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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時間忘記說愛你》作者:宅女一枝花【完結+番外】

《(網王)時間忘記說愛你》作者:宅女一枝花【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fiction22 您是第38348個瀏覽者
網王-BG-時間忘記說愛你 作者:宅女一枝花

【簡介】

所謂的杯具女主就是..
渴望親情的時候家人告訴她:閨女啊,你還有個弟弟!
想要友情的時候朋友告訴她:那個,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回歸愛情的時候少年告訴她:對不起,我不喜歡你了..
~~~~~~~~~~~~~~~~~~~~~~~~~~~~~~~~~~~~~
蒼天在上,我,藤井苑,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事實上,這是一個親情友情愛情同步杯具的少女,
從無數次打擊中逐步走向洗具的故事!




內容標籤:網王競技青梅竹馬陰差陽錯
搜索關鍵字:主角:藤井苑、仁王雅治┃ 配角:藤井拓也,柳生比呂士┃ 其它:王者立海大,水到渠成,花開結果,小虐

[ 本帖最後由 Piyoko_9796 於 2012-9-26 18:54 編輯 ]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TOP

  開始
  PART 1

  籐井苑,女,十四歲,日本棋院職業棋手籐井齋的孫女,立海大附屬中學三年生。愛好不詳,擅長英語、茶道、下圍棋,11歲曾在全國青少年圍棋大賽中獲得三等獎,但是此後便宣佈不再參與任何圍棋比賽。生活作息時間規律嚴謹,早晨八點騎自行車從家裡出來,通常會在路上背十分鐘的英語,中午在校圖書館三排八列那個位置看書,下午放學除社團活動外准點回家,週末早上六點起床晨練一小時,九點……
  合上本子,柳蓮二重重吐了一口氣,沒有想到真田班裡竟然還會有比真田更為循規蹈矩的人,難道是真田氣場太大,連帶班裡的同學也變成這個樣子?這麼枯燥規律的生活,單調的讓人發瘋。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柳蓮二第一次見到將這句話貫徹的這麼到位的人。
  真痛苦啊!
  當少女終於將一篇英語課文念上一百遍離開了長椅後,蹲在灌木後的柳蓮二已經因為大腦供血嚴重不足,開始眼冒金星,頭昏腦脹。晃晃悠悠的起身,揉揉膝蓋,拿起書包——
  「你在這做什麼?」柳蓮二少見柳生比呂士這麼醜的臉,彷彿要把自己吃掉一樣。
  糟了,被發現了!
  「嗯,沒有什麼。」唔噥了一句,避開柳生那反光的鏡片,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柳生,心裡會感到莫名的心虛。
  柳生盯著柳蓮二的本子,看到封皮上的名字,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她和網球沒有關係,你不要打擾她。」
  柳蓮二有些意外地瞄了眼柳生,似乎在考慮他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思考片刻,柳蓮二笑了:「你多想了。」一邊小心翼翼的將本子放回書包裡,一邊慢悠悠地說道:「我並不是因為你才關注的她,她本人有相當多的可以記錄的數據。」
  柳生的臉色一沉,推了推眼鏡,語氣有些生硬,「她只是我的同桌。」
  「柳生,你的反應過頭了。」柳蓮二嘴角弧度加深,瞇著的眼睛顯得那麼高深莫測,「收集各種各樣的數據,這本身就是我的愛好。」說完別有深意地看了柳生一眼。
  避開柳蓮二的眼神,柳生很不喜歡這種好像是被對方了然一切的感覺:「好吧,隨你吧。」
  「嗯。」柳蓮二敷衍地應了一聲,不經意地瞟到前方站在香樟樹下站著的女生,隨即禮貌的點了點頭。
  柳生順著柳蓮二視線聚焦點,看到高挑明媚的少女,眼神一暗,推了推眼鏡對柳蓮二說道:「嗯,那我走了,學生會還有事情要做,再見。」
  「好的,再見。」
  柳生轉身走向少女,那是他的女朋友渡邊純美,此時她正在彎腰向柳蓮二還禮,舉止優雅異常,讓人賞心悅目。想起剛才的發生的那一幕,他有種想回頭再叮囑一番的衝動,剛要回頭,身邊的渡邊已經上前攬住他的胳膊。
  「柳生君,今天我們社團有活動哦,送給你一個神秘的禮物!」說完笑靨如花的少女加快了步伐,「走啦,走啦。」
  忍不住還是回頭瞟了一眼,看著興致勃勃的少女,終究不忍做掃興的事情,點了點頭,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柳蓮二調整了一下書包帶的長度,眼睛始終注視著身後的灌木林,再回頭,柳生已經和渡邊走遠了。
  唔,他好像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事。
  穿過灌木叢間的羊腸小路,走向車棚,迎面走來的一個兩手插著口袋,高高瘦瘦的少年,醒目的白頭髮,發尾被紮成一個小辮子,嘴角狡黠的笑容讓他看上去有那麼點高深莫測,「Hi,柳,下午好啊!」
  腳步微微一頓,柳蓮二看著來人,點了點頭:「你好,仁王。」
  少年捋了捋自己的髮辮,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笑容可掬地開口邀請道:「柳,有空嗎?要不要和我打一場練習賽?」
  看對方亮晶晶的眼眸,柳蓮二對少年此時的狀態本能感到牴觸,遲疑地問道:「發生什麼開心的事情了嗎?仁王。」
  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少年眼中的笑意更濃了,眨了眨眼睛,探過頭,壓低聲音:「要考試了,也不知道赤也那小子複習的怎麼樣了……」
  柳蓮二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不動聲色的看著精神高亢的少年,嚴肅的提醒道:「你也收斂點,要是讓真田知道了,你一定會挨罰的。」
  「收斂什麼?我只是愛護學弟而已——」拖著長腔,少年挑挑眉毛,並沒有把柳蓮二的話放在心裡,揮揮手,「走吧,柳,我迫不及待的想打一場球!」
  「好的,沒有問題。」跟上少年的步伐,柳蓮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書包,若有所思。
  

PART 2

  籐井苑一直都是那種很認真,很嚴謹的人,這種人很大的特點就是堅持,這種性格說好聽叫做執著,說難聽了就是一根筋兒。
  記得一次測驗柳生比呂士英語成績考得比籐井苑多了幾分,然後籐井苑鬱悶了好一陣子,直到她找到一種新的學習方法,將英語單詞語法寫張條貼到自行車的把手上,這樣上學放學不僅可以聽到還能看到。
  每次看到少女騎自行車背著單詞從自己身旁路過,柳生的心中就會升起一股複雜的感情,憤怒、擔憂、心疼……連柳生自己都形容不出來,騎車子不看路,她就不知道關心一下自己麼?
  在某一天,這種擔心變成了事實,籐井苑真的出了車禍,不大不小,自行車是徹底的報廢了,還搭上了一個膝蓋,起因是為了躲避橫穿馬路的少年。
  籐井雖然騎著單車背英語但是並不代表她不看路,所以說,這場車禍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不過顯然她的同桌柳生不是這樣想。
  這天當柳生看見往常總是第一個到教室讀書的少女破天荒比平時晚了一刻鐘,還一瘸一拐的走進教室,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起來。
  「醫務室。」少年扶了扶下滑的眼鏡,簡單的說道。
  「什麼?」籐井疑惑的抬眼看著他。
  「你的膝蓋在流血,必須要去醫務室。」柳生依然是彬彬有禮,但是聲音中多了一絲不容拒絕的嚴肅。
  不愧是學校的風紀委員啊,籐井苑還在胡思亂想,就被柳生強制性的遣送到醫務室。
  「柳生君,太麻煩你了,你回去吧!」去醫務室的路上籐井拒絕了柳生想要攙扶的手,倔強的扶著欄杆自己走。
  「那、好吧——」看她那樣堅持,柳生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隨她去了,這個同桌,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事實上固執的很。
  「老師,她受傷了,請幫忙看一下吧!拜託了!」
  走進醫務室,柳生很有禮貌的對著醫務室的田中老師打招呼,籐井看著又是問好又是鞠躬的柳生,一時間有些神情恍惚,田中老師喚了好幾聲,才將她從自己的世界中拉出來。
  「姓名。」
  「籐井苑。」
  「班級。」
  「三年A組。」
  田中老師一邊查看籐井苑的傷口一邊填寫著學生病例,不時發出嘖嘖的感歎聲。
  籐井苑低著頭並不說話,當田中老師用酒精給她清理傷口的時候,也只是小聲吸了一口氣,就沒有發出別的聲音。
  傷口有些地方血液已經凝固,有些灰沉和微小的沙粒並沒有及時清理,和凝固的血痂混合在一起,看起來格外嚴重。
  「你這孩子,都傷成這樣了都不吱一聲,不知道疼嗎?」田中老師責備道。
  一旁站著的柳生臉色微微有些陰鬱,竟然這麼嚴重,剛才竟然還堅持自己走,真是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在田中老師仔細的給籐井苑清洗傷口的時,他不禁插嘴問道:「老師,請問她什麼時候能好呢?」
  田中老師神情古怪的看了柳生一眼,頓了頓然後開口說道:「這個不好說,這種傷口要是平常多注意,應該是很快就能好起來的。」一邊說一邊拿紗布包紮籐井處理好的傷口。
  「真是謝謝老師了!」柳生客氣的道謝。
  「沒有什麼,這是老師應該做的。」田中老師包紮完傷口扶籐井苑站起來。
  「謝謝老師。」籐井苑的聲音有些嘶啞,幹幹的說道。
  「沒有什麼。」
  「我來吧。」柳生口氣有些僵硬,其實就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
  籐井苑一怔,隨即搖頭,禮貌又疏離:「謝謝柳生君,太麻煩了,還是我自己來吧。」說著挪動著一步一步地離開醫務室。
  柳生想追上去,但是剛出門一個熟悉甜美的聲音叫住自己,是自己的女朋友渡邊純美,再回頭的時候籐井苑已經不見了。
  「比呂士,你來醫務室做什麼?」
  看到女友擔憂的雙眼,柳生只能搖搖頭,用一貫的彬彬有禮掩飾胸口的憋悶,「沒有什麼,路過這裡。」
  「哦,那一起走吧。」渡邊伸手環住柳生的胳膊,微笑地說道。
  「好。」
  
   
轉輪
PART3

     "這位同學需要幫忙麼?「
      」謝謝,不需要。」
      「可是,我覺得你非常需要哎。」
       籐井苑哭笑不得,從來沒見過話這麼多的人,明明說了不需要幫忙,為什麼偏偏要像蒼蠅一樣嗡嗡地纏著自己,難道這年頭人人都這麼熱心嗎?忍不住抬頭看了眼擋在自己面前的男生,很意外,竟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歪鼻子斜眼的搭訕男。
      個子高高的,是個長得十分周正的男生。
       人們對美好的事物總是比較寬容的,籐井苑的氣緩和了些,但是仍然用十分生硬的語氣說道:「同學,我不需要你幫忙,你擋住我的路了。」
       「女孩子,還是溫順點比較好,我覺得你非常需要幫助,不用客氣,你是哪個班的,我送你回去。」男生不由分說,幾乎是架起籐井苑就往前面走。
       籐井苑欲哭無淚,這是哪來的外星人,不懂國語麼。
       當少年將籐井苑送到班級門口的時候,班裡人已經多起來,不時有同學向外探頭,用探究好奇的目光打量著籐井苑和少年,第一次被這麼多雙眼睛注視著,籐井苑本能的想逃,但是少年卻非常坦然的接受周圍種種異樣的目光,籐井苑甚至有種「其實他很享受」的感覺。
       「謝謝你,我進去了。」籐井苑有些慌亂的說道,轉身就要回教室。
       「等一下。」男生眼睛一瞇,笑得像只無害的小白狐狸,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籐井苑,「我叫仁王雅治,3年B組。」
        「唔,我知道了。」籐井苑倉促地答應著,並沒打算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也顧不得膝蓋的疼痛,轉身大步的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當籐井苑在眾人的注目禮下坐好拿出課本的時候,身後的大島洋子用手指戳了自己一下,用羨慕地眼神看著自己:「籐井,你和仁王君什麼關係?」
    對於那種熱切的注視,籐井苑本身有些牴觸:「沒有什麼關係,我腿受傷了,他好心把我送來了。」
    伴隨著眾人不約而同的那聲「哦,原來是這樣啊」,籐井苑哭笑不得,他又不是什麼明星,至於你們這麼誇張的反應麼?
    也許是察覺到籐井苑不以為然的目光,大島洋子很興奮地說道:「籐井啊,虧你是柳生君的同桌,仁王君和柳生君是很默契的搭檔啊,都是網球部的正選,好厲害呢,學校裡好多女生迷得他們不得了……」收到籐井苑驚訝的目光,大島詫異的張大嘴:「這些你都不知道?」
   籐井苑不明所以地看著一臉震驚的少女,有些不能理解對方的想法,自己不知道這些很讓人驚訝麼,為什麼,自己一定要知道呢?
   「籐井,你是外星人……」大島乾巴巴地說道,很無力的翻白眼。
    當柳生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是第二遍預備鈴響起的時候,看著風紀委員一貫整潔的襯衫多了些許褶皺,同學們相互交流了一個曖昧的眼神,紛紛用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注視著這位平日溫文爾雅、認真穩重的「紳士柳生」,少年臉上微微有些尷尬,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自己的同桌,看到少女像往常一樣低頭複習功課並沒有抬頭看自己,不由自主舒了一口氣。
   定了定神,柳生掃視了一眼班裡的同學,眼睛片反射出陣陣寒光,眾人連忙將頭低下,少年推了推眼鏡,若無其事的拉開椅子坐下。
   「剛才,對不起。」壓低聲音,少年遲疑了一下說道。
   「哧。」少女短促了笑了一聲,頭也不抬的翻閱著手中的數學課本:「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你做的夠多了,不用愧疚,柳生君。」
   柳生看著緘默的少女,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的憋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強壓住心裡那種膨脹感,將注意力放在課本上,一會兒還有測驗,不要再想別的了。
  

PART4
   八年的時間有多長?
   籐井苑覺得,大約就是一部電視劇的時間。
記得剛上小學的那會兒,《東京愛情故事》餘溫未褪,好多人看了又看,幾乎都會為男女主人公掬一把淚,感歎世事無常,轉眼間,這部熱劇就變成了經典懷舊愛情,後來的重播,也不能激起大家的熱情,只因為重複的遍數太多,反而失去了最初那種純粹美好的感觸,沒有人再去談論為什麼關口會橫刀奪愛,為什麼永尾不懂得珍惜……
  「柴門ツノ,「東京ьйЗЬみэみ」,這個貌似很早了。」柳生不經意看到籐井苑竟然在翻漫畫,雖然已經很克制卻還是忍不住感到詫異,他以為他的同桌不會喜歡這種東西的,在他的記憶中,除了學習,少女似乎沒有別的愛好.
   是啊,1988年的,很早了。」籐井苑似有所感慨地笑了笑,「好像總是跟不上潮流,總是比別人慢出一個年代。」
   柳生盯著那本有些翻黃的漫畫,封面上一筆一劃寫著「籐井苑」三個字,看了幾秒,「這樣沒什麼不好,潮流總要適應好長時間,適應的過程,其實並不舒服。」
   「就是這個樣子了。」籐井苑將漫畫合上,慢慢的放在抽屜裡,拿出英語課本開始做課後習題。
   要是切原能這麼努力就好了,柳生胡思亂想著。隨後也拿出了英語書,開始看今天學的課文,昨天下午,籐井應該已經將它背下來了吧。
   想著不由自主將看了少女一眼,除了背書,平時她總是惜字如金,很少開口說話,貌似這麼多年都是這個樣子,永遠都是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存在感。
   記得上次從文太嘴裡聽到「幸村的同桌被後援團的女生們打了」這個新聞後,自己平白無故的擔心了好長時間,因為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除了自己,網球部其他隊員的同桌都是男生,老師們總是擔心這些女生不好好學習,做出什麼違反校規校紀的事情,但是似乎從來沒有老師對籐井提出什麼異議,就連偶爾會耍耍大小姐脾氣的渡邊純美對她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他們似乎都認定,自己不會喜歡默默無聞的籐井。
   籐井苑那種清冷的性格,似乎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情緒波動,八年不變的相處模式,他不和她說話,她絕對不會主動和他說一句話.
   她是他的同桌,僅此而已。
  可是,他真的只把她當同桌麼。
  真的只是這樣麼?只是一個時間很長的同桌是麼?
     柳生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種問題,當初他選擇接受渡邊,就應該絕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渡邊總是那麼自信,每時每刻都散發著魅力和光彩,那樣的女生才是最適合自己的,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他只是太過於習慣籐井,僅此而已.
   

PART5
    我們自以為知之甚多的的事情背後,無不潛伏著等量的未知因素。 ——村上春樹
   立海大的圖書館裡是籐井苑是很喜歡的地方,經過了時間積累的百年名校,有很多市面上已經絕版的和難以找到的書籍,嚴苛的家庭環境,讓籐井苑不由自主選擇了逃避,看書活血能暫時麻痺自己的神經,不讓自己想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情.
   「嗨,美女,我們又見面了。」
  雖然是經過刻意壓低的聲音,但是在安靜的圖書館還是太顯突兀了,抬起頭,疑惑的打量著眼前的男生,一頭很引人注目的白色頭髮,皮膚也很白,一雙細長的眼睛稍顯輕佻,薄唇微張,露出雪白的牙齒,籐井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認識的這號人物,男生裂開嘴笑的一瞬間,籐井本能的將身子向後側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長得很像西方靈異小說裡描寫的吸血鬼。
    自動忽略了男生那個怪異的稱呼,「你好。」
  雖然沒有印象了,但是籐井苑肯定對方是認識自己的,沒有必要問一句「你是誰」讓大家都尷尬。
      「我可以坐這裡麼?」男生手中拿著一本精裝的《洛麗塔》指著籐井苑旁邊的座位,眨著眼睛問道,笑容有點輕佻。
  籐井苑瞟了一眼那本書,恍了一下,又看了看男生,微笑地說了一句「隨意」便不在說話了。輕佻與否,和自己似乎沒有什麼關係。
    耳邊傳來男生拉椅子時地面和木頭的摩擦聲和衣服的索索聲,片刻之後便只剩下正常的呼吸聲了,圖書館又恢復了先前的安靜,這一切看似只是圖書館中無數個小插曲中的一個。
一晃四個小時過去了,當籐井苑合上書打算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的男生已經趴著睡著了,雖然已經過了乍寒的早春,但是男生穿著並不是特別暖和,這樣睡著很容易感冒的,猶豫了一下,籐井苑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突然想起了自己並不知道男生叫什麼,微微有點尷尬的杵在那裡。
   「唔?」男生有些茫然的環視四周,似乎已經忘記了身在何處,抬頭,看到表情愕然的籐井苑,頃刻間眼神恢復了清明,「有事?」
  籐井苑嘴角無規則的抽了幾下,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閒事了,笑容有些勉強:「那個,還是不要睡覺的好,別感冒了。」
      男生的眼中劃過一絲了然還有一些籐井讀不懂的東西,氣氛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尷尬,男生看了籐井苑一會兒,然後撇開臉,說了聲「謝謝」。
     「那,我走了。」籐井苑侷促地說道。
  「再見。」男生點點頭說道。
     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良久男生乾巴巴的說道:「我叫仁王雅治。」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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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變
PART6

  今天是班裡組織的社會實踐活動,分組到幼兒園當義工,從早上八點半到下午四點,中途除了幼兒園為大家提供的一頓簡單的吃食,大家幾乎沒有吃任何東西,在被告知可以離開後,幾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拿上自己的東西,準備坐學校的專車離開,回家大吃一頓。
  在學校的巴士停靠的地方,有一個四方的石桌,桌子上放著兩個麻繩編成的棋盒,有兩個年齡很小的孩子,正在聚精會神的下棋,遲疑、欣喜、懊惱……小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豐富多樣……
  「籐井,在看什麼呢?」大島洋子戳了錯少女的背,示意失神的少女趕緊上車,她已經等不及了,幹了一天的活,肚子裡已經是飢腸轆轆,乾癟乾癟的了,沒有想到籐井竟然還有精力發呆,「快走啦,小孩子下棋有什麼好看的。」
  少女神色微微有些恍惚,茫然的點了點頭,被迫切想要回家的大島洋子拉到了車上。
  「真不知道說你什麼才好,天天就像個遊魂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的,你說說,咱班裡你究竟能記住幾個人?」大島喋喋不休,飢餓使她的情緒變得格外的暴躁。
  少女一直低著頭默默不語,彷彿很認真地聆聽著來自同學的樹洞,儘管她並不認為自己有聽的必要。
  籐井苑出生在一個很傳統的日本家庭裡,奶奶去世後,爺爺,爸爸媽媽,一家四口人住在一起。
  有的時候籐井會想要是自己是個男孩就好了。
  事實上這是爺爺給她灌輸的思想,儘管家中一次又一次對外宣稱男女都一樣,但是爺爺喝醉酒後總喜歡拉著自己的手一遍一遍的說,可惜了,可惜了,你要是個男孩該有多好啊。
  後來父親有了外遇,母親忍氣吞聲,她看到母親一個人坐在家中客廳裡留著眼淚等父親,父母爭執的時候一個詞總會被提起,那就是男孩。
  籐井苑是有個弟弟的,雖然她沒有見過,但是她知道。
  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傷了元氣,不能再生孩子了,然後這成為父親出軌的理由,就連一貫不假顏色的爺爺都能默許了,這位嚴苛的老人甚至能容許私生子的存在,只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家太需要一個男孩了。
  記得小時候,籐井苑曾經在心中發過狠,一定要讓家裡的人高看她,一定要讓大家都知道女孩並不比男孩差,於是她選擇了圍棋這條道路,不知是不是隔代遺傳的關係,她的棋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就連是職業棋士的爺爺也刮目相看,她成了遠近聞名的小棋手。
  但是這一切止步於十歲那年的圍棋大賽,在四分之一決賽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相當難纏的對手,在最需要冷靜的時候,她浮躁了,那一次她輸得相當難看,儘管最後她試圖補救,但是於事無補,她輸給了對手一目半。
  就這一目半,抹殺了她今後發展成為職業棋士的可能性。
  還記得爺爺站在家門口,當著她的面,將她的棋盤和棋子扔到大門口的垃圾回收點的情景。
  ——以後不要去棋社了,籐井家丟不起這個人。
  過了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她輸給的是爺爺在本因坊排名賽上競爭對手的孫子,沒有想到爺爺贏了那個人,自己卻輸給了那人的孫子。
  ——真是沒用,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丟人現眼的孫女!
