫毛彷彿哭泣般顫抖,交錯的光影明滅又讓他的面部曲線堅強之杉,為份矛盾溢出的神采讓冉然微微一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能夠回答些什麼,雙腳像被釘在原地無法離開。她抬頭看看身邊的齊飛,那個人也分明詫異的模樣,不懂高哲突如其來的哀傷。

  這時冉迪的聲音適時從旁邊傳來:「姐姐,你們在這裡……啊!高會長也在……」清亮的聲音在看見高哲的同時低了下去。

  高哲瞇眼細細打量面前的男孩,和記憶裡殘留的印象重疊。稍顯單薄的身子,憂鬱的眼睛卻因為時隱時現的熱烈感情而生動。他就是用這樣的視線一直看著自己……

  冉然把冉迪拉到一邊似乎說著什麼,說著說著爭執了起來。只見冉迪狠狠甩掉冉然的手,撇頭跑開,冉然秀美的臉上蒙著陰影。

  「你的女朋友好像和弟弟吵架囉!」高哲惡意地對齊飛說:「你不去安慰她嗎?」

  齊飛無奈地看著他,「高哲……」柔和地叫他的名字,像對待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那溫暖的聲音差點又逼出高哲好不容易控制的眼淚。

  別叫我,別這樣叫我的名字。高哲在心裡說。他看著他,那樣的眼神彷彿期待時光重回。

  可齊飛終於還是轉過身去,走向那個女子,只把背影留給他。

  「冉然,發生什麼事了?冉迪他……」

  冉然抬起頭來,以異常嚴肅的語氣說:「齊飛,我們談談。」

  「好。」齊飛沒有遲疑,他下了什麼決定似的握了握雙拳,「你等等。」

  回頭想再看他一眼,那個地方卻早已沒有了高哲的蹤影。

  ***

  「什麼嘛,臭姐姐,自己有了男朋友,被人家說胳膊肘向外拐倒不管,我想認識高會長就說我吃裡扒外!過分!我就知道她介意我喜歡男生,可人家有什麼辦法嘛!我就是對高會長一見鍾情啊!」

  「呵呵,真的?」

  「當然是真的,啊……啊啊?高會長!」

  剛剛和姐姐吵架,正抽打樹枝條自言自語發洩的冉迪看著從陰影裡走出來的高哲硬是呆在原地化成了石像。

  剛剛的話高會長全部都聽見了……一想到這裡,全身的血氣都開始向上湧,衝到臉上只感覺一陣陣火熱。

  完了,現在我的臉一定媲美名牌富士山蘋果,不對,應該是美國出品的五爪蘋果才是。

  冉迪不自覺地抬起雙手捂在面頰上。這個動作又惹得高哲輕輕一笑。

  真是單純的小傢伙。

  這樣的孩子就是冉然的弟弟?真是溫室裡長大,不知人間險惡的花朵。該是被姐姐保護得很好,一塵不染純粹像美玉。

  高哲頓時升起殘酷的念頭來。

  「高會長……」

  「叫我高哲就好。」

  「嗯,高、高哲。」冉迪顯得十分開心,「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因為,看見你和你姐姐吵架。」半真半假的藉口。

  「……」  

  「怎麼了?」高哲走到冉迪面前,冉迪比他矮了大半個頭,他要彎腰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發生什麼事了?」高哲問。

  冉迪低下頭去,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

  「不想說就不說,我們去吃點東西,我到現在還餓著吶!」這番話很順利地轉移了冉迪的焦點,冉迪立刻睜著明亮的眼睛看他,「會長到現在還沒吃?」

  「叫我高哲。」高哲滿意地笑笑,反正他們的對話他也能猜出一二,如果冉迪說個明白,他反而為難。

  「剛剛還在忙最後的結算,所以沒來得及吃晚飯。」隨便撒了謊。

  「那可不行,會弄壞胃的!」

  看著冉迪緊張的樣子,高哲的心底湧出罪惡感伴著莫名滿足。冉迪晶亮的眸子閃閃,彷彿不滅的星,可以壓過煙花的絢爛。

  「那走吧!」不知道出於什麼動機,他握住冉迪的手。纖長的手指有凸出的骨節,溫度很低,讓高哲不禁握得更緊。

  「高哲、高哲,你要吃什麼?」

  不一會,冉迪已經能把高哲的名字叫得很順溜了。他像只小麻雀一樣在高哲身邊嘰嘰喳喳,蹦蹦跳跳地給他遞吃的。

  「什麼都好。」高哲本來對吃就沒什麼講究,看冉迪高興得活蹦亂跳的樣子,更是無所謂。他們一路走一路吃過去,直到冉迪把一盆新鮮胡羅卜遞到他面前。

  「胡羅卜營養很好!」即使高哲擺出堅決不妥協的表情,冉迪依然不放棄。

  「為什麼不喜歡胡羅卜?又健康又好吃。」冉迪現在像只小狗,耷拉著耳朵。「吃一口嘛!我保證你會喜歡上的。」

  看他固執又任性的模樣,高哲沒來由地惱怒起來,「不要!」他推開面前的盤子,「不喜歡怎麼都不會喜歡上。」

  冉迪怔了怔,「這樣啊……」沮喪的表情讓高哲不忍,但他依然沒有動作。

  「這樣,我留著自己吃好了。」冉迪露出可愛的笑容,剛剛的氣氛似乎對他完全沒有影響。他轉過身背對著高哲,看著盤子裡鮮艷的胡蘿蔔,小心地拿起一塊放入嘴裡。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麼都不會喜歡上。

  胡蘿蔔變成苦的了,怪不得高哲不喜歡。

  他輕輕地咀嚼,把苦澀全部嚥了下去。

  「高哲,從你的小窩裡出來了啊!」嬉笑的語氣,到哪裡都躲不開的背後靈……看到齊真真的一剎那,高哲只想轉身就跑。

  齊真真穿著火紅色的連衣裙,絲毫沒把「校慶當天要穿校服」的規定放在眼裡。鬈曲的長髮襯著白皙的臉,如同精靈一樣翩然來到兩人面前。

  「咦?」她暈然發現了站在高哲身旁的身影,隨即收斂起表情,「這不是冉主席的弟弟?」齊真真不掩諷刺地說。

  冉迪陷在自己的心緒裡,聽見有人叫他,像只受驚的小免跳轉過身來。「你好……」他輕輕地和齊真真打招呼,將手中的盤子放去桌上,走過來站在高哲身邊。

  齊真真心下一軟,雖然討厭冉然,但自己何必和她弟弟過不去。他看起來那麼天真--真正的天真--很容易就能引起他人的保護欲。

  她看了看高哲又看了看冉迪。高哲的目的白癡也懂。

  旁邊的高哲像是做了虧心事,一直閃躲她的視線,她略有所思,轉而向著冉迪點點頭,「不好意思,借用高哲一會兒。」說著,不理睬高哲難看的臉,捉著他的袖子就朝沒人的地方走去。

  「你這什麼意思?」齊真真個性直來直往,開口就直奔主題。

  高哲倚在牆上點了支煙,「什麼什麼意思?」

  「呵呵,你倒是和我哥哥一樣會裝傻了啊!」齊真真跑上去搶過他手裡的煙,自己抽起來,「你找上冉迪什麼意思?這下我說得夠清楚了吧?」

  「我可沒找上他。」高哲的眼睛在沒有燈的地方閃著幽幽的光,「是他找上我。」

  「那你就全盤接收?」齊真真的聲音高了上去。

  「真真……」

  「別他媽這麼叫我!」齊真真覺得這兩天整個世界全瘋了,連她自己也是,為什麼那麼擔憂高哲,一看見他就丟下夥伴跑過來,害得自己原本的好心情都被弄成一團糟。

  高哲聽見她罵髒話皺了皺眉頭,可惜在黑夜裡誰也看不見。

  「真真,你想要我怎麼辦?」高哲從黑暗的地方走出來,他詫異地看見齊真真的臉上有點點晶瑩,「真真?你哭什麼?」伸手輕柔地撫去她臉上的淚珠。

  齊真真順勢撲進高哲的懷裡。

  「我好難過……」她哽咽著說:「我好不甘心。」

  「為什麼……高哲,為什麼,你要這樣?」帶著濃濃鼻音,齊真真的話模糊不清地從高哲肩頭傳來。高哲只是輕拍她的背,並不回答。

  齊真真哭了一會,猛地使力推開他,用手背抹了抹臉。即使臉上的淚痕依舊斑駁,她卻仍然驕傲得像個公主。

  她無比輕蔑地說:「我看不起你,高哲。」

  高哲看著她用力蹬著高跟鞋離開,背影溶進人群裡成為聲色畫幅中的一部分。那個世界和他的距離多麼遙遠,他怎麼樣也走不道喧鬧的人間。

  是不是注定是個旁觀者,連自己的情愛都看得太透徹,雖然清楚知道正在做著卑鄙的行為,但越明白它的惡劣越懂得它的後果就越無法停止。

  愛情讓人變得無比殘酷,傷人又傷己。

  「高哲……?」興許是看見齊真真走開,冉迪靠過來小心地叫著高哲的名字。

  高哲沒有聽見,他保持原來的姿勢看著遠遠的人群。

  冉迪又試著叫了聲,高哲回過頭來,但視線卻彷彿穿過冉迪的身體,不知落在哪裡。

  僵持了一會,高哲才真正清醒過來。

  「啊!對不起……」

  冉迪慢慢地靠近他:「怎麼了?不舒服嗎?」他擔心的問。

  「有點……」高哲的手指抵住額頭,「剛剛喝了點酒……」

  「咦……?你不會喝酒?」冉迪的話語掩不住驚奇,作為皇庭的學生會長,時常需要陪同校長外交,不是海量也總得三瓶不倒,像高哲這樣不會喝酒可說是奇跡。

  「我不喜歡酒,應酬是齊飛包攬的……」高哲說到一半煞車,他看向冉迪,冉迪也正呆滯地看著他。

  不喜歡酒,不喜歡交際,那些從來都是齊飛一手包辦……高哲也不曾明瞭他被保護得那麼周到。

  冉迪咬著下唇。自己完全都沒有機會了嗎?不會的不會的。也許齊飛確實同樣愛著高哲,但他卻選擇了姐姐。不願意擔負愛情的男人,自己不願意承認輸給他!

  「要回去休息一下嗎?」冉迪刻意避開原先的話題。

  高哲望了望正歡笑著的人群,不知怎麼想到百鬼夜行這個詞。自己是越來越刻薄了,好像認為全世界都在跟他過不去。用熱鬧的景象陪襯他失意的心情,而且那熱鬧竟是自己一手製造。

  「休息下也好……」真的是好累。

  冉迪暗自握緊拳頭。「我想陪你一起,可以嗎?」他意有所指的問。

  高哲愣怔,略帶不可思議的神情看向冉迪。對著那張準備好「英勇就義」的臉,高哲除了好笑外也不禁感動。

  他不會真的不明白自己找上他的動機,即使這樣都可以義無反顧地奉獻?

  是他太天真還是自己太小看他的心?

  高哲走到冉迪面前,伸手托起他的臉。冉迪閉上雙眼,滿是期待。也許這樣就可以成就一段感情,但那絕對不是高哲所要的愛。

  他也閉上眼睛,輕輕在冉迪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對不起……」他說。

  對不起。

  ***

  高哲走去辦公室的雙腳在半路上停了下來,轉向自己宿舍。

  真後悔死撐喝那杯酒,現在頭重腳輕的症狀開始慢慢浮現出來。他知道這麼說很丟臉,但酒精過敏又不是他的錯,害得被那些曉得他不會喝酒的「哥們」嘲笑「不是男人」。

  拜託,男人和喝酒有關係嗎?我不喝酒就能變成女人嗎?如果能,我還在這裡唧唧歪歪要死要活地借酒消愁幹嘛?

  話說回來,何必爭這點意氣,這下可好,眼看他就要直接躺倒在皇庭大道上睡過去,明天皇庭校報的頭版頭條將會用紅色粗黑體標註:【學生會長夜半飲酒無度醉死於皇庭校園。是喜?是悲?為名?為情乎?】

  「哈哈。」搖搖晃晃地靠上柱子,高哲發現自己的妄想症越來越嚴重,這樣繼續下去他不是會得憂鬱症而是先並發神經病。

  還好他已看見宿舍樓門,不至於以那樣的形式上校報丟臉。

  蹣跚地爬門前階梯,腳步彷彿踩在雲堆上,軟軟的無處著力。一不小心立足不穩,腳下踩空人就直接往一旁傾斜著倒下去。媽呀,還是不能讓我活著回到我溫暖的小窩嗎?幾乎用認命的態度等待自己以不雅觀的姿態倒下,高哲意識胡亂間,感覺有人扶住他的手臂。

  他抬眼向身邊的人看去,一下驚喜一下失望。

  「你還在啊……」

  冉迪深深地看著他,沒有說話,然後扶著他往房間走。走道的燈光大亮著,而高哲迷迷糊糊就要墮入黑暗中去。

  混亂前最後的意識,他怎麼知道哪間房間是我的?