  丟人現眼,老人的一句話,概括了她往昔所有的努力得到的成果,這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成為了丟人現眼。
  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曾碰觸黑白子,因為她不想再這麼「丟人現眼」。
  巴士緩緩的開啟,幼兒園門口的那兩個下棋的小孩子身影越來越小,終於看不見了。
  「喂,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喂!」旁邊的女生劇烈的搖動自己,籐井苑有些茫然地看著女生,片刻之後揚起一個笑容。
  「我在聽啊,請繼續。」
  ——阿苑,長大想做什麼呢?
  ——我想像爺爺那樣當日本最厲害的棋士。
  兒時的願望,終究只是屬於兒時。
  籐井苑笑了笑,轉過頭,不再看窗外,掏出口袋裡的MP3,插上耳機,聽起下週一老師要講得英語單詞。
  

PART7

  「籐井,再見。」
  「再見。」
  揮手告別同學,目送學校的巴士離開,歎了口氣,籐井苑轉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剛進巷子,就遠遠聽到母親的哭嚎聲,心裡一緊,趕緊向家的方向跑去,隨著越來越清晰的聲音,心急火燎的打開門,腳卻再也沒有勇氣向前邁進一步,因為她終於聽清屋裡的人到底在談論什麼——
  「……籐井司,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你這麼做,要讓阿苑被學校的人看扁麼?我死都不會讓他踏進這個家門一步的!」
  「給我閉嘴,這個家沒有你說話的權利!」
  「什麼叫沒有我說話的權利!」母親歇斯底里的尖叫,「你要是敢讓他門,我就鬧到法院!」
  「你敢威脅我,看我不打死你!」屋裡傳來父親因為憤怒而變得粗噶的聲音。
  「嘩啦啦——」好像是瓷器打破的聲音,籐井苑一慌,趕緊推開門,只見母親攥著父親的衣領,父親舉起手就要照著母親的臉打下去。
  「你們、要幹什麼。」籐井苑因為緊張連聲音都變得嘶啞起來,客廳裡,沙發移動了位置,上面的靠墊和毯子凌亂的扔在地上,茶几上的水果滾落的到處都是,父母籐井司和母親籐井芳子站在沙發前面,呆呆地看著自己,腳底是乳白色瓷器碎片,籐井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原本放在茶几上放水果用的托盤。
  「阿苑……」看到女兒籐井苑,籐井芳子失神低吶的喚著,隨後再也忍不住推開自己的丈夫,撲到沙發靠背上嚎啕大哭。
  心疼地看著母親,籐井苑覺得鼻子有些發酸,面對在外面明目張膽包養情婦的丈夫,還要在女兒面前上演夫妻恩愛的假象,一邊還要忍受著來自外界的非議,這一切對於所有已婚的女人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壓力,事到如今,她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已經很好了。
  上前,環住母親消瘦的肩膀,籐井苑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籐井司,「父親大人,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看著平靜的女兒,籐井司突然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他一直有感覺,自己這個過分安靜的女兒其實什麼都知道,雖然他並不是常在她身邊,但是他知道,她很聰明,他和芳子並不是第一次這樣爭吵,這麼多年明裡暗裡冷戰過多次,連醉心於棋藝並不常回家的父親都知道了,怎麼可能瞞得住天天在家的女兒。他知道自己對阿苑多有虧欠,但是今天,他並不想做讓步,因為還有比女兒更為重要的……
  壓下忐忑的心,籐井司試探性的問:「阿苑,爸爸給你領個弟弟來,行嗎?」也許,阿苑並不知情,這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測,只是猜測而已。
  「您終於做出決定了?」苦笑著,心裡是無法抑制住的酸澀,雙手鬆開,再握住,耳邊是母親更大的抽泣聲,籐井苑看著父親驚訝的眼睛,「那個孩子,是叫拓也麼?」
  籐井司身體一顫,眼睛裡露出複雜的光芒,好像想說什麼,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蠕動了幾下嘴,「原來你真的,知道。」
  他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沒臉再和女兒說下面的事情,或許他要做的事情,女兒從很早就知道了吧。
  籐井苑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和父親交流,或者說是談判。即使剛才在門口已經猜到是什麼事情,但是真正親耳聽到自己的父親說出來,心裡還是忍不住難過,從兩年前知道這件事開始,她就一直惶恐著,生怕哪一天這個未見過面的孩子來到自己的面前,取代自己的地位,打碎這個家的和睦假象,她寧願被騙,生活在大人們編織的謊言中自我欺騙著,也不願意看到真相揭開的那一天。
  但是現在父親已經不願意維持這個謊言了,自己的是不是應該清醒了?「我」的父親,終於要變成了「我們的」父親了,從此以後,自己將和一個從未晤面的弟弟,共同分享本來就不算是溫馨的家庭了。
  她知道那個孩子並沒有錯,1但是在某種情況下,一個人的存在本身就要傷害另一個人。
  父親,這就是您的決定麼?
  看著一貫淡漠的父親眼中流露的歉意,籐井苑避開了那雙眼睛,轉頭望著扔捂著嘴流淚的母親,深吸一口氣,低聲問道:「父親大人,您會和母親離婚嗎?」
  籐井芳子的脊背一下子僵硬起來,停止了哭啼,籐井苑雖然看不到母親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她在聽,轉頭看向父親籐井司,眼睛直視著這個男人:「您會嗎?」
  良久,籐井司說道:「我不會。」聲音充滿了堅定,他知道,這是女兒開出的條件。
  「好吧,記住您的話,父親大人。」籐井苑緩緩的轉過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我先進屋換衣服了,母親洗把臉一會兒做飯吧,待會我會收拾客廳。」
  籐井司看著女兒的背影,他知道,自己意願完成了,他的那些問題,因為女兒的妥協,圓滿解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的心中充滿了苦澀,一點也沒有成功的喜悅感,他的阿苑長大了,再也不是孩童時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也越來越遠了,不知從什麼時候,她開始喚自己叫做「父親大人」,而不是「爸爸」,父女間真的要靠協議過一輩子麼?
  他似乎從很早以前就錯了,但是這個錯,還能更改嗎?
  看著沙發上雙眼無神的妻子,籐井司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慢慢地向臥室走去。


詢問
PART8

  週一下午,社團活動時間,沒有社團活動的同學已經提前放學了,所以教學樓基本上沒有什麼學生。
  「籐井君,需不要要幫忙?」
  「不用了,謝謝真田君,我可以的。」
  在樓梯口,捧著一摞書的籐井目光微微有些驚訝,眼前身材修長不苟言笑的男生是學校的風紀委員長,平時惜字如金,一直沉默少語,今天竟然「破天荒」主動和自己說話,籐井想,自己是不是要買張六合彩來試試運氣,說不定能中什麼大獎之類的,但是手上絲毫沒有因為這片刻的走神鬆懈下來,笑話,她手上拿著可是這學期新發的課本,要是弄髒了出了什麼問題,一定會落埋怨的。
  「嗯,那我走了,籐井君。」男生點點頭,雖然接觸不多但是少女的性格他還是或多或少的瞭解一些的,沒有勉強什麼,雖說要走,但是男生並沒有抬腳前進一步。
  籐井苑心下瞭然,知道男生必須要看著著自己先走然後才能離開,笑了笑:「嗯,好的,再見。」說著就抱著書從男生身邊走過去,繼續爬樓梯。
  「籐井君。」
  腳步一滯,身體晃動了一下,最上面的課本差一點就掉下來,籐井苑抬頭,略帶詫異的看著站在高自己幾個台階的少年,「柳生君?」
  少年修長的手指扶了下眼鏡,大步走到籐井所在的台階,然後接過少女手中的大部分的書,「要去哪?一起吧。」
  好像並不順路,你不是要下樓嗎?籐井苑疑惑地看著少年。
  收到來自少女尋問的神色,柳生鏡片後的目光變得很複雜,「你的膝蓋還沒有好,抱這麼重的東西對傷口不好,走吧。」
  理由真牽強,籐井撇撇嘴,心情卻不由自主的好起來,仰頭看了看少年,「就拿到班裡,等人齊了發下去就可以了。」
  「哦,走吧。」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尷尬,抬頭看著幫自己拿書的少年,籐井苑只覺得心中滿滿脹脹的。
  「聽說你們週末去比賽了,結果怎麼樣?」
  似乎提到讓自己高興的事情,柳生的嘴角揚起,語調中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驕傲:「當然是,全勝。」
  「很厲害啊。」籐井苑點點頭由衷佩服的說道,大島說過,柳生他們網球部是很厲害的。
  眼角掃著少女的表情,柳生暗自搖頭,她只是單純的稱讚吧,似乎從來沒在操場上見過她,籐井似乎不怎麼喜歡人多的地方,
  走到教室,將課本放下,柳生轉頭對查點課本的少女說道:「我還有社團活動,先走了。」
  籐井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少年,有社團活動?
  「謝謝柳生君,再見。」籐井聽到自己嗓子裡發出乾乾巴巴的聲音。
  柳生「嗯」了一聲,匆忙的說了聲「再見」便大步向教室外面走去,看看手腕上的表,這個點恐怕要遲到了,注視著空空的大門口,少女心中百味難辨。
  「很抱歉,我來晚了。」
  立海大網球場上,已經站好隊的隊員紛紛將頭轉向操場入口處出現的氣喘吁吁的少年。擁有一頭純白髮色的男生,側過頭歡快的吹了一個口哨,他身後粉紅色頭髮的少年「哧哧」地笑,唔噥了一句「原來柳生也有不紳士的時候」就被旁邊的光頭深膚色的男生制止住了:「丸井,真田在看你。」
  於是趕緊閉嘴,惹了「黑面神」是很可怕的。
  「前輩,不要亂說話,部長不在,真田部長更加可怕。」
  「臭小子,前輩說話你插什麼嘴!」粉紅色的少年忍不住回了一句,但是聲音好像有點大,深膚色的男生無可奈何看著自己的搭檔,一副「好自為之」的表情。
  「丸井,訓練結束繞著操場跑5圈。」
  「是,是。」少年一副苦瓜臉。
  沒有再理會隊友們各色的表情,站在隊列前面,一直背對大門的男生轉過身,臉色沉著臉問道:「怎麼這麼晚?」
  「路上有事耽誤了。」柳生整理了一下衣服領子,扶正眼鏡,沉著的說道。
  「訓練結束後,繞著操場跑10圈。」
  「知道了。」
  「回隊。」
  「是。」
  回到隊伍的柳生,剛站到自己的位置,只聽旁邊一個很低的聲音傳來:「為什麼又返回教室?」
  柳生一愣,但是並沒有轉頭,只聽那個聲音繼續說道:「不要奇怪,剛才你返回教室的時候切原正好路過看到了。」
  「你想說什麼。」柳生覺得嗓子眼像堵了塊棉花,說話都困難。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讓這些事情打擾你訓練,畢竟我們的目標是全國大賽。」
  「我知道的。」
  「現在開始做準備活動,向左散開。」嚴肅渾厚的男聲傳來。
  下意識的側頭看了看旁邊,身旁的人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清清冷冷的樣子,好像是任何事都瞞不過他,真是可怕的男人,被稱為「高手」的立海軍師,柳蓮二。
  「真田學長,學長,出事了,出事了!」大老遠一個驚慌失措的男生一邊跑,一邊大聲叫道。
  終於男生跑到操場的時候,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咦,是美術社的岸本?他不是應該在東京麼?」深色皮膚的光頭男生疑惑的說道。
  一直閉著眼睛的柳蓮二瞬間睜開了眼睛:「幸村。」
  只聽來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幸村,幸村學長,他……」
  「他被送進醫院了!」
  

PART9

  「r-e-l-i-g-i-o-n,religion,宗教;e-x-h-a-u-s-t-e-d,exhausted,精疲力盡的,g-e-n——」
  「能打擾你一下嗎?請問是籐井君嗎?」
  眼前的少女擁有一頭飄逸的湛藍色長髮,容貌甜美,氣質卓然,是立海大無數少年心中憧憬的紅顏知己,但是籐井苑知道這個女生卻是因為她是柳生第一個公開承認的女朋友,話劇社部長,渡邊純美。
  「有事嗎,渡邊同學。」籐井苑合上課本,關上手中的MP3,摘下耳機,疑惑地看著少女,自己和她貌似沒有什麼交集。
  渡邊純美溫婉一笑,並沒有為對方清楚叫出自己的名字感到驚訝:「雖然很冒昧,請問籐井君知道比呂士去哪裡了麼?」雖然少女表面在笑,但是籐井可不認為她是真的對自己笑。
  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將課本豎立擋在胸前,看樣子,柳生幫自己搬書的時候被少女看到了。不知道為什麼,從少女口中聽到「比呂士」這個名字讓她感到格外的牴觸,儘管如此,但是表面上依然是恭敬有禮,這一刻,籐井將祖父所教得「上善若水」發揮到了極致。
  渡邊似乎並沒有看到籐井的防備,或者是她根本就沒有將籐井的防備看在眼中,依然是落落大方地對著籐井笑,彷彿在告訴對方自己並沒有惡意,但是這樣的笑容在籐井眼中卻是分外刺眼,克制住自己心中湧出的不舒適的感覺,籐井苑直接很直接地回了一句:「很抱歉,我不知道。」
  籐井苑的乾脆讓渡邊一愣,剛才中井明明告訴自己,不,不會,中井沒有必要騙自己,試探性地問道:「比呂士真的沒有告訴您嗎?」
  「沒有。」籐井苑詫異地看著渡邊純美,那眼光似乎在疑惑「為什麼你還不走」,這讓渡邊不舒服極了,通常她都是用這種眼光趕別人的。
  渡邊純美本來以為籐井至少會多說點什麼,畢竟柳生和籐井苑相處的時間非常長,聽到柳生的事情,怎麼著也應該有些反應,但是就這麼幾個乾巴巴的幾句話,一點別特殊的反應都沒有,這讓渡邊很意外,難道她的直覺真的出錯了?
  渡邊自己也很矛盾,她到不知大自己是應該驚訝還是慶幸了,慶幸少女對自己的男朋友毫無興趣還是驚訝少女對自己的男朋友毫無興趣?她感覺這一趟來得似乎有點多餘。
  籐井看著一直不說話的渡邊,還以為她在組織語言,但是眼下的情況似乎是渡邊自己在沒話找話說,嚴謹的家庭教育告訴籐井,要耐心等待對方講話,於是籐井將書放在自己膝蓋上,挺直腰板,默默等待少女接下來要說的話,並開始組織接下來有可能要應對的話。
  「柳生君不見了。」只聽渡邊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然後怔怔地看著籐井。
  籐井苑有些惱火,柳生不見了關她什麼事情,她不知道少女究竟要試探什麼,她只覺得胸口間有一股無名火,悶得她無處宣洩,於是籐井苑想也沒想的說道:「他不見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很抱歉,籐井君,我沒有別的意思。」渡邊連忙道歉,慌亂的美麗的臉讓人不忍責怪。
  傻子都能看出來籐井苑生氣了,渡邊純美開始懊惱自己的衝動。自己真是敏感過頭了,對方是籐井苑,和柳生八年都沒有產生出什麼火花的籐井苑,自己在擔心什麼,要有什麼早就應該有了,否則依柳生的個性怎麼可能接受自己,籐井根本就不瞭解柳生的事情,不瞭解也不關心,哈哈,自己簡直就是杞人憂天了,這樣的少女對自己有什麼威脅呢。
  「如果籐井君看到比呂士能告訴他一聲,就說我在找他麼?拜託了。」渡邊很有禮貌的鞠躬,雖然她對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柳生去了哪裡,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著頭皮扮演一個擔心自己男朋友的女生。
  「哦,我會注意的,還有別的事麼?」籐井苑看著少女,淡淡的詢問道,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沒有了,真是打擾籐井君了,真是很抱歉。」
  「沒什麼。」籐井苑乾脆的說道,然後打開課本抬頭問站在原地還未離開的渡邊純美,「唔,我要背書了,渡邊同學請自便吧。」
  真是毫不客氣的「逐客令」,渡邊尷尬的笑了笑,「那就不打擾籐井君了,再見。」
  「再見。」
  真是奇怪的性格,這是渡邊離開後大腦突然想到的,現在她有點相信中井的話了。
  籐井苑,真是個不好相處的女生。


路口
PART10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個是事實,當渡邊純美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面對那樣美麗的少女,籐井苑心裡非差的自卑。那樣的溫婉大方,讓人仰望的完美,是她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高度。渡邊就像是舞台上的天鵝公主,讓人移不開眼的驚艷美麗。真的,也只有這樣的女孩才能配得上有「紳士」之稱的柳生君吧。
  和她相比,自己就像是醜小鴨,雖然醜小鴨不見得真的羨慕天鵝,但是心底大約是不舒服的。
  那樣優秀的少年,終究是自己心底的一個奢望。
  籐井慢慢走向車棚,找到自己的自行車,把書包放在前座的車筐裡,欠身捏了下車胎,將車鎖打開,小心翼翼的讓自己的自行車從擁擠車輛中解救出來。調整MP3的音量,防止聽不到道路上車輛的鳴笛聲。
  「那個,是籐井君麼?」
  籐井苑心中「咯登」一下,有些氣惱的重吐一口氣,剛打發走柳生的女朋友渡邊,這次來的不知道又是誰,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有名,到了「人人都知籐井苑」的地步。
  調整了一下表情,抬頭,對面是個完全陌生的女生,籐井苑搜索了大腦那為數不多的幾張熟悉的臉,絞盡腦汁也沒有想起這個人是誰。
  女生拍了拍胸口,似乎在為自己沒有認錯人慶幸了一下,隨後又露出內疚懊惱的神色,眼珠轉了轉,女生開口說道:「籐井君,我是C組的中井花音,我們一起做過社會實踐活動的,你還記得麼?」
  「記得。」她只記得和三年C組一起做過社會實踐,「請問有事麼?」如果沒有事情請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眼前的中井似乎看懂了籐井苑神色間所表現的「潛台詞」,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那個籐井君,渡邊同學有沒有來找過你。」
  點點頭,隨即驚訝的看著女生,「你知道?」
  聽到籐井苑承認渡邊純美來找過自己,女生的神色更加愧疚,然後身子如搗蒜鞠躬,然後嘴裡不停地說著「對不起」,籐井苑後退一步,她承認自己被女生的行為嚇到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告訴渡邊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如果渡邊同學給您帶來了麻煩,我替她想您道歉,真是對不起,對不起,對……」
  「沒關係。」籐井苑匆匆打斷女生的話,她隱約知道女生為什麼道歉了,「她沒有對我做什麼,你的道歉我接受。」
  「真的麼?真的沒關係麼?」女生吶吶地問了句,疑惑不解地看著籐井。
  籐井又好氣又好笑,要不然她想怎麼做,上去暴打她一頓麼,她又沒有給自己造成多大的困擾,為什麼自己要覺得「有關係」呢。
  這個女生真奇怪。
  「沒關係。」籐井苑又重複了一句。
  「哈,沒關係就好,沒關係就好……」女生一個勁兒的重複,順順胸脯,好像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中井君,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走了。」籐井苑淡淡地說道。
  聽到籐井苑並不算是禮貌的告別語,中井花音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快,反而愉悅的點頭:「好的,那再見啊,籐井君。」
  「再見。」籐井苑推著車子就要走。
  「那個等一下,籐井君。」身後的少女叫住籐井苑。
  詫異地回過頭,不知道女生還有什麼事。
  「籐井君,你是個好人。」中井朝著少女露出嬌憨的笑容,然後飛快的跑掉了,只留下表情驚愕的籐井苑。
  她這是,被發「好人卡」了麼?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TOP

PART11

  過紅綠燈的時候,籐井苑突然覺得車子有點不太對勁,下意識向車胎看去,然後發出一聲短促的輕呼,自己的車後帶竟然又癟了。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七次了,籐井無奈的歎了口氣,真是不知道到底是誰那麼無聊,喜歡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籐井?」
  身體一顫,少女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覺,緩緩的轉過頭,筆直的黑色西褲,白色平整的襯衣,高挑修長的少年,就站在街的對角,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陽光照射在少年紫色的頭髮上,折射出絢麗的光——柳生,比呂士。
  籐井苑看著少年穿過馬路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方向走來,在離自己一公尺的位置停了下來,看著自己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麼?」
  籐井怔怔地看著他,那一刻她彷彿從男生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剪影,只有自己。
  當少女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慌亂的側過頭,避開少年的目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的車壞了。」
  「我送你吧。」柳生好像沒有聽出少女的緊張,接著說道:「你家好像離這裡還有段距離。」少女沒有看到他眼眸深處的笑意,他很少看到她緊張無措的樣子,這樣的少女讓他覺得很真實。
  心裡揚起一絲甜蜜的波紋,籐井苑還未來及揚起的嘴角,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心底苦笑,低聲的拒絕:「不用了。」
  「我送你。」柳生根本就不聽少女的話,雖然他知道這樣很無禮,一點兒也不紳士,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可能會天黑才回家,他心裡就抑制不住擔心。
  沒有理會少年的固執,籐井苑淡淡地說道:「渡邊君,她在找你……」
  渡邊,她在找你。
  你的女朋友,她在找你。
  「再見。」籐井苑低聲說道。
  沒有再看身後的少年,慢慢地推著車子,走了。
  只留下原地佇立的少年。
  夕陽餘暉的光,將街道的樹木和路燈拉得很長,十字路口,一家老式的的店面,斑駁的紅漆木窗上插著一根木棍,上面懸掛著一塊白布,上面用黑色的顏料寫著一個「車」字,穿著深藍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一輛倒放的自行車後,手上拿著工具,低著頭,在車鏈子上敲敲打打的。
  籐井苑摘下耳機,將車子推到在店舖門前停下,看著中年男子說道:「田中大叔,幫我看一下車帶好麼?」
  男人停下手中的活計,順手從身邊拿了塊抹布擦擦手說道:「哎,是阿苑啊,怎麼車帶又被紮了?」
  「是的。」因為剛才的事情,籐井有些晃神。
  「阿苑,阿苑,你這孩子,在想什麼呢?」
  籐井苑臉上掠過一絲尷尬,雖然知道修車的田中大叔並沒有別的意思,但是還是會有種心事被偷窺的錯覺,勉強揚起一個笑容,「沒什麼,大叔。」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七次了,嘖嘖,阿苑可真是個好孩子,知道照顧大叔的生意。」田中大叔沒有注意少女的失神,轉身向壞掉的車子走去,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路上壓到什麼尖銳的東西了,但是一連七次,腳趾頭都能猜出來是人為的,「阿苑啊,乾脆大叔給你辦張開會員卡吧,感謝你這個月這麼頻繁的光顧我的修車攤。」