  「高哲、高哲,你還好嗎?」

  費力地將高哲扶上了床,看著他好像十分難受地扯著制服領帶。

  冉迪走上前,幫他把領帶解下來。高哲醉眼朦朧地看著他,面上有絲絲薄汗,半開半合的眼眸裡水波無限。冉迪歎了口氣,轉去找毛巾想給他擦把臉。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冉迪鬱悶地對著衛生間裡的鏡子使勁絞毛巾。在他的預想中,明明就該是和高會長兩人相依著對飲香檳酒,含情脈脈地凝望彼此。煙花在他們身後升空開放,他們的臉越靠越近,終於他們接吻了!他們吻得纏綿不能自己,分開時簡直不能呼吸了!然後他就乘這個時候告白,管他齊飛管他冉然管他誰誰誰都不能阻擋他們!

  「我喜歡你。」

  「……我也是……」

  啊啊啊!我可不可以抱頭痛哭?

  冉迪看著鏡子,裡面的人沒哭比有哭還難看。本想說,即使高哲把自己當成替身也沒關係,高哲一開始確實也有這樣的意圖,可沒想到他和齊真真說了三句沒兩句後,竟改變主意了。加上前面的酒後勁早不起晚不起,偏偏又在這個時候搗亂。害得他--朝商第一美少年--淪落到照顧醉酒之徒。

  還好高哲的酒品不錯,喝醉了也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冉迪原先還怕看見高哲的糟糕酒品而毀掉他對他的好印象呢!

  可是,可是……高哲這樣不設防這樣迷茫地盯著他看,讓他再一次看到可以淡漠可以凌厲的高哲會長也會有像小鹿一樣無辜的表情,這讓他真的很很缺乏抵抗力啊!

  冉迪頹敗的低垂腦袋,灰心喪氣地從浴室走出來。罷了,說不定明天高哲酒一醒看見自己犧牲時間不眠不休地照顧他,一感動就答應以身相許,啊!不不,是答應讓他以身相許,那也不枉費他那麼盡心盡力。

  收拾情緒走進房間,冉迪自然地往床上一看,接著瞪大雙眼。老天,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製造噪音。高、高哲你不是醉了嗎?為什麼還有力氣脫掉自己的衣服?

  床上的高哲顯然沒留意房間裡多出來的人,他乾乾脆脆脫光了上半身就趴在那裡不動,麥色的肌膚在床頭燈昏黃的照明下閃著暗金的光,細緻的肌肉紋理完美的曲線弧度。高哲會長不論做小攻還是小受都很適合啊!

  冉迪小心地靠近床沿坐下,看著高哲半埋進枕頭的側臉。汗濕的黑髮凌亂貼著鬢腮,抱著枕頭的樣子更是可愛得像只無尾熊。

  這樣或者那樣的高哲,不管怎麼樣對冉迪都是莫大的吸引。

  冉迪不受控制地伸出右手撫上高哲的背,皮膚的質感很好,讓人愛不釋手,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

  高哲卻在這個時候不懂風情地動了動。

  這樣還是要拒絕我嗎?

  一直認為,就算是替代品也沒有關係,高哲想藉以傷害自己來達到傷害姐姐的目的也沒有關係。冉迪只是希望能夠有個藉口把自己和高哲牽扯在一起,不管這個藉口多麼不堪。

  外表再純真善良可愛,冉迪都不能否認在看到高哲的一瞬間所湧起的慾望,近乎黑暗與不顧一切。

  一見鍾情很可笑,但他的確,在第一眼看見高哲時就想擁有。

  本來想高哲失戀之際,趁人之危雖然不太道德卻是最有效率的方式。沒奢望一舉攻佔他的心房,但至少可以佔據一席之地。如果還能加上一層肉體關係--他想過,親密關係有助於他們發展。他也作好了必要的心理建設,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高哲居然給他醉過去!

  連讓他獻身的機會都不給,冉迪委屈得眼淚也要掉下來。

  等等!

  靈光一閃,冉迪看著迷迷糊糊的高哲,眼內掩飾不了的晶晶亮。

  誰說一定要我「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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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前探出半個身子,冉迪想扯掉高哲懷裡的枕頭。無奈高哲抱個枕頭像抱著齊飛一樣,咬緊牙關死不鬆手。暈麼著冉迪就更鬱悶了,脾氣一上來--好,你不鬆手是不?我今天就偏不信邪,就是把你的腦袋打開來徹底清洗一番,我也要讓你忘記那個姓齊的。

  冉迪蹬掉鞋子爬上床,兩膝分開半跪在高哲身上。他死命一用力,只見原本穩穩妥妥躺在高哲懷抱裡的枕頭順著漂亮的拋物線弧度打著旋飛了出去。冉迪沒再理會那個枕頭,他看著高哲靜靜的睡臉,緩緩低下頭去,無視心中有個聲音在吼叫「不要這樣,不要,他根本不愛你」。

  終於親到他了!心底翻湧而起的狂喜瞬間湮滅一點點顧慮的不安。冉迪全身心投入加深這個吻,從輕輕磨合到飢渴地吮吸,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越來越響,已經壓過一切聲音把他的思維都震著亂亂的。他的腦子變成一團棉花,什麼都不能想了,只感覺身體變得好熱好熱,好像發燒一樣。熱辣辣的火向小腹湧去,自己的慾望一下子堅挺。天!這只是一個吻。

  為什麼一個吻就能說人那麼激動那麼想要?冉迪咬高哲的嘴巴,把舌頭擠進去一一舔過他的牙齒。高哲有尖銳的虎牙,舌頭滑過微微疼痛。

  那一定因為是你!

  是你。所以只要一個吻就能讓我失去理智。因為是你!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訴我……

  冉迪忘我地吻著高哲,那個吻讓他如此沉迷,甚至忘記了該幹些別的事情。他甚至希望時間就這麼停止。

  終於,他的舌頭滑了下去纏住他的,口中嚥下不知是誰的唾液,彼此黏膩地貼在一起。他的舌尖頑皮地在他口腔中調弄,穿插其內玩得不亦樂乎,正開心的時候被一把擒獲含住。

  「嗯……嗯……」暈眩的感覺一浪浪翻來,冉迪如在雲中漂浮,思維渾沌一片。對方的技術太高超,嘴巴被禁錮住只能發出微微的呻吟,

  「啊……」舌頭都好像要被吃下去了。

  呃?不對啊!

  冉迪掙扎著張開雙眼,看見高哲正盯著他看。自己的舌頭被高哲含著,來不及嚥下的唾液順著嘴角蜿蜒滑下……高哲的吻技真的很好很舒服啊!冉迪只想閉起眼睛就在這樣的快感裡昏過去。

  啊!不對啦!

  高哲你不是醉了嗎?!

  冉迪終於意識到什麼地方不對勁,他猛地抬頭想搞清狀況,但高哲卻不放過他,沒等他坐直就把他壓回來繼續吻住,一邊騰出手伸進他的衣服,手指滑過的皮膚上起了一層小疙瘩。

  可憐冉迪只能發出「嗚嗚」的抗議聲。誰來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剛剛還昏睡著的高哲因為一個吻就醒過來反攻?雖然冉迪不介意--嗯,應該說高會長你要做我是很開心的--但高哲明明就還是那副醉眼朦朧的樣子。

  上帝,我有聽說過有人醉後會變成擁抱狂、接吻狂,難道高會長喝醉會變成做愛狂?

  冉迪還在琢磨情況的時候,高哲的手已經穿越所有障礙毫不客氣地穿進他的內褲,一把抓住他的小弟弟就搓揉起來。

  「啊啊!」

  冉迪難耐地呻吟,下體傳來的快感讓他半跪的身子不住顫抖。他再也無心思考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探出自己的手去握住高哲的灼熱。恍惚中一陣天旋地轉,高哲翻過身壓在他上方,他看著高哲帥氣的臉,因為醉酒和慾望而迷濛的眼神,他想這就是他要的了。

  火燙的氣息噴在他臉上,冉迪痛苦又快樂地扭動身子,想擺脫又渴望一直折磨他的手指。那手指像靈蛇一樣糾纏住他的分身,分身漲得發痛,卻被死死按著不能發洩。

  「不……啊……放……」

  他無法向高哲傳達什麼意願,在即將高潮的時候,他萌生出一個讓他不寒而慄的念頭--這場性事根本只是他的獨角戲。

  高哲顯然並不清醒,他似於依靠著本能在撫慰冉迪。雖然他的慾望也是又漲又硬,冉迪卻感覺不到他的衝動。

  「住、住手……」冉迪細微的聲音完全沒有意義,他無力地沉淪在快感中,迸發的時刻,他模模糊糊地聽見高哲叫著齊飛的名字,然後他傾洩直下,昏厥過去。

  ***

  第二天春光正好的早晨,私立皇庭學院學生會長的單人宿舍內,傳出驚天動地震耳欲聾的一聲呼叫。

  「啊!」

  冉迪慢慢回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現在他正把腦袋拚命往被子裡塞。很明顯事情朝著他原先的計劃發生了,更明顯高哲他生氣了,唯-不明顯的是他們到底是不是做到最後了!

  沒錯他身上有很多吻痕,他四肢疲軟,床單上有白白的精液。但是,最關鍵的是,沒有血跡!

  不是說第一次都會流血的嗎?

  昨天的高哲肯定沒這個心做什麼潤滑措施。如果他是硬上,那為什麼後面都不疼?

  冉迪沮喪地只想去撞牆。

  重重的關門聲震得他心臟到現在還噗通噗通直跳,他什麼都沒有印象,卻還偏偏還記得昨晚高哲叫了別人的名字;他明明可以很好的控制淚腺,但眼淚現在卻流個不停。

  「哈哈……」他躺在床上邊哭邊笑。

  下半輩子的幸福生活,夢這就該醒了。

  ***

  跑出門的高哲很明顯還不在狀況內。他衝出房間直奔天台,然後就一直站在那裡吹冷風。剛醒來的時候他很迷糊,加上爛醉讓他的頭很痛。他只知道有個人在他床上,他和他都沒有穿衣服。

  這意味著什麼非常清楚,高哲只是反射地不想面對。從前有過很多女朋友,齊飛甚至還義正詞嚴地批評他濫交。但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讓他產生對於齊飛的背叛的感覺。

  難道因為這次的對象是個男的,讓他認為自己背叛了齊飛?

  「見鬼!」實在太讓他鬱悶了,高哲放開嗓子丟掉形象對著遠方大吼。

  「齊飛那個王八根本和我沒關係!」

  「我為什麼要對得起他!」

  「我他媽的給他守什麼貞!」

  直到嗓音嘶啞他才止住。大風呼啦呼啦地回應他,像給他的決心高奏凱歌。

  「呼……」現在他可以微笑,「舒服多了,回去吧!」

  高哲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是個有責任感的人,關於這一點可以請皇庭學生會全體工作人員作證。他也是個很有鴕鳥精神的人,這一點參照上文。不過好說歹說,他覺得自己還算是個有原則的人。所以即使面對面會很難堪,也沒想好要怎麼對付對方,高哲還是踏穩每一步,走回他的房間。

  而等待他的竟然是……

  「靠!這個小子居然還有心給我睡覺!」

  高哲對男人之間這種事不能確定地說他懂,他也不清楚昨天到底做到哪一程度。據說作受的一方會很辛苦,那看起來活蹦亂跳的自己應該是上人家的那個。

  不過他昨天不是醉了嗎?他還刻是差點倒在皇庭大道上校報頭條呢!怎麼一回房同居然還有能力攻人家?

  高哲決定要開始對自己的潛力重新估計。

  高哲沒有叫醒冉迪任他熟睡,其間齊真真打了電話給他,猶猶豫豫著不說話,高哲就知道她來和好了。於是非常大度地說昨天的事情根本沒放心上,他醉得迷迷糊糊什麼也不記得。齊真真也就放下心來,問他怎麼沒去上課沒去上班,老師打電話到學生會要人了。高哲心底暗罵,怎麼今天老師都那麼積極勤快,嘴上也就隨便說說宿醉不舒服,讓她幫著請個假。齊真真答應了。

  他們通話的時候冉迪都沒有醒,看來是真的累著。高哲有些擔心,據說做後沒弄好後果會很嚴重,而自己昨晚肯定沒這個能耐給他清洗過,看他的樣子自己也不會動手,如果發炎就討厭了。

  高哲邊想邊靠近他,伸手想測測他額頭的溫度,看有沒發燒。正巧冉迪就這時候醒了,撲扇兩下眼睫光看見一大手向他伸過來,他什麼也沒想張口先大叫起來。

  「啊!」

  高哲的手就立即趕回去摀住自己的耳朵。

  「叫魂啊!」

  剛剛的擔憂這麼一折騰也很放心地度假去了,這小子看起來非但很好,還好的不得了。普通人要憑聲帶發出這樣高分貝的噪音還是有難度的。高哲覺得和齊真真有得拼。

  「啊!啊!高會長?」

  床上的冉迪很不可思議地看著高哲,好像看著一個怪物。高哲感覺就很不舒服,他來面對他犯下的錯誤有那麼值得驚奇嗎?

  「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又一次震撼了。冉迪想。

  「那個……」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看了會,開口竟也是一起。不由自主地就相對笑開了,尷尬的氣氛著實鬆緩不少。

  高哲看看冉迪,覺得自己一直就把他當小孩子,所以利用他也好昨晚的事也好,都讓他的罪惡感特別深重。其實冉迪的年紀和齊真真一樣,不過才比自己小一歲,只是因為那個臉蛋的關係,讓人不能把他的外表和年齡聯繫起來。自己恐怕一開始對他的態度就不公平,覺得小孩子的話沒必要放心上。現在想想,原來這點才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嗯,讓我先說吧!」高哲要求。

  冉迪點點頭,裹著他的被子窩在床上。揉合著慵懶和認真的神情特別讓人憐惜。

  「昨天的事情……」高哲覺得喉嚨有點阻,坦白從寬到底也需要勇氣,「我很抱歉。」他說:「我知道現在就算說抱歉也沒用,但我總是要說。並不是因為對昨晚的行為,而是為原先我的態度道歉。我相信你也應該知道的,就是我找上你的原因,並不是像我一開始表現的那樣,其實我是為了……」

  高哲從來沒想到說實話也那麼困難,他越想把語言組織得漂亮點就越結巴,最後他深吸了口氣:「對不起,其實我要說的是,我愛的人是齊飛。」

  雖然早就知道了,也作好充分的準備,但冉迪還是感覺心臟抽搐了下。他緩過氣來,小聲地說:「我不要你道歉。我早就知道你喜歡的是齊飛,我知道,我姐姐也知道。」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高哲,後者正認真的聽他說話,他似乎安下心來,一股腦就想全說出來。

  「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上了,是那次校慶安排的討論會。我本來只是想來玩的,平時很少有機會到皇庭來……後來你走進來了,我覺得你的表情特別可愛……」冉迪笑了,高哲愣了,他沒想到會被這樣一個男孩說可愛,正確的說是二十年來沒人說過他可愛。可他看著冉迪那麼單純地笑,也就相信自己確實是可愛的。

  「你那個時候的表情看起來,怎麼說,當時我還不知道怎麼形容,後來才知道,那時你給我的感覺特別無辜。像被趕上架的鴨子似的。哈哈……」

  高哲回這句你倒是沒說錯,他不僅被趕上架,還差點被趕上天了。冉迪大概察覺他的表情有些難看,笑了兩聲沒心情,就接著往下講:「散會後我找著個空跟姐姐說我對你很有好感,姐姐別看她大家閨秀的樣子,骨子裡另類的很。她從小疼我,這回見我挺在意就答應幫我製造機會。齊學長那天送我們回去其實也是姐姐前面和他聊天的時候讓他答應的……」

  「齊飛!」高哲突然插進來一句,讓冉迪有些沒頭沒腦,「啊?」

  「齊飛!什麼齊學長,叫著聽著都彆扭。」高哲的語氣不太好。冉迪「哦」 一聲,不再說冉然和齊飛的事情。

  「後來姐姐給我出個招,她說讓我想法給你下藥跟你……嗯,這個那個……有了關係讓你負責,再慢慢細水長流……」

  冉迪的聲音越說越低,高哲覺得這怎麼越聽越耳熟啊!後來一想不就齊真真那餿主意,自己沒採納,居然讓別人用到他身上了。

  「後來,就是晚會的時候你跟你姐姐吵起來是怎麼了?」高哲問他。

  「那是姐姐突然又不答應我跟你來往,她說你不會喜歡我的,要我放棄,我不肯……」

  「哦……」高哲想冉然肯定察覺到自己跟齊飛不是她料想的那麼單純,或者說她原本沒想到他們的感情到這份上了--其實根本沒名沒份,不過昨晚自己就是中邪了不想讓他們好過。

  「你姐姐也挺替你著想。」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冉迪不清不楚地回答,「我以為沒有姐姐會支持自己的弟弟去當同性戀的。」

  高哲立即就明白了,冉然也真是喜歡上齊飛,給冉迪出主意正好藉弟弟牽制住自己。那個冉然也夠不簡單的,表面上作足好人,實際上好處可撈了不少。不過她昨晚轉性想拉回弟弟,是真的不想弟弟愛上個不愛他的人,還是終究對同性戀有想法呢?如果是前者那已經沒辦法挽回了,如果是後者更討厭。不知道冉然會做什麼,或者不用做什麼,只要她對齊飛說些什麼,那個死腦筋轉不回來那自己肯定先冤死。

  「高哲、高哲。」

  「嗯?」

  「你在想什麼?」

  冉迪見高哲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喊了幾聲才回魂。

  「沒事。」高哲站起身朝床邊走來,「你怎麼樣?」

  這句不問還好,一問冉迪的臉又成美國名產五爪蘋果了。他有點慌亂地搖著頭,不明白高哲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真的沒有什麼不舒服?」高哲考慮了下還是探出手來試了試冉迪的體溫。很正常。

  「餓嗎?要吃東西嗎?」

  突如其來的體貼讓冉迪有些拘束,「不用啦!我沒……」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房門「喀」-聲被打開了。門里門外的人一照面全愣在那裡。

  氣壓驟低,高哲看著齊飛的臉一下子黑下去。

  「打擾了!」

  齊飛轉身就走,重重地甩上門。木質大門二次遭凌虐,有些吱呀吱呀不堪重負的樣子。

  高哲呆呆地盯著關上的門,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倒是冉迪狠狠地推他,「愣著幹嘛?快去解釋呀!」

  高哲回過頭看他:「解釋?有什麼好解釋的,就是這樣啊……」

  冉迪看著空蕩蕩的高哲,心疼痛起來,比他拒絕他的時候還要疼痛。他繼續努力推他:「什麼就是這樣?根本不是!我們什麼也沒發生,你快去解釋啦!」

  「怎麼可能什麼也沒發生?」高哲坐下來,視線一掃冉迪的身體。即使隔著層被子,冉迪還是感覺到身子被注視的地方火辣辣的燙。

  他定了定心神。既然事實擺在面前,他冉迪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雖然他非常喜歡高哲,但他喜歡的正是那個愛著齊飛的高哲。於是他當下嚴肅地說:「是。是發生了又怎麼樣?高哲,我告訴你,我對你失望極了,你在床上根本不能滿足我。所以……」冉迪咬著牙齒,「我對你沒興趣了,你快走。」

  高哲看著他的眼睛頓時變得很深,他盯著他看了很久,什麼也不說。冉迪覺得自己快要無法承受這樣的視線,也許再多一秒他就會祈求他留在他身邊。

  但最後他選擇偏過頭望著窗外不看他。他聽見高哲對他說:「謝謝你。」然後又是開門關門的聲音。

  冉迪覺得自己好偉大,每一個成就一段愛情的人都特別偉大,像他這樣在一天裡經歷了天堂地獄,他慶幸自己終於還是回到人間。

  淚水掉下來的時候,這回他可以微笑著為所愛的人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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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哲跑出宿舍樓,方圓用眼睛看得見的地方以內早已沒有了齊飛的身影。高哲也不著急,慢慢地就向天台踱去。天台的鐵門被茲啦一聲拉開的時候,陽光和風一齊撲面而來,瞇著眼的高哲從挾小的視野裡看見的齊飛,那麼模糊那麼遙遠。

  他走過去站在齊飛身後,天空很低很藍,伸手就能摸到白雲。

  齊飛面向外靠在橫欄上,對高哲的到來不作任何反應。他們再次沉默著,高哲悲哀地發現當他捅開彼此之間的那張隔膜時,-切就再也回下去從前。

  但來都來了,難道再這樣兩手空空地回去?那不但齊真真,恐怕連冉迪都會加入嘲笑他的行列。想起冉迪,高哲除了愧疚之外還有欽佩,看他模樣小小一副未成年的樣子,居然能為自己的感情做到這份上。相比較自己卻在這裡扭扭捏捏沒點氣概,難怪齊真真一臉恨鐵不成鋼。

  女孩子總是比較敏感,高哲思考也許自己也一直忽略了什麼。

  比如,齊飛的處境。

  「還記得以前我們一直一起在這裡吃飯。」高哲看似隨意地開口,心底卻緊張的要命。罷了,我豁出去了。他對自己說,要死要活就看最後一擊。

  「那個時候,你說我很好。我卻總不明白你的意思。」

  高哲走進齊飛,靠近他的背,在他耳邊低語:「齊飛,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當孩子?」

  齊飛渾身一激靈,回過身來就看見他記憶中最清澈的眼眸。

  從來都沒有改變。

  「我哪有把你當孩子?」他們離得很近,高哲卻彷彿沒有聽見。

  「我從來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齊飛……」高哲自顧自說著,「我從來不單純不天真,我只是懶惰,樂得一切交給你料理。我不是沒有心計,我只是討厭和人打交道。我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我沒有那麼善良沒有你想的那樣,我只是……」高哲越說覺得自己越白癡,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只能任它胡攪蠻纏強詞奪理。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忘了本來他想說的是什麼。

  「我知道。」齊飛打斷他,聲音冷冷淡淡,「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高哲一震,一雙眼睛縮著瞳孔貓一樣死死盯著齊飛。齊飛這回也沒躲閃,硬站著就讓他瞧個夠。高哲瞧著瞧著瞧出點門道了,心下一樂--好現象,齊飛這不正在吃醋嗎!

  高哲樂了腦子也就歡快地轉動起來,說話也有條理了,遠處尖頂紅瓦的房子顏色都亮麗起來。高哲想自己的前途還是一片光明。

  他走到齊飛旁邊,也靠著欄杆遠望。

  「你這麼說我真是太傷心了。」

  「是嗎?」齊飛不曾留意高哲的變化,「我以為你快樂的很。」

  高哲轉過頭,微笑地看他,「你很在意剛剛看到的?」

  「看到什麼?」

  「什麼也沒看到?」

  「哼!」

  「哈哈。」高哲開懷地笑起來,「齊飛,你怎麼那麼彆扭?介意就介意,何必不承認?」

  「我沒介意。」齊飛不看高哲。

  「真的嗎?」高哲把臉湊過去,「不介意為什麼不看我?」

  「……」

  「嗯?齊飛,不介意為什麼你到這裡來?」

  「這算什麼?我不能來?」齊飛乾脆也擺出一副你管不著的樣子。

  高哲可不會就這樣放過他。

  「這種一下就能被我找的地方。」高哲笑得不懷好意,「你敢說你不是在等我來解釋?」

  齊飛「刷」得面上一紅,說是不好說不是也不好。怎麼聽著都「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於是他繼續不說話。

  高哲的心中也十分委屈。弄得這樣不上不下的狀態,要說誤會那到底是欲加之罪,要說不是誤會也實在逃脫責任。

  怎麼好死不死就被齊飛撞見了呢?這麼想著也沒做什麼思考順口就問:「喂!齊飛,你剛剛去我房間幹嘛?」

  齊飛聽著更是沉默。高哲差點想給自己一拳頭,明擺著又是齊真真「好心」,一定是通知她哥哥自己宿醉不舒服,齊飛知道自己不會喝酒肯定不曾懷疑,就那麼直衝自己房間,沒想到……唉,高哲心底感歎造化弄人。

  從皇庭學生會辦公樓的天台望出去,依山而建成排成排的高級別墅住宅區,陽光照在上面都會閃閃發光。高哲盯著那裡看一會覺得眼睛受不了,酸酸的,就轉去看山上的樹林。那些都是開山後移植過來的,繞在山道上一圈一圈特別整齊。風刮過的時候整隊整隊彎腰,樹枝的沙沙聲好像這裡都能聽見。

  身邊齊飛的頭髮好似乎又長了些,更是把他的臉遮個完全。高哲想那天之後就沒好好看過齊飛的臉,大約兩個人都尷尬外加不好意思著。如今有些坦然了,便也不怎麼去在意齊飛的態度,伸手就撩他的頭髮。

  齊飛也沒像觸電那樣跳起來,只是轉過頭來。高哲看著他的眼睛裡有些哀哀怨怨的東西,不符合他形象的憂鬱。何必呢!高哲真想說,何必把自己弄得那麼苦。

  齊飛抬手把高哲的手給拽住,兩個人對視著,氣氛就有點瓊瑤小說的味道。高哲想自己如果是個女的,這就是時機撲到他懷裡了。可他不能也不想,他和齊飛該是一樣的,這樣的時刻,他多想把齊飛摟進懷中。

  「齊飛,在你眼裡,我到底是高哲還是高家的孫子?」

  高哲知道自己是在賭氣,他不明白怎麼這樣的小問題都可以阻礙齊飛對他的感情。這是齊飛不夠愛他,還是齊飛太過愛他?

  齊飛也有些恍惚,他一直在意的高哲--從五歲時候有人對他說「你要好好保護高哲」起,他就一直在想那個人這樣對他說的動機。「你要好好保護高哲」是好好保護高家的血脈,還是保護高哲這個人?