  「大叔,說笑了。」
  「來,我看看。」田中大叔蹲下,麻利的將車帶卸下來,輪番將車帶幾個地方放在盛水的舊鐵盆中浸泡,然後抬頭看著籐井苑,「還是和上幾次地方一樣,看樣子是一個人幹的。」
  從工具盒裡拿了塊鐵片,開始打磨修補車胎,一邊幹活一邊問籐井:「阿苑是不是在學校得罪什麼人了,怎麼搞的,是不是學校的同學欺負你啊。」
  「沒有的,大叔。」籐井苑無奈地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什麼人了。
  「哎,你們現在的孩子,也不知道腦子裡想得是什麼,看你年紀不大,心事不少,哎,真是讀書讀壞了腦子。」說著將修補好的車胎重新按回後車輪,「得,修好了。」
  「謝謝大叔,給你錢。」籐井苑忙從口袋中拿出紙幣。
  田中一揮手,「得,不用給了,下次來的時候再說吧。」
  籐井苑也沒有多計較,畢竟已經很熟悉了,回頭對田中大叔點點頭:「大叔,我走了,再見。」
  「好好學習昂。」大叔爽快的一擺手,重新坐回自己的矮扎凳上,修剛才未修完的那輛自行車。
  「叮鈴鈴——」隨著一陣清脆的響鈴,一輛車停在田中修車店門口。
  「大叔,幫我上一下車鏈子,謝謝啦。」少年爽朗的一笑,露出一顆小虎牙。
  「是雅治啊,哎呀,剛才剛走了一個你們立海大的女生呢,說不定是你同學呢。」
  少年笑嘻嘻地問:「叫什麼名字啊,說不定我還認識哦。」
  「籐井苑,認識不?」
  少年眼眸一轉,捋了捋銀白的頭髮,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認識,但是很快就認識了。」
  「你小子,就會說大話。」田中大叔不以為然。
  少年不說話,眼睛看著前方,自言自語道:「現在不認識,早晚會認識的。」


心寒
PART12

  籐井看過一本書,上面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
  回到家中的籐井苑看到母親籐井芳子的時候就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長方形的餐桌,四個人覺得太空,原來多出一個人會變得這樣的擁擠。
  祖父坐在桌子的最裡面,右邊是媽媽,左邊是爸爸,還有一個男孩,她新來的弟弟,籐井拓也。
  她看到母親強顏歡笑,努力做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給男孩夾菜,男孩砸吧著嘴,將碗裡的菜吐到桌子上,而一貫講究規矩的祖父和父親竟然默許了男孩的舉動,母親尷尬的舉著筷子,臉上露出黯然的表情……胸口中突然有一股無法抑制住的酸澀,融化在血液中,衝擊著身體的每個細胞。
  但是很快這種表面上「溫馨」的氛圍就消失了,因為他們看到了她。
  父親的避開她的目光,強裝鎮定的對坐在旁邊的男孩介紹:「她是你姐姐,籐井苑,拓也,我給你說過的。」
  「姐姐好——」男孩懶洋洋的瞥了籐井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父親大人,姐姐也沒有你說的那麼漂亮,看上去呆呆的。」
  籐井司似乎沒有預料到男孩會這麼說,愣了一下,瞬即乾巴巴說了句「眼光不一樣」便不再說話了。
  終於被拋棄了麼,握著拳頭,籐井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祖父大人,父親大人,母親,我回來了……」
  母親似乎想說「好」,但是剛開口就被自己的公公那重重一聲「哼」下,不敢言語了。
  祖父狠狠的瞪著籐井苑,彷彿要在她身上穿一個窟窿,「為什麼不和弟弟打招呼?你還有個姐姐的樣子嗎?」
  那一刻,籐井苑幾乎要衝上去大叫一聲「他不是我弟弟」,但是在現實面前,她低頭了,咬著下唇,籐井苑笑得無比難看,對著籐井拓也說道:「拓也,你好。」
  她剛說完,祖父籐井齋重重的將筷子在桌子上一摔,「你當我們是死人嗎?你那是什麼語氣?沒規矩的東西!」
  籐井苑站著一句話也不說,就直勾勾地盯著籐井齋。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滾,丟人現眼的東西!」
  回到房間,籐井苑關上門,將書包放在書桌上,1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牆面,黃色鑲紅的獎狀,貼滿了整整一面牆,她可以清楚的說出每個獎狀的來歷、時間,但是那又如何呢,沒有人和她一起分享獲獎時的喜悅,祖父總是覺得她不夠好,父親忙著出軌,母親總是在哭。
  他們總是用行動告訴籐井苑,我不在乎你。
  只是因為她是一個女孩,一個不能傳宗接代,將家族的光輝傳承的女孩。
  「咚咚咚——」
  籐井房間的門輕輕地響了三下,「阿苑,是媽媽啊。」
  籐井連忙起來開門,門口站著眼圈微紅的籐井芳子,籐井心中一酸,「進來吧,母親」
  說著將籐井芳子攙進來,然後插上門。
  籐井芳子進屋後,籐井苑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坐墊,放在地上,抬頭對籐井芳子說:「媽媽,坐吧。」
  籐井芳子默默地接過墊子,坐下,抬頭環視女兒的屋子,當視線落到那一牆的獎狀,再看著一直沉默坐在自己對面的籐井苑,突然捂著嘴,嗚嗚地哭起來,「阿苑啊,媽媽對不起你,嗚嗚,對、不起你……」
  「別這麼說,母親。」籐井苑將頭轉向一邊,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籐井芳子抬頭,「阿苑,不要怪你爺爺和爸爸,他們都是為了這個家。要怪就怪媽媽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我誰都不怪,真的,誰都不怪。」籐井苦笑了一下,抬頭看著籐井芳子,說道:「媽媽不要擔心了,我沒有事。」
  看著懂事的女兒平靜黯淡的目光,籐井芳子突然有種惶恐感,急忙拉著籐井苑的手,「阿苑,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們的,阿苑……」
  怔怔地看著流淚的籐井芳子,「不要這樣說了,我明白的。」
  不動聲色的將手從籐井芳子的手中抽出來,深吸一口氣,看著母親籐井芳子軟弱閃爍的眼神,籐井突然有種疏離感,她終於知道了母親來的目的,心中只覺得苦澀,「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這個家。」
  無論你們做什麼,都是為了這個家,都是維護「籐井」這個姓氏的體面,和我沒有一點關係。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是,就算是這樣,能不能不要特意提醒我,一遍一遍的強迫我想起,其實我是被你們拋棄的孩子。
  這樣真的,很殘忍。
  又說了什麼,籐井苑已經記不得了,回神的時候,籐井芳子再擦拭已經乾涸的眼角,起身說道:「阿苑,媽媽走了。」
  籐井苑點頭,也起來,「我要學習,就不送母親了。」
  「好吧,那不要太累了。」籐井芳子拍拍籐井苑的肩膀,安慰地說道。
  「嗯。」
  看著母親離開,籐井苑輕輕的關上門,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相框裡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照片,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大島的父母來接大島的場景,拉著大島的手噓寒問暖,即使只有一天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也是親熱的不行,那個時候籐井苑坐在長椅,很羨慕的看著大島一家離開。
  從頭到尾,母親都沒有問自己一句「你吃飯了嗎」,她總是記不起關於自己的事。
  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擦了擦眼淚,籐井苑苦笑著想。
  「沒用的東西。」
  門口突然響起一聲嘲弄的冷嗤聲,「真是讓那老頭子說對了,沒用的東西!」
  瘦弱的身材,病態的白皮膚,因為常年貧血,男孩的嘴唇有點紫,淺淺的眉毛根根分明,下面是一雙褐色的眼睛,明明和自己六分相像的容貌,卻因為嘲諷憤世嫉俗的眼神,透著不協調的怪異。
  來人正是她弟弟,籐井拓也、
  「出去。」籐井苑冷冷地看著男孩,說道。
  「呵。」男孩嗤笑,慢慢地將身後的門關上,「口氣那麼沖,為什麼剛才不對著老頭子發火,沒用的東西。」
  籐井苑面無表情,她不知道男孩究竟來了多長時間,看到了什麼,看著滿臉嘲諷的男孩,只覺得胸口有股無名火,「我再說一次,這是我的房間,給我出去!」
  「你確定,你是你的房間,你真的這樣肯定?」籐井拓也臉上滿是挑釁,「要是我和老頭子說一聲,你還認為這會是你的房間?」
  「……」籐井苑呼吸一滯,不再說話。
  男孩緩緩將目光轉向籐井苑身後的牆面,那整整一面牆的獎狀和書櫃裡的獎盃很是醒目,「真是好孩子啊,怪不得籐井司老在我耳邊說,他的女兒如何優秀,嘖嘖,你說我要是趁你不在的時候,將這些東西都燒了,你會是什麼反應?」
  「燒就燒吧,隨你。」籐井苑看著籐井拓也,淡淡地說道。
  「你不在乎?」籐井拓也驚訝地瞪著眼睛,脫口而出,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以為我不敢?」
  籐井苑有些不耐煩,深吸一口氣,「隨你怎麼想,如果沒有事,請出去,我要學習。」說著從書桌上拿起一本書,再也不看籐井拓也。
  拓也發現籐井苑是真的不在乎,有些意外,看著自顧自背書的籐井苑,覺得有些沒意思,丟下一句「哼,裝什麼裝」就開門出去了。
  良久,看書的籐井苑,緩緩的抬起頭,眼淚緩緩地落下。
  註釋1:日本很多的家庭還是習慣性的坐在地上,米有床,大家看電視都知道,順便說一下,那個很不舒服,小日本果然還是不行啊∼


  改變
  PART 13

  一大早籐井芳子就起來了,說是要陪著籐井苑吃飯。
  籐井苑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她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和母親一起吃過飯,她總是起得很早,自己打點一切東西,好像從上了國小二年級母親就再也沒有和自己吃飯了,看著從廚房煎雞蛋的母親,籐井苑心裡湧出一絲酸澀的幸福感,母親還是很疼自己的。
  老實說籐井芳子煎蛋並不一定比籐井苑本人的技術好,祖父籐井齋是不喜歡吃油炸的東西,籐井家很長時間都沒有吃過煎雞蛋這類的東西,但是今天吃著母親親手做的飯,籐井苑還是覺得很幸福。
  但是很快,這種幸福被打破。
  「阿苑,給你商量件事。」快吃完的時候,籐井芳子開口說道。
  籐只覺得井苑沒有在意,「嗯」了一聲,示意母親說。
  「那個,說出來你不要胡思亂想。」猶豫了一下,籐井芳子怔怔地然後看著女兒不知道該怎麼將話說出來,她想女兒這麼懂事,總會體貼自己的,就像以前一樣,不是麼?
  籐井苑一愣,看到母親那帶著閃爍的眼神,心一沉,「你先說是什麼事情吧。」
  「就是你弟弟……」
  看到籐井苑瞪大的眼睛又急忙改口,「就是拓也,你爸爸想讓我問你,你們學校一年級哪個班的班風比較好一些?」
  「問這幹嘛?」端著碗的手不停地顫抖,籐井苑看著母親,她知道,其實她什麼都知道,但是她就是要讓母親說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讓我知道,母親大人,您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我是多麼不喜歡分走我父愛的那個孩子。
  籐井芳子眼圈一下子紅了,「阿苑,不要為難媽媽……」
  不要為難媽媽,不要為難媽媽。
  在她的眼中,自己的行為,是在為難她?
  那她該怎麼做,是不是應該敲鑼打鼓告知天下,她父親的私生子,即將和她在一所學校上學,她應該讓所有人都知道籐井家的女兒籐井苑是多麼的大度,多麼的善良,能包容一個將本來屬於自己的父愛奪走的男孩,並且將他作為自己的親弟弟疼愛?
  是不是,只有這個樣,他們才會罷手。
  眼角瞟到一個瘦小的身影,籐井苑突然心頭升出一念,撇過臉,深吸一口氣,用極為平緩的語氣說道:「一年C組,班主任是三代老師,一年級的科室室長,曾經教過我化學。」
  籐井芳子眼中一喜,急忙問道:「那個老師怎麼樣」
  籐井苑看了眼廚房的方向,笑了,「眾所周知,三代老師最討厭的就是,私、生、子。」
  「啪」一聲,伴隨著蹬蹬的腳步聲,一個身影迅速的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阿苑!」籐井芳子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就像是剛認識她一般。
  籐井苑慢慢地喝下碗裡的最後一口粥,收拾好碗筷,沒有再看籐井芳子一眼,「母親大人,我上學去了。」
  籐井芳子一愣,母親大人,她叫自己母親大人。
  她的阿苑,她的阿苑不要媽媽了麼?


  PART 14

  籐井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傷心,她可以很平淡很坦然地對待所有的事情,學校的,家裡的,但是這一次,似乎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容易,在她心裡,有一個誰也不能觸犯的底線,那就是家,無論別人怎麼想,在她的心裡,最重要的始終是這個家,儘管無數次的在腦海中預演如果那個叫籐井拓也的男孩來到她身邊的場景,但是真正看到那個孩子,她還是會傷心,還是會難過。
  坐在教室,雖然看著課本,但是籐井苑的心思一直在不安和自責中,忐忑著。
  她知道,其實那個男孩根本沒有什麼錯,沒有人原因一出生就是私生子,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的媽媽,到別人的地盤上寄人籬下,她能感覺到少年的尖銳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就像是一株仙人掌,外表的硬刺只是為了掩蓋住內心的柔軟,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去傷害他,拔掉他的刺。
  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大度和良善。
  「籐井,籐井。」
  後背感到微微的刺痛感,籐井猛一回神,身後的大島感覺到少女終於有了反應,趕緊說道:「籐井,快起來,佐久間老師讓你起來回答問題。」
  「好,好。」籐井慌亂地站起來,頭腦裡一片茫然,她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上的課,竟然是英語,平時她最用功的英語課。
  「有什麼困難麼,籐井同學?」佐久間老師看到半天沒有反應的籐井,奇怪地抬起頭問道,他很喜歡讓籐井苑起來回答問題,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少女非常的努力並且成績一直不錯,是個很好的學生,但是她今天似乎有點,失常?
  籐井苑完全不知道佐久間到底提問的是什麼,慌神中旁邊有個人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胳膊,修長的手指在英語課本上某個地方點了一下,籐井苑瞭然,抬起頭,念道:
  1「One dark,stormy night I visted the dying woman.She lay there asleep in hee room,neglected by herdaughters and servants……」(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又去看望垂死的女兒,她在屋裡,女兒和僕人們都不理會她)
  佐久間老師非常滿意籐井的朗讀,微笑地點頭,絲毫沒有因為少女剛才的失常而影響情緒,「非常好,籐井同學請坐。」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是覺得身體不舒服要趕緊去醫務室,聽到了麼?」
  籐井心不在焉地點頭,精神看起來非常不好,佐久間老師瞟了少女一眼,更加認定少女是因為身體不適才會開小差,一堂課下來破天荒沒有再提問少女。
  坐下之後,籐井苑輕輕說道:「謝謝。」
  「哎呀,剛才嚇死我了,沒有想到籐井君也會開小車,真是長見識了哦。」下課後,大島對著籐井苑擠眉瞪眼,做各種怪動作,「真是,佐久間老師就是偏向,記得上次我走神了,他可是讓我在門口站了一節課……」
  「唔。」籐井苑的心思不在這裡,胡思亂想著,依照父親的脾氣,現在應該給她那位新弟弟聯絡著關係吧,籐井苑苦笑。
  大島看著再次走神的籐井苑,用手在籐井苑臉前晃了晃,「喂怎麼回事,不會是真的不舒服吧,要不要去醫務室啊。」
  「不需要,謝謝。」籐井苑無力地說道,搖搖頭,「可能有點小感冒。」
  「哎呀,不舒服還來上課,真是的,是害怕耽誤學習麼?」大島嘟囔了一句,便不說話了,因為風紀委員長真田站了起來,「怎麼又要上課……」
  果然下一秒「叮鈴鈴」的上課鈴響起。
  「如果不舒服下午就不要來了,我幫你記筆記。」耳邊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
  籐井苑一愣,漸漸地心裡瀰漫開來一種酸甜難辨的酸脹感。
  這又是何必呢?她不喜歡他的關心,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明明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為什麼要關心我呢。
  勉強笑笑,看著坐在自己旁邊乾淨斯文的少年,「不用了,我沒有事。」頓了頓,「謝謝。」
  「不用謝。」少年輕聲地說道。
  其實他很想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可是他開不了口,因為他沒有立場。
  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但是他知道,少女,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為什麼會這個樣?


  遇見
  PART15

  放學的時候,坐在學生會教室的柳生靜靜地看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有了放學在學校中溫習功課的習慣,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從這裡他可以看到那個熟悉纖瘦的身影,雖然他看不到她的臉,但是他知道,她帶著耳機,捧著課本,在那裡唸經似的背英語單詞。
  想到她閉著眼睛用平緩無波的聲音,讀著一個個單詞,他的嘴角不禁微微揚起一個弧度。
  她似乎總是這麼認真,以至於很多外班的同學誤以為三年A班都是這個樣子。
  其實只有她和真田兩個人而已。
  「柳生,在想什麼?」一個溫雅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少年一下子從記憶中驚醒,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的女生,似乎記不起她是誰。
  「柳生?」女生探身,臉挨近少年的耳朵,不確定地又喚了少年一聲,神色微微有些曖昧。
  「嗯,抱歉,渡邊,剛才在想別的事情,對不起。」柳生面帶歉意地微笑著,不動聲色的拉開和對方的距離,「你怎麼到這來了?」
  「我說,我想你了,不行麼?」女生輕輕地說道,然後抬著頭怔怔地看著少年,「我想你了,柳生。」
  尷尬地看了少女一眼,儘管對方已經是自己的女朋友,但是交往這麼長時間,他們似乎並沒有什麼過密行為,他以為少女有自己的空間,自己的交往圈子,所以並不想太多干涉,他還是第一次聽少女這麼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除了她對自己告白的時候。
  柳生君,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
  想到這個柳生心中一軟,對於一個喜歡自己,並且又這麼優秀的女生,自己終究是狠不下心吧。
  他聽到自己愧疚的對少女說:
  「對不起。」
  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坐在長椅上的少女已經離開。
  這聲「對不起」,到底是給誰說的呢?
  渡邊勉強一笑,他知道的,她想要的不是「對不起」,為什麼,為什麼答應和她交往但是卻將她放置到一邊,置之不理,柳生君,難道真的只是「紳士」的原因麼?
  下意識看向窗外,少女露出苦澀的笑容,這是巧合麼?
  這真的是巧合?
  是,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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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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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16

  「籐井君,車帶又被紮了麼?」
  懊惱的點點頭,籐井苑看著自己的乾癟的車帶哭笑不得,到底是誰這麼無聊,一直和自己過不去。
  「乾脆告訴老師吧,真是太過分了。」
  「算了,大概沒有什麼惡意吧。」
  籐井搖頭說道,此時她的心中隱約浮現一個人影,但是很快就否定了,那個人沒有那麼無聊。
  他的眼光,不至於這麼掉價。
  「那我先走了。」
  「再見。」
  下意識的看向斜上方,雖然茂密的樹木擋住了視線,但是心中卻有一種安定的感覺,就像是他在自己的身邊。
  無法抑制的酸澀,還有嫉妒。
  他們是那樣的般配。
  「這位同學,需要幫助麼?」
  彷彿是排練過很多次,好像他們原本就應該在這種情況下相識。
  一瞬間少女心中有些許恍然,這個場景,好像在哪裡見過?
  夕陽的暖黃色光芒灑在少年白皙的臉龐上,將他的輪廓線勾勒出一圈朦朧的光暈,白色的頭髮被渲染成金色,少年纖瘦的身材在光與影的修飾中,更顯修長,就那樣凝視著,深邃的眼波將她整個人吸了進去,裡面彷彿只有她一個人。
  他是誰?
  籐井怔怔地看著少年,沒有說話。
  似乎看出了籐井苑的疑問,少年輕輕一笑,說:「我叫仁王雅治。」
  仁王雅治。
  仁王雅治,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呢?
  籐井依舊沉思在自己的情緒中,絲毫沒有看到少年臉上一晃而過的悵然。
  她還是沒有記住麼?
  他,仁王雅治,就這麼沒有存在感麼?
  這一次,他一定會讓她記住的。
  少年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叮鈴鈴——」
  社團活動結束的鈴聲徹響校園每個角落,刺耳的鈴聲將籐井從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來。籐井有些惱火,眉間微蹙,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對著一個陌生的少年犯了花癡,尷尬的撇開臉,不再看對方,真是,丟臉啊。
  「同學,我來幫你吧。」
  「謝謝,不需要了。」籐井苑拒絕了對方的好意,畢竟是陌生人,在夕陽下的少年確實很驚艷,自己竟然盯著一個陌生人的臉,看了那麼長時間,但願對方不要責怪自己的失禮,她不想被人當做花癡。
  彎腰開鎖,籐井苑將頭髮捋到耳後,然後將車從車棚中推出來。
  但是一轉身,愣在那裡,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叫仁王雅治的少年已經將自己的車從車棚中推了出來,推著車子的少年笑得分外友好:「上車吧,同學。」
  籐井苑本能的感到牴觸,她並不是很喜歡別人對自己莫名的熱情,眼前的少年,並不例外,笑了笑,「不用了,謝謝。」
  仁王臉上快速閃過一抹失落的神色,籐井苑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
  但是下一秒,少年的臉已經貼過來,在籐井苑驚訝不已的時候,少年一努嘴,從嘴裡竟然飛出一個東西照著自己的腦袋彈了一下,又迅速的回到少年的嘴裡。
  「噗哩,咚——」自稱是仁王的少年嘴角露出惡作劇成功的笑容,然後迅速的彈了一下少女的頭,騎著車子飛快的離開原地。
  「你!」籐井苑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這算是被捉弄了麼?