  「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高哲趕在他開口之前,他怕齊飛說出的話有一天會讓他們都後悔。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犧牲?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因為我是高成就的孫子?因為我爺爺他救了你們?你對我家有所虧欠,所以想對我好來補償?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齊飛,你真殘忍。」

  齊飛下意識就想反駁,被高哲誤會是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他還是拉著高哲的手不放,手勁很大,高哲卻沒感覺到,堅持地看著他等一個答案。

  「你想我說什麼呢?」齊飛垂下眼去,高哲頓時全身冰涼。

  「是嗎?」他輕輕地喃喃,沒用多大力就把手掙脫出來。陽光還是那麼耀眼,照在身上為什麼一點都不溫暖。

  高哲後退一小步,天台的風那麼大,他幾乎都無法站穩,齊飛為什麼不過來抱著他?他不是說會一直保護他?果然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嗎?齊飛不過一直遵守高家和齊家的契約而已,是自己誤會,錯把條件當感情了。

  「你確實只想償還高家的恩情……」高哲淡淡地說:「那麼我可以提條件囉?」

  這樣的反應太詭異了,完全出乎齊飛預料。

  高哲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過來,吻我……」他的聲音平緩,像凝固了的死去的河流。「吻我,以後齊家就和高家沒有任何關係,你們欠我們的一筆勾銷。」

  齊飛呆滯地看著高哲,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是高哲所說。他突然想起妹妹曾經對著他近乎哭叫:「你會毀了他的!」

  現實一如既往。

  為什麼他們能夠預計卻無法避免?

  這樣痛苦的結局究竟是誰的錯?

  齊飛想說這並不是他要的,他只是想永遠永遠留在高哲身邊而已,想保護他想看他的笑,在他結婚的時候做他的伴郎,等他有孩子的時候做孩子的乾爹。他只希望高哲在回憶的時候可以和他一起,希望高哲難過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他。

  他只是希望這樣一直一直下去。

  這樣就可以。

  而現在他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只能看著高哲黑洞般的瞳孔,好像被吸進去那般,他靠近他,站在他面前。

  齊飛比高哲高了半個頭,高哲微微昂首,帶著命令的語氣:「吻我。」他說。

  是的,我的王子。

  齊飛閉上眼睛。

  ***

  等到高哲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冉迪已經不在了。高哲在茶几上找著張紙條,上面是很清秀的筆跡:「我先走了,抱歉,我還是無法微笑地祝福你們。」

  高哲看著就笑出了聲,「祝福我們……」他反覆念著這幾個字,一邊笑一邊念,直到笑聲扭曲著哽住喉嚨。他再也不能支撐身體的重量,坐倒在沙發上。捏著紙條的手擋在眼前,後面眼淚不斷地淌。

  他哭得沒有聲息,笑聲停止後,整個房間格外靜悄悄的。高哲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著,寫著冉迪留言的紙條被揉成一團。突然高哲站起身來,把手裡的紙團往垃圾桶裡一扔,走到窗前將窗廉拉了個嚴實後,脫掉外套就爬上床去睡覺。

  他這才發現床單已經換成乾淨的了,雖然不清楚冉迪怎麼找到,但那個孩子的確格外細心。可現在的高哲卻沒有心情去感謝冉迪,他實在太疲倦了,一直以來負擔的愛情,等到放下的時候,卻連自己的魂都一起丟了。他非但沒能感覺輕鬆,反而絕望如同死一般的沉重。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睡,睡醒了把一切都當作一場夢。

  ***

  「高哲、高哲!」趁著課間休息出來透口氣的高哲聽見一個清朗聲音在叫他,回頭就看見冉迪。幾天不見,他似乎從失戀的打擊中恢愎了,又變成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孩,一雙眼看見高哲便開心地笑彎。

  高哲向他走過去,嘴角也帶點似有若無的笑意。朝商的紅制服在皇庭裡非常顯眼,差不多每個路過的人都盯著冉迪看,冉迪也不管,只是一個勁衝著高哲笑,把手裡白床單遞到高哲面前。

  「那天……」說到那回,臉上還是免不了有些紅暈,「我拿回去洗了。所以今天給送來。」

  「那麼麻煩。」高哲倒是真的不在意,不過一條床單罷了,而且那件事……到底已經沒什麼關係。

  「拿來拿去不累嗎?送你也沒關係啊!」高哲半開玩笑地說,看著冉迪偏轉過頭,再轉回來狠狠瞪了瞪自己。

  「別鬧我。」冉迪把床單一把塞進高哲手中。

  「今天不上課嗎?」高哲把床單夾在臂腕裡隨意地問。冉迪點點頭,「今天沒課就跑來了,跑到這才想起不知道你在哪裡上課,正想去你宿舍等,可巧就看見你了。」

  「那等會也沒事?」

  「耶?」

  「一起吃午飯吧!」

  「可以嗎?」冉迪歪著腦袋問。其實今天他是找了床單這個藉口來看看高哲。近兩天姐姐照舊和齊飛打得火熱,不是傻子的都明白高哲和齊飛沒戲。冉迪想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跑到這就看見高哲整個人空空落落的。

  這樣他還怎麼問得出口。

  他想了想,「你下面沒課了嗎?午飯時間還早呢!」

  「逃了吧!我們去逛逛。」

  「那這個……」冉迪指了指床單。

  「這個,你等我一下,我放回去就來。」

  「嗯。」

  冉迪就坐在花壇邊沿上等高哲。他覺得皇庭比朝商漂亮,這個時候那兩排法國梧桐的葉子已經長得很密了,陽光從疏疏漏漏的葉縫間掃下來,地面上點點金光扎入眼。再向裡面是櫻花樹,還沒開全,只零星地有些粉紅露出來,淡淡地艷。

  正想著五月要來看櫻花的冉迪,就這麼看見齊飛走過來。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齊飛還沒發現他,冉迪就惡狠狠地盯上。也許那目光太不遮掩,齊飛感覺著便順視線看回來。

  看到冉迪的時候齊飛有些愣怔,倒不是嚇住了,只是一瞬間他沒反應過來何時何地惹到這個人。他是把「冉迪是冉然的弟弟」這個事實都給忘記。

  冉迪也不上前,保持原來的姿勢就這麼死命盯著他,巴望眼神可以將一個人凌遲。

  齊飛很遲疑,他不知道高哲還和冉迪有來往,或者他們一直沒斷過。他很想上去問個清楚,又明白自己已經沒有這個資格。

  正當他左右為難的時候,腳步聲混和著交談聲靠近。

  「哥?你怎麼也在?」齊真真看看哥哥,看看冉迪,又看看身邊的高哲。冉迪的表情很凶狠,哥哥有些尷尬,反而高哲一副沒事人的樣,就當沒看見齊飛,這麼直直朝冉迪走去。

  「走吧!床單真真會幫我拿回去。」

  「呃?哦……」冉迪回過神來,他看著已經朝外走的高哲,說不出就有些難過,眼睛澀澀的,他低下頭沒再看任何人,起身跟在高哲的身後離開。

  「別張望啦!都走掉了。」齊真真來到齊飛身邊,「嗯,我們兄妹也好久沒聊聊了,要不我們也蹺課?」

  齊飛轉過來看看自家妹妹,但很明顯齊真真確定他沒聽見自己說的話。

  「老哥……」

  「……什麼?」

  「你這樣看還有什麼用?」

  齊飛不理會,他準備走去下堂課的教室。

  「哥!你老是這樣逃避有什麼用!」

  齊飛停下腳步。

  齊真真嗒嗒嗒攔在他面前,「哥,拜託你,就算不為高哲想,你也為自己想想好嗎?你看著這樣的高哲不難受?這樣折磨你自己,你,你……我看著都為你們難過!」

  「真真,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你為高家想得太多了吧?你一直認為自己欠著高家,欠什麼呢?當年又不是我們求他們幫忙的,高成就還不是為了自己才拉飛煌一把!你還替他們顧慮傳宗接代的問題。老哥,你也太操閒心了吧?你說你為高哲好,你看看高哲現在的樣子,這是你說的好?這就是你期望的?」

  齊真真的每句話都戳在齊飛心裡,心臟跳一下抽一下。

  「這下可好,高哲和冉迪走在一起了。可惜哥哥你百般避免,還是逃不了高家會絕後的命運。」

  「真真,不要說了……」

  「為什麼不說,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嗎?你和冉然可以正大光明地親親我我,和高哲一起就不行,當然你會選冉……」

  「不要再說了!」齊飛猛地吼道。齊真真被嚇住了,半天回不過氣。她瞪眼看著齊飛,記憶裡他從來不曾發這樣大的脾氣。像是受傷的困獸,鮮血淋淋絕望地吼叫--那是和高哲的死寂一般的絕望。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齊飛轉身,全身脫力般慢慢地走開。

  齊真真看著齊飛的背影,難過地說:「……哥哥,你是傻瓜。」

  ***

  「去哪裡呢?美食街?商店街?還是步行街?或者就去公園接近大自然,嗯?冉迪你說呢?」相較於興高采烈的高哲,今天的冉迪可是一點精神也沒有了,雖然他很努力地想很配合地作出愉快的樣子,可臉部肌肉從剛剛起就不聽話,只能擺出奇奇怪怪的表情。

  「我隨便啦!你選就好。」他無力地回答。

  「嗯?」高哲湊到他面前,「你不開心嗎?」

  冉迪很想說,我怎麼可能開心?但是看著高哲的臉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很想說不要這樣啊不要裝著自己很愉快,但是,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

  「冉迪。」高哲嚴肅地叫他全名。

  「什麼?」

  「你是不是介意上次發生的事情?」

  冉迪茫然,怎麼扯到那一攤上去了?

  「不然,是討厭我了?」

  冉迪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那為什麼和我一起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沒有啊!」冉迪嘴巴先於腦子運動。

  「哦?」高哲挑眉看著他。冉迪也清楚自己的話和行為對不上號,可他要怎麼說呢?高哲不會不知道他的擔憂啊!

  「好了。」高哲伸手摸摸他的頭髮,冉迪甩甩頭,他不喜歡這樣你個小孩子一樣被對待。

  高哲笑了笑,「冉迪。」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著,「我和齊飛不可能了,真的。但是,你知道,我和你也不可能。我不會忘了他的,所以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普通朋友,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的。但我想你知道,除了齊飛,真的,我只喜歡你。你願意嗎?」

  冉迪低下頭,然後很決然地點點。

  高哲你真殘酷,他想,這樣的時候我怎麼能夠拒絕你?我怎麼可以?

  你喜歡我,是的。可是,你愛齊飛。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我知道。

  但我已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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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定要聽我的!坐好!」

  中午時候,被跑來的冉迪拉到GINO裡按住坐正,高哲一臉茫然地看著對面那張可愛的臉龐露出堪稱凶狠的表情。

  「迪迪,你今天受什麼刺激了?」他不在狀況中地問。

  冉迪的臉僵硬了下,雖然已經很多次了,但每回被他叫「迪迪」的時候,心臟還是會不受控制地猛跳,即使那個惡劣的人不過好玩想佔他便宜。

  「我說了別叫我『弟弟』。」他面色不善,「還問我受什麼刺激,看看你自己,這幾天你有好好吃飯嗎?」

  「嗯?當然有啊!」高哲十分確定的說,每天吃飯時間一到,不是齊真真就是冉迪會準時出現在他面前,拖他一起去吃飯,不吃也會被硬塞,他怎麼可能沒好好吃?

  「那你吃的東西消化到哪裡去了?」

  「呃?」看著冉迪一副死也不相信的模樣,高哲也不自覺地摸了摸變得尖細的下巴。難道真的沒有吃飯,可他明明記得……

  嗯?記得什麼呢?

  冉迪撇撇嘴不和高哲多說,逕自喚來服務員就忙活著點單。高哲也沒理會他,自顧自朝窗外看。橫在皇庭與朝商之間是一條百米寬的馬路,兩邊林立著大大小小的商舖店面。和所有學樣周邊一樣,認準了商機的商人們一窩蜂湧到這裡來,相當有遠見地以「平民級」小玩意來吸引貴族學校的學生。從吃的到喝的到穿的到玩的,應有盡有。兩校的孩子們更是不負他們眾望,在午休或者放課後到這裡享受大好青春。

  中午雖然還沒亮起霓紅燈,但眼花繚亂的店面裝飾與五顏六色的商品擺設已經讓高哲看得有些頭暈,正當他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對身影闖入他的眼簾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齊飛和冉然……

  那兩人也一同走進GINO,並被服務員引至靠裡面的位置。由於高哲和冉迪是靠窗而坐,所以他們沒有看見。高哲的視線一直隨同他們入內而去,直到被隔板擋住。

  「高哲、高哲!」

  「幹嘛?」

  「你發什麼呆?」

  「我發呆能聽見你說話?」

  冉迪扁扁嘴巴,「不管,今天我點了很多東西,你一定要全部給我吃完!」

  高哲哭喪著臉,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很多人--不同類型--一旦和他認識以後,都會爬到他頭上來,例如齊真真,又例如面前這個……

  「冉迪……」

  「什麼?」

  「我看起來很好欺負嗎?」

  「啊?」

  高哲覺得挺沒意思的,一想到齊飛和冉然就坐在裡面,所有香噴噴的東西都變得讓他倒胃口。可冉迪光披薩就點了兩個,加上雞翅義大利薯條和起司蛋糕,還不停說著大約意思「你不吃我就跟你沒完」的話。

  現在他拿著叉子心不在焉地撈著盤子裡的麵條,一手撐住下巴漸漸地進入神遊狀態了。冉迪剛把一口披薩塞到嘴裡,抬頭就看見高哲明顯發呆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兩眼無神,嘴巴微張,樣子有點可笑。

  冉迪想了想,切下自己盤子裡一小塊披薩餅,看了看高哲,又切得更小點,然後叉起來就往高哲的嘴塞去。

  「嗚……」

  無奈計算還是失誤,冉迪婉惜地看著因為高哲猛退後而掉到地上的披薩。

  「浪費糧食,罪不可赦。」他板著臉裝正經地說。

  高哲「砰」 一聲把手裡的叉子摔在桌上,「我不吃了!」說著就想站起身離開。

  冉迪一把抓住他,口氣有些慌亂,「高哲,你生氣了?」

  高哲不說話,也沒有動。

  「到底怎麼了啊?前面還好好的。你不喜歡,我不跟你開玩笑就是……」

  「不是……」高哲甩開冉迪的手,「我不想在這裡吃,我們換家吧?」

  「那這些?」

  「覺得浪費打包好了。」

  「好吧!」冉迪納悶地看著高哲,雖然奇怪卻也沒有別的辦法,就招來服條員買單打包。

  等待的時間有些難熬。高哲沒再說話,冉迪也不敢開口。他眨巴著眼睛東張西望,這裡差不多全部都是三三兩兩的皇庭朝商學生,四周每一桌的氣氛都非常融洽。他小心地瞥了眼高哲,莫名打了個寒顫。臉色怪恐怖的,好像隨時會爆發的樣子。冉迪在座位上晃著雙腿,實在坐不住了,站起來就往裡面跑。

  「我去下洗手間。」

  高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阻止,就聽見冉迪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姐姐?!」

  然後兩桌拼成一桌,剛打包的食品又被打開,不知道冉迪腦子裡裝了什麼,看見姐姐在這裡就死活不肯挪地方。

  「你該不是想躲齊飛吧?」

  冉迪的一句低語讓高哲打消念頭。

  躲?我為什麼要躲?我幹嘛要躲?我憑什麼要躲?我偏不躲!

  於是這一桌的氣氛更加詭異。

  剛剛還沒有胃口的高哲現在是低頭猛吃,兩耳自動關閉全然不接收外部訊息,一心一意對付桌上四人……呃,遠不止四人份的食物。

  把嘴巴堵得牢牢的就不用說話,把頭埋得夠下面就不用看那張臉。靠!我怎麼又犯老毛病,死要什麼面子啊!

  好撐……

  「高哲,你果然是餓壞了!」冉迪看著高哲那麼用心地解決食物,頓時感到自己的英明。

  「高哲你都沒好好吃飯嗎?」冉然把話頭接了過去,「看著瘦了很多……」她邊說邊有意無意地瞟瞟齊飛。

  「我就說嘛!」冉迪得到應和愈加得意洋洋,「剛剛他還不肯吃。」

  「哦?為什麼?」

  「他死不承認自己沒有好好吃東西,還騙我打包換地方,不想待在這裡……」

  「真的?不想待在這裡?」冉然的聲音聽上去十分驚訝。

  做作!高哲在心底暗罵,卻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乾脆不說話,可又再吃不下東西,只能幹坐著繼續看窗外。

  不清楚這姐弟倆搞什麼鬼,一唱一和不亦樂乎,交流的全部是關於他高哲的近況。怎麼很多事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原來冉迪已經把他的日程表都背出來了。高哲很黑線。

  左邊傳來強烈的視線,讓他苦忍著掉頭去看和轉身就跑雙重衝動。桌上的盤子在他們(特別是他)的努力下已經大部分都空了,高哲終於想到他可以站起來說:「不好意思,學生會還有事我先離開一步。」

  還沒等他離開桌前想稍梢鬆口氣,冉然的聲音就接上:「嗯?齊飛你也是學生會的呀!既然有事你和高哲一起去吧!我和弟弟等會再回朝商。」

  啊!誰來殺了我吧!高哲剛想說不不那些是不重要的事情我一個人就可以的時候,齊飛居然想都沒想就說好!

  到底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高哲出了店門還迷糊地思考。

  原本覺得很短的街道現在走來特別漫長,高哲以比平時更快的速度行走,超過齊飛一個身位。略落後的齊飛看著高哲拚命向前的背影有些好笑。怎麼形勢顛倒了呢?變得高哲對齊飛躲之不及。

  「喂。」齊飛趕了兩步抓住高哲的胳膊,「怎麼不好好吃飯?」

  高哲整個人明顯僵硬,他小小掙了下,當然沒有掙脫。

  「我有好好吃。」他撇開頭,留個後腦勺給齊飛,「不相信問你妹妹去。」

  聽到高哲提到齊真真,齊飛皺了皺眉頭。背對著他的高哲當然看不見,被握在手中的小臂還在微微轉啊轉。

  「高哲。」

  「……」

  「高哲。」

  「幹嘛?!」

  「我怎麼不知道今天學生會還有事?」

  高哲的臉立刻飛紅。靠!當然沒有事情,不過為了躲你的藉口罷了。明知故問!不安好心!就知道你齊飛是是好東西!

  「你現在哪裡有閒心管學生會的事?」

  「嗯?」

  「哼!」

  齊飛雖然看不見高哲的表情,卻也能從那個紅透了耳垂窺視到高哲的心情。他才知道逗這個小子生氣也很好玩,乾脆就拉著他的手不放一起走。

  高哲不甘不願地被拖在後面,和才發誓要跟他一刀兩斷的那個人一前一後回到皇庭。

  一直走到寢室樓門口齊飛才放手。

  「待會有課?」

  「啊?嗯……」仍處於呆滯狀態的高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隨口答著。

  齊飛看著他問:「要去拿書?」

  「嗯嗯。」這回高哲清醒點,發現齊飛放開了自己就趕忙跑進寢室樓,腳步不停地往裡沖,也不再去管身後的齊飛。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到現在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怎麼了這是?怎麼他都已經決定放棄,齊飛卻莫名溫柔起來。

  用力甩腦袋,恨不得把霸佔他思維的人給甩出去。高哲卯足了全勁前衝,身周帶起一陣颶風,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都忍不住靠邊讓他。直達自己的房間後,使力關上門,高哲告訴自己一定是今天的太陽太大了,曬得所有人都有些迷糊。

  一定是這樣沒錯!

  ***

  接著幾天,事態的發展就完全出乎高哲的預料。

  為什麼每次被冉迪拉出去-起吃午飯就會「很巧」地碰到冉然和齊飛?接著很自然地變成冉迪和他姐姐回朝商丟下他被齊飛拖著回皇庭的狀態?冉然你不是齊飛的女朋友嗎?你怎麼可以看著自己的男友和一個對他有意思的GAY走在一起?非但沒有反對意見,而且還起勁地在旁邊慫恿……

  不說那些,就是在餐桌上高哲只能埋頭猛吃……尖了沒幾天的下巴又逐漸豐滿起來。

  這些人到底安的什麼心……

  暗自這樣呼號的高哲,正思考是否今天要去藏起來不要被冉迪找到的時候,天籟般的聲音在他身旁想起:「高哲,要不要一起吃中飯?」

  「真真……」感激得就快痛哭流涕,高哲滿眼都寫著一輩子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齊真真倒是被這樣的高哲嚇了一跳。

  「幹嘛吶你?幾天不見也不用想我想成這樣吧?」

  「當然要的!」高哲笑道:「你不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好久了!」

  齊真真一愣,轉而歎口氣,「拜託,高哲你不要動不動就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會嗎?」高哲還是沒有意識到什麼。

  「算了算了,既然想一起吃飯,你怎麼不自己來找我呢?」

  「呃?」這句可把高哲問悶了,就是,自己傻了不是,又不是沒人陪著吃飯,他怎麼就乾巴巴等著冉迪把他拖出去受刑。每天對著齊飛折磨心臟折磨胃,自己想什麼呢?

  高哲抓抓頭髮,沒什麼底氣地說:「我怕大小姐你忙啊!」

  齊真真狠瞪他一眼,「是啊是啊!小姐我忙死了還要抽時間陪少爺你吃飯!走啦走啦!吃什麼隨便你點。」

  高哲停頓了下,想現在也晚了,冉迪該是有地方解決不會來騷擾他,也就安心跟著齊真真出門,心中慶幸今天終於能夠安分地吃頓飯了。

  然而,天!你真要亡我!

  在看到齊飛和冉然又一次向他們這桌走來的時候,高哲覺得眼前全黑了。

  他們是商量好的嗎!?

  高哲看看齊飛,看看冉然又看看齊真真,排除了這個想法。再怎麼著齊真真和冉然相看不對眼是不爭的事實,漂亮女人最介意的是其他漂亮女人,高哲就不相信齊真真和冉然會化敵為友。

  「真真,好久不見了。」

  真、真真!

  高哲睜大眼睛看著冉然,確定剛剛那兩個字確實是從她的嘴巴裡冒出來的。

  「高哲你這什麼表情!」齊真真不滿地說:「我和冉姐感情深厚你嫉妒?」

  冉、冉姐!

  讓我暈了吧……高哲悲哀地想。這個世界他不認識,他不是生活在這裡的人。為什麼某一天他醒過來發現這個世界完全顛倒了?冉然和齊真真是朋友,齊飛對他很溫柔,他現在甚至懷疑不是齊飛欠他什麼,而是他欠齊飛什麼了。

  MY GOD……他現在十分確定自己需要心理輔導室的美女姐姐。

  「高哲高哲!你又發呆!」

  「啊!對不起。」高哲回過神來,齊飛和冉然已經在對面坐定,兩人都看著他,表情擔憂。

  「我沒事。」高哲擠出個笑。就當一切就是這樣吧!不管真實是如何他也不在乎,就讓最後的回憶盡量美好一點,他會在這裡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吃呀!都看著我幹嘛?」高哲擺出愉快的樣子,反常地同他們說說笑笑。兩個女生還沒什麼,齊飛盯著他的眼神卻讓他沒來由的心虛。他故意不接觸齊飛的視線,和他說話也只是晃晃悠悠大概掃過他的臉。好在兩個女生馬上討論到時下流行,從服飾到裝飾到首飾,最後高哲閉嘴了餐桌上也不見冷清。

  這就是女人的好處,高哲感歎。如果是冉迪,一定千方百計把話題引到他身上讓他為難。

  齊飛還是盯著他看。看吧看吧!隨便你看。高哲自暴自棄地想。都成定局了你還回頭張望什麼?難不成追回你想說你反思過了後悔過了掙扎過了,高家周邊電網都別想阻斷你對我的愛?

  太扯了吧?

  天台還在那裡,只是沒有人再上去過。我還記得你是怎樣放開我的手,為了不值一提的理由。

  「就這樣,我們要蹺課去SHOPPING。所以高哲你和哥哥一起回去吧!要乖乖哦!」齊真真揮著手向他們告別。高哲沒什麼精神和她們拜拜,女孩子啊!不是敵人就是朋友。他看了看齊飛,長歎一口氣後想,他們現在這麼不幹不脆的算什麼呢?

  「怎麼了?」感覺到高哲的視線,齊飛轉過頭來問。

  「沒什麼。」高哲避開他的眼睛,「我只是在想怎麼每次中午都碰得上你……你們。」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怎麼樂意啊!」

  鬼才樂意呢!

  「你們幹嘛總喜歡找兩個燈泡?」

  「就是哦!某一個還特別亮。」

  死齊飛!高哲咬牙切齒地暗罵,你算是恢愎原狀了,知道跟我貧嘴。前些日子怎麼看見我就跑?好像我染了SARS、禽流感似的。

  齊飛見他臭臭的表情,知道高哲又在心底罵他,但那扁著嘴的樣子實在有趣,比不理人的高哲可愛多了。

  「幹嘛又拉長一張臉?」彷彿沒事一樣地問。

  高哲從鼻孔裡哼了氣,就不開口。

  「生氣了?」齊飛的聲音有些小心。

  高哲還是不說話。

  齊飛無奈地停下腳步,高哲想視若無睹地越過去,卻又被齊飛拉回來。

  「我和冉然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清幽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高哲愣是不敢抬頭,就盯著地上他和齊飛的鞋子看。他的左手被拽著,沒法跑。齊飛的聲音像網一樣罩了他從頭到腳。

  「聽見沒?」齊飛問他。

  他點點頭,聽見了,聽得明白清楚一個字沒漏。

  他還聽見齊飛輕輕歎了口氣。

  「走吧!」

  那一路再也沒有別的話能說。

  ***

  這到底是怎麼了?

  高哲不知道第幾次問自己這個問題。他抱著書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梧桐的葉子越長越密,要把頭頂的天都遮個嚴實。櫻花開始落了,風一吹就成片成片落雨般撒下來。從櫻花樹底下走過的人,都是滿頭披肩的花瓣。

  教室在二樓,上課的時候高哲向外一張望,看見是齊飛他們班在上體育課。原本齊飛是內定的體育部長,誰知道他死不肯接受,偏要當那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動部負責人,大事小事全扛上肩,只吩咐他空上學生會長好好待在一邊看。

  為什麼以前只懂接受?高哲趴在桌子上問自己。齊飛到底想什麼他究竟知道嗎?