  「真無趣,半天都不上當,我只能這個樣嘍。」
  仁王將車在距籐井苑大約十米的位置停了下來,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眉角中是滿足的神色,微微瞇著的眼睛,就像是一隻小狐狸。
  這人!籐井苑無語了,這人真是浪費了一張好皮囊!
  「記住哦,我是三年B組的仁王雅治,下次見,噗哩!」少年一踩腳踏車迅速的從籐井的視線中消失,遠遠的籐井苑還聽到少年誇張的笑聲。
  三年B組的仁王雅治麼?籐井苑無奈的搖頭,她記住他了,下次見到她一定繞道走。
  歎了口氣,推著車胎乾癟的車子,慢慢的離開。
  少女走後,從車棚後面的灌木叢中緩緩走出一個拿著本子的男生。
  男生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緩緩的在記錄本上寫著:
  XX年X月X日,下午四點十分十一秒,籐井苑和仁王雅治第七次見面。
  然後在這行字的最前面上面標注了一個三角號,表示,關注。


  心殤
  PART17

  從田中大叔那修完車子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五點半,看到大門口刻著的「籐井」字樣的門牌號,籐井苑歎了口氣,今天回來的這麼晚,估計家裡一定又要說了,想起家中那個瘦瘦小小的小男孩,自己血緣上的弟弟籐井拓也,苦笑,唯一的男孩,繼承人。
  祖父、父親、母親、他們每一個人都說是為了這個家。
  真是可笑,自己又算是什麼?
  籐井苑,又算是什麼呢?
  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正要開門,正要將鑰匙□門孔中,結果家裡的大門一下子開了。
  她的母親,籐井芳子面帶微笑的站在門口,彷彿是要迎接她。
  「母親大人,我回來了。」
  籐井苑很隨意的說道,她不想知道母親在等誰,反正不是在等她。
  但即使是這樣想,依然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假裝不經意的抬頭看了母親一眼,似乎想從母親籐井芳子的表情中看出點什麼。
  「啊,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啊。」
  籐井芳子笑容非常的賢惠慈愛,但是那個眼神卻不是對一個女兒的眼神,而是一個鄰居家的孩子。籐井苑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到底在奢求什麼呢,十幾年不是都這樣過來了麼?
  芳子沒有看到女兒籐井苑的表情,她明顯的是有心事。籐井苑同樣沒有再看芳子,她覺得自己很累,想要回房間休息一下。
  當籐井苑向自己房間的方向走過去的時候,身後的籐井芳子叫住了她:「那個,阿苑,你累了吧,要、要不要喝點水?」
  籐井苑詫異的回頭看母親的臉,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剛才聽到了什麼?
  見到女兒如此驚訝的神色,籐井芳子臉上尷尬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籐井苑看不懂的神色。「你要不要喝一點兒水?」籐井芳子緊張的說道。
  「不用了,母親。」籐井苑似乎沒有從剛才的事情中緩過神,母親很少關心自己,自己長這麼大,母親似乎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飲食起居,籐井家教育孩子的第一條,就是培養孩子的獨立,所以她早早的有了自己的房間,早早的學會打點自己的一切,包括一杯水,一頓飯,母親似乎總是忽略自己,不,是家裡人總是忽略自己。
  突如其來的關心反而讓她無所適從,她竟然不知道怎麼面對來自母親的關心!
  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一會兒渴了會自己倒的,謝謝母親。」說完再次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阿苑。」籐井芳子急忙叫住籐井苑,神色間有些許慌亂,「那個,啊,要不要吃點水果?」
  籐井苑古怪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雖然母親能關心自己,自己非常的開心,但是今天的母親似乎是熱情過頭了……
  看上去是那麼假。
  想了想,籐井苑問道:「母親,您是不是想說什麼話?」您是想給我說些什麼麼?
  籐井芳子臉上一慌,緊張的雙手不停的搓著衣角,面對女兒籐井苑詢問的眼神,脫口而出:「對不起,阿苑,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
  籐井苑一想,眼波一動,母親竟然是為了今天早晨的事情道歉,想著心就變得很柔軟,輕輕說道:「沒關係。」
  「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無論如何她不應該當著母親的面說那樣的話,那個孩子並沒有什麼錯,是自己太執著了,「母親,我回去換衣服了,晚上的飯,我來做吧。」
  說著就想自己的房間走去,留下神情恍惚的籐井芳子。
  穿過客廳,左轉彎,來到自己房間,正要開門,突然身後傳來籐井芳子的聲音:
  「別進去!」
  不過,為時已晚。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場面,當她說出那樣的話時,她就知道自己將為那句話付出代價,但是當這一切真的發生的時候,她還是會覺得心疼。
  就像是電影中入室搶劫的一個作案現場,書架上的書零零散散的橫七豎八的擺在書架上,原本擺放在那裡的金色的獎盃和證書已經不見了,牆面上雪白的牆一塊一塊的紅色黃色的印記,那些代表著過去,自己僅留下的記憶,現在已經徹底消失,一面牆的獎狀都不見了,有些放置位置高的,沒有被全撕掉,耷耷拉拉的,像零碎的布塊。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誰弄的?」籐井苑艱難的問身後的籐井芳子,她當然知道是誰,但是她要讓母親親口說出來。
  「阿苑。」籐井芳子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看著女兒的背影。
  「我、問、是、誰、弄、的!」籐井苑緩緩地回過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母親。
  「阿苑……」籐井芳子小聲地說道,皺起的眉頭,好像是責怪女兒的不懂事,又像是害怕女兒發脾氣。
  籐井苑感覺渾身每個細胞都在憤怒,在叫囂,「他在哪裡?」聲音僵硬冰冷。
  「阿苑——」籐井芳子的眼圈一紅,「不要為難媽媽——」
  克制,努力克制,耳邊響起了母親的嗚咽的哭啼聲,可是籐井苑一點也不想理會,更不想安慰。
  良久,籐井苑轉頭對母親說道:「母親大人,我累了,晚飯一會兒再做吧。」說著沒有再看身後的籐井芳子,推開門,直接進屋,關門。
  「嗚嗚……」
  門外傳來母親的抽泣聲,斷斷續續的,越來越弱,漸漸地聽不到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牆壁,籐井苑再也忍不住蜷縮著哭起來。


  PART18

  回憶就像是春季的雨絲,纏纏綿綿、淅淅瀝瀝。
  籐井在後院見到了自己的獎狀和獎盃,更準確的說,應該是獎狀和獎盃的,殘骸。
  籐井知道,籐井拓也絕對不會破壞完自己的房間再將它收拾一番,這些都應該是籐井芳子做的,大概是母親害怕自己回來發脾氣,趕忙收拾好,籐井能想像母親沒有收拾前是什麼樣子,撕爛的獎狀和橫七豎八已經被踩變形的獎盃被隨意的丟在地板上……
  她幾乎能想像籐井拓也做完這一切後解恨的樣子,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挑戰自己的底線。
  想到這裡,籐井苑心裡一陣難受。
  她以為她不在乎的,她以為自己就像是以前一樣可以淡然的看待這一切,過往的榮譽,她以為自己可以一點都不在乎的,但是這一次,她錯了,原來這些東西已經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她經歷的一部分,深入骨髓。
  如今,能證明那些過去存在的,唯一的見證物,也沒有了。
  緩緩地將一張已經殘缺不全的獎狀的褶皺攤平,她知道缺失的是哪一部分,「第X屆青少年圍棋大賽」,現在能看到的只有「籐井苑」,「特頒發此證,以示鼓勵」和「年、月、日」。
  看著一張張殘缺不全的再也無法拼湊的紙張,籐井再次流下眼淚。
  ——阿苑,答應媽媽,不要和拓也計較了,為了這個家,不要和弟弟計較了。
  ——好。
  回想起母親那張怯懦的臉,籐井苑突然覺得很難受,這就是她的母親,軟弱的,只會妥協的母親,她真的不知道麼?籐井拓也發出那麼大的動靜她真的沒有聽到麼?還是即使知道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糊弄過去呢?
  「阿苑,不要為難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竟然成為母親的口頭禪。
  媽媽,媽媽,曾幾何時,你的女兒阿苑在你心中變得這麼蠻不講理了?


  拓也
  part19

  「沒用的東西。」
  身後傳來一個嘲諷十足的聲音,籐井苑一顫,慢慢地轉過身去,墨藍色的頭髮,男孩蒼白的臉上掛著冷冷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籐井苑,「怎麼心裡很難過?」
  「不關你的事。」籐井苑恨恨地看著男孩,「你也就這麼點水平。」
  男孩嗤笑出聲,「就這麼些水平,對你就夠了。」
  籐井苑看著手中被扭曲的獎盃,咬著唇,停了一會兒,同樣笑了,「真是,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般見識,私生子永遠都只會用這些下作的手段,不是麼?」
  「你再說一遍?」男孩的眼睛慢慢地變成紅色。
  看著男孩握緊的拳頭和漲紅的臉,籐井苑心中冷哼,果然還是沉不住氣麼?
  「私、生、子。」籐井苑像是沒有看到這些一樣,對著男孩輕輕說道,臉上露出解恨的笑容。
  「籐井苑,我告訴你,你會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為今天所說的話付出代價!」男孩說著,轉身飛快地跑掉了。
  看著男孩跑開的背影,籐井苑心中突然有一絲後悔,這是哭了麼?
  對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自己這樣刺激他,是不是太嚴重了?
  第二天籐井苑頂著兩個核桃般的浮腫眼睛,神情萎靡的來到教室,機械的拿出課本開始晨讀。
  「籐井,籐井……」
  感覺到有人在戳自己的後脊,籐井連忙回神:「啊,嗯,很抱歉。」轉頭看著撅著嘴一臉不高興的大島洋子,一臉歉意地說:「很抱歉,我剛才走神了。」
  「最近怎麼回事,感覺你好奇怪啊。」大島狐疑地看了籐井苑一眼,繼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不會談戀愛了吧?!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嘩啦——」只聽保溫杯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打斷了大島的話,平時清冷的少年竟然出現了些許茫然的神色。
  籐井怔怔地看著身邊的少年,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怎麼那麼不小心呢,柳生君?」大島關切的說道。
  少年彎腰將掉在地上的杯子撿起來,淡淡地說:「沒什麼。」
  「哦。」看到面無表情的少年,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疏離,大島沒有再說什麼,繼續興致勃勃地詢問籐井苑,「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歎一口氣,籐井苑瞟了大島洋子一眼,乾巴巴地說:「不是。」
  「最近有些不舒服,你多想了。」籐井苑拿出課本,不再理大島洋子,繼續讀課本。
  大島洋子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看著前面的籐井苑,唔噥了一句「很好看,怎麼會呢」便不再說話了。
  籐井苑讀了一會兒書,再次失神,呆呆地看向窗外,不知道想些什麼。
  正當籐井苑發呆的時候,風紀委員長真田弦一郎走到籐井苑座位旁邊說道:
  「籐井君,佐久間老師讓你到她辦公室去一趟。」
  籐井茫然的「嗯」了一聲,然後木木地跟著真田離開教室。


  Part20

  ——阿苑,今天你爸爸,可能帶著拓也到學校報到。
  籐井想起昨天晚上母親小心翼翼到自己房間,唔噥著,對自己說這件事情的表情,試探,擔心,忐忑,深深的憂慮……
  苦笑,原來在母親心中自己竟然是這麼容易記仇的一個人。
  大概母親永遠也不知道,從很久以前自己就開始惶恐,害怕這個孩子的到來會搶走自己所有的一切,如今看來,如然是這樣麼?
  無論自己怎麼做,都比不上一個男孩。
  「籐井君,佐久間老師讓你到她辦公室去一趟。」恍惚間聽到一個干冷的聲音響起。
  「嗯」了一聲,籐井苑隨著真田離開教室,露出一絲苦笑。
  該來的,總會來的。
  身為風紀委員長,因為要查看走廊裡是否有打鬧地學生,真田便和籐井苑一起走。少年是出了名的寡言少語,籐井苑本身也不喜歡說話,雖然他們是一個班的同學,但是兩人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一路無語,氣氛有些壓抑,當真田走到教學樓和辦公樓相接的走廊時,真田停下了腳步,他還有別的樓層要巡視。
  看了一眼平時班中這個很安靜的女生,雖然和她並不熟悉,但這並不妨礙真田覺得籐井苑是個很好的女孩,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說道:「籐井君,你父親在辦公室。」
  籐井苑一愣,淡淡地笑了,她知道這個少年在用自己獨有的方式關心自己,微微點頭,「謝謝真田君,我走了。」
  「嗯。」少年簡單的答應了一聲。
  「再見。」看到對方點頭後,籐井苑便轉身離開了。
  時隔五年,這是她的父親第二次來她的學校。
  只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為了她。
  還沒進辦公室,籐井苑就聽到佐久間老師和自己父親的寒暄聲。
  「……籐井法官客氣了,籐井君是個非常好的學生,我很高興有這樣的學生。」
  「哪裡,哪裡。」
  聽到談話內容,籐井苑本能的頓了下腳步。
  她聽到佐久間稱自己的父親為「籐井法官」而不是「籐井先生」,心沉了一下。
  這麼多年,她不去計較父親忽略自己,沒有到學校看望自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父親的身份,一名經常出現在公眾面前,為人們熟知的「法官大人」。
  她不想被人看做是「法官大人」的女兒而不是「籐井苑」。
  現在,父親身份的揭露,她之前努力的一切將被抹殺,她真的不想,從別人口中聽到「籐井法官的女兒啊,怪不得呢」。
  父親的優秀,可以輕易的掩蓋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成績。
  慢慢的挪動到辦公室門口,看到辦公室只有佐久間老師和自己的父親籐井司,忐忑不安的敲了敲門,談話戛然而止,兩個人的視線聚焦在籐井苑身上。
  看到籐井苑的到來,佐久間老師露出和藹親切的目光,籐井苑很平靜的和老師對視著,佐久間老師一笑:「籐井君,來了?」
  「是,老師。」籐井苑很平靜的回答。
  「籐井君,你父親來看你了哦。」佐久間老師看到籐井苑的臉上沒有露出其他表情詫異了一下,很快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他本人對父女之間的八卦也不是特別感興趣,即使對方是大名鼎鼎的籐井法官。
  「父親大人。」籐井苑將視線轉到籐井司,恭恭敬敬的稱呼道。
  「嗯。」看到對自己這樣疏離的女兒,籐井司不知道說什麼好,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那些獎狀的事情,拓也都告訴我了。」
  籐井苑一愣,告訴他了?
  「拓也雖然年紀小,但是很懂事,他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姐姐沉迷在過去的榮譽中,雖然方法很過激,但是出發點是好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在這一點上,你不如你的弟弟。」籐井司一板正經地說道。
  看著一臉嚴肅的籐井司,籐井苑只想仰天大笑。
  「沉迷在榮譽」?「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她的父親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她一句話也聽不懂,他竟然容許籐井拓也將黑的說成白的,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言,他的父親竟然這樣輕易的就接受,而且還拿來一本正經的教訓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是他被親情蒙蔽了雙眼還是故意忽略了謊言背後的真實?
  籐井苑無話可說,只能怔怔地看著父親。
  籐井司本能的避開了那雙眼睛,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愧疚,好像虧欠了女兒很多很多東西,強裝鎮定,籐井司再次說道:「你弟弟雖然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但他畢竟是你的親弟弟,希望你在學校裡可以多幫助他一些,不要讓他在學校裡受到欺負……」
  籐井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辦公室門,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在教室門口了,喊了聲「報告」進教室之後,籐井苑便一直低著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孤兒院?她走失多年的弟弟?
  籐井苑心中抑制不住的悲哀,她的母親真是為了這個家,什麼都肯做啊,原來到最後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個。
  籐井拓也在法律上現在是籐井苑的親弟弟了,他變成父親籐井司和母親籐井芳子的親生兒子。
  她的父親為了自己的面子,為了讓大家承認籐井拓也的身份,竟然撒下這個彌天大謊。
  而自己,竟然要被迫承認一個私生子,是自己的親弟弟。
  他搶走了屬於她的親情,還有搶走屬於她的身份。
  但是她卻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
  偉大的妻子,善解人意的女兒,呵呵,父親,你真是太厲害了,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多麼不喜歡那個搶走我父親的弟弟,如今,你還要他搶走我的母親麼?
  想到這裡,籐井苑不禁顫抖,不對,母親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這麼大的事情,父親不可能不告訴母親!
  呵呵呵,真是可笑。
  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最大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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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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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
   PART21

  時間可以帶走很多東西,包括記憶。——籐井苑
  「籐井君,我覺得你有必要請假回家休息。」下課的時候柳生鄭重其事地對籐井苑說道。
  籐井苑一愣,隨即嘴裂開一個弧度,乾巴巴的說:「柳生君說笑了。」
  「最近,你的精神很不好。」他們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雖然柳生壓低了聲音,但是仍然感覺到少年聲音中散發的冷氣壓。
  籐井苑知道他在關心自己,心中一暖,「謝謝。」
  柳生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撇過臉,「不客氣。」
  一時間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一會兒「叮鈴鈴」的上課鈴聲響起。
  「不用擔心,最近家裡有點事。」良久,籐井的聲音響起,柳生一愣,隨即不自然的低下頭。
  「嗯,那我就放心了。」微微舒了一口氣,卻見少女驚訝的望著自己,這時柳生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那我就放心了。
  你沒有事,那我就放心了。
  這話是多麼的曖昧!
  籐井微微一愣,心裡感到酸酸澀澀的,撇開臉,輕輕地「嗯」了一聲,翻開課本便不再說話了。
  柳生苦笑,她總是這個樣子。
  好像不管發生什麼,她的臉上始終只有一種表情,彷彿一潭死水,永遠沒有波瀾,平靜的,看著周圍發生的一切。
  看似旁觀者,但是他知道,她在逃避。
  從頭到尾,她都在逃避。


  part22

  我遇見你的時候,是在最美麗的夏季。
  籐井苑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認識柳生的了,大概是也是夏季,時間太長,她記不得了。
  她在某些方面有著不可彌補的缺陷,比如記人,她總是記不住別人的臉。
  教她圍棋的老師經常感慨,籐井苑大概是將所有的天賦都用在了圍棋方面。
  上帝是公平的,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就像是籐井苑能清楚的記住自己從小到大的下的每一手棋,計算出百招以外該走的棋路,卻記不住人臉。
  籐井苑將所有的心思放在下棋上,別的大概是不會上心的,即使對方是開學三月有餘的同桌,柳生。
  那個時候,柳生還沒有戴上眼鏡,但是已經初步具有「紳士」潛質,比如,他可以耐著性子一遍一遍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哪怕那個人是天天和他坐在一起的同桌,籐井苑。
  最初的時候,柳生以為女孩在惡作劇,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記憶力這麼差的人,但是時間一長,他明白了,對方真的是每次都很誠懇的問自己的名字,因為她記不住。
  他討厭記憶力差的人,因為他們總是做錯事,總是需要別人幫襯著,提醒著,但是他卻不討厭女孩。
  因為她夠努力,幾乎沒有人會討厭一個非常努力的人。
  她的努力,就像是一棵蔓籐草,默默無聞毫不起眼的,在時間流逝中,慢慢的佔據著他的視線,背書背書還是背書,無論是什麼她總是在學習,在努力。
  就這樣,一點一滴的,讓男孩記住了這個沉默堅忍的女孩。
  籐井苑在他生活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他不知道該怎麼給她定義,但是柳生知道,在他心中,她很重要。
  不過那個時候,他們尚年少。
  如果時光容許重來一次,那該有多好……


  Part23

  下課後,籐井苑照常坐在長椅上背書,雖然她有心事,但是在她看來,這些並不能成為她偷懶的理由,學習,無論是什麼時候,籐井苑始終不會忘記讓自己學習,她有自己的驕傲。
  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課堂上出現「一問三不知」的情況,勤能補拙,她始終是這樣相信的。
  「噗哩,竟然在這看到你了,嗨,美女,我們又見面了!」
  聽到少年嘴裡那些不正經的調笑聲,籐井苑本能的將身體向後傾了傾。
  她記得他,三年B組的仁王雅治。
  「你好。」籐井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是無比僵硬,要不然怎麼會感覺扯出個笑容那麼困難呢?
  她非常不喜歡這樣倜儻的少年,或許很多小姑娘喜歡這總類型的,但是她卻不喜歡這麼玩世不恭的人,那次惡作劇,讓少女對仁王沒什麼好感,甚至是有幾分厭惡。
  她不喜歡這種油嘴滑舌的人。
  「吶吶吶,真不熱情,虧我一直惦記著你。」仁王眨眨眼睛,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籐井苑拿著書的微微一顫,只聽少年說道:「告訴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不好,非常的不好。
  但是,天不作美——
  「籐井,還在努力啊。」路過這裡的大島洋子沖籐井苑做了一個鬼臉,用極其曖昧的表情看著她又看著仁王,彷彿再說「你還不承認自己戀愛了,看,被我發現了吧」。
  看著籐井苑尷尬的表情,大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後拖著長腔說道:「那就不打擾你了哦——」說完「嗤嗤」地笑了幾聲,便走了。
  一瞬間,籐井苑的臉變得很難看,傻子都能看出來,大島誤會了。
  想起大島之前胡亂猜測的話,籐井苑心中歎氣,希望她不要那麼嘴快說出去。
  「籐井?你叫籐井什麼?」
  想自己事情的籐井苑忘記了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仁王,不過少年可不容許少女這樣無視自己的存在,探下身子,和少女平視,慢條斯理的問道。
  籐井苑回神,看到少年的臉靠自己很近,不動聲色的將頭向後仰了仰,和少年保持距離,「你不需要知道。」
  「噗哩,真是冷淡。」仁王搖著頭,並沒有因為少女的話生氣,反而笑得更加開心,「你不告訴我,我也能知道,呵呵。」
  我又不是什麼大名人,立海大這麼多學生,你怎麼可能知道。籐井苑臉上露出明顯不相信的表情。
  「呵呵,剛才那個女生是A組的大島吧,A班我很熟哦,籐井,噗哩,A組有幾個籐井?」仁王少年露出狡黠的淺笑。
  這個傢伙!籐井苑一白眼,真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認識大島,看了少年一眼:「籐井苑。」籐井迅速的說道。
  「哈哈,我知道了,小苑。」少年捋了捋自己的小辮子,看了下腕上的手錶,露出驚訝的表情:「哎呀,這麼晚了!」
  「小苑,下次見嘍!」少年一擺手,跐溜一下跑遠了,只留下被稱呼雷的外焦裡嫩的少女……
  小苑?
  她這是,被調戲了?


  失望
  part24

  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難過。——籐井苑
  回到家,母親籐井芳子已經做好了飯,看到籐井苑回來,籐井芳子顯得十分高興。
  「阿苑回來了?今天回來的很早啊,快來嘗嘗媽媽做的菜。」
  看到興致這麼高的母親,籐井苑也很高興,她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看到母親臉上的笑容了。
  點點頭,籐井苑對母親說:「我放下書包就來,母親。」
  「好,去吧去吧,快點過來哦。」籐井芳子沖女兒露出開心的笑容。
  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空空如也的牆面,籐井苑露出悵然的神色,本來她是想問母親,關於「籐井拓也變成自己親弟弟」的事情,但是當看到母親難得這麼開心,籐井苑還是決定暫時先不問母親這件事情。
  籐井拓也是她心裡的一根刺,更何況是母親。
  歎了口氣,籐井苑放下書包,走出房間,向廚房走去。
  「阿苑,來來來,嘗嘗媽媽做的菜。」籐井芳子看到女兒過來,非常開心的招呼道。
  籐井苑看著拿著湯匙的母親,走過去,指著燃氣灶上的鍋好奇地問:「母親,在燉什麼?」
  「呵呵,就是讓你嘗這個。」籐井芳子臉上滿是驕傲的神色,說著走過去打開鍋蓋,用湯匙舀了一勺,走到籐井苑面前,說:「嘗嘗,怎麼樣。」
  原來是牛肉啊,籐井苑故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籐井芳子笑容更深了,「快點嘗嘗。」
  看著母親頗為孩子氣的舉動,籐井苑不禁揚起笑容,聞了一下,「唔,好香啊。」說著小心翼翼嘗著冒著熱氣的牛肉。
  「好不好吃,好不好吃?」籐井芳子急切的問道。
  籐井苑心中升起一股暖暖的感覺,隨即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籐井芳子笑得很幸福,看到這樣的母親,籐井苑也感覺很幸福。
  如果時間就凝滯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那樣,我是不是不用接受殘忍的現實?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阿苑,過來幫媽媽擇菜,一會兒你爸爸和弟弟要回來,我們一家四口好好吃一頓……」沒有再看女兒,籐井芳子拿著湯匙繼續攪湯。
  心突然疼了那麼一下,籐井苑呆呆看著母親忙碌的背影,「母親,您說什麼?」
  她一定是聽錯了,弟弟,一家四口,不,不是這樣的,她一定是聽錯了。
  「這孩子,怎麼傻了,還不過來幫忙……」籐井芳子笑容滿面的回頭,卻看到籐井苑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
  「母親,誰是我弟弟……」
  籐井苑在腦海中想過無數個場景,但是沒有一個是現在這個樣子,母親含著眼淚,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軟軟糯糯地說「阿苑,不要為難媽媽」。
  大腦一下子炸開,心中是無法抑制的酸澀,又是這句話,竟然又是這句話。
  不要為難媽媽,不要為難媽媽。
  什麼時候,我們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成了阻礙你獲得幸福的絆腳石。
  她看到母親表情無比的氣憤的看著自己,指著自己,手不停的在比劃。
  她聽到母親大吼大叫的對自己說,不要再這麼斤斤計較,他是你弟弟!
  什麼時候,籐井拓也竟然變成了一個讓人憐惜的孩子,自己變成了一個處處為難弟弟的壞姐姐?
  又是從什麼時候,自己的父親變成了別人的父親,自己的母親變成了別人的母親?
  而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成為這個家多餘的存在!
  籐井苑很想哭,但是面對抹淚的母親,她卻哭不出來,只能怔怔地看著她。
  良久,母親芳子抬頭說道:「阿苑,媽媽這麼做都是為了這個家,你還小,不懂事,媽媽不會計較這些的。」
  籐井撲哧一下子笑了出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臉上是無比絕望的神色:「母親大人,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麼?您真的、就是這樣想的麼?」
  籐井芳子疑惑的看著籐井苑,似乎不知道為什麼女兒突然露出微笑,但是她仍然點頭說「是」。
  原來真的是這個樣子,自己真的是再破壞這個家幸福的違和品。
  良久,籐井苑說道:「母親,快做飯吧,一會兒父親大人回來後,就沒辦法按時開飯了。」
  籐井芳子看到女兒已經恢復如常,擦乾了眼淚,笑著對籐井苑點頭,說道:「嗯,好。」
  做好飯,籐井苑看著露出滿意笑容的母親,覺得很疲憊,笑了笑,對籐井芳子說:「母親,我想到房間休息一會兒。」
  籐井芳子看著籐井苑,又看了看表,「你父親他們快回來了,你這個時候去房間……」
  籐井苑低下頭,自嘲的笑了下,慢慢地說道:「你們不用等我了。」
  「那好吧,還用給你留飯麼?」籐井芳子問道。
  「不用了……」籐井苑近乎虛脫的轉過身,一步一步像自己的房間走去。
  籐井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她剛剛上學,那個時候母親的眼角並沒有魚尾紋,年輕漂亮,就像是未婚的女子,那個時候父親包養情婦的事情還是個秘密,大家都被蒙在鼓裡,那時母親總是笑呵呵的,牽著自己的手帶著自己到超市買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母親疏遠了自己,面對自己,她變成了那種複雜的,防備的,小心翼翼的笑,後來她才明白,母親終究是惱了自己,相比父親,自己始終是矮了那麼一截,母親愛自己,但是更愛父親。
  這一切都因為她,不是個男孩!
  聽到客廳傳來的嬉笑聲,籐井苑突然覺得冷,那種游離在這個家之外的冷,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被排斥在外。
  為什麼會這樣?
  輕輕的打開門,露出一個小小的縫,妻子貼心的給丈夫舀湯,父親給兒子夾菜,小男孩嘟噥著什麼,一家人哈哈大笑。
  溫柔的母親,嚴慈的父親,還有活潑的兒子……
  多麼融洽的畫面,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只是這個「其樂融融」中卻沒有她!
  籐井苑苦笑地關上門,責怪自己何必要給自己添堵呢?
  視線慢慢轉到書桌上那張全家福的照片,緩緩的閉上眼——
  「原來,我很在乎……」


  夢境
  part25

  好像是獨自走在某個地方,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然後一張大網,將她籠在其中,無論自己怎樣掙扎,都逃不出束縛,籐井苑焦急的呼喚著,但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黑暗,好像永遠沒有盡頭,心中是抑制不住的絕望。
  ——阿苑,我可愛的小公主,要快快長大哦。
  是誰?是誰在說話?
  依稀間,籐井苑彷彿看到了點點星光,它們匯聚成一點,那個來自遠處的聲音越來越清楚,籐井終於聽出來,那竟然是幼年時,母親教自己唱得《四季歌》,籐井苑想大喊,她感覺母親就在不遠處,但是嗓子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空靈蒼涼的歌聲還在繼續,漸漸地,籐井苑恢復了往日的平和。
  畫面中,一個年輕端莊的女人正搖著搖籃,哄著哭鬧的孩子快快入睡,孩子不停地哭,聲音尖銳刺耳,但是年輕的女子似乎毫不在意,嘴裡依舊唱著歌,慈愛的撫摸著孩子……
  籐井苑突然覺得眼濕了,因為她看出來畫面中的女人正是自己的母親,籐井芳子,那個搖籃裡的孩子,應該就是自己。
  媽媽,媽媽。
  籐井苑吶吶自語,眼睛一眨不眨,近乎貪婪地看著畫面,歌聲還在繼續,伴隨著孩子的哭聲,像一個個尖銳的有生命的音符,一下一下地敲在少女的心上。
  膨脹的溫馨和心安的感覺,讓她有些沉溺的忘乎所以。
  但是一剎那,畫面消失了,那些點點的星光瞬間熄滅。
  籐井苑感到巨大的惶恐和不安,對未知的恐懼讓她本能的想要逃脫這裡,但是卻發現腳下就像定住了一樣,她一動也不能動……
  她感覺到身後有什麼東西在逼近自己,她使勁掙扎,扭動身體,想要掙脫束縛在自己身上的大網,但是網子卻越拉越緊,終於那東西近了,巨大的恐懼讓她發出屬於自己最後的悲鳴——
  「不要!!!」
  瞬間,她睜開了眼睛。
  呼,原來只是一場夢。
  籐井苑重重吐了一口氣,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此時,窗外天剛剛亮。
  枕旁的鬧鐘顯示的是,五點三十六分,離起床還有一段時間。
  本來想再睡一會兒,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歎了口氣,起身,理了理頭髮,籐井苑跪在毯子上疊好被子,捲好毛毯,放在櫃子裡,做好這一切,少女茫然地看著過分整齊的房間,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些什麼。
  想起那個詭異的夢境,籐井苑心頭升起一陣荒唐之感,明明是那麼可笑的夢,自己竟然會有那麼真實的感覺,回想起夢中看到的景象,籐井苑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做夢了。
  老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對於籐井苑來說,即使是白天想得再多,到了晚上也一定會忘記,她記性一直不算很好,即使做了夢,一覺醒來,也是記不住的。
  小時候,籐井苑經常夢見長大後的情景,她臆想中,自己成為萬眾矚目的「國手」,在電視台做訪談節目,就連祖父都被她打敗了。
  有的時候她甚至認為這是個預言夢,也許將來的某一天,她真的能成為一名了不起的棋士。
  如今,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夢到和圍棋有關的事情了。
  抬頭看著那面牆,籐井苑有些的失神,曾經她以為,那些東西為她保留了心底的一個念想,那些代表著屬於「小棋手籐井苑」的時光,它們並沒有消失,而是被自己深深的埋藏在那一張張紅黃紙上。
  當那些獎狀真的從牆面上消失的時候,籐井苑才知道自己的自欺欺人,即使那些物件已經不再了,她仍然能清楚的記得那些往事,屬於「黑白子」的往事,原來它們早就刻在了她的心裡。
  所以,當她在後院看到那些破損的獎狀殘骸的時候,不顧母親阻攔,親手將它們一張一張放在了鐵盆中,燒了。
  那一刻,她告訴自己,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那個時候,她真的以為,自己很灑脫。
  但是這一次,她夢到的,是母親。
  籐井苑一直覺得母親永遠是懦弱的、妥協的,印象中,她永遠是含著一雙淚汪汪的紅眼睛,哀求的望著祖父,望著父親,望著自己。
  她是個好兒媳,好妻子,但是惟獨就不是一個好母親。
  她總是需要別人的庇護,若是讓她獨自承擔點什麼,便立刻掉下了淚。
  籐井苑一直覺得自己的母親很沒有用。
  但是,她在夢裡卻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母親。
  那也是她記憶中的母親,只是那段記憶,被她遺忘了。
  她忘記了在自己很小的時候,是母親一直牽著自己的手。
  幼年的自己怕黑,走夜路的時候,母親總是會一路唱歌,用溫軟的手掌,一遍一遍撫摸自己的頭,對她說「阿苑,不要怕,媽媽在這裡」。
  她忘記了,其實在最早的時候,她的願望不是做一名棋手,而是「像媽媽一樣,做一名母親」。
  ……
  曾經曾經,母親,也是自己的一片天。
  原來不知不覺中,改變的並不是只有母親一人。
  那個時候的自己大概永遠也想不到,十幾年後,她會在心底偷偷的埋怨母親。
  是的,她終究是惱了自己的母親。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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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26

  因為今天早晨起早了,籐井苑自己做完飯,收拾完碗筷後,還有很充足的時間,便打算早一點到學校背書。
  到了院子裡,將車鎖打開,放在車筐裡,正打算推車離開的時候,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沒用的東西,今天起得很早啊——」
  籐井苑身體一僵,抬頭,穿著一身藍色運動服臉色蒼白的少年,不是籐井拓也又是誰呢?
  籐井苑戒備的看著少年,如果說誰能讓籐井苑只聽聲音就厭惡透頂,這個人肯定非籐井拓也莫屬。
  看到面前這個自己名義的「親弟弟」,籐井苑就像是吞了一隻蒼蠅般噁心,恨恨地瞪著少年,她一句話也不想和他說。
  將少女眼中的不屑盡數看在眼裡,籐井拓也也只覺得心跳突突的加快速度,血液一下子衝進大腦,白皙病態的臉頰,因為怒火呈現出不正常的紅暈,「沒用的東西,你為什麼不說話!」
  籐井苑嘲弄的看著因為自己一個眼神「暴走」的男孩,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的看著少年,還是沒有說話。
  「怪不得老頭子叫你沒有的東西,哼,看來你在這也不是非常受待見。」拓也的臉因為怒火顯得扭曲,他開始口不擇言的攻擊少女,「你就是個怪胎,怪不得你母親也不喜歡你。」少年說完,得意揚揚地看著籐井苑,他就是想看到她臉上出現的那種驚慌失措的表情。
  籐井苑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年,直徑推著車子從少年身邊離開,慢慢的走出門,籐井苑回頭看了眼斜睨自己一臉挑釁的男孩,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立海大校風是很嚴謹的,記住隱藏好你私生子的身份哦——」
  剎那,籐井拓也的臉變得更加蒼白,眼中閃著極度惱火,「籐井苑,你以為你比我高貴多少?老頭子要親自教我怕下圍棋,老頭子要親自教我下圍棋!」少年氣急敗壞的說道。
  聽到少年的話,籐井苑一晃神,隨即淡淡地回道:「至少,我不是私生子。」
  說著蹬腳騎上車子,慢慢消失在少年視線中。
  私生子,私生子……
  籐井拓也看著少女消失的方向,心中反覆默念這個詞語,滿臉頹喪。


  無言
  Part27

  我可以假裝不喜歡你,但是無法假裝自己不在意你。
  絕大多數,籐井苑都是早晨班裡第一個到達教室的學生,除了上次那次小小的車禍,造成了籐井苑比平時晚了那麼幾分鐘。
  但是今天,籐井苑推開教室門的時候已經有人在教室裡,等候多時了。
  「呃?柳生君?」籐井苑看著托著下巴,一臉睏倦的少年,驚訝地說道,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籐井苑尷尬的笑了下,招呼道:「早上好,柳生君。」
  「早上好,籐井君。」少年努力的挺直脊樑,坐正身體,儘管多加掩飾,但是眼底的疲倦還是不經意流露出來。
  在籐井苑心裡少年一直都是舉止無可挑剔的紳士,在某些方面甚至比風紀委員長真田還要嚴謹的人,很少出現這樣反常的表情,不由得擔憂著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她開口問道:「柳生君,你不舒服麼?」
  柳生扶了下眼鏡,對少女笑了下,「沒什麼。」頓了頓,又說:「昨天晚上訓練的太晚了,晚上沒有休息好。」
  籐井苑突然想起柳生是學校網球部的,她記得大島說過,最近網球部為了全國大賽,很辛苦。
  柳生,是為了網球訓練麼?
  籐井苑放下書包,坐下,然後對柳生說道:「嗯,照顧好自己。」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還能對少年說什麼,太關切的話,不是她可以說出口的。
  少年一愣,隨即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我會的。」表情異常的嚴肅。
  籐井苑點頭,不再說話。
  一時間教室陷入了一片安靜。只剩下少女翻書的聲音。
  看著低頭看書的少女,沒有刻意經過打理的長髮,隨意的捋在耳後,髮梢部分輕輕掃著書頁,身上散發著一種安定的書卷氣,很自然、不造作。
  ——A組的籐井長得雖然長得不算漂亮,但是很舒服呢。
  這是他在男生盥洗室偶爾聽到的一句話。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同桌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默默無聞,那個安靜的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少女,竟然會從外班男生的嘴裡說出來,心裡一瞬間就變得不舒服起來。
  想起幾個星期前,他從柳那裡看到的記錄本,心裡更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但是他知道,自己非常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酸酸脹脹的,不能掌握的感覺。
  大概半個小時後,班裡陸陸續續來了學生,讀書的,補作業的……吵吵嚷嚷的。
  今天班裡似乎有點太吵了。
  籐井苑皺了皺眉頭,瞟了眼手腕上的表,都這個時間了,真田弦一郎竟然還沒有來。
  「真田今天請假了。」耳邊傳來的柳生平緩的聲音,似乎想起了什麼,少年臉上飛快閃過一絲黯然,然後在籐井疑惑的目光中站了起來,「大家安靜一下,準備上課。」
  同為風紀委員,柳生的威信是很高的,漸漸的班裡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只有一兩個同學不時回頭向真田的座位張望,似乎是疑惑為什麼從不缺課的真田同學今天沒有來上課。


  Part28

  「一會兒大課間的時候我要巡視校園,需要我幫你帶什麼東西麼?」快下課的時候,柳生問籐井苑。
  籐井苑看著柳生,鏡片後面是那雙極具穿透力的眼睛,呼吸一滯,避開少年的眼睛,籐井苑淡淡地說:「不需要什麼,謝謝。」
  「嗯,我看著給你捎吧。」少年好像是沒有聽到籐井苑的話,自顧自的說道。
  籐井苑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柳生,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那些拒絕的話,在看到少年的眼睛時,都化作了無聲的默認,她看到了少年眼底的黯然。
  這人是自己的劫數。
  籐井苑深吸一口氣,不再言語。
  「叮鈴鈴」下課鈴聲響起,老師宣佈下課,柳生起來,向老師點頭行禮,然後從後門走出教室。
  看著少年的背影,籐井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
  柳生,你在想些什麼?
  「籐井,籐井。」身後的大島洋子戳了下失神的少女。
  籐井苑連忙回頭,「有事麼?」
  「籐井,那個,那個……」大島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盯著籐井苑的眼睛,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開口說道:「籐井君也許覺得我在多管閒事,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句,籐井最近還好麼?」
  籐井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著滿臉擔憂的大島:「什麼意思?」
  大島低下頭,聲音更小了,「我只是很擔心你……」
  「雖然籐井君平時在班裡不怎麼說話,看上去好像很冷淡的樣子,但是我真的很喜歡籐井君,我把籐井君當朋友,什麼都告訴籐井君,但是籐井君有心事卻什麼都不說,難道我們不是朋友麼?」大島洋子說完,緊張的看著籐井苑,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和自己翻臉。
  朋友麼?
  籐井苑看著大島洋子,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其實籐井很早就認識大島了,因為她們同是神奈川第四小學畢業的,大島洋子是學校廣播站的又是鄰班的女生,所以國中剛開學的時候,兩個人就認識了。
  但是籐井一向獨來獨往,身邊從來沒有什麼交好的女生,更談不上把誰作為朋友……
  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把她當做朋友。
  望著一臉沮喪的大島洋子,籐井苑心裡一軟,點了點頭。
  「我們是朋友……」算是朋友吧,籐井苑心裡想著。
  「那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朋友麼?」
  大島洋子直勾勾地看著籐井苑,眼睛中閃爍著,熱切的八卦?
  告訴你什麼?
  籐井苑本能的向後側了下身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籐井和B組的仁王君是什麼關係?」大島興致勃勃的問道,臉上露出一抹籐井看不出的神色。
  仁王君,仁王雅治?
  籐井苑眼皮抽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昨天下午放學,好像大島誤會了什麼事情……
  「沒有關係。」籐井苑淡淡的說,事實上,她感覺自己背部開始冒冷汗,因為眼前的大島洋子瞳孔中閃爍著八卦的活躍因子,就差沒在臉上刻上「愛生活、愛八卦」幾個字了。
  她那麼興奮做什麼?