  好容易胡思亂想著挨到下課鈴,高哲又抱著書走回去。皇庭那麼大的地方,一下課所有人都湧了出來,人潮像海浪一樣,捲上來又退回去。高哲不知道皇庭居然有那麼那麼多人,讓他處在其中身不由己。

  「借過借過。」有人在他身後嚷著。他想騰出了空擋讓後面的人先過,就往旁邊小小的空隙一讓,誰想到一股大力狠狠從背後撞上,高哲沒準備一踉跆就向前栽去。

  「小心。」

  直接撲進熟悉的溫暖懷抱,高哲扯住齊飛的衣服,感覺心臟噗通噗通直跳,不知道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齊飛齊飛你到底想幹什麼?有些事錯過了就不能重來,包括曾經的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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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上課時間,剛剛潮水一樣的人群一下子全不見了,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高哲和齊飛慢慢走到北區教學樓背後,那裡有很大的草坪,遠看平整得像塊綠色絨毛毯。有人在打羽毛球,球體在半空畫著漂亮的弧線,飛過來飛過去,飛到制高點的時候,因為陽光的關係高哲不得不瞇起眼看它。

  「沒課?」齊飛突然開了口。

  高哲想是有課的不過現在也遲了,教授八成講在興頭上去打擾人家多沒天理。嘴巴上就乾脆嗯了一聲。

  「等會-起吃飯?」

  高哲冷笑,「怎麼終於肯親自約我了?」

  齊飛上體肓課的毛巾還掛在脖子上,他回身的時候白毛巾微微有些晃動。「小刺蝟。」他笑著這樣叫高哲。

  高哲不理他。這個地方沒有高大樹來遮陽,兩個人都站在陽光下,腳底圓圓一個黑影。

  「喂!好是不好出個聲啊?」

  「什麼?」

  「一起吃飯啊!」

  「……隨便。」

  說了幾句兩個繼續走,也沒方向,就繞個大圈子回寢室。高哲這才想到話題被齊飛給轉開了,再想說什麼.又發得自己開口找話題有討好的嫌疑,面前這個人絕對不能讓他佔了便宜又賣乖去,便抿緊嘴不鬆口。

  「我去放東西,你書給我一起放我那,等會再來拿吧!」

  高哲皺著眉頭,猶豫半晌還是乖乖把書遞給他。寢室樓周圍靜悄悄的,學生會專樓附近更是沒什麼人經過。高哲一個人站在那裡,覺得有些寂寞。

  學生會專用的寢室樓是六層的建築,白色外牆剛剛粉刷過顏色鮮活。紅瓦頂上有接收信號的衛星天線,在陽光直射下一閃一亮。

  當初以處理事務方便的原由,高老頭同意將單獨一幢樓賜給學生會。樓所的條件很好,就是「交通」不怎麼方便,離皇庭中心有那麼點距離。加上學生會位高權重,一般學生像躲病毒一樣躲著這裡,久而久之,這幢樓周圍人跡罕至,難免有些悲涼。

  高哲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粗線條的人,秋末也未必會觸景傷情。而這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卻讓他覺得心頭上有小蟲在咬。他恨不得拔腿就逃開這兒,可偏偏腳重得抬不起來,眼巴巴看著齊飛下來走到他面前。

  「走吧!現在就去吃飯嗎?」

  高哲點點頭。他看著齊飛,欲言又止。

  「怎麼了?」

  「不……沒……吃什麼?」

  「你說?」

  後來的幾天高哲就一直和齊飛一起吃飯,當然齊真真和冉迪都沒有再出現過。高哲幾次想問早些時間午餐的巧遇是不是都是安排好的,可不知怎麼話題總會被齊飛帶過去。於是高哲一個人的時候便很鬱悶,就算是安排的齊飛點個頭他也不會這樣啊!幹嘛嘴牢得好像人家套他國家機密一樣。

  這麼想著的高哲有天就逮住了冉迪。

  找上冉迪可是高哲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經過他的計算,從冉迪口中套出真相的可能性是九十六%。如果找的齊真真,那女人和他老哥一樣狡猾,估計三句沒兩句高哲又會忘記他的原來目的。如果找冉然,嘿嘿,這個女人就更恐怖,事實恐怕不是高哲套她的話而是高哲會把家譜都說給他聽。

  這樣權衡得失後,當高哲站到冉迪面前,後者顯然愣了愣。

  「高會長,你沒和齊哥一起吃飯去?」

  吃飯吃飯吃飯!為什麼張口閉口都是和齊飛一起吃飯!而且聽聽這什麼稱呼?齊哥!弄得像黑社會一樣幹嘛!你們感情都好到兄弟相稱了?

  腹誹不斷的高哲表情上不動聲色,微笑著說:「冉迪,有些事情想問你。」

  「啊?現在啊?」冉迪眼神開始向四周瞄,想為自己找個逃跑後能夠藏身的地方。

  高哲還是微笑著,「別看了。」他揪住冉迪的領子就走。今天就算天皇老子擋在面前,也要一腳把他踩在腳底直奔真相。

  高哲氣勢洶洶,後面的冉迪不能自己地跟上,淚眼汪汪。

  姐姐你在哪裡?!

  ***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哦?」

  坐在朝商的咖啡館裡,高哲一臉溫和。不愧為皇庭的死對頭,從裝飾到咖啡到服務生的長相全部沒得挑剔。他端著許久未喝到的Espresso,表情滿足。

  冉迪聽到他的問題後,看起來非常誠懇地搖了搖頭。

  「高哲你不請我喝咖啡嗎?」他說。

  「拜託,你是主人誒。」高哲白了他一眼,「別想轉移話題,我問你。齊飛究竟用了什麼辦法,把你們都收買了?」

  冉迪假笑兩聲,「你說這什麼話啊!」

  「怎麼?連你都心甘情願給他做事,這價碼不小吧!」

  「哼!」冉迪低頭,以剛好讓高哲聽見的音量說:「我不都為了你。」

  「為我?」

  冉迪歎氣,「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其實你找誰都一樣,那些巧合確實是安排的,不過不是齊飛的計劃,而是……」

  「而是我想的。」

  半途插進婉柔聲線讓冉迪喜上眉梢。

  「姐姐!」

  「我可以坐這裡嗎?」冉然禮貌地詢問。高哲無所謂地點點頭,看著她叫來服務生同樣要了杯Espresso。

  「朝商的咖啡比起皇庭如何?」

  「不錯不錯。」高哲敷衍地回答,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說皇庭的咖啡不錯還是朝商的咖啡不錯。

  冉然只是暗自一笑,「高哲,請不要介意我這樣叫你。關於齊飛的事……」

  高哲搖遙手,「今天這樣就不要打官腔了,多麻煩!」

  「呵呵。」冉然附和,「的確,真是太破壞氣氛了。」她放鬆身子坐好。

  「你剛剛問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囉!那些巧合是故意安排的。不過跟齊飛他沒有關係,他是……」說到這裡冉然頓了頓,高哲覺得她笑得有些怪異,「齊飛他是有這心沒這膽,所以我才找冉迪和真真配合,讓你們每天都非常『恰巧』地遇上。齊飛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這是他希望的事情,他開心還來不及當然沒有理由反對。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高哲皺著眉,「你幹嘛要這樣做?」

  「幹嘛?」冉然覺得這兩人簡直是裝白癡耍他們,「還用問幹嘛?撮合你們啊!你可別問為什麼我要撮合你們,你不是到現在還以為我和齊飛是一對吧?」看高哲點點頭,冉然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高哲想這表情也看著眼熟啊!想著想著恍然大悟。哦哦,原來野蠻也好溫順也好,女人總會有共同點,特別是母性情結大發的時候。

  「齊飛那個感情低能兒還沒跟你解釋清楚?」

  感情低能兒……形容的真是切確啊!高哲瞬間萌生「知音」的感覺。沒錯,這個詞真是太精癖了,簡直是為齊飛量身訂做。

  「真是的,一筆糊塗帳。」對面的冉然現出不耐煩的神情。高哲很想說其實他解釋過,但是就那麼一句他真是以為齊飛瞎扯來的。但再想想反正齊飛的罪名也夠多了,不差這一項,解釋還得浪費很多唾沫星子,就讓他們隨便誤會去。

  「你聽好。」冉然一臉嚴肅地盯著高哲,「我和齊飛,根本沒特殊關係。那都是別人傳的,你有聽我們當事人承認過嗎?」

  高哲搖搖頭,冉然滿意地繼續說:「就是。我們不解釋那是我們懶,反正我們都沒怎麼,就像你有個紅粉知己,不能不公平不讓齊飛有吧!我和他最多就是這樣了,跟他一起聽他嘮叨最多就是你,我要真是他女朋友我還不跟他急?」

  高哲忙不迭點頭,心想原來冉然話那麼多,淑女的外表根本是用來欺騙世人的嘛!還好齊飛沒有被蒙騙上當墮入溫柔鄉。

  「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冉然一副「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答」的表情。

  高哲遲疑了下,「那齊飛他……」他很想問齊飛現在到底怎麼想、想什麼、想幹嘛!但這個問題詢問第三者不是太奇怪了。

  冉然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齊飛他的想法……」她溫柔地微笑,好像第一次見面那樣,「你不是應該去問他自己嗎?」

  高哲看著她,為自己曾經對冉然有過的懷疑羞愧萬分。他想自己其實是多麼幸運。齊真真也好,冉然也罷,包括冉迪,都是那麼善解人意。現在冉然將祝福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冉迪更是一臉幸福的笑意。

  難道我的幸福就會是你的幸福?高哲在心底問冉迪,自然他得不到回答。

  「太遲了……」高哲的語氣有壓抑的悲傷,他看著眼前兩張臉孔慢慢變色,平靜地重覆:「都已經太遲了。」

  離開的時候,冉然只對高哲說:「好自為之。」

  冉迪拉住他問他那句「太遲」究竟什麼意思。高哲只是笑著,並不說話。冉迪有些急了,「怎麼會遲呢怎麼會遲呢?」他反反覆覆念。

  「冉迪。」高哲有些不忍地叫住他。

  「什麼?」他的臉色更是難過,高哲覺得自己罪過,變個戀愛竟然連累那麼多人。想起前幾日見到齊真真,也是一般憔悴。

  「冉迪……」他沉默很久才緩緩地繼續,「好好照顧自己。」

  冉迪一聽就悶了。這話怎麼那麼像他最近看的那些小說裡交待遺言的人才會說的話?難不成高哲說太遲了是因為,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得了絕症!?

  轟!冉迪的腦子像原子彈爆炸後一片轟鳴。不會的不會的,他想拉著高哲求證,可哪裡還有高哲的身影?

  ***

  回到皇庭的高哲想去看看齊真真,結果剛巧這會她有課,沒碰到人高哲只能慢慢晃回去。

  「會長。」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叫住他,他回頭一看,安澄翩然地站在那裡。

  大概是體育課,安澄一身運動裝。披肩的黑髮紮了個馬尾,走過來的時候左右晃蕩。清秀的臉上不施脂粉,高哲感覺交往過的女子離開後他才發現她們美麗。

  「怎麼了?狀態很不好的樣子。」

  高哲訕訕,「那麼糟嗎?」他說。

  「有心事?」安澄給人的印象平靜而柔和,內外一致,與齊真真冉然之流隔著天與地的距離。自然與高哲的距離更遠些。高哲對於她的評價是,止於遠觀。安澄知道後也不曾氣惱。他們曾經靠近過一段日子,但正因為靠近才益發感覺到彼此的不可接近。

  如今相敬如賓倒也愜意,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說而是根本無從說起。何必多拉個人進這爛攤子。高哲對於安澄的關心懂懂搖頭示意。

  安澄瞭解地一笑,「怎麼都這樣?真真看起來也滿腹委屈,問她卻什麼都不肯說。」

  「她最近好嗎?」

  「你沒見到她?」安澄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把它們夾到耳朵後面,「沒你跟她鬥嘴看起來安靜了很多。對了,你怎麼都不來學生會?」

  「辭了。」高哲淡淡地說。

  「辭了?說假的吧?」安澄驚訝地張大雙眼,「那麼大的事情不可能學生會沒人知道。」

  高哲淺笑,「是真的。很快就會批下來,明天高老頭就會頒布調令。」

  安澄深深地盯著高哲,像要從他臉上看出點玄虛。

  「不管發生什麼事,高哲,我們都是你的朋友,如果需要就來找我,別客氣。」

  高哲欣慰地點點頭,看著安澄遠去,心中一片空茫。如果可以他也很想有人能幫他,只是感情向來只是一個人的事情,而且付出與否並不受他控制。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打算去上課。時間還是過得很快,轉眼他與齊飛相識快十五年。他以為能夠一輩子這樣下去,從來沒想過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分開。而現在,分別就在眼前,沒有人知道,只有他獨自告別。

  他從窗口向外張望,如同那日的煙火晚宴。齊飛的態度總是模稜兩可不說清楚,愛或者不愛,他獨自一人又如何能分辨。他只能確定自己的愛或不愛,然後從另一個人的態度中揣測不安。

  很累,高哲真的覺得累了。他想放手,那個人卻又追上來。

  高哲原本以為自己瀟灑,原來也不過是脫不了五指山的孫大聖。

  電話鈴聲了很久高哲才意識到要去接,他拿起話筒聽見齊真真的聲音清亮如往常。

  「高哲,你怎麼了,我聽安澄說你看起來很不好。」

  「不,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彷彿怕對方不相信,反覆訴說確定著。

  「還有……」那頭的人猶猶豫豫,「你不做學生會長了?」

  「這也說了?」高哲的聲音平靜依然,「安澄也八卦我倒沒想到。」

  「高哲!」聲線拉高,「人家關心你誒!」

  「我知道我知道。」安撫的口氣,「真真……」

  「嗯?」

  「如果我不在了……」

  「你說什麼!?!」

  高哲趕緊把話筒從耳邊移開,這個雜訊污染得勸真真好好改改。

  「如果啦!我是說如果我不在了,你替我好好照顧你哥哥。」

  「呸,我才不要照顧那麼大個臭男人,要照顧你自己照顧!」

  「真真……」

  「好啦好啦!我還有課,有什麼事再說。就這樣,拜。」

  「喂!」

  高哲無奈地聽著被掛斷的電話,嘟嘟的忙音十分刺耳。他放下聽筒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一手擱在桌子上,手指敲打桌面。

  過了一會他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打開門,拿出罐啤酒,盯著看了半天。

  那天的事情還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似乎自己喝了酒獸性大發,把可愛的冉弟弟給××○○了。  

  有一次高哲試探地問冉迪,那天我們到底有沒什麼啊?