  「
  真的沒有關係?」大島眨眼睛探頭問道。
  「沒有關係。」
  「哦。」大島失望的看了籐井一眼,不知道為什麼籐井總覺得大島眼中似乎有什麼說不明白的東西,只聽少女乾巴巴說了句「原來只是這樣啊」便不再言語了。
  看到這樣的大島,籐井心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籐井看著大島似乎沒有再想說話的意思,然後轉過身去,拿出下節課的課本。
  看著旁邊的座位,想起剛才少年的神色,心中突然湧出一股酸澀。
  如果當初,如果當初……
  那該有多好。


  失態
  Part29

  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失態了,好像自從認識籐井苑以後,他總是不停地失態,做出各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像剛才那個樣子。
  變得不是自己。
  ——柳生,你總是選擇性的逃避很多事情。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柳對自己說的。
  那個時候,他對這句話嗤之以鼻,而如今他卻發現,這是柳的真知灼見。
  他確實一直在逃避,比如,籐井苑。
  八年的時間,他們認識了八年。
  童年,過於早熟的自己並沒有多少朋友,他一直都是優秀的,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做到最好,但是自從上學以後,卻屢受打擊,這個打擊恰好就是來自自己的同桌,籐井苑。
  明明不是特別聰明,為什麼自己每次考試成績都在她後面,如果只是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但是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比不上自己那個看上去腦袋並不是特別靈光的同桌。儘管那個時候,自己並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他知道,那個是自己,自己其實是很不高興的。
  籐井苑,證明了自己並不是最好的,最優秀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他在放學的路上看到了背書的女孩。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背書的,大街上,捧著課本,搖頭晃腦的,嘴裡就像是唸經一樣,在原地走來走去,而且一句話要讀上好幾遍才能背下來,他一直跟在女孩的後面,但是她卻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自顧自背著自己的書,好幾次車都從她身邊經過,但是女孩都毫無察覺。
  三個小時,一下午三個小時,他一直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背書。
  她一直在背,一直在拿著手上的課本一遍一遍的念著、記著,用著天下最笨得法子。
  這樣的背書方式,一直堅持了六年。
  籐井苑這個連別人別人名字都記不住的女生,以很優秀的成績,考上了立海大附屬中學。
  柳生知道,其實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服了。
  「在馬路上背書,不怕危險麼?」
  「背起書來,就忘了。」
  「不覺得辛苦麼?」
  「我一直相信『天道酬勤』,當努力有回報的時候,就不辛苦。」


  Part30

  「老闆,一瓶牛奶,紅色包裝的那種。」
  巡視完校園,柳生來到學校的小商店,對著商舖的小老闆說道。
  出了商店門,柳生拿著牛奶,看著腕上的手錶,還有五分鐘上課,時間應該足夠了。
  「柳生,好啊。」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抬頭,拿著記錄本的柳對著自己,微微點頭。
  看到柳蓮二手中的記錄本,柳生本能的感覺不舒服,雖然知道那是柳蓮二的私人愛好,但是對於這個愛好,柳生卻本能的產生牴觸。
  柳蓮二好像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瞭然於心,但是又什麼不說,這樣不確定的感覺,讓柳生感覺到不舒服。
  「最近一直在訓練,是麼。」柳蓮二雖然在詢問,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說明他知道柳生最近在幹什麼。
  「嗯,畢竟目標是全國大賽。」沒有打算瞞著對方,因為他一直是按照柳給的訓練方法的兩倍進行訓練。
  柳蓮二不動聲色打量著自己的隊友,表情嚴肅地說道:「柳生,我要提醒你的是,雖說全國大賽很重要,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超強度的訓練,如果你再私自加大訓練量,我可能會建議真田,禁止你出賽。」
  柳生微微皺眉,但還是點了點頭,「嗯,我會注意的。」頓了頓,又說道:「我一會兒還有課,先走了。」
  「好。」柳蓮二點了點頭,柳生慢慢的從少年身邊走了過去。
  望著少年離開的背影,柳蓮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手裡拿著的,牛奶……
  想著,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他好像又有新的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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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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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31

  如果可以,請不要給我希望,請不要讓我再有幻想。——籐井苑
  快上課的時候,柳生回到了教室,直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著,然後拿出紅色包裝的牛奶遞給籐井苑,「嗯,給。」
  看到熟悉的紅色包裝,籐井苑恍了下神,好像陷入了某種回憶,好幾秒後,少女回過神,聲音變得有些乾啞:「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柳生臉上微微有些尷尬,避開少女閃爍著眼神,「嗯,記得以前見過。」
  「為什麼?」籐井苑怔怔地看著柳生,失神地問道。
  為什麼你記得。
  為什麼你還記得?
  聽到籐井苑幾乎是囈語的低吶聲,柳生本能的想要逃避,「不要想太多,快上課了。」
  「柳生君,其實你不必這個樣。」籐井苑輕輕地說道,少年身體一顫,拿著課本的手抖了一下,「你不欠我什麼,真的。」籐井苑慢慢轉過頭,不再看少年清俊的臉龐。
  聽到少女顫抖的聲音,少年低下頭,露出苦澀的笑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你不欠我什麼,你只是不喜歡我。
  僅此而已。
  沒有人知道,籐井苑喜歡柳生比呂士,曾經喜歡到不顧一切的去告白。
  那大概是籐井苑長這麼大做得第一件出格的事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喜歡上這個乾淨優秀的少年。
  她不記得是什麼樣的事情給了她那樣的勇氣,總之,她告白了。
  ——柳生,你知道我喜歡你麼?
  沒有經過大腦,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愣住了,少年也愣住了。
  ——不要開這種玩笑,籐井君。
  她看到少年驚愕過後,僵硬地對自己說道。
  ——女孩子還是少拿自己的聲譽開玩笑。
  就這樣,她的告白被少年曲解成為惡意地玩笑,但是她卻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當天下午,少年接受了另一個女孩的告白,廣播站站長,F班的班花,渡邊純美。
  過了很久她才明白,少年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他只是想給自己留下最後的面子,聰明如柳生,怎麼會聽不出來哪句是玩笑,哪句是真話?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只是,為什麼已經拒絕了,還要這樣曖昧的關心著,我從來不需要你這樣的補償。
  柳生,你知道麼?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那次告白,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真的不欠我什麼,我喜歡你,和你無關。
  所以,請不要給我那些讓我誤會的關心,請讓我慢慢的忘記你……
  「叮鈴鈴」的上課鈴聲響起,籐井苑木然拿出課本。
  柳生看著面無表情的少女,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
  紅色包裝的牛奶始終放在兩張桌子的相接處,直到下課,籐井苑也沒有再看它一眼。


  搭檔
  Part32

  魚說,你看不到我眼中的淚,因為我在水中。 水說,我能感覺到你的淚,因為你在我心中。——村上春樹
  你知道我喜歡你,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麼?
  有的時候籐井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小丑,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在意的,但是當事實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難過,心一縮一緊,幾乎忘記了呼吸。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呢?
  「籐井君,你也在這裡啊。」
  「嗯,是的。」
  面前的一男一女,美麗大方的渡邊純美唇紅齒白,顧盼有神,燦爛明媚的笑容讓路過的很多人都屏息一滯,但是當目光觸及到少女身邊的男生時,少年斯文清俊,但是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讓人望而生畏的氣勢,所謂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不過如此。
  相比之下,自己就像是站在天鵝身邊的醜小鴨。
  「沒有想到籐井君的成績那麼好呢,比呂士,為什麼你都沒有給我說過呢?」少女朱唇輕起,緩緩的揚起一個弧度,「強化班啊,我的成績都不夠呢。」
  籐井苑冷冷地看著微笑著少女,渾身僵硬無比,挑釁,這是來自少女的挑釁,籐井苑握緊拳頭,正要開口回應,只聽熟悉的男聲響起:「籐井君一直就是強化班的學生。」
  「哦,原來是這樣啊。」渡邊一愣,隨即笑容有些勉強,「真厲害啊。」
  籐井苑扯了下嘴皮,對面前的兩個人說:「我先進去了。」
  「嗯。」柳生看著少女,點點頭,看著少女轉身離開後,又對身邊的渡邊純美說:「那我也進去了。」
  渡邊一愣,然後機械的點點頭,然後看著柳生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其實很可笑吧,渡邊的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自己到底想證明什麼呢?
  渡邊純美,你真的是很可笑啊。
  放棄嗎?要放棄嗎?
  深吸一口氣,望著那間已經關門的教室,渡邊純美緊咬著下唇,絕對不可能!
  要我放棄?絕對不可能!

  Part34

  強化班,其實就是立海大的補習班,每個星期五下午第三節課,別的學生放學,但是強化班的學生要留下上課,和別的補習班不一樣的是,這個班級是給年紀前25名準備的,隨著每次考試的名次調整班級的學生,每年代表學校參加各地知識技能比賽的,基本上都是強化班的學生。
  籐井和柳生一前一後的走進教室,此時教室裡面還是稀稀拉拉,人還不是很多,籐井苑習慣性的坐到自己班教室所在的位置,看到籐井苑坐下,柳生本能的拉開椅子,也要坐在籐井苑旁邊。
  「噗哩,這裡——」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籐井苑身體一僵,不由自主地轉身看向右後方,炫目的白色頭髮,細長的眼睛似笑非笑的上挑,好像是斜睨著少年,又好像是在看著自己,籐井苑心一沉,竟然是他。
  「仁王?」抽拉椅子的柳生鏡片一閃,臉上驚訝的表情很快的消失了,輕輕放下手中的椅子,推了推眼架,「你怎麼在這裡?」
  「切。」白色頭髮的少年捋著自己腦後刻意留出的小髮辮,嘴角笑意更足,「不小心考了21名,怎麼,很意外?」
  「是的。」柳生很不客氣的說道,「我很意外50名開外的傢伙會一下子擠進強化班。」
  「噗哩,不要那麼驚訝,人都是在進步的。」少年笑得像只狡黠地小狐狸,頭略過自己的搭檔,看向坐在窗邊那個清秀的身影,笑得好不得意:「嗨,籐井君,好久不見,想我了沒有?」
  少女身形一僵,乾巴巴地說:「仁王君,好。」說完便扭過頭去。
  柳生驚訝的瞟了少女一眼,「你認識他?」
  籐井苑閃了一個白眼,「不認識。」那種神經病,她才不認識,語氣明顯是賭氣。
  柳生眼神一暗,然後直直看著坐在最後一排玩世不恭的少年。
  此時教室裡的學生三三兩兩進來,仁王輕吹個了口哨,衝自己的搭檔招手:「見到老搭檔竟然這麼冷淡,還不過來?」
  柳生眼睛不由自主的瞟過少女,有些無奈又有些疑惑地看著仁王雅治,然後將椅子放好,轉身走向少年所在的方向。
  聽到少年離開的腳步,籐井苑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拿起課本,默默預習功課。
  柳生剛坐下,就感覺身邊的氣場有些許壓力,只聽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來了?」
  抬頭,是柳蓮二和真田弦一郎。
  「噗哩,真是沒意思,我還以為強化班怎麼了不起,竟然都是熟人!」仁王捋著小辮子百般無聊的說道。
  戴著帽子的真田弦一郎表情一肅,「仁王。」
  「安啦安啦,我好不容易才擠進來的,真是,還是倒數第幾……」
  柳蓮二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本本子,一張一張的翻開,然後用手指點著記錄本說道:「根據數據統計,強化班的學生基本上是不固定,一年級到三年級,從來沒有被刷下的僅有5人,僅佔20%。」
  「別告訴我,那五個人的名字你也知道?」仁王誇張的看著柳蓮二,就像是看某種怪物。
  「錯。」柳蓮二微微一笑,「是每期強化班的學生,我都有備案。」說著將手上的記錄本揚了揚,只見上面寫著「強化班」三個字。
  「柳,你還真是,很有空。」停了一會兒,真田悶悶地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男生表情坦然,「這只是個人愛好而已。」
  「你不當特工真是可惜了。」仁王嘟囔了一句,然後捧起課本開始看。
  而此時坐在白髮少年身邊的柳生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視線落在前面看書的少女,少女孤零零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和周圍調笑的同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也在那五個人裡面的?」仁王側過頭,問道。
  「不是,我曾經被刷下來過。」柳生淡淡地說道,雖然只有一次。
  「噗哩,沒有想到你不在那五個人裡面啊——」仁王拉著長腔,似乎對這個話題的興趣已經終止,然後繼續看課本。
  她一定是那五個人裡面的吧,仁王嘴角揚起一絲笑容。
  吶吶,我也會一直留在這裡的。
  「叮鈴鈴」預備鈴聲響起——
  「報、報、報告!」一個冒冒失失的女孩推門而入,「哈」很多學生發出嗤嗤的笑聲。
  女孩環顧四周,當視線落在某個位置的時候眼睛一亮。大步向靠窗的那一排走去。
  「籐井君,我可以坐這裡麼?」
  籐井苑抬頭,瞟了女孩一眼,「隨意。」然後低下頭繼續看書。
  女孩一愣,隨後興高采烈的說道:「謝謝你啊,籐井君,我就知道籐井君是好人!」
  女孩聲音說得格外大聲,然後班裡的同學又是一陣大笑。
  好人?
  籐井緩緩的抬起頭,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個傻乎乎的女孩,她記憶裡好像也有人說她是好人來著,那個人是誰來著?
  算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籐井苑搖搖頭,繼續看書。
  女孩放下書包,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然後熱情洋溢地對籐井苑說:「籐井君,你好,我叫中井花音。」
  哈,拿著速記筆的少年興致勃勃的拿著記錄本,迅速在本子上記著什麼。
  「中井花音,三年級C組,和仁王一樣也是第一次進強化班的學生。」少年微笑,不動聲色的轉頭看了眼沉默不語坐姿端正的少年,果然是「紳士」,果然是不一般啊。
  沒有想到中井竟然坐了那個位置!
  這一期的強化班,似乎比以往有意思的多了。
  真是好數據!


  位置
  Part35

  「籐井君,好厲害啊,這些題你都會做啊——」
  「籐井君,那個佐久間老師是你們班的班導麼?」
  「籐井君……」
  籐井苑心煩意亂的揉揉額頭,這個女生怎麼這麼聒噪,話多的快趕上大島洋子了,這樣的女生是怎麼進強化班的,幸好這個女生不是自己班的。為什麼要坐自己旁邊呢?為什麼要坐自己旁邊呢?籐井苑無比怨念。
  終於在做完最後一道題的時候,籐井苑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女生:「這位同學,你不知道打擾別人學習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麼?」
  已經被少女忘記名字的中井花音一下子將下面要說的話嚥了下去,籐井同學的眼神真是好恐怖啊,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誠惶誠恐地看著籐井苑,中井小心翼翼地說道:「籐井君,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同學,如果要說話請小聲一點,不要讓我聽到,謝謝合作。」籐井苑冷冷地看著女生,這種現象在強化班並不少見,只是沒有想到看上去這麼傻頭傻腦的女生會有這樣的心機,籐井苑木然地看著女生,「如果想成績好,請好好學習,不要搞這些沒用的小動作。」
  這話有些重了,而且聲音並不小,周圍很多人都聽見了,然後用一種不贊同或者是瞧不起的眼神看著女生。中井一愣,隨即明白籐井苑說的是什麼意思,一時間呆怔在那裡。她,她沒有那個意思,她只是看到籐井君很興奮而已……
  籐井苑可沒有功夫仔細觀察少女泛紅的眼圈,說完扭頭預習下面要講的內容。
  籐井的聲音並不算小,坐在不遠處右後方的柳生自然也是聽到了,少年一怔,隨即無奈地搖搖頭,她還是那個樣子,打擾了她學習,算是闖到她的禁區了吧,想到那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少年吐了口氣,真是很奇怪的理由。
  ——這是我唯一的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了,我不想丟下它。
  唯一拿得出手的,怎麼可能是唯一拿得出手的呢。
  籐井苑,並不是只有「學習好」這麼一個優點的,在很多人眼中,她是非常優秀的,他不知道少女的自卑從何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理由可以支撐少女一直那麼嚴格地要求自己。
  「脾氣還挺大的嘛——」仁王自言自語的唔噥了一句,然後眼睛注視著左前方發生的事情,好像在期待下一秒兩人的火拚。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柳生瞟了仁王一眼,轉頭看著靠窗位的桌子,露出了擔憂的表情,那個女生是叫中井吧,好像是C組的學生。
  籐井這樣說話太武斷了,提醒她一下吧。
  中井花音似乎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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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36

  下課的時候,籐井收拾好書包,並沒有和身邊的中井花音打招呼,中井看著籐井苑離開的背影,欲言又止,充滿了失落和沮喪。
  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柳生不由得搖頭,這樣的性格真的是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
  收拾好自己的書包,柳生走到失神的中井花音身邊,推了推眼鏡,「中井君,籐井君並沒有別的意思,請不要誤會。」
  中井花音受寵若驚,對方是柳生哎,大名鼎鼎的柳生比呂士,沒有想到竟然會主動和自己這麼個小人物說話,真的是太幸運了,中井沮喪的表情一掃而光,「嗯,我知道的,下次我一定不會說話了,謝謝柳生君提醒!」
  下次?望著少女那堅定的眼神,柳生突然覺得無話可說,下次她還要做這個位置?
  一想到這裡,柳生眼神一黯,說了句「嗯,我先走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噗哩,柳生,這也走的太快了——」白色頭髮的少年捋著小辮子似笑非笑的看著身邊空空如也的桌子,然後懶洋洋的抬頭看著仍舊坐在原位置沒有離開的中井花音。
  「他有事當然先走了,你在介意什麼呢,仁王?」柳蓮二不慌不忙的將記錄本放在書包裡,然後轉向一旁的真田,「幸村怎麼樣了?」
  真田臉色一沉,隨即恢復了原來嚴肅的樣子,「還好。」
  「決定做手術了麼?」柳蓮二一邊整理書包一邊問道。
  「還沒有。」好像是想起了什麼,真田的聲音有些冷凝。
  柳蓮二動作一滯,「他很快會做決定的。」
  「嗯。」
  一直傾聽兩人談話的仁王很快收拾好書包,然後對正在談話的柳和真田說道:「我有事先走了。」然後迅速地跑出教室。
  「他這是去幹什麼?」真田臉色一黑,真是太冒失了!
  「誰知道呢?」柳蓮二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少年離開的方向,「說不定還是終身大事呢。」
  「柳,不要亂開玩笑。」真田聲音低沉的說道。
  少年一笑,拉上書包拉鏈,類似於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世上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真田不語,他總覺得自己的隊員意有所指,但是他並不是好奇心非常強烈的人,所以他什麼都沒有問。
  「走吧。」柳終於收拾好了東西,轉頭對真田說道。
  「嗯。」
  剛走幾步,像是想起來什麼,柳轉頭,對坐在座位上發呆的女生說道:
  「中井君,雖然這樣說很冒昧,但是你坐是別人的位置。」還沒等少女反應過來,柳轉身便走了。
  柳生,這次你可是欠我一個人情了,該怎麼讓你還回來呢?
  少年歪著頭,認認真真地想著。

  Part37

  今天上課的時候,籐井破天荒的錯了三道分值很高的題,一直在長椅上背書的時候仍然心中很不舒服,其實她原本是不會錯的,但是不知道哪裡跑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生,一個勁兒的說話,將自己的思路都給打亂了,拿出練習本,籐井仔細的回想老師上課講的例題,然後將錯的題重新做了一遍。
  「籐井,有空麼?」正做著題,一個清悅熟悉的男聲響起,籐井苑一愣,柳生?
  不知道為什麼,籐井苑有些害怕和柳生單獨在一起,這樣會讓她想起很久以前一些自己不願意再想起的事情,避開少年灼灼的目光,籐井苑低頭看著練習本,淡淡地問道:「有事嗎,柳生君。」
  「你。」柳生歎了一口氣,「為什麼?」
  籐井苑疑惑地看著柳生,「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將自己變得這麼累,其實,不必這樣的。」柳生看著一臉疲倦的籐井苑,心中有種無法抑制住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輕輕地說道:「你本來不用這樣苛求自己的。」
  籐井苑抬頭深深地凝視面前的少年,嘴角緩緩露出無奈的笑容:「柳生君,你說我該怎麼做?」
  眼睛緊緊地盯著柳生,少女一字一句地說道:「柳生君,你教給我怎麼做?」
  一時間柳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呆怔在原地。
  「柳生君,讓我安安靜靜的學習好嗎?不要來打擾我,這是我唯一的出路,拜託了。」
  「你。」柳生一瞬間啞口無言,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和籐井溝通了,他知道,這是他們在學校的最後一年,必須要努力學習,但是籐井苑的認真投入已經陷入一種病態的程度,長此以往,他現在很擔心籐井苑的身體狀況。
  她就是這麼不愛惜自己,寧願用身體健康來換取優秀的成績嗎?
  柳生突然覺得很憤怒。
  「唯一的出路?籐井君,這話說的太過了吧。」柳生看著籐井苑,平靜地說道:「直升考試,只要不是成績特別差的一定都能考上,以籐井君現在的水平,就是考外校……」說到這裡,柳生突然停住了,因為他突然想起在幾個星期前偶然路過教師休息室聽到的話。
  ——唉,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非要考外校,還是東京的學校,怎麼說都沒有用。
  ——就是,就是,聽說她父親還特意到學校來了一趟……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說話的兩個老師,一個是他們的班導佐久間老師,另一個是教他們數學的風間老師,看著面前的少女,大腦迅速做出判斷,電光火石間,他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繼而變成了一種連他自己都猜不出的複雜感情。
  好像過了許久,原本穩重平和的聲音變得有些支離破碎瘖啞不堪:
  「你、你是要考外校?」

  誤會
  Part38

  除了自尊,我一無所有,所以請讓我驕傲的轉身離開。——籐井苑
  籐井苑怔怔地看著柳生,彷彿想從少年一貫淡薄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不過她失望了,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籐井苑苦笑了一下,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呢,這麼多年自己還不瞭解他嗎?
  「是的,我想考外校,不打算直升了。」籐井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練習本,嘴角一裂,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一直想試試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水平,離開神奈川區,離開橫濱,離開神奈川縣……我是個什麼水平。」
  「所以你打算考外校試試?」柳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和,但是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僵硬起來,心好像突然缺了一個口,力氣像是突然被抽走一般,「你,你是這樣打算的?」
  籐井苑低著頭,少女的臉被垂下的長髮擋住,柳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聽少女聲音平靜地說道:「是。」
  柳生看著低著頭的籐井苑,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湧出了一種恐慌感,就像是國小的時候高年級的學長將他哄騙到鬼屋裡一樣,漆黑一片,對未知的恐懼感,一句沒有經過大腦的話脫口而出:「那你的家人呢,你父母呢?他們捨得嗎?」
  「轟——」大腦中有什麼突然塌陷,籐井苑瞪大眼睛,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柳生,「你剛才說什麼?!」
  看到籐井苑的反應,柳生一下子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籐井苑似乎很少提到自己的家人,記得父親曾經提過,籐井苑的父親似乎在檢察院工作,很厲害的樣子,籐井苑總是刻意迴避和家有關的話題,似乎從他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上學,放學……
  「柳生君,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嗎?」籐井苑冷冷地看著柳生,嘴角揚起一抹冷嘲,「考什麼學校是我自己的事情,好像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吧。」
  柳生一愣,他沒有想到籐井苑會這麼說,一時間無言以對,是啊,這些和他有什麼關係呢,他似乎在多管閒事了,為什麼還不離開呢,人家都這麼說了,為什麼你還要從這裡站著?
  可是,無論心裡多少次催促自己離開,他卻連一個腳步都邁不開,只能怔怔地佇在原地。
  「你這樣學習是『事倍功半』,沒有什麼效率的,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只是不想走,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感覺,只要他離開,他一定會後悔的。
  可是這樣真的有意義麼?
  看著已經語無倫次的柳生,籐井苑的臉上露出一絲灰敗的神色,苦笑著看著眼前這個連慌亂都是「紳士」的一絲不苟的少年,「柳生君,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
  少年徹底地呆住了,只聽少女低下頭,慢慢地說道:「你所倚仗的,不過是我喜歡你,是的,我曾經對你告白過,我喜歡你,但是這不是你可以介入我生活的理由,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你現在已經有渡邊同學了……」
  「拜託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些。」
  拜託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些?可不可以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請不要再來影響我,影響我的情緒……
  「這就是,你,想要說的?」柳生震驚的看著籐井苑,一字一句地問道。
  彷彿費了很大的力氣,籐井苑閉上眼睛,慢慢地吐出「是」。
  「那好,你好好學習吧,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少年幽幽地說道,轉身慢慢地離開長椅,一步一步向相反方向走去,「祝你可以考個好學校……」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來的,他不應該是為了中井花音的事情才站在這裡麼?
  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籐井苑眼睛一直看著柳生的背影,直到他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如此,也好。」
  就這樣了斷。
  從此就是陌路人吧。

  Part39

  「哈,沒用的東西,你被拋棄了嗎?」
  只聽一個尖冷地聲音響起,籐井苑身體一顫,扭過頭,臉色蒼白的少年正站在距離不遠的地方,褐色的眼瞳中滿是嘲諷的笑意。
  竟然是籐井拓也!他竟然來到了學校!
  「沒有想到爸爸嘴裡那個聽話懂事的好女兒,竟然會瞞著家裡的人偷偷談戀愛,呵呵,你說如果老頭子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表情?」籐井拓也嘴角彎起一個弧度,眼中迸出興奮的光芒,「要不要試試看?」
  籐井苑心一沉,她不知道籐井拓也究竟聽到了多少,猜出了多少,臉色一凝,狠狠地盯著少年,出口警告:「籐井拓也,你不要太過分!」
  籐井拓也目光一閃,嘴角的笑意更大,「心虛了,呵呵,沒有的東西,想堵住我的嘴麼?要不要跪下來給我磕幾個頭,我再考慮考慮……」
  「你休想!」籐井苑發出一聲短促地笑聲,嘲弄般地打量籐井拓也,「你以為一個私生子的話,可信度有多少?」
  「誰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們籐井家的孩子!?」籐井苑冷笑著,不屑地看著漸漸變了臉色的籐井拓也,心中升起了一陣快/感,「說吧,我父親,究竟是你第幾個爸爸?」
  「籐!井!苑!」拓也狠狠地看著籐井苑,「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私生子,私生子,下/賤的私生子……」籐井苑直勾勾地看著已經處於發狂邊緣的籐井拓也,不斷地說著那些刺激他的話,眼睛裡閃爍著惡毒的冷笑。
  「籐井苑,你去死!!!」說著揮著拳頭就向籐井苑撲去——
  「噗哩,什麼時候立海大一年級的學弟變得那麼不懂規矩了,呵呵,敢照著學姐揮拳頭?」一個黃色的身影迅速在眼前劃過。
  籐井苑詫異地睜大眼睛,仁王雅治,他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只見平時吊兒郎當一臉不正經的仁王雅治此時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抓著籐井拓也的手腕,少年若無其事地掃了籐井苑一眼,然後緩緩地轉向因為激動眼白髮紅的籐井拓也,眼神立刻變得就像鋒利的刀子一樣。
  「打女人的男人,是最讓人看不起的!」
  「你放手!」籐井拓也叫嚷道,鼻尖已經冒出了汗,顯然仁王弄疼了他。
  籐井苑不可思議地瞪著仁王,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仁王皮膚也很白,感覺整個人病怏怏的,沒有想到外表弱不禁風的仁王雅治力氣竟然這麼大,籐井苑可以看出來,拓也在使勁的掙扎,但是仁王卻一隻手緊緊地扣著對方的手腕,連位置也沒有挪動一下。
  又持續了幾秒鐘,拓也的拳頭已經被迫鬆開,仁王雅治猛地一推,拓也踉蹌的後退了幾步,喘著粗氣,半天不說話。
  狠狠地瞪著仁王像是要將他的樣子刻在腦子裡,良久,緩過勁兒的籐井拓也挺直身子,恨恨地看著仁王,然後將目光轉向籐井苑:
  「你等著,我們走著瞧!」
  說完轉身走開了。
  籐井拓也走後,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中。
  籐井苑不知道仁王到底聽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只能低頭不語。
  良久,耳邊傳來少年的聲音——
  「籐井苑,你是刺蝟麼?」
  接著耳邊又是一陣細碎的衣服的摩擦聲,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籐井苑緩緩地抬起頭,露出苦澀的笑容。
  難道她願意這個樣子嗎?

  刺蝟
  Part40

  ——籐井苑,你是刺蝟麼?
  少年的話像一把利劍刺進她的心裡。
  苦笑,從什麼時候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不想這樣的,什麼時候,她也變成那麼惡毒的人,那樣殘忍的揭別人傷疤,不顧一切的攻擊別人,想起當時那種興奮高亢的快/感,籐井苑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難道那才是她的本來面目?
  合上練習本,籐井苑默默地起身收拾書包,將口袋裡的MP3打開,然後將耳機調到最大聲,緩緩的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教學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無論怎樣,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她不後悔。
  回到家,出乎意料的是,籐井苑並沒有迎來預想中的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大家在相安無事的吃飯,看來籐井拓也並沒有將學校發生的事情告訴家裡的任何一個人。
  看著餐桌上豐盛的晚餐,祖父籐井齋坐在正座上,父親籐井司坐在左邊,旁邊是籐井拓也,母親籐井芳子坐在他們的對面,她旁邊的椅子上,放著瓷器托盤,上面放著洗乾淨的水果。
  看到籐井苑回來,籐井齋冷冷一哼,並沒有像往日一樣對她冷嘲熱諷,父親籐井齋尷尬的看著籐井苑,眼睛裡閃過一絲愧疚,母親籐井芳子臉上滿是慌亂。
  「阿苑,你回來了,今天這麼早啊——」伴隨著椅子發出的「刺啦」聲,籐井芳子慌忙起身,然後看著不說話的籐井苑。
  「祖父大人,父親大人,母親大人。」頭緩緩地轉向一臉陰鬱的籐井拓也,「拓也,好。」
  籐井拓也看著籐井苑裂開嘴,眼睛中閃爍著憎恨的目光,「你好。」
  氣氛一時間變得古怪起來,籐井齋審視般的盯著籐井拓也,然後將目光定格在籐井苑身上,重重地「哼」一聲,便沒有說別的話。
  「阿苑,一起坐下吃飯吧。」籐井司乾笑地招呼女兒,試圖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是啊是啊,阿苑,快來吃飯吧。」籐井芳子趕忙說道,自從昨天和籐井苑吵過以後,她便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女兒了,應該說,她害怕面對自己的女兒。
  籐井苑瞟了眼椅子上的果盤,不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餐桌。
  「阿苑,愣什麼呢,還不快洗手吃飯。」籐井司本能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想趁著自己的父親沒有發火前,讓女兒趕緊坐下,籐井苑轉過頭,望著自己的父親,還是沒有說話。
  籐井齋瞪大眼睛,嘴緊緊地抿著,看籐井苑半天不動,「碰」的重重地摔下筷子,「哼,瞧瞧你那樣子,你那是對長輩的態度嗎?沒規矩的東西!」
  芳子一個哆嗦,上前抓住籐井苑的手,滿臉是惶恐不安,眼神裡還露著懇求,「阿苑,吃飯吧。」
  「就是就是,今天是你弟弟第一次到新學校的日子,全家一起吃個團圓飯。」籐井司連忙說道。
  籐井苑看著緊張地望著自己的父親,又看著一臉慌亂的母親,裂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緩緩地將手從母親緊握的手掌中掙脫出來,將頭轉向餐桌,低吶地問道:「吃飯,我連椅子都沒有,怎麼吃飯呢?」
  「你們真的想讓我坐下來吃飯麼?你們真的準備我的碗筷了麼……」
  一時間鴉雀無聲,籐井芳子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半響反應不過來,只能愣在那裡。
  「你們連我的生日都會忘記,即使回家晚了,也沒有人多問一句……」籐井苑笑著,聲音卻像是一口破碎的鐘,發出「嗡嗡」的悲鳴聲。
  突然聲音一轉,睜大了眼睛,憤怒地指著籐井拓也,「他是個什麼東西,你們這麼寶貝他,不過就是父親從外面抱來的野/種,你們——」
  「啪」一個巴掌狠狠地揮下,扇在籐井苑臉上。
  籐井苑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籐井芳子。
  她竟然打她,她的母親,竟然打了她!
  籐井芳子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睛通紅通紅的,嘴唇哆嗦著,愧疚、責備各種表情紛紛湧現在臉上,「我是什麼時候教給你罵人的,是誰准你這樣說別人的……」
  「芳子——」籐井司吶吶地看著自己的妻子,籐井齋微微向前傾著身子,深深地看著激動地籐井芳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只有籐井拓也,低著頭,繼續吃飯,好像這一切和他沒有關係。
  「給拓也道歉。」籐井芳子看著女兒說道。
  籐井苑捂著臉,咬著嘴唇,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一字一句地說:「我!決!不!道!歉!」
  說完不管身後來自祖父還是母親的斥責聲,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間,「碰」一聲關上了門。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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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41

  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你們知道嗎?
  你們知道嗎?
  籐井苑覺得這個世界瘋了,當母親籐井芳子扇了自己一耳光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已經瘋了。
  對著鏡子,籐井苑看著自己腫起的半邊臉,露出酸澀的笑容。
  真是又狠又快的一巴掌,母親真的是一點情面也沒有留。
  她憑什麼,她究竟是憑什麼?
  透過鏡子,她看到書桌上擺放的「全家福」,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全家福,什麼全家福,這是誰的全家福?
  籐井苑放下鏡子,大步走向書桌,拿起桌上的相框狠狠地往地下砸——
  一下,相框上的玻璃裂了。
  拾起。
  兩下,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拾起。
  三下,木質的框架四分五裂。
  原來,破壞這個擺在自己書桌上近十年年,自己珍惜了近十年的相冊,只需要三下。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捨不得撕掉那張照片呢?
  看著地上那一堆殘骸,籐井苑想起了不久前在院子裡的那些獎狀和獎盃,那些是被籐井拓也破壞掉的。
  如今,最後一點關於過去的記憶,竟然是自己親手毀掉的。
  真是可笑,明明幾分鐘前,還擺在自己書桌最顯眼的地方……
  拾起那張薄薄地,已經泛黃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母親抱著小小的籐井苑,開心地裂著嘴笑……
  嚴苛的祖父,正直的父親,溫柔的母親,還有她,一家四口人多麼的幸福。
  假象,一切都是假象。
  時間推算,明明那個時候父親已經有個籐井拓也,已經有了外遇,為什麼為什麼他還能笑得那麼燦爛,還能裝作是天下最好的父親,還有母親,那個時候她也應該是知道的吧,只有她笑得真正的沒心沒肺。
  為什麼要欺騙,為什麼要將籐井拓也帶回家,為什麼要告訴她實話。
  明明她都快要忘記了……
  籐井苑摸著臉頰,緩緩地留下眼淚。
  為什麼我要是個女兒呢?
  是不是如果我是個男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懇求
  Part42

  MP3放到最大聲,籐井苑知道自己在逃避,她不想聽到客廳的任何動靜,不想知道他們又說了些什麼,深吸一口氣,籐井苑將地上的照片拾起來,苦笑一下夾在一本輔導資料裡,然後將相框的殘骸打掃好,倒在垃圾桶中,拉開椅子,在書桌上學習。
  對她而言,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公平的,那一定就是學習成績。
  籐井苑知道自己並不聰明,很多人都認為圍棋是一種非常鍛煉能力的腦力運動,但是對於籐井苑來說,圍棋是圍棋,它是獨立於自己生活之外的另一個世界,籐井苑並沒有因為長時間的下棋變得聰明,反而因為癡迷下棋忘記很多東西。
  記得剛上學那會兒,她發現別人看兩三遍就會的東西,自己要看七八遍甚至更多,也不一定可以記住,她記憶力不好,只能靠死記硬背來加深記憶,籐井苑很小的時候,祖母還沒有去世,祖母曾經告訴過她,「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籐井一直把這句話當做至理名言,每天老師講的東西,她記完筆記,然後一遍一遍的讀,一遍一遍的背,在神奈川第四小學上課的時候,當別的孩子坐校車回家的時候,她就拿著筆記本,一路走一路記,當別的孩子早早到家,她卻是到了傍晚才回家。
  開始的時候她的成績並不算是太好,但是國小二年級以後,她在學校的名次出現質的飛躍,她一直相信天道酬勤,上帝是公平的,她這麼努力終於換來了回報。
  想到這裡籐井苑苦笑,無論是下棋還是學習,她的目的都不是單純的,她只是想贏得家人更多的關注,讓祖父高看她一眼,讓父親表揚她一句,讓母親誇獎她一下,可是沒有,他們從來不曾過問過她的事情,一次都沒有,無論考好了,還是考差了。
  祖父一年大多都在棋館,父親忙於工作,母親一心只有父親。籐井苑曾經以為,他們的世界很忙碌,忙碌到,沒有空餘的地方留給自己……
  當籐井拓也出現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其實不是這樣,他們的世界依然很忙碌,但是卻始終給那個孩子留出空間。
  於是祖父臉上開始有了笑意,父親不是只奔波於工作,母親甚至開始有空到超市買毛線,她不再是只有給父親織毛衣的時間,她還多出了給籐井拓也織毛衣的時間。
  他們的世界始終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籐井苑慢慢地在草稿上演算出最後出最後一道數學題的答案,合上練習本,開始背英語。

  Part43

  「阿苑,能開下門嗎,媽媽有話給你說……」
  洗漱完,籐井拿出毯子正打算熄燈睡覺的時候,門外傳來母親柔柔軟軟的聲音,籐井苑突然覺得空氣變得稀薄了,胸口悶悶的。
  發紅的眼圈,狠狠地一記耳光,摸著自己發腫的臉,籐井苑緊咬著下唇,面無表情。
  是讓她道歉的麼?絕對不可能!
  聽著一聲一聲的敲門聲,還有呼喚聲,籐井苑上前打開了門。
  「阿苑……」母親籐井芳子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有什麼事麼?」籐井苑冷淡地瞟了眼自己的母親,低著頭,一言不發。
  看著這樣的女兒,籐井芳子感到很愧疚,再次喚道:「阿苑……」
  籐井芳子的聲音軟軟的,帶著點哭腔,籐井苑心裡一緊,讓自己努力不去看母親。
  「阿苑,臉還疼麼?」籐井芳子想要伸手摸一下女兒的臉,籐井苑一側頭,避開了母親的手。
  籐井芳子手尷尬的懸在半空,只能喃喃地喚著女兒的名字,幾近囈語。
  「母親大人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就早點休息吧,我也想睡覺了。」籐井苑淡淡地說道。
  「阿苑,你這是在生媽媽的氣嗎?」籐井芳子身體一顫,低聲問道。
  「你多想了,母親大人。」籐井苑抬起頭,看著籐井芳子,說道。
  看到女兒那雙酷似丈夫的在法庭上的眼睛,審視,冷漠,籐井芳子本能的想要躲避,「媽媽知道,你在怪媽媽,你在怪媽媽打了你,但是阿苑,你真的覺得自己是對的麼,拓也比你年紀小,他是你的弟弟——」
  「我沒有弟弟。」籐井苑語調沒有起伏的說道,「我沒有弟弟,現在可能連爸爸媽媽也沒有了……」
  「阿苑……」籐井芳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籐井苑,或許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真正的籐井苑,她一直認為女兒像自己小時候,乖乖的,安安靜靜的,很聽話,但是如今看來,籐井苑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她似乎從來都不知道女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性格。
  一時間,籐井芳子有些慌亂,「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阿苑,媽媽很愛阿苑的,真的,是很愛阿苑的,爸爸也是——」
  籐井苑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母親,緩緩露出一個笑容,眼神有些淒迷,「母親大人,其實您更愛您自己吧,您總是在利用我,母親大人,小的時候您總是吩咐我做一些事情,討父親大人的歡心,也許在您的心裡,我只是一個道具罷了。」
  「阿苑……」
  「祖父和父親在的時候,您會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真的,那個時候我最盼望的就是祖父他們可以回家吃飯了,他們不來,我連餐桌上的水果也不能碰……」籐井苑陷入了回憶中,像是吶吶自語,但是偏偏那些話一字不漏的傳入籐井芳子的耳中,她一怔,愣在那裡。
  「我每次都會將獎狀攤開拿回家,就是希望你可以看一眼,哪怕只對我說一句話,哪怕只是一句,都可以,但是什麼都沒有,你總是要在很久很久以後才發現牆面上多麼一面獎狀,多了一本證書,你總是在忙,忙到看不到我的存在……」
  「……其實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是希望你們能將目光多放在我身上一些,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你們還是忽略我,無論我做的再好,也是一樣的。」籐井苑聲音低低的,額前的劉海垂下擋住了她的眼睛,籐井芳子看不到女兒的表情,心裡一悸,有種莫名的酸澀感一直一直膨脹,是她對不起阿苑。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為了他呢……」
  「連生日蛋糕都會過很長時間才給我補一個,我很長時間都沒有喝過您煮的長壽麵,吃過一口熱的晚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從來都注意不到呢?」苦笑,籐井苑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為什麼,你們總是看不到我呢?」
  「只因為,我是女孩嗎?」
  「還是,這只是你們忽略我的一個借口?!」
  「阿苑,是媽媽對不起你,不要怪媽媽了好不好?」籐井芳子聲音軟軟糯糯的,和籐井苑那種天生冷咧的聲線很不一樣,籐井苑心裡酸酸的,那些往事就像是電影般在自己的大腦中一遍一遍的播放,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些日子裡。
  恐慌不安的日子裡。
  「媽媽只是希望你可以做一個大度的人,難道這樣不對麼,阿苑,做人要學會寬容,這是你父親和我一直想說的。」籐井芳子看著女兒,眼睛裡流出了眼淚,「所以,媽媽懇求你,接受拓也吧……」
  接受拓也吧……
  不要再為難他了……
  他是你的弟弟……
  籐井苑身體劇烈的顫抖,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良久,她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尖銳的笑聲,隨後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盯著籐井芳子,慢慢地說道:「母親大人,讓我接受他,絕對不可能!」
  「就像是你不能接受那個女人的存在一樣,我絕不會接受籐井拓也!」

  清晨
   PART44

  生活就像一齣戲,你當自己是看戲的,其實在別人眼中的你也是個戲子。——籐井苑
  籐井苑不記得母親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大腦一片空白,當她意識到已經很晚該睡覺的時候,已經比平時晚了一個半小時。
  她不記得在這一個半小時裡她究竟幹了些什麼?一直發呆什麼不想,或者是想些她已經忘記了的事情。
  ——阿苑,做人要學會寬容。
  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母親說教,籐井苑一邊鋪著被子一邊想著。
  很久很久以前,她是希望被說教的吧,哪怕是一件小事。
  和表揚一樣,母親似乎從來沒有管過她的事情,即使她做錯了事情,母親也不會知道,因為她根本就不會注意自己,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真的可以聽到母親用她那個柔柔糯糯的聲音,懇求自己,教育自己要懂得寬容。
  為了籐井拓也,一切都是為了籐井拓也!
  從櫃子裡抱出被子,關上燈,眼睛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籐井苑將被子攤開,此時眼睛已經適應了沒有燈的環境,籐井苑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裹著被子,身體蜷縮成一團,努力保持身體的溫度,明明已經快要入夏,為什麼她還會感到那麼冷呢?
  她竟然將自己變得這麼狼狽,籐井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去形容現在的心情。
  面對那樣的母親,籐井苑心裡竟然一點兒都不生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個樣,當那些複雜激烈的情緒爆發完後,剩下的就是無望的灰燼,籐井苑竟會有種錯覺,其實籐井拓也才是母親的孩子,她只是一個外人。
  就是這種感覺,她只是一個外人。
  想著想著,漸漸困意襲來,籐井苑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鬧鐘還沒有響起之前,籐井苑已經起來了,看了看床頭的表,指針不快不慢,剛好指向5點。
  最近起得的是越來越早了,籐井苑揉著頭髮想著。
  每天睡眠的時間好像有些不夠,身體明顯的感覺到不舒服,籐井苑對著鏡子照了照,眼角下有明顯的青痕,這就是多年熬夜出來的結果麼?不知道這樣短的睡眠時間,自己的體質是不是要比同齡人虛弱,雖然她的體育一貫不算好,但是總歸還是過得去的。
  要加強鍛煉了,籐井苑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洗漱完,籐井苑換上自己平時的運動服,看著表,現在才5點半,好像比往常早了半個小時,籐井苑想著,走出門,順帶鎖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結果剛走出客廳的時候,身後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
  「這麼早就去鍛煉嗎?」
  籐井苑身體一顫,然後緩緩地轉過身子,努力扯出一絲笑容,面容僵硬的說:「父親大人,早晨好。」
  籐井司一直都覺得自己的教育是成功的,他有個非常優秀的女兒,儘管籐井司並不是經常和籐井苑見面,但是卻知道籐井苑在學校發生的很多事情,有些東西並不需要他親自問,周圍自然有人會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比如他的女兒籐井苑又在學校獲了哪些獎,代表學校參加了哪些比賽……
  即使是當著拓也的面,籐井司也毫不掩飾對籐井苑這個女兒的喜愛。
  他一直覺得女兒是非常聽話的孩子,乖巧,讓自己省心。
  直到他打算把拓也接回本家來住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反應最強烈的竟然會是女兒籐井苑。
  父親大人麼?
  是什麼時候,她開始稱呼自己為「父親大人」的?
  一年前,或者是兩年前,或許是更早……
  他已經記不得了,不知不覺他已經習慣了她清清冷冷地叫自己「父親大人」,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問過,為什麼女兒會那麼叫自己?