  冉迪眨著漂亮的眼睛,圓圓的。什麼什麼啊?

  高哲倒很不好意思,就是那天啦!

  哦哦!冉迪拖著長音笑開,沒有啊!你以為有什麼?

  高哲抓抓頭髮,可是……

  可是什麼?冉迪截下他的話,我說沒什麼就沒什麼。

  高哲想反正吃虧的不是他,那麼你說沒什麼就沒什麼吧!

  於是事實真相到現在還是個迷,不過高哲會發酒瘋卻是一定的。

  高哲看著窗外開始昏黃的天,太陽在盡頭一個血紅血紅的圓。周圍的雲都染上了顏色,酒醉後的暈眩。

  高哲打開易拉罐咕隆咕隆地就給自己灌下去。真難喝,他想,果然葡萄酒要尊貴一點,那天晚上沒覺得酒的口感有那麼苦澀。

  他走回桌旁拿起電話順手撥個號碼。

  「喂。」電話裡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真實。

  「齊飛……」他很輕地叫他。

  「高哲,你今天去哪了?」

  「想知道?」在暗淡的房間中高哲笑起來,「想知道就過來。」說完啪地掛了電話,呵呵,不給他拒絕的時間。

  最後一次任性,齊飛你總該明白。

  ***

  齊飛來得很快,快到高哲還來不及想萬一他不來他該怎麼辦。高哲還自認很清醒,看見齊飛皺起眉頭,就走過去倚在他懷裡伸手替他撫平。

  想了很久的事情借醉意終於敢做。高哲不知道該開心還是悲哀。

  「你喝酒了。」肯定語氣,有些怒意。他該是早從冉家姐弟那裡知道高哲醉酒的後遺症。

  高哲只是傻笑。

  齊飛歎氣,悠長而惘然,高哲聽見他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怎麼辦?誰知道,也許該如冉然所說的,我們之間終究是筆糊塗帳。高哲伸手壓住齊飛的後腦勺,把自己湊上去。

  這一次沒有什麼條件沒有高家沒有身外的任何東西。

  這一次請你好好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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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下……」齊飛想起身,高哲卻死死抓著他的衣領不放。「你敢走……」威脅的話用虛弱的語氣說出來,很抱歉,頗有點懇求的意思。平躺在床上的高哲眼睫濕潤,絲毫不知自己現在模樣惹人愛憐。

  「門沒關。」齊飛輕輕啄他的嘴唇,拉開他的手。高哲又不依不饒地纏上來,四肢並用像只樹袋熊一樣掛在齊飛身上。

  「我重要還是門重要?」他不滿地咕噥著問。

  齊飛終於明白不能跟喝醉酒的人一般見識,高哲目前智商為零,無法用語言交流。於是他直接把自己的嘴壓下去,咬住高哲的唇瓣。

  「痛!嗚……」來不及說出口的抱怨一起吞下肚子,齊飛溫熱的舌頭直搗進去,迫得高哲無法呼吸。箍在腰上的手臂是那麼有力,高哲徒勞掙扎也只能讓自己的身體和齊飛貼得更緊密。承接翻湧的熱情,高哲只覺得全身一軟,腦袋裡漿糊一團。

  齊飛停下來,慢慢地把高哲放倒在床上。高哲失神地看著天花板,齊飛還來不及平順呼吸就跑去鎖門。

  「齊飛……」高哲沒什麼氣勢地叫喚。

  「我在這兒。」

  齊飛走回來坐在床邊,一手撐住高哲身旁。現在的高哲有種說不出的柔弱,整個人都好像在招呼他來隨意宰割。他把高哲額上的頭髮向後撥,嘻笑著說:「沒想到一個吻就打倒你了。」

  高哲瞪他,伸手扯自己的領帶,卻因為軟得沒力氣,動作怎麼都不得要領。

  「……還……不幫我?」他賭氣。

  齊飛看著他泛紅的臉笑得更歡,「那你也幫我?」

  高哲頓住手上的工作,偏著腦袋像是在認真思考,領帶半耷拉於胸前,他僵硬的思維困難地在半醉半醒的狀態下運作。不過沒關係,很快他就得出結論,伸手一把把沒心理準備的齊飛給拽下來,翻身壓住。

  坐在齊飛身上高哲露出勝利而妖嬈的笑容,「好,我幫你。」他說。

  齊飛因為他的笑容一怔,再看到他那一連串動作,幾乎叫出來。

  天,高哲真的醉了。

  「我沒醉!」高哲大聲強調,齊飛連忙點頭。

  高哲見齊飛同意他的說法又笑了,低下頭繼續解齊飛的褲子。他不清楚自己醉了沒醉,意識有時明白有時糊塗,這次的反應又和上回不同,他想他還能控制自己的行動。

  齊飛沒有阻止高哲,所以他很順利地抽掉皮帶拉開拉鏈,把手摸進去的時候卻像燙到一樣很快縮回來。

  抬頭看見齊飛閉著眼睛微仰起下巴,面上升騰起紅暈,喉結上下起伏顯示他的呼吸正急促。

  只是碰了下而已,迫不及待的器官已經挺起。

  高哲吃吃笑出了聲,壞心眼地用手指在齊飛內褲上輕輕繞圈,卻偏偏避開關鍵部位。

  齊飛倒抽一口冷氣。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裡,該死的手似有若無的撫摸讓全身血液都下湧。

  「高哲……」聲音變得嘶啞,抑制著。

  高哲壓住他的身體吻他。

  那個吻有淡淡的酒味,齊飛好像也連帶著要醉過去。吻過後的高哲意猶未盡地伸舌頭舔他的嘴唇,問:「小飛飛,你要在上面還是下面?」

  齊飛見他半趴在自己的身上,乾脆摟緊他,不讓他再有作怪的機會。

  「都可以。」他溫和的笑著,一手沿著高哲的脊樑向下,開始脫他的褲子。

  高哲還不知所謂地扭動身體,長褲被退下的時候,空氣裡一絲涼意讓他不自覺地瑟縮,本能往熱源那裡靠近。

  高哲臉色一震,「別動!」他的聲音很粗,高哲被驚得渾身一顫,感覺到緊貼小腹的器官堅硬異常地抵住他,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你要負青……」齊飛說著手指就鑽進去,順著臀線一路直下來到無人到達過的密巢。緊窒的密穴只能容下他一根手指,他緩慢地抽動輾轉,劃過內壁揉按。

  「嗚……不要……」太快了。高哲想說卻沒不出來,強制擴大的疼痛讓他皺起一張臉。他又掙扎起來,腹部研磨身下人的器官,齊飛瞬間變色。

  粗暴地翻身把高哲壓在下面,膝蓋制住他不斷蹬踢的腿,齊飛又往裡面加了一根手指,高哲忍不住叫出來,「啊!痛死啦!」他瞪著齊飛大吼,「我不要做了……」

  齊飛沒有理他,曲起他的雙腿,讓即將被進入的後穴盡可能擴大。

  「都這樣了,開什麼玩笑……」喃喃地說著,不帶回轉餘地的語氣伴隨一個挺身,蓄勢待發的慾望便半埋進高哲的身體。

  高哲呼吸一窒,幾乎要昏死過去。太痛了,靠!每一個神經末梢都在喊痛!身體要被撕裂開了,他只見眼前一片血紅。

  齊飛也緊皺著眉,沒有耐心繼續潤滑工作讓高哲的後穴仍窒密非常。高哲裡面像是有生命般黏附上來,帶著驚人的熱量緊吸住他的分身。他的理智在那一刻就消失了,不,也許更早,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想這樣霸住高哲,從身體到心的全部。

  那時他只有七歲,高哲才六歲。他看見從高家的旋轉樓梯上走下來的孩子,聽見有人對他說:「以後,請好好保護高哲吧,他可真是個麻煩的小傢伙呢!」

  他們都不懂那句話,只是好奇地看著彼此,高哲睜大眼的樣子無辜得讓人心疼。

  那時齊真真在新房間裡睡得正香,高成就在一旁端著茶杯和藹地看他們。

  他們只看著彼此。

  時光如梭,多少年後的現在,那雙眼依然清亮,無辜地看著他。

  齊飛不顧高哲的哀吟繼續入內,強硬進入挾窄的甬道。高哲的上半身還穿得很整齊,齊飛扯掉他領口的鈕扣咬他脖子。窗外的天色不知什麼何時全黑了,今晚沒有月亮。忘記點燈的房音漆黑一片,看不見高哲的表情,齊飛放任自己殘酷對待他。

  高哲一直在叫痛,齊飛轉移過去堵住他抗議的嘴。

  想到那一天那一個晚上,也許高哲也是這樣和冉迪做,齊飛覺得全身都要疼裂了。

  這樣的疼痛一定要讓他也感覺到,齊飛為此強行進入毫不憐惜。

  你痛,我也會陪你一起痛。

  「嗚……」高哲不滿地嗚咽,血順著僵直的雙腿淌下來,肌肉因為適應開始放鬆,齊飛感覺到慾望漸漸能夠進出順利。

  重新獲得空氣的高哲大口呼吸著,安靜的房間只剩下氣息不穩的顫抖。齊飛已經找到高哲的敏感點,偶爾高哲口中會飄出關不住的呻吟。

  為什麼要找我來?齊飛這樣問。高哲沉浸在快感的漩渦中,有時大幅度搖動腦袋,汗濕的黑髮在空中劃過。

  齊飛當然不會得到回答,他發現其實自己根本沒有問出口。

  空氣中有高哲呻吟的聲音有他粗喘的聲音也有性器抽插猥褻的聲音。

  但沒有說話的聲音。

  眼前白光一閃,齊飛感覺到緊箍他的身體一陣痙攣,他們的高潮同時來臨。精液湧向高哲的體內的時候,齊飛在高哲耳邊滿足歎息。

  如同一場儀式,充滿血腥和罪惡,但齊飛不後悔。

  他看著高哲顫動的眼睫輕輕舔吻,高哲在他懷中發出貓般的嗚咽。

  瞇著眼睛對他虛弱地笑,高哲伸手環著齊飛的脖子。齊飛把手指貼上他的嘴唇摩擦,再伸時嘴裡,抓住他的舌頭在表面摩挲。高哲狠狠咬了他一口,滿嘴都是血的味道。

  「瘋子……」高哲後悔莫及,全身肌肉酸痛,好像嘲笑他這個自作自受的人。出於什麼鬼動機喝酒打電話,難道他還指望要美好回憶可以帶走?