  想起昨天的場景,籐井司眼神微微一黯,自己還真是不稱職。
  無論是對阿苑還是對拓也。
  片刻失神後,籐井司恢復正常,點頭對籐井苑說:「嗯,早晨好。」
  即使是穿著居家裝依然很具有法官的威嚴呢,不知道真的不會相信他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吧,籐井苑胡思亂想著,嘴裂開對著籐井司露出一個似乎是嘲諷的笑容,「父親大人,那我先走了。」
  幾經開口想說些別的,但是當他和女兒對視的時候又退卻了,良久他才從嗓子裡艱難地擠出一個「好」字,只見他話音剛落,籐井苑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著女兒離開的背影,籐井司心裡像被重物敲擊一般,悶悶的,疼。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小小的阿苑抱著自己的腿,吵著讓自己抱,嘴裡叫著「爸爸、爸爸」……
  什麼時候,那種為人父的喜悅和幸福的感覺,竟然再也體會不到了呢?
  又是什麼時候,自己的阿苑變得這麼沉默了呢?

  Part45

  曾經籐井苑是非常驕傲自己有個法官父親的。
  她一直都認為法官是一個神聖的職業,是司法公正的存在,就像是電視劇裡演的那樣,幫助那些弱勢群體,那個時候,父親是自己心中的英雄。
  但是,那些其實都是自己臆想中的假象。
  明明是做了壞事,明明是應該受到法律制裁的壞人,為什麼現在還在公眾面前保持著正面形象,為什麼沒有人出來指正,為什麼他還能光鮮亮麗的站在陽光底下……
  籐井苑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子,露出茫然的神色。
  她不止一次見過那些壞人出現在自己家中,然後和父親在書房裡嘀嘀咕咕地談話。
  父親從檢察院一個小小的公務員,變成現在大名鼎鼎的的「籐井法官」,一步一步升職,可是那些背後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是她的父親。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是,籐井君麼?」
  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籐井苑停下腳步,抬頭,不遠處,一個身穿粉紅色正裝,提著公文包的年輕女子遲疑地看著自己。
  「啊,竟然真的是籐井君啊,真是太巧了!」見籐井苑抬頭,女子的臉上的表情由遲疑變成了驚喜,「籐井君,好久不見啊!」
  籐井苑仔細的回想在哪裡見過女子,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中原前輩?」
  聽到籐井苑叫出自己的名字,女子的表情更加高興,連忙走上前寒暄:「籐井君是出來晨練的嗎?」
  「嗯。」籐井苑點點頭,其實她並不想和女子說太多的話。
  「真是,年輕真好啊!」中原讚揚的笑笑,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籐井君好像很久都沒有去棋社了,大家都很想你啊,他們說你去進修了,要走職業道路麼,籐井君的棋力真……」
  籐井苑身體一顫,然後低下頭,淡淡地打斷女子的話:「前輩,我已經不下棋了。」
  「……」女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籐井苑,「怎麼可能?籐井君怎麼可能不下棋了,這這是在開玩笑嗎?」
  「前輩,我不下棋好久了。」籐井苑慢慢地說道,臉上一片平靜。
  「呃,是、是嗎?」中原臉上始終是驚愕的表情,似乎被震驚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籐井苑轉過頭,「前輩,那我先走了。」
  「好,好的。」
  等中原從剛才的驚愕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少女的影子了。
  她真的是,不再下棋了麼?

  鴻溝
  Part46

  籐井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為什麼會記得呢?難道她不應該已經忘記了麼?明明記性一直不好的。
  她認識那個女人,而且清楚的記得她們是怎麼相識的。
  中原郁子,棋社的一個前輩,一個很普通的圍棋愛好者。
  零起點,對圍棋什麼都不懂,連「天元」是什麼也不知道的一個真正的「零起點」圍棋愛好者。
  她的圍棋,是自己教的,手把手的教的。
  只是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哈,沒用的東西,你起得很早嘛——」籐井苑晨練回來,就聽到院子裡一個懶洋洋慢吞吞的聲音響起,籐井苑臉色一沉,眼睛微瞇,抬頭看著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籐井拓也。
  籐井苑冷著臉,一言不發,直徑從籐井拓也身邊走過去。
  「怎麼不說話?哈,沒用的東西,難道你害怕了?」籐井拓也的眼睛裡閃爍著挑釁的目光,「沒用的東西,被人扇耳光的滋味不好受吧——」
  籐井苑嘴邊那句「私生子」還沒有說出來,就看到廚房的窗子那站著一個人影,然後低下頭,嘴角緩緩露出一個弧度。
  對於籐井苑的變化,少年毫無知覺,依舊用略有些尖刻的聲音說道:「哈,被自己親愛的母親打了一巴掌,嘖嘖,我要是你,我就識相的滾蛋!」
  「拓也!不要太過分!」只聽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大步向他們的方向走來,「他是你的姐姐!」
  看到中年男子的到來,籐井拓也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狠狠地瞪著籐井苑,她一定是故意的!
  籐井苑沒有看籐井拓也,而是直勾勾地看著趕來的男人,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父親大人,您來了?」
  籐井司看著自己的女兒,心中是無法抑制的愧疚感,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阿苑會這樣討厭拓也,歉疚地看了籐井苑一眼,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拓也兩隻手抄著口袋,無所謂地看著自己,籐井司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力的感覺,兒子和女兒的針鋒相對,「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面對這樣的關係,他竟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這是種面對最棘手的案子,也沒有過的無力感。
  籐井苑瞟了眼父親,疏遠有禮地說道:「父親大人,我先進屋了。」
  籐井司怔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看著籐井苑,艱難地點了點頭,現在他好像已經失去了教育自己兒女權利了。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籐井苑表情很冷淡地離開了,因為她不知道還可以和父親說些什麼,自從他不顧一切將那個男孩帶回家的時候,她便和父親無話可說。
  籐井司苦澀地看著女兒離開,然後轉過頭看著籐井拓也,遲疑了一下,籐井司問:「為什麼?」
  拓也發出一聲嗤笑聲並沒有開口說什麼,籐井司眼神一黯,臉色沉了下去,「你平時也是這個樣子嗎?」
  「隨你怎麼想,父親。」籐井拓也低著頭,左腳尖在地上磨了幾下,看似無所謂的說道。
  「那如果我告訴你的母親呢?」籐井司深吸一口氣,淡淡地說道。
  聽到「母親」這個詞,籐井拓也身體一顫,臉上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但是隨即恢復常態。
  「隨便。」

  Part47

  籐井苑晨練回來的時候,籐井齋已經去棋社了,籐井苑不經意看到院子裡的石頭刻的棋盤,神色恍然,腳步有些踉蹌的逃開了。
  果然還是在意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
  「阿苑……」籐井芳子目光閃爍地看著籐井苑,欲言又止。
  籐井苑心裡有些澀澀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她不喜歡母親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像是在懇求一個外人,她和母親就像是隔著一條無法超越的鴻溝。
  不由得摸了下臉頰,今天早上照鏡子的時候臉上還有些腫,籐井芳子顯然也是注意了,臉上微微有些尷尬,籐井苑低下頭,不去看籐井芳子。
  「母親大人,有什麼事麼?」
  面對語氣這樣疏遠的女兒,籐井芳子有些不知所措,她其實很想問,她的臉還疼嗎?
  但是看到這樣的女兒她退卻了,她不知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女兒,阿苑,她是越來越不能理解了。
  「媽媽,昨天,我……」女兒冷淡的眼神讓籐井芳子退卻了,「沒,沒有什麼。」
  「哦。」籐井苑淡淡地說道,其實在看到母親愧疚、小心的眼神的時候,她就原諒了母親。
  哪個孩子沒有挨過打呢?她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能怪母親。
  她知道自己心裡的檻,其實她只是在怪母親過於遷就籐井拓也,怪那個孩子搶走了自己的一切。
  「私生子不是他的錯」,這是局外人說的響亮話罷了。她終究不是那麼大度的人。
  她的世界很小很小,她愛的和愛她的,相輔相成。
  在她看來籐井拓也就是介入她世界的外來人,但是這樣的話,怎麼能給母親說呢?
  不要理他,不要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只許你們疼愛我一個。
  即使從來沒有得到過寵愛,還是忍不住回幻想,祖父同樣不喜歡籐井拓也,母親也不喜歡他,父親只疼自己的場景……
  這些,不過是自己臆想出的場景而已。
  她還是一個人。
  「阿苑——」見籐井苑要進屋,籐井芳子連忙喚道。
  籐井苑停下腳步,想聽母親到底還要說些什麼。
  「阿苑,你想過重新,下棋嗎?」
  一瞬間怔在那裡。她聽到了什麼?
  你想過重新下棋嗎?
  籐井苑心跳突然很快,一種酸澀的膨脹感一下子充斥著整個胸腔,有什麼東西,她想抓住,但是又沒有抓住的迫切感和失落感。
  由黑白子創造的「步步驚心」的危機感,「運籌帷幄」的滿足感,「棋逢對手」的喜悅感……
  她想過重新下棋嗎?
  想過嗎?
  ——阿苑,長大想做什麼呢?
  ——我想像爺爺那樣當日本最厲害的棋士。
  一個「想」字就卡在嗓子裡面,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籐井苑只能站在原地,說不出任何話。
  「拓也想學圍棋啊,你祖父平時太忙了,你看看能不能先教教他……」
  就像是一盆水,生生的澆在頭上,所有的夢境一下子全醒了,籐井苑艱難地開口:「就是,這件事嗎?」您要給我說的,就是這件事嗎?
  騙人的吧,一定是在開玩笑。
  讓她教籐井拓也,這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可笑的笑話嗎?
  「是啊,難道還有什麼事嗎?」身後傳來籐井芳子疑惑不解的聲音。
  果然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籐井苑突然覺得事情很可笑,拚命的抑制住自己顫抖的身體,其實她很想笑出聲的,這一次,竟然還是為了籐井拓也,為了跟她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籐井拓也……
  「很抱歉啊,母親大人,我不想下棋了呢……」籐井苑輕聲說道,「我對下棋,真是,一點也不感興趣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母親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溫柔柔的,十年如一日,始終是這樣。
  她心裡有很多很多人,但是惟獨沒有我,沒有她的親生女兒……
  「母親大人,那我回房間去了。」籐井苑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聲音輕輕的,聽不出來任何的不適。
  「哦,那你回去吧。」
  聽到母親的話,籐井苑大步離開。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回頭,沒有敢回頭看母親一眼。

  生死
  Part48

  其實你不是沒有心,只是你的心從來都沒有用在我身上。——籐井苑
  籐井苑一直都知道,母親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自己。
  母親愛著父親,很愛很愛,即使是父親出軌後,母親依然選擇原諒他,包容他的一切,只是沒有想到,這份愛竟然可以延伸到另一個孩子身上,另一個和她沒有絲毫血緣的孩子身上。
  明明不是自己孩子,竟然可以做到這麼精心的為他打點一切。
  記得自己最初學圍棋的時候,祖父嫌自己笨,怕自己壞了他籐井九段的名聲,將自己送到家住1港北區的早川老師那裡,從神奈川區到港北區,道路堵車堵得厲害,每個週末必須早早的起來,那個時候自己還不會做飯,而母親總是忘記自己要去棋社這件事情,沒有人做飯,自己只能用很少的零花錢從車站附近的便利店買個麵包充飢。
  她記性總是不好的,別人兩三次記住的路程,她總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有印象,有次她坐車坐反了,車從港北區一路開到了北部的麻生區。那個時候天很晚了,她一個人在陌生的街道上看著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所措。那一天嗎,當她回到神奈川區的時候,天都黑了,下了巴士,沒有路燈的小巷子,黑漆漆的,一個路人的腳步聲都能嚇得她心驚膽戰的,就這樣一路摸索著回到家。
  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祖父回屋去看電視,父親外出應酬,母親忙著整理家務,沒有一個人詢問她去了哪裡,為什麼回家那麼晚,從早川老師家裡,她不好意思多吃東西,一天飢腸轆轆的,晚上回家也沒有吃的東西,就那樣餓了一天,昏昏的上床上睡覺。
  她記得,清楚的記得,那種深刻的無助感,絕望感……
  籐井苑苦笑,為什麼,她記不住那麼多東西,偏偏記住了這個?
  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連殘存的那些回憶,也被那個叫拓也的孩子破壞掉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揭她心口上的那層疤,然後再拿刀子狠狠地戳那麼一下?
  母親大人,您真是殘忍的可怕。
  籐井苑閉上眼睛,努力平復自己翻騰的心海,良久,臉上重新恢復平靜的神情。
  冷冷清清的,似乎是什麼都不在意。
  「哈,沒用的東西,你看上去很有精神嘛——」冰冷的帶著嘲諷的長腔,讓原本情緒消靡的籐井苑一下子清醒過來,瞇著眼睛瞪著站在門口的少年,籐井苑似乎在等少年將話說完。
  「沒有想到你竟然有一個如此博愛的母親,沒用的東西,現在,你感覺怎麼樣?」籐井拓也褐色的眼瞳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他興奮地看著籐井苑,好像在期待什麼。
  聽到「母親」時,籐井苑的臉色明顯暗了下來,胸口一悶,身體顫抖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男孩眼眸:「是你?」
  「沒錯,就是我。」少年嘴角揚起一抹陰鬱的笑,「就是我提議的,不過沒有想到你母親想也沒想的答應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轟——」,腦子就想是炸開了一樣,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湧著,籐井苑緊緊地握著拳頭,大口大口喘著氣,咬著下唇,憤怒,無法抑制的憤怒,看著對面羸弱的少年,籐井苑第一次體會厭惡一個人到極致的感覺。
  「好個不要臉的私生子!果然是下/賤胚子!真是不要臉到家了!」
  「你說什麼?!」籐井拓也臉色更加蒼白,呈現一種灰敗的顏色,但是眼睛裡卻是無法抑制的憤恨:「籐井苑,你敢再說一句!?」
  「不要臉的私生子,私生子!!」
  「我殺了你——」說著籐井拓也就向籐井苑撲去。
  「住手!」
  「阿苑!!」
  伴隨著兩個不同的聲音,門猛地被推開,一男一女慌亂地衝進籐井苑的房間。
  「我要殺了你——」籐井拓也將籐井苑撲倒在地上,兩隻手狠狠地掐著她的脖子,眼睛裡露出凶狠的目光。
  「私、生、子,私生子,不要、臉、的私生子……」籐井苑呼吸不暢,說話上氣不接下氣,臉憋得通紅,但是眼睛狠狠地盯著拓也的眼睛,「私生子,小野/種……」
  「住手,快放開你姐姐!」
  「阿苑,我的阿苑,拓也,你瘋了麼……」
  無論趕來的籐井司和籐井芳子怎麼拽拉,拓也依然沒有放開手,雖然力道是越來越小,但是籐井苑的臉色已經開始由紅色變成紫色……
  「啪啪——」籐井司照著兒子的臉就是兩耳光。
  「啊,噗,咳咳,咳咳。」當空氣終於可以重新進入胸腔的時候,籐井苑閉著眼睛,重重地咳嗽。
  少年有些茫然地看著面前的男人,然後又看著身下重重喘著粗氣的說不出話的籐井苑,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我,我……」少年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他做了什麼?
  他剛才,竟然,竟然差點就殺了人。
  「嗚嗚,阿苑,阿苑……」籐井芳子抱著已經有些昏迷的籐井苑,抽抽搭搭地抹眼淚,「阿苑,醒醒,醒醒,不要嚇媽媽啊——」
  「咳咳,咳咳。」籐井苑嗓子乾啞地難受,已是甜腥從嗓子裡湧出,涼涼的,她還是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知道,剛才,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圈。
  如果,如果今天家裡沒有人……
  或許現在她已經不再了。
  神色複雜地看了那個失魂落魄的少年一眼,籐井苑低下頭苦笑,她總是太篤定了,為什麼她會認為少年不會真敢拿她怎麼樣。
  說到底,人都是有底線的。
  她真是,有些過了……
  籐井司痛心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沒有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竟然差點造成女兒喪命的場面,接拓也來,這個決定是不是做錯了?
  「拓也,你跟我來,芳子也來吧。」籐井司強壓著心口的失落感,無比愧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阿苑,你好好休息……」
  籐井苑閉上眼睛,下面的事情,已經和她沒有關係了。
  隨著「踏踏」的腳步聲和衣服摩擦的「梭梭」聲,籐井苑知道他們離開了,「咚」的一聲,門輕輕關上了。
  籐井苑靠著牆,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已經關上的大門,眼睛裡滿是複雜的神色。

  Part49

  籐井司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他想他永遠也忘不掉剛才發生的那一幕,自己的兒子像發瘋一樣掐著自己女兒的脖子,女兒那些斷斷續續的咒罵,即使已經沒有力氣,依然死死地瞪著自己的弟弟,眼神充滿著厭惡和憎恨。
  從什麼時候起,他們竟然發展成這樣水火不容的關係了?
  籐井司無力地坐在塌墊上,一路哭泣的籐井芳子此時已經流不下什麼眼淚,但是當她坐下看到失魂落魄的拓也眼圈又紅了,顯然剛才的一幕給她造成巨大的衝擊,為什麼,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坐下吧。」籐井司有些疲憊地對兒子說道。
  拓也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仍然是呆呆地站著,神情恍惚地,目光沒有焦距。
  「拓也,坐下。」籐井司看著杵著的兒子,斥責的話就在嘴邊,但是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長年因為營養不良,和同齡孩子相比,拓也顯得很瘦弱,蒼白的臉,總是沒有血色,嘴唇也是紫色的,他因為工作方面的原因,總是很少去看他,但是每次去,都會發現他長高了,但是卻更瘦了,眼裡是無法掩蓋的倔強,他的母親是那種連自己也管不好的人,所以他頂著壓力,執意把拓也帶回家,本來是想讓兒子在一個比較正常的環境下成長,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沒有想到卻差點造成一場家庭悲劇的發生。
  今天若不是自己在家,那麼……
  後果,他不敢想像!
  籐井拓也失魂地坐下來,低著頭,一言不發。
  籐井芳子已經停止了哭泣,看看丈夫又看看這個和自己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孩子,覺得這個場合似乎沒有自己插嘴的餘地,「我、我去給你們倒點水——」
  籐井司搖頭,妻子那點心思他還能不知道麼,一擺手,「不用了,你坐下聽著。」
  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籐井司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著拓也,彷彿要在他身上穿一個窟窿,「拓也,告訴我,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籐井拓也一顫,顯然是聽到了籐井司的話,咬著嘴唇,良久,他抬起頭,注視著自己的父親:「讓我離開這裡……」
  ……
  「咳咳,咳咳……」
  籐井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良久她摸著脖子,踉踉蹌蹌地扶著牆站了起來。
  心仍然怦怦直跳,她知道自己的腿在發顫,身體在打著抖,從來沒有那麼近距離的面對著死亡,從來沒有,想起少年那雙發紅的眼瞳,籐井苑像是神經反射般的打了一個哆嗦。
  這是她自己捅出的婁子,苦笑一下,大概好長時間都會做噩夢吧,這一次,自己是真的被嚇怕了,死亡,自己竟然是和死神打了一個照面,沒有想到那麼瘦弱的籐井拓也會有那麼強的爆發力。
  又咳嗽了幾下,籐井苑從抽屜裡拿出一面鏡子,發現脖子上有一抹很深的指痕,星期一上學的時候一定是紫的,籐井苑抽出椅子,坐在書桌前,慢慢地從書桌上擺放的一本書裡抽出一張照片,是前段時間被她打碎的「全家福」,她終究是沒有捨得扔掉它。
  回想起剛才的一幕,籐井苑除了後怕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嘴角慢慢掛起一絲詭異的笑。
  經過這次事情,那個孩子應該就會離開了吧。

  書店
  Part50

  讓籐井苑沒有想到的是,籐井拓也並沒有離開籐井家,不知道父親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反正當天下午籐井拓也便沒有出現過,父親似乎有意隔開自己和拓也的碰面時間,本來籐井苑是不會察覺這個事情的,晚上複習功課的時候,本來已經熄燈的客廳突然亮了燈,籐井苑看到那個瘦小的少年進屋,籐井苑才意識到是怎麼回事。
  看到這一幕,籐井苑苦笑,畢竟是兒子,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即使父親原意送走少年,祖父也一定不會同意的——籐井家的孩子,只能在本家。
  週末的時候,籐井苑要去圖書館,這是每個星期都會做的事情,但是脖子間明顯的淤青,讓她又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籐井表情有些冷漠,從衣櫃裡找出很久都沒有用的絲巾,繫在脖子間,擋住脖子間的掐痕。
  因為時間太早,家裡其他的人都沒有起床,籐井苑自己在廚房簡單弄了點東西,吃完早飯收拾完碗筷便打算出門。一貫出門很早的籐井苑,卻在門口穿鞋的時候看到了平時絕對不會出現的籐井芳子。
  「阿苑,出門麼?」母親籐井芳子怯怯地問道,籐井苑不明所以地看著母親,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神漸漸變得柔和。
  「是的,母親,有事麼?」
  籐井芳子有些愧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眼睛不由自主瞟向客廳的掛鐘,指針正好指著7點,輕聲問道:「都是這麼早嗎?以前也是?」
  「嗯。」籐井苑點點頭,「從一年級時就是這樣,兩年了。」
  籐井芳子嗓子裡像堵了一塊棉花,漫長的幾秒後,籐井芳子說道:「不要太辛苦。」
  「嗯。」籐井苑笑了笑,點點頭,「我知道的。」說著穿上鞋,彎腰繫鞋帶。
  起身,籐井苑看了一下表,轉頭對籐井芳子說:「母親,我該走了。」心情很好呢。
  「是,是麼?」籐井芳子怔怔地看著籐井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阿苑……」籐井芳子猶豫之後開口喚道。
  「什麼事?,母親?」
  「那個拓也的事情……」
  心一下子沉了下來,籐井苑眼睛裡先前的溫度降至冰點,臉色變得僵硬,深吸一口氣,籐井苑看著母親,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我不會計較……」
  籐井芳子驚訝地看著籐井苑,臉上似乎有些欣慰。
  籐井苑眼神一黯,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的笑,摸著脖子上的絲巾,慢慢地說:「但是,我不會原諒他。」說完,擰開門,轉身離開。
  我不會原諒他,那個搶走我母親的孩子,那個搶走本來屬於自己親情的人。
  一定不能原諒!
不定時休工狀態中,若大家都只想看文,不發文,也不想回覆,那......
淡の空: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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