  無力地癱在底下,齊飛壓在他的身上,衣服皺的亂七八糟沒人理會,棉質的觸感擦在皮膚上都好像能擦出火來。身體裡彷彿留下了烙印,還那麼燙,炙人的高熱讓高哲裸露在外的皮膚現在仍顯著暈紅。他想抬手揍齊飛一拳也做不到,只能很用力地瞪他。

  奇怪的是他竟然這樣清醒。

  「醒了?」齊飛微笑著看他,他懶得說話,只是繼續瞪。

  「醒了就好。」齊飛的笑容越來越邪惡,高哲感覺到一直停留在體內的灼熱又漲大。危機意識促使他開口,「喂……」可惜才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

  「現在才是真正的……」齊飛的聲音那麼低沉那麼沙啞,滿滿的慾望,更滿的是高哲沒有想到的含意,「才開始要做,忘記剛剛的,只有現在……」齊飛的手撫摸他,緩慢又磨人地脫掉他的衣服。流連在皮膚上的手指好像帶著電流,高哲不能控制地顫抖。

  耳邊的聲音更是魅惑,齊飛說:「記住現在,現在這樣……我這麼愛你。」

  重新來過是那麼不同,齊飛溫柔得似乎要把他溶化掉。他從他的身體裡退出來,低下頭把他的器官含進嘴裡,舌頭擦過慾望的表面,高哲繁繃著身體,強忍在他嘴裡民洩的衝動。

  「啊……你,停啦……渾蛋!」高哲聲音顫抖。他不要這樣,不要口交,齊飛為他做的事情讓他充滿羞恥的快感。

  不該這樣親密的,雖然他愛他,但高哲始終也想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愛情更需要距離,他這樣想。而口交的發生讓他想保留的全部私密都暴露在齊飛面前。現在的他赤裸裸的攤開在齊飛眼底,不是風風光光的皇庭學生會長,不是淡漠疏雕的高哲,他幾乎抽像成一個符號,因為慾望而淫蕩且醜陋的標記。

  高哲始終沒有發現,他自己對愛情,尤其牽扯到性後,會變得極度缺乏安全感。渴望親密卻害怕過分親密的矛盾心理像做愛時的痛苦與愉悅讓他掙扎不已。

  與其說是害怕對對方失望,還不如說是害怕自己讓對方失望。近乎小女生的心態讓他咬住下唇緊守著最後的防線。

  無意識的堅持。

  生理上的快感讓男人口中的器官更為活躍,高哲咬緊牙關的動作讓魅人的聲音變成類似哭泣的哽咽。不要不要,他在心裡叫,不要那麼溫柔對我。越溫柔就越羞恥,越溫柔就越不能放開……

  齊飛鬆開口,又一次伸出手指扒開他的嘴,輕輕的吟哦聲即刻洩出來。

  「別忍。」齊飛急喘著說:「叫給我聽。」

  高哲胡亂地搖著頭,-邊又脫離意志地呻吟。

  「嗯……」抓住齊飛的肩膀,不讓他繼續。齊飛感覺到手指傳來一陣劇痛。

  媽的,要廢了他的手啊!咬那麼用力。

  帶著血絲和唾液和於指伸出來直接往下移,剛剛開發過的後庭很輕易就把兩根手指吞了進去。隨著手指的抽插,高哲臉上浮現出迷離的表情。齊飛看著他臉頰上泛起的潮紅,眼底一片濕潤,終於決定不再委屈自己。抽出手指,擠進他的雙腿中間,巨大灼熱的性器一下子撞進高哲體內,高哲「啊!」地叫出聲。

  「很好的聲音……」齊飛惡意地說完,不顧高哲射過來的要殺人的視線,開始律動。用力頂在敏感點上,高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後晃著。彷彿要被刺穿了,每一次

  肉刃大力頂進體內,就把聲音直接撞出去。

  「啊啊!」

  高哲突然感覺眼淚流了下來。

  這樣就可以了,直接的碰撞才是他想要的。瘋狂墮落全部是天亮後就可以忘記的東西,惟獨齊飛的溫柔,現在的高哲不知道該如何承受。

  失去意識前,高哲在迷濛中說不要對他太溫柔。齊飛沒有聽見,他們正接吻,高哲無法把話說完全。

  不要對我太溫柔,那樣我會捨不得離開。我會捨不得告訴你,我要離開這裡,去另一個國度。

  黑夜裡,這樣的心聲誰也聽不見。

  ***

  「齊飛,我好害怕……」

  「不要怕,我在這裡。」齊飛雖然也在發抖,但還是很用力握住高哲的手。

  高哲向他身邊靠了靠,「可是那些壞人都有槍。」他小聲地說,齊飛可以感我他的瑟縮。

  「沒事的,沒事的,爺爺很快就會來救我們。」齊飛心裡沒有一點底,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他對眼前的情形只是有限地明白這是場綁架。

  高成就會來救他們是絕對的,但能不能救出則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能這樣對高哲說,說了也無法緩解眼前的情況,只會反作用地加深高哲的恐懼,他畢竟是比他還要小的孩子。

  事實上齊飛當然也害怕,不過他記得高成就對他說過的話。

  「以後,請好好保護高哲吧!他可真是個麻煩的小傢伙呢!」

  保護他。這是當時齊飛心裡唯一的念頭。

  「放心吧!」齊飛努力鎮定地說話想讓高哲安心。他把高哲的頭壓到自己胸前,「睡一我,醒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也許是齊飛的話起了作用,也許是齊飛的體溫給了高哲安全感。高哲聽話的閉起眼睛睡了,一直到槍聲把他嚇醒,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緊緊抓住齊飛的衣服,在一切停止後高成就想抱他安慰時也不鬆手……

  很久都沒有做這個夢了。

  高哲緩緩睜開雙眼,仍然很昏暗的房間讓他以為還是夜裡,再仔細看原來遮光窗簾被細心地嚴密拉下。

  高哲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雖然馬上下身傳來的酸痛就把他給丟了回去。

  「哎喲!」以很不雅的姿勢癱臥著,高哲心底把齊飛翻過來覆過去罵了千遍。精力旺盛的渾蛋,居然把他做到昏過去。

  對了,齊飛呢?不是吃干抹淨就撒腿跑了吧?

  聽到浴室裡的水聲,高哲才覺得自己有些小人心理。

  「醒了?」齊飛從浴室出來已經整裝完畢,看個樣子是準備去上課。

  「幾點了?」高哲一動不動地問。

  「十點。我幫你請假了,你睡吧!」

  十啊……高哲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訂了下午時段的飛機。不過也該起身收拾了,即使行李都已經裝完,但對自己丟三落四的個性沒什麼信心,高哲總想著要再檢查一遍。

  只是這身子現在怎麼也不聽話,舉個手都難,還指望它順順當當地行動不成。

  這樣抱怨著高哲就又開始瞪齊飛。

  「怎麼了?」齊飛笑著走過來。

  看他一臉神清氣爽的樣子高哲就更來氣,於是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你真狠啊!這樣想我永遠都忘不掉你?」

  回憶起昨晚齊飛的粗暴和溫柔,高哲甚至有「就這樣昏過去吧!昏到飛機飛跑了再醒也可以」的念頭。

  自己真是太不堅定了。

  齊飛坐到他旁邊,不顧他的瞪視輕輕揉起高哲的腰身。

  「嗯……」好舒服。

  「怎麼你想忘記我嗎?」

  可惡的聲音從上面傳來,高哲又痛恨自己立場搖擺。被按摩兩下就忘了舊傷……啊!不過真的好舒服……齊飛的手勁不輕不重,弄得他好想睡哦……

  不行!高哲又想跳起來,結果因為腰部被齊飛按著所以只有上半身抬了下。

  「哎喲!」 一用力就酸得要死,果然人不能縱慾過度。

  「幹嘛啊?」齊飛察覺到高哲的動作,「好好休息,你這樣還想做什麼?」

  篤定的語氣在高哲聽來好像在說:「死心吧!你跑不了的。」

  高哲一氣之下就叫出來,「要你管!飛機要遲啦!」然後看見齊飛的眼睛慢慢瞇起來才意識到完了這下完了。

  不小心就把行動透露給敵人,看齊飛的表情,恐怕這下真的要跑不了了。

  「你剛才說的是『飛機要遲了』?」

  啊啊!為什麼齊飛會這麼恐怖?我以前怎麼一直沒發現?

  高哲把臉埋進枕頭裡去,用鼻子嗯了一聲。就算齊飛是怪獸酷斯拉他也不會妥協的;就算昨天是他叫齊飛來和他做愛,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他早就決定要離開他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反悔!啊!

  正百般給自己施壓的高哲,在沒注意的時候被齊飛提起來轉個身。齊飛專注地盯著他,認真的眼神讓他幾乎不敢直視。但高哲硬逼自己看著齊飛的眼睛,腦海裡只想著不能輸不能輸,輸了連帶他的心都會一起失去。

  來吧酷斯拉!我是鹹蛋超人!

  這樣瞎想的高哲卻沒有辦法笑出來。

  「飛機遲了關你什麼事?」

  「誒?」

  兩人不知道對看了多久,齊飛突然開口。不過那個問題真不像正常人會問的,高哲很自然就傻在那裡。

  「你要坐飛機?」

  這不是廢話嗎?不坐我管它遲不遲。

  不過現在高哲真的很想搖頭。

  這樣的齊飛好可怕,雖然他的語調很溫柔,表情也很自然,但他的眼睛明明在說你敢點頭我就殺了你!

  所以高哲乾脆不點頭也不搖頭,他想這叫默認。

  齊飛的手已經撫上他的脖子,高哲閉上眼睛,心裡叫聖母瑪麗亞誰來救他?

  即使這樣,他也沒想說他要留下。

  預想中的窒息感並沒百到來,反而是嘴唇被溫熱細細摩擦著。然後唇瓣被撬開了,齊飛的舌頭伸進去捲住高哲的。甜蜜地吮吸,直到高哲難耐地嗯哼。

  雖然他不承認,但確實是很棒的聲音。齊飛這樣想著,下身又自然地堅挺起來。高哲感覺到了,神志像突然擠回腦子裡,他用力推開齊飛。

  「變態!大清早就發情!」

  罵他,或者是罵不能抗拒他的自己。

  齊飛無所謂地聳聳肩膀,他直勾勾地看著高哲,後者這才發現經過掙扎,原本赤裸的身體差不多全暴露在空氣中。臉上驟然通紅,高哲馬上躲回被子裡蜷縮成一團,露出張臉允滿警惕地瞪著齊飛。

  齊飛啞然失笑,「虧我還心軟呢!真該做到你一動不能動。」

  「不知道節制怎麼寫啊!你!」高哲回嘴,想了想他的話,詫異地揚起眉毛,「你知道?」

  「我知道什麼?」

  「別裝死!你怎麼會知道我要離開?」

  他千方百計較盡腦汁地想瞞天過海,卻讓最不能知道的人給知道了。高哲頓時感覺自己被一股挫敗的失落給擊倒。

  「我去找過爺爺了。」

  「你去找老頭?」高哲詫異地瞪大眼睛,「你去找老頭幹嘛?」

  齊飛非常誠懇地微笑,高哲卻覺得寒意沿著背脊爬上來。

  「我去找爺爺,請他把你交給我。」

  高哲用了好些時間才確定齊飛不是在開玩笑。

  請他把你交給我。怎麼聽都是求婚時念給對方家長的台詞,不過搞什麼啊!求婚的話,不是先應該對著愛人求的嗎?!哪有這樣先去詢問家長而不管另一位主角的想法?或者說他是認定自己不會拒絕才那麼肆無忌憚的嗎?

  高哲想著想著又鑽進死胡同繞不出來,他賭氣地撇過頭不看齊飛,口裡唸唸著說:「開什麼玩笑……」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齊飛靠過去逼著高哲看他。

  「難道不是嗎?」高哲嗤笑,「先跑去拉攏老頭子組成統一戰線,再佔有我的身子讓我覺得該要你負責,好個周密的計劃啊!齊飛我該感謝你為我花了不少心思。」

  齊飛皺起眉頭,「高哲你的妄想症還沒完嗎?明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為什麼不能接受我們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哈哈哈……」高哲看齊飛一本正經地念這個詞覺得特別搞笑,他笑翻在床上,雖然因為大笑震動身體讓他痛苦得要命,卻沒有辦法停下來。

  「狗屁兩情相悅!」高哲突然冷下臉,「這不是你自作主張?什麼把我交給你,你不知道應該先詢問當事人嗎?」高哲故意諷刺地說:「沒錯昨晚是我勾引你,男人嘛!相信你應該比我更爽才是。」

  「你是怪我沒有先徵求你的意見?」齊飛似乎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明白了,下次我會注意!」

  「下次?滾你的下次。我要去英國了,我們之間No next time!no!no!」說著半中不英的英文,高哲搖著頭,重覆自己的決心。

  「你到底鬧什麼彆扭啊?」齊飛靠近高哲,制住他的抵抗捧住他的臉,「你是想說,我考慮了你的家庭你的身體,卻沒有考慮你的心嗎?」齊飛的聲音愈加溫柔,高哲覺得自己對這樣的溫柔根本沒轍,一接觸到淚腺就活躍起來。他變得軟弱得要死,因為面前這個男人,讓他恨死現在這樣的自己。

  「我知道,高哲,我曾傷害你很深。但即使那樣,你也並沒有放棄我不是嗎?即使有別的女人有真真甚至還有冉迪,你喜歡的都一直是我不是嗎?我並不是忽視你的心,而是我知道它已經經過那麼多考驗都沒有變,所以我很放心啊……」齊飛親吻他的額頭,「這些日子讓我明白我們兩個的世界根本沒有人可以插進來的,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你知道嗎?」

  齊飛一直一直說著,肉麻死了!高哲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裡,他要把克制不住的眼淚藏起來。太狡猾了,這個男人,這樣說豈不是自己就不能變心了嗎?他受了那麼多苦,為什麼他可以輕易一句話就抹殺掉?太不公平了!

  高哲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也許一開始他就是故意的,有人說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他故意這樣對我,讓我從原來輕微的小感冒變成現在的愛情絕症!他就乘機來充當治病良藥!

  不管是不是妄想,反正高哲現在就是如此認定。他體內的叛逆因子更是敦促他離開齊飛。

  齊飛終於沉下臉,「這樣你還是要走?」

  「沒錯!」坐著的高哲仰起頭。

  「為什麼?!」

  「誒?」高哲歪頭思考,什麼理由好呢?不見得告訴他因為他覺得我沒他不行,所以我一定要證明給他看沒這回事吧!他一定會罵我白癡的……

  原來不知不覺齊飛也已經爬到高哲頭上。

  「為什麼?至少給我個信服的理由吧!」齊飛無奈地說。

  「因為……因為……機票已經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